第117章 另选一条路走
?éêêêêê北门亭那边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难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么地方也没去。竟然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
湛卢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主子那飘忽的眼神。轻轻咳了一声:“今日天气不错,您不想进宫去瞧瞧吗?”
眼神有了焦距,沈在野侧过头来,散乱的墨发挡着了半边眼睛,看起来慵懒极了。
“有些累,不想动弹。”
从起床到现在也就去争春阁送了个人而已,有什么累的?湛卢觉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了探自家主子的额头。
没事儿吧……
拍开他的手,沈在野皱眉:“你有空杵在这里,不如去看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湛卢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姜娘子毫无防备。等午时准备的膳食下肚,也就该上路了。”
“万一她不吃呢?”
“不会,府里特意没有为姜娘子准备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会动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边站着的丫鬟也会给她喂下去的。”湛卢想了想,道:“不过应该会自己吃的。”叉女亚才。
这样啊,沈在野点头,继续躺平看着天上的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声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异样,湛卢却是一震,瞳孔微缩,惊疑地看了他一眼。
湛卢跟在沈在野的身边太久了,久到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上一次这样叹气,好像是两年前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了。沉重又带着惋惜,尾音落下。却是坚定决绝,像是下了什么困难又必须下的决定。
两年了,主子的情绪一直不曾再有过什么巨大的波动,今日怎么会……
皱了皱眉,湛卢抿唇,转身便退后几步,挥手招了院门口站着的人来问:“北门亭那边如何了?”
下人一脸惶然,犹豫了半天才道:“刚刚京都衙门传话来,说是相府的马车在半路遇了刺……正在追查情况。”
什么?!湛卢一惊,连忙回头想去禀告情况,却差点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了事,怎么不早点来禀?”沈在野就站在湛卢身后。脸色有些阴沉:“要是不问,你们还打算一直瞒着了?”
下人脸色惨白,连忙跪地道:“相爷明鉴,刚刚才传来的消息,奴才正要进去禀明……”
“事情发生多久了?”不耐烦地打断他,沈在野问。
“有……半个时辰了。”
“废物!”
恼怒地扯了披风过来,沈在野沉着脸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缓了?”
湛卢急忙跟在后头,小声道:“您两日前才将闻风堂给关了。”
闻风堂里的人是负责相府的消息传递的,可是出了奸细,被沈在野一怒之下关闭。这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像他们那样风一般地传消息回来。
冷哼了一声,沈在野出门上马,二话没说就朝北门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门的人正在街口看情况,瞧着是相府的马车,谁也不敢乱动,但是旁边三个人都是昏迷不醒,车里没人了,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个大麻烦了,所以京都府的人着急地想办法,也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丞相府。
这街口来往的人不多,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查起来也是甚为困难。
捕头正盯着马车发呆,冷不防听得背后一阵马的嘶鸣,还没来得及回头,衣襟便被人扯了过去。
“人呢?”
沈在野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是随意问的这么一句,但是眼里的寒意却吓得人家小捕头腿都软了,连忙道:“卑职不知!这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里的人不见了……”
眉头微皱,沈在野松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裳:“人不见了,不会去找吗?”
“……是!”捕头抖了抖身子,连忙挥手让在场的捕快四散,每条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这样追,能追到个什么?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沈在野掀开车帘看了看,又瞧了瞧旁边躺着的三个人。
“湛卢,弄醒他们。”
“是。”
寻了一盆水来,往三人脸上一倒,立马就醒了两个。
“丞相!”两个护卫慌张地跪地。
“发生什么事了?”沈在野垂眸睨着他们:“你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心下一惊,护卫连忙道:“不是属下们没反抗,是不曾防备,冷不防有人从背后将属下打晕,根本来不及反应。”
从背后?沈在野一愣,又扫了一眼四周:“出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人?”
“回相爷,四个。”
四个?抿紧了唇,沈在野微微眯眼。
这车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有两个护卫不见了,比起被人绑架,那女人自己带着人逃跑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么?那么傻傻愣愣的人,难不成还能察觉前头有危险?
“湛卢,你先去稳住景王爷。”想了想,沈在野沉声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后赴约。其余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护卫少了两人,立马带人搜查京城各处。若是没少……那就让京都衙门去找人。”
“是!”在场的人都动了起来,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马,握着缰绳想了想,轻轻摇头,策马往回狂奔。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姜桃花那女人本就够危险了,若还是个聪明人,那就真的麻烦了。
午时还没到,天色却莫名地阴沉了起来,太阳不见了,风也更大了些。南王府的侧门半开,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了出来。
“姜氏?”
看着门边靠着的人,穆无暇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
姜桃花一身的血迹,将素裙染得惨不忍睹,脸上也是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王爷。”一看见他,桃花立马红了眼眶:“王爷可能救我一命?”
“发生什么事了?”穆无暇慌张极了,蹲到她身边,眉头紧皱:“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沈丞相?”
“不能告诉他。”桃花摇头,喘着气道:“详细的情况,进屋之后王爷可以听我慢慢说,现在请您务必想个法子,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情况下,将我放进您的屋子里去。”
穆无暇一愣,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本王明白了。”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潜王府传话,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无暇转身进去就将一众家奴全部赶去后院,说是等会要训话,然后便用披风将桃花裹了,让青苔背进去。
“这府里的人都精明着,本王得先去应付一二。”
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内室,穆无暇道:“稍等片刻。”
“好。”姜桃花点头,目送穆无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边:“王爷会相信咱们吗?”
“别的王爷肯定不会。”轻轻吸了一口气,桃花捂着腰侧,抿唇道:“南王不一样,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义感十足,本身又对沈在野抱有怀疑。”
只要她连猜带蒙地说对了一半,他都必定会相信的。
青苔叹息,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以为嫁来这大魏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却是生里来死里去的,早知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桃花撇嘴:“命运是老天定的,谁也没有早知道的权利,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想想怎么好好活。”
她原以为错嫁是好事,没想到却是掉进了更大的坑。沈在野是个灭绝人性的人,白瞎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她也没必要对他抱有别的期待了,该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青苔沉默,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等南王回来。
穆无暇也当真没离开多久,回来的时候就将房门关紧了,大步走到床边来:“你还好吗?”
姜桃花笑了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爷这么信任我,倒也让我觉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坏人吗?”
“本王看人很准。”拉过一边的凳子来坐下,小王爷扬了扬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见,本王就知道你不会是坏人。”
打哪儿看出来她不坏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的伤,要不要先看大夫?”穆无暇皱眉。
“等我把话说完,王爷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没必要叫了。”轻喘了两口气,桃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微微一顿,穆无暇点头:“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沈丞相要杀了我。”
“……”轻轻吸了一口气,小王爷眼睛都瞪大了:“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景王承担杀了赵国公主的罪名,从而让皇帝与景王之间的嫌隙更甚,并且顺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继续留在相府里,乱他心神。”直视着南王,姜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因为您,杀了我,对您最有利,南王爷。”
第118章 您是谁?
???????“是。”湛卢应了,跟着自家主子一起往外走。
这后院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因为先前沈在野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女人,所以就制定了一套规矩。一切按规矩来,任凭谁有多少心思。也翻不起什么浪。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朝中众臣已经大多忠于他府下,该掌握的东西已经都捏在他手心,那就是时候搅乱这一池的水,以便趁机得到更好的东西。
本来姜桃花是应该死在景王那里的,那样一来,他就可以逐步挑起帝王与景王之间的矛盾,设法让景王依赖他?信任他,最后为他所用。
但是可惜,他看走了眼,姜桃花这女人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没死,竟然还能反过来利用南王保命!他的计划被她打乱,那她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活着也该有活着的用处。
眼神深邃,沈在野瞧见前头大开的争春阁院门。抬脚就跨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祥和,桃花在主屋里昏睡,旁边的丫鬟神色平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沈在野觉得有点奇怪,顾氏既然来撒了野。那按照常理来说,姜桃花身边丫鬟见着他怎么也该上来告个状吧?这站着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在床上睡?”扫了一眼软榻上的人,他一撩袍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捏了捏桃花的手腕:“那么重的伤,还折腾着挪位置?”
青苔低头道:“主子觉得床上睡着不舒坦。”
“不舒坦?”沈在野抬头,目光深暗地看着青苔:“你觉得这理由说得过去?”
青苔沉默,垂着眼帘充当柱子。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有点古怪。
湛卢站在一旁很纳闷。姜娘子奇怪。身边的丫鬟也奇怪,这个时候不逮着机会在相爷面前告顾氏一状,还在等什么?她这一不说话,自家主子又该找什么由头定顾氏的罪啊?
眼下正是姜娘子出风头的时候,做什么相爷都会好生护着,给她无上的恩宠。换做别的女人,定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然后稍微恃宠而骄,捏着些小事踩别人两脚。可是如今顾氏都闹上门来了,姜娘子却没个动静,难不成堂堂公主,还是个软包子?
“刚才怕是有人来过了吧。”沈在野突然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
青苔抬眸看他,微微挑眉:“爷如何得知?”
“她的衣裳换过了。”他伸手,捏着桃花的发梢捻了捻:“头发还有些湿,想必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把水泼到了主子身上,床上许是还没干,所以让她挪了个地方。”
心里微惊,青苔有些底气不足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这人有点厉害,她还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出来。现下主子昏迷,没人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你这做丫鬟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湛卢皱眉:“把水泼到了主子身上,按照规矩可是要打十个板子的!”
青苔一愣,下意识地就摇头:“不是奴婢泼的。”
“不是你,那是谁?”沈在野道:“你要是指出来,就罚泼水的人便是。但若是指不出来,那你就去**领十个板子吧。”
“这……”
青苔有点慌,她心思单纯,只会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做事,哪里玩得过沈在野这老谋深算的?反正主子只说过不说多余的话,却没说连实情都不能说啊……那就,还是说一说吧?
在保住自己的屁股和别人的屁股之间选择,青苔还是果断选择了自己的屁股。叉女鸟血。
“方才顾娘子来过了。”她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道:“顾娘子是想帮忙照顾主子的,没想到手上失力,就将水泼在了主子身上。主子醒来也没计较,所以奴婢不曾向相爷禀告。”
躲在内室衣柜里的丫鬟听着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姜娘子主仆还算厚道,当真没告顾娘子的状,还帮着大事化小了。
但是谁知,青苔话音刚落,沈在野猛地一巴掌就拍在了榻上,震得桃花在梦里都皱了皱眉。
“荒唐!姜氏有重伤在身,她还上门来闹事?”
青苔震了震,饶是有主子的话在前头做铺垫,她还是被沈在野这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
一直觉得相爷是温文尔雅的斯文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没想到生起气来这样吓人。剑眉冷对,眸子里像是结了冰霜,整张脸瞬间吹过冬天最冷的雪风,任谁看了都得打个寒战。
不过,这样一看,这张脸还真是好看,轮廓跟冰雕似的,一刀一刀鬼斧神工……
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青苔打了个激灵,连忙回神,跪下来道:“相爷息怒,主子都说不计较了,顾娘子也是好心。”
“顾氏是什么性子,你能比我清楚?”沈在野冷笑:“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对桃花竟然也如此,看来也是时候给她立个规矩了。”
青苔抿唇,跪着不说话,心想自家主子算得还真是准,顾氏这回定是免不了被当做儆猴的鸡,杀给院子里的人看了。
伸手掖了掖桃花的被角,沈在野起身,沉声对青苔道:“你好生照顾你家主子,若再有人来打扰她休息,你就说是我的吩咐,一律在外头递了礼就走,不准进主屋。”
“是。”
“湛卢,走。”
躬身点头,湛卢跟着自家主子就踏出了争春阁,问也不用问,直接朝温清阁而去。
顾怀柔正坐在软榻上发呆,心里反复在思量姜桃花的话。
她去争春阁,倒不是只为上次临武院的旧账,还有柳氏的原因。
柳氏说:“姜氏擅长媚朮,与你相似,却更胜你一筹。有了珍珠,谁还会稀罕鱼目?姐姐也该早些为自己打算,别等到恩宠被人抢干净了,才想起来挣扎。”
联想起那晚相爷不宠幸她的事,顾氏心里难免就有些膈应,再一看爷竟然为姜氏黄昏派人进宫请御医,当下就有些火大,脑袋一热就上人家院子里去挑事了。
冷静下来想想,姜桃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院子里一个个深藏不露的,有嫉妒之心的也不少,为什么就只有她冲出去了呢?
虽然她是不相信相爷会为这点小事重罚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当真被利用了?
想想也不能吧,柳氏可是她的手帕交啊,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么会害自己?
正纠结呢,院子门口突然一声好大的响动,像是谁把门给踹开了。
吓了一跳,顾氏站起来皱眉就喊:“越桃,你在做什么?”
越桃小步跑进来,还没来得及使眼色,后头的沈在野就大步越过她,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
“……爷?”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顾氏一个没站稳就跌坐回了软榻上,愣愣地看着他:“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我怎么了,你不清楚么?”沈在野垂着眼帘睨她:“你做了什么好事?”
心里“咯噔”一声,她下意识地就张口道:“姜娘子当真告状了?”
沈在野没回答,一脸的怒气毫不掩饰,伸手就掷了茶盏,碎片茶水四溅,惊得一众丫鬟都跪了下去,顾怀柔也差点没坐稳。
“姜氏是从赵国远嫁而来,你这般胡闹,真是不知分寸!”低斥了一声,沈在野冷眼道:“她的伤若是因为你而加重,那你便难辞其咎!院子里若都学你这般恶毒,那便是永无宁日!今日若是不罚你,这府里便没个规矩了!”
“爷!”顾怀柔又气又委屈:“妾身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泼了姜氏一身的冷水,还不过分?”沈在野冷笑:“要杀了人才叫过分吗?她身受重伤差点没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这一盆水万一叫她又感染风寒病情加重怎么办?”
“妾身……”
“往日你在这院子里小动作不少,念你本性不坏,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你是当真自私任性,又心肠歹毒!”挥手就打断她的话,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说了,这府里没规矩不成方圆,虽然你与姜氏同为娘子,但你恃强凌弱,有违宽容端庄之女德,罚三个月的月钱,撤侍寝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凉气,顾怀柔的眼睛瞪得极大,满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可是很早就进了相府的人,还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爷宠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因为这样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寝?
“是不是有些重了?”湛卢轻声问了一句。
沈在野摇头,目光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说不想计较,比这更重的都还有。”
喉咙一紧,顾怀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泪跟着就泛了上来:“爷,妾身在您身边伺候这么久,在您的心里,就当真这么不如姜氏吗?”
沈在野抬了抬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回答,径直就往外走了。
他这个样子,比回答了还让顾氏难受,摆明了就是不但不如,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从软榻上跌坐下来,顾怀柔看着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119章 谁也没动过真心 3300钻石加更
??ááááá这一觉睡得极好,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浑身都暖洋洋的。
“主子。”青苔一直站在床边,看她醒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桃花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再摸摸自己温度正常的额头,当即就坐了起来,横眉看着青苔:“你怎么来给我盖被子了?”
青苔沉默了片刻,道:“被子是您自己裹上的,奴婢扯了三回了,也没能扯过您。”
姜桃花:“……”
好吧,她是会本能的扯被子来着,要怪就怪昨儿晚上没将被子给藏柜子里,导致冷水白泡了。
“现在贿赂大夫还来得及吗?”桃花绝望地问。
青苔摇头:“人生地不熟,不能贸然收买。”
那就是没退路咯?跌回床上,桃花叹了口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既然挣扎没用,那就去见见南王吧,按照你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南王年幼天真,应该不会为难我。”
“是,主子先更衣吧。”青苔应着,转身拿了个大斗篷来。
她们还在沈在野的院子里,昨儿过来的时候一直风平浪静。那就是没什么人注意,趁着现在天还没大亮,还是赶快溜回去为妙。
裹着斗篷带着青苔一路狂奔,姜桃花跨出临武院大门的时候,也就没注意旁边躲着的两个小丫鬟。
“跟上她,我去找越桃姐姐。”
“好。”
蹲守了一夜的小丫鬟麻利地去了温清阁,逮着越桃一阵嘀咕。越桃扭头。又对着自家主子顾怀柔一阵嘀咕。
“我就觉得昨日爷有些奇怪,果然那院子里有幺蛾子。”顾怀柔冷哼了一声:“让人继续盯着,看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要跟咱们温清阁过不去。”
“是。”
丞相府的后院看似祥和平静,公平无争,但也是有不少人想打破这平静,为自己多争一杯羹的,就看是哪个倒霉蛋来开这个头了。
姜倒霉蛋还什么都不知道地在打扮。
因为南王年纪小,所以她也不能用太媚俗的妆,就洗了把脸,稍微擦点粉,整张脸显得干干净净的即可。
选了套合适相府姬妾身份的衣裙,再挑两支素净的发簪。姜桃花对着镜子。十分慈祥地笑了笑。
“主子。”青苔有点看不下去了:“您是要把南王当小孩儿对待吗?”
“他才十六岁,不是小孩儿是什么?”桃花莫名其妙地道:“就跟长玦一样大啊。”
“是跟三皇子一样大没错。”青苔看了她一眼:“可是您也才十八岁。”
大人家两岁而已啊!这一副长辈的表情是要干什么?
姜桃花皱眉,低头认真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才十八岁。”
这一年又一年的,她还以为自己一早三十多岁了呢。
青苔哭笑不得:“您这是还没睡醒不成?”
“没事,我只是习惯把长玦当小孩子了。”叹了口气,桃花道:“希望南王别像长玦一样难搞就好。”
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愿望,赵国三皇子姜长玦,简直是个二愣子,一旦认定的事情,撞着南墙了都不回头。有弯路不会走,还非拉着她走什么正义大道,结果往往是两个人一起吃亏。
为了教育自家弟弟通人情,知世故,姜桃花没少费心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遇上这种油盐不进,死脑筋的人,她是最没有办法的。
“姜娘子。”
外头有个丫鬟进来了,打量了桃花一眼。见她脸色正常,便松了口气:“您身子既然好了,那就快些去花园里准备吧,相爷说,客人用过早膳便会登门。”
“知道了。”青苔应了一声,眉头微皱,正想说自家主子的早膳还没吃呢,结果就见妆台前的人十分自然地站起来,领着她就往外走。
“主子。”她有些心疼:“您不饿吗?”
“相爷让咱们立刻去花园,哪里还能说饿?”桃花一脸大义凛然地跨出了门。
“可是……”跟在后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走的方向,青苔神情古怪地道:“府里的花园在另一边。”
“我知道,相府的地图我也看了。”
“那您往这边走干什么?”
桃花回头,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样子是做给别人看的,肚子可是自己的。现在还早,顺路就去厨房捞点吃的啊!”
青苔:“……”不是说立刻去花园吗?
她家主子果然是不用人操心的,这心里的小算盘可能比她的头发丝儿都多。
厨房里的人正在慌慌忙忙地准备早点,张厨子刚把一碟奶黄包放在灶台上,结果转身拿个食盒的功夫,碟子竟然空了!
发生什么了?张厨子很茫然,看了看四周,拿下帽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那盘子。
青苔将奶黄包与桃花一起分着吃,边吃边往花园走。
“这府里厨子手艺还不错。”姜桃花满意地道:“以后有口福了。”
一共四个奶黄包,两人每人吃了俩,吃完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花园门口了。叉女丸才。
“姜娘子。”花园月门处站着的丫鬟朝她微微屈膝:“相爷吩咐,您去亭子里候着便是。”
“知道了。”桃花颔首,左右打量了一番,带着青苔往里走。
花园里已经有不少丫鬟来来往往,亭子里也备了很多好吃的,看起来沈在野还真是很喜欢这个小王爷,虽然小王爷不得皇帝宠爱,但在这里竟然享受的是贵宾待遇。
在石桌边坐下,姜桃花忍不住就摸着下巴低声道:“青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小王爷其实是相爷的私生子?”
青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瞪眼看着她:“主子,十六年前相爷才十岁。”
这想法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哦,这样啊……”桃花点头:“那就是我多想了。可是我不明白,沈在野这种位高权重心思深沉的人,当真会因为喜爱而对一个王爷无条件地好吗?”
青苔想了想,道:“也不是太好,两人平时都不怎么见面的,兴许是因为南王爷没什么势力,相爷觉得与他交往比较轻松,所以才会这样对待吧。”
她去外头打听的时候,也没多少人觉得相爷偏爱南王,只是对南王不似其他人冷漠罢了。
姜桃花眯了眯眼,摸着下巴沉默了。
“你当真没有骗我?”
有些青涩的少年之声乍然在月门之外响起,桃花耳朵尖听见了,连忙伸长脖子往那头看。
沈在野先跨了进来,一身黛色织锦长袍,丰神俊朗。脸上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低着头道:“微臣何时骗过王爷?”
旁边的人跟着他绕进月门,白底青边的锦袍配着细罗的拢袖,让桃花眼前一亮。
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啊!说是不得宠之辈,却无半点卑畏怯懦之意,背脊挺直,一身正气。眉如长舟划浪,眼含碧波晴日。鼻梁高挺,轮廓清秀,就是那小嘴儿抿得紧紧的。
“你骗我的时候,难道还少了吗?”穆无暇颇为恼恨:“就是手段高明,叫本王抓不着把柄罢了!”
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被欺负惨了,看得桃**里一阵好奇。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啊?当真是要好,南王怎么会对沈在野这个态度?要是不好,沈在野又为什么这么在意南王?
“人就在前头,王爷不信微臣,就自己去问问吧。”沈在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向亭子里。
姜桃花连忙收敛了表情,朝他们微微一笑。
穆无暇跟着看了她一眼,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戒备地看向沈在野道:“她如今已经被父皇赐给你了,在你的府里,怎么可能说真话?”
“那王爷要如何才肯相信微臣?”
“很简单,你别在这里,本王单独问她。”穆无暇抿唇,目光坚决地道:“你不许作弊!”
桃花听着,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孩子就是天真,人家作弊都是在背后提前做的,怎么可能当面说什么。
“微臣遵命。”沈在野微微颔首,转头温柔地对着亭子这边道:“桃花,记得好好照顾王爷。”
话是温柔的,眼神却带着警告的意味。姜桃花打了个寒战,扯着嘴角应下:“妾身明白。”
不就是要帮他骗小孩子而已吗?这南王这么天真,那根本就费不了多大力气,他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穆无暇站在原地看着沈在野离开,确定他走远了之后,才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进了亭子,站到桃花面前。
“王爷请坐。”桃花笑眯眯地看着他:“先喝点茶吧。”
瞧她这平静的样子,穆无暇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公主很高兴?”
“嗯?”桃花一愣。
“没能嫁给我,倒是嫁给了沈丞相,你看起来很高兴。”他眼神微沉:“看来丞相也的确没骗我,公主自愿留在这丞相府,没有半点委屈。”
这南王年纪小,心思却很细腻,也很敏感啊。姜桃花眨眨眼,随即就反应过来,手在桌子下头死命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里迅速蹿上了泪花儿。
第120章 最后一点好
??????? 浑身有些发凉,姜桃花伸手抓着青苔的手,撇了撇嘴:“我突然觉得,要是当真顺利嫁给南王。也挺好的。”
起码不会有这种掉进蛇窝的感觉。
青苔脸都绿了,死死抓着桃花的手。声音也抖了起来:“这该怎么办啊?相爷想害您?”
“不一定,我只是个不重要的公主,大魏没几个人会将我放在眼里,他堂堂丞相,何必冒着得罪南王的风险来害我?”姜桃花想了想,将青苔给拉起来抖擞直了:“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武艺高强,虽然没脑子,但是也能帮我做不少事情。”叉巨央号。
情况危急,青苔也就自动忽略了自家主子对自己的负面评价,皱眉问:“主子要奴婢做什么?”
“去继续打听消息,最好去丞相府外头。”桃花道:“将景王゛南王和沈在野这三个人的背景关系都弄清楚回来禀我。”
“奴婢明白了。”青苔点头,麻利地就换了衣裳找机会溜出去。
喘了两口气,姜桃花立马找人进来更衣,好生梳妆了一番。
先前青苔就说过。这沈在野姬妾甚多,她现在又不是老大,初来乍到的,怎么也得先夹着尾巴摸清情况。
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正室请安。
没嫁人的时候。姜桃花总将自己打扮得跟桃花树似的,但是这一进宅院,她立马就换上了不合身的肥大锦袍,素面朝天,选的首饰也甚为老气。
“公主。”丫鬟花灯皱眉道:“您虽是天生丽质,但何苦如此糟践自己?”
“这不是糟践,这叫保护。”整理了一番。桃花带着她就往外走:“你家公主太好看了,在男人那儿有用,在女人这儿不仅没用,还是祸害,所以咱侍寝的时候可以要多娇媚有多娇媚,见正室就要多丑有多丑。”
花灯撇嘴:“这也太狡猾了。”
伸手就敲了她一记,姜桃花白眼直翻:“傻孩子会不会说话啊?这叫狡猾吗?这叫聪慧,懂不懂?”
捂着脑门,花灯干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用聪慧来形容她真的是太寡淡了,就该配上狡猾二字。不过二九年华的女子。也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怎么会从小时候端庄文雅的公主变成了现在这样……
“老奴徐氏见过娘子。”
一行人还没走过回廊,迎面就来了个穿着褐色上袄配着灰白下裙的婆子,脸上皱纹密布,从鼻翼下来到嘴角两边的纹路极深,形成一个大大的“八”字,一双眼睛带着些凌厉,嘴里请着安,却是已经将桃花上下打量了个遍。
“免礼,这位就是相爷说的管事么?”桃花笑眯眯地问:“我正要去向夫人请安,有什么要注意的,徐管事不妨现在就说说?”
“是。”徐管事颔首,转身就跟在她旁边,开始说这相府中的规矩。
“魏国尊卑分明,上至皇宫,下至寻常百姓家,有多妻妾者,院内都是有位份的。咱们相爷乃朝廷重臣,府中姬妾良多,位份有四。夫人乃正室,梅氏独尊一位,其下便是娘子,除了您以外,还有四位娘子。娘子之下是侍衣,共六位。侍衣之下是暖帐,暖帐与寻常丫鬟无异,只是偶尔被爷宠幸,共八位。”
边听边微笑颔首,姜桃**里暗想,这么多女人,沈在野为什么还没死在床上?还能那么活蹦乱跳地忽悠人?
太不可思议了。
“您现在去向夫人请安,只要按照下见上的规矩,行屈膝礼即可。咱们夫人性子温和,不会为难娘子,只是……若有秦娘子在,您便小心些。”
秦娘子?桃花来了兴趣:“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吗?”
徐管事皱眉,张了张口,却又止住了,低头道:“这府里下人哪能说主子是非,您去见过便知。”
好吧,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桃花也就自己留了个心眼,拎着裙摆继续往前走。
梅夫人住在凌寒院,别听名字清雅,里头可是金马玉堂,红木的雕花门精致华贵,四扇大开,院落两边一溜排的首案红牡丹,贵气又热闹,充分显示了主人在这相府里独一份的地位。
“公主来了?”
刚走到主屋门口,就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迎了出来。那女子五官端正,不见得有多美艳,却是温和端庄。凤眼含笑,素口琼鼻,下巴上有一颗小巧的红痣,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也没多瞧别的,桃花冲着她衣裳上正红色的绣边儿就行了礼:“见过夫人。”
梅净雪进府已经两年,府里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见过了,深知沈在野的喜好,向来是对美人偏爱不已。所以听闻赵国公主姿容绝美的时候,她就准备好好见一见了。
但是,眼前这姑娘,怎么好像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梅净雪直叹气:“公主昨儿想必是被折腾得够呛吧?瞧这脸色憔悴得,衣裳也不合身。来人啊,快去把府里新做的几套头面都拿来,给公主选一套。”
对于这种一上来就送她东西的好人,姜桃花是很喜欢的,目光也就温和了不少。
可是,还没等她偷着乐一会儿呢,旁边扶着梅净雪右手的女子就笑眯眯地开口了:“夫人大方,让新妹妹一来就有头面选。可是如今这新妹妹进了咱们相府,也只是与妾身同等的娘子,夫人就不必再称公主了吧?”
这话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姜桃花赵国公主的身份在这大魏丞相府里着实没什么分量,也不可能摆架子什么的。但是话这么说,听着怎么都让人心里不舒坦。
桃花抬眼就看了看那说话的人。
眉心点着菱花痣,一双桃花眼也算是勾人,此女子比正室夫人娇媚不少,身着妃色海棠长袍,里衬浅褐锦绣,头上还插着两支孔雀步摇,一看就是得宠的侧室。
想了想方才徐管事说的话,桃花恍然:“这位姐姐便是秦娘子?”
秦解语挑眉,看了一眼后头站着的徐管事,轻笑道:“新妹妹初来乍到,做的功课倒是不少,一来就记住我了?可是有人说我的坏话,叫你小心些?”
“怎么会。”桃花平视她,微笑道:“都说秦姐姐美艳非常,妹妹自然一见便知。”
“哦?”秦解语乐了:“你的意思是,夫人不如我美艳?”
梅净雪抿唇,垂眸整理起自己的衣袖来。
徐管事提醒得没错,这秦娘子还真是个需要小心的,张口闭口都在挑事儿,生怕她今儿好过了一样。
然而说话的门道,姜桃花是很久以前就摸清了,同一句话用不同的法子说出来,结果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人情来往,高手过招,比的也不过是谁更不要脸而已。
“海棠有海棠的艳丽,梅花有梅花的清雅。”笑了笑,桃花道:“姐姐总不能拿梅花与海棠比艳,也不能拿海棠与梅花比雅,各自有各自开花的好时候。相爷这院子里,也不会只有一季花开゛一种花香。既然都是爷喜欢的,那又有什么好比的呢?”
秦解语一愣,转头看向梅净雪。后者微微一笑,眼露赞赏:“姜妹妹是个会说话的,看样子也懂事,倒是能让我省不少的心。别在这门口站着了,进去说话吧。”
“是。”桃花颔首,跟着踩上台阶。
“这府里人多,平时请安也就不必每日都来。”坐在主位上,梅净雪温和地道:“每三日来请一次即可,若是平时有事,遣丫鬟来知会一声便是。”
这么轻松?姜桃花连忙点头。
刚才还担心万一遇见个心狠手辣的主母,那她日子就难过了,没想到这么幸运!
“府里别的规矩都不严,就只一点,希望你好生遵守。”梅净雪看着她道:“关于侍寝,府中是有专门的安排的,不可故意打乱,以免引起后院纷争。”
这是自然的,姜桃花乖乖点头。一大院子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那就跟饿狼抢食似的,与其争个头破血流,不如一早定下规矩平等分配,那对谁都好。
只是,堂堂丞相,会按照安排去宠幸后院的女人么?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秦娘子抚弄着指甲开口:“咱们爷也是向来不喜欢女人争抢的,所以只要不是有人使手段,那爷就会按照规矩施恩。”
“明白了。”桃花点头,接过丫鬟递来的侍寝名单看了看。
一月共三十天,府中加上她,除暖帐那种没地位的之外,一共十二人。夫人占三日恩宠,娘子占两日,侍衣占一日,剩下的时日归沈在野自己安排,看是选幸哪个暖帐,还是自己在书房过了。
掐指一算这需要耕耘的天数,姜桃花觉得现在沈在野最缺的肯定就是牛鞭汤,要是以后需要讨好,那一定得熬给他喝喝,不然纵欲而死了,她就跟着没好日子过了。
暗暗握拳,桃花与梅秦二人又客套了一个时辰,躲避着秦娘子的挑衅,打探了不少府里的情况,然后才告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结果刚走到花园里,迎面就撞上了沈在野。
“……妾身见过相爷。”
第121章 最好的搭档
???????穆无暇一震,抬眼看向沈在野,后者神色竟然未变。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咬牙问。
沈在野一笑,道:“这有什么好说?微臣今日本就与景王相约北门亭。刚分开,不信您可以问景王。这倒反而说明姜氏在撒谎。她根本不是要去北门亭。”
“你觉得这话有说服力吗?”穆无暇冷笑:“姜氏初嫁,人生地不熟,若不是你的吩咐,她会出府?”
“微臣的确是吩咐她出府,不过不为别的,只是闲逛,看看京都的风光。”沈在野从善如流:“就是不知她为何会遇刺了,王爷有仔细看过她的伤势么?”
穆无暇一顿,摇头:“男女有别,姜氏是你的姬妾,本王如何看得?”
“那王爷何必这么着急?”沈在野笑道:“真受伤还是假受伤,总得先查个清楚吧。”
“……”
瞪了他半天,然后想了想,穆无暇还是让开了身子,示意他先进去。
沈在野优雅地颔首。不慌不忙地跨进主屋。
姜桃花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一身血衣未换,就算有被子半掩着,看着也还是触目惊心。
旁边的大夫见着他们便拱手道:“王爷゛相爷,这姑娘伤在腰上。老夫不便查看。已经传唤了医女,正在路上。现在暂且让丫鬟帮着粗略包扎了一番,再开了些补血的药材。”
“别忙活了。”往床上扫了一眼,沈在野便笑道:“其他人都下去吧,留王爷与我即可。”
大夫一愣,低头应了。青苔留在床边没动,桃花半睁开眼看了看她。她才起身,不情不愿地出去关上门。
“相爷竟然亲自来了。”挣扎了一番,姜桃花半靠在床头,眼里满是戒备:“是打算来惩罚妾身吗?”
沈在野低眼看她,半嘲半笑:“你做错了什么吗?”
“泄露了爷的计划,也是该死。”桃花苍白地笑道:“为了苟活,妾身也是不择手段了,还请爷见谅。”
“你要活,没人会拦着。”目光落在她的血衣上,沈在野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但是原本就活得好好的,还要反过来诬赖我,又是何居心?”
桃花一愣。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妾身诬赖您?您难道不是要妾身赴景王北门亭之约,然后想杀害妾身嫁祸景王吗?不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没有错,沈在野也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发现这个事实的,不过现在在南王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认!
“你想多了。”他镇定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桃花嗤笑,捂着自己的腰,眼里微微有泪:“那爷的意思是,这京都之中,还有别人敢来刺相府的车驾?敢对赵国来和亲的公主动手?妾身死了,对别人可有什么作用?”
“你这伤……”顿了顿,沈在野勾唇:“骗得了南王,以为也骗得了我吗?”
真是流了这满身的血,她人还能醒着说话?这血,怎么都不像是人血,压根就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吧。
桃花抿唇:“爷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沈在野微笑,转头看着穆无暇道:“姜氏大概是对微臣心有不满,不知从何得知微臣对王爷敬重有加,故而假装受伤,上门诬陷,以求要挟于臣。”叉共农划。
“虽然不知她想要挟臣做什么事,但是其心可诛,实在不可轻信!”
穆无暇皱眉:“你的意思是,姜氏是假装受伤?”
“是。”沈在野伸手,捏起桃花一片衣襟:“这多半是猪血,才会凝成块,呈紫红色。”
微微一愣,穆无暇看向姜桃花。
桃花斜靠在床上,任凭沈在野捏着,眼皮都没抬:“相爷这诬赖人的本事,是愈加厉害了。妾身是实实在在挨了人家一剑,如何做得了假?”
“呵。”沈在野挑眉,轻笑了一声,低头下来凑近了她。声音轻轻软软,却满是嘲讽:“你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受伤这种事,一看便知,你还真以为能骗到底?”
桃花眼波粼粼,眸子左右微动,带着些挑衅直视他:“那爷不如就看看好了。”
还真以为能唬住他不成?沈在野失笑,也不顾忌南王在场了,直接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带。
穆无暇吓了一跳,到底是学了君子之礼的,立马就扭身看向别处。
姜桃花脸色发白,却没挣扎,任凭他将自己外裳扯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细腰,以及腰上裹着的厚厚的白布。
“你的面色可真像受了重伤的人。”继续扯那白布,沈在野淡淡地道:“若不是见过你上妆的本事,我也得被你骗了。”
“在爷心里,妾身竟然这么厉害?”桃花笑了,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那爷这一腔信任可能是错付了。”
就算她会上妆,也画不出这样苍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色。
沈在野嗤笑,表情明显带着不信,手上动作不停,不耐烦这一圈圈的东西,干脆就用了狠劲儿,一把扯了下来。
就算是有准备,桃花还是被疼得嘴唇发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止了血的伤口,被他这动作拉开,鲜血淋漓!
三寸长的口子,皮肉翻开,形状可怖,从后腰一直划拉到前腰,瞧着都令人皮肉发紧。
竟然真的有伤?!
沈在野重重一震,脸上的嘲笑消失得干干净净,表情僵硬地瞪着她:“你疯了?!”
女子身体何其重要,她竟然舍得划这么大一条伤口?更何况,就算是腰上这位置,伤口再深一点,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疼得眼泪花儿直冒,桃花也勉强冲他笑了笑:“这不都是拜您所赐吗?”
他不计划着要她的命,她也不会被逼到这份儿上啊!她这么怕疼,又这么怕留疤,要不是没办法了,谁愿意挨这一刀啊!
没错,她是准备了一瓶子猪血来着,但是跟沈在野这种毒蛇过招,假血哪里够用,肯定是要真伤的。猪血只是让她表面看起来更惨一点,更震撼南王的心,又不是真打算靠那个蒙混过关。
沈在野的确是有点小瞧了她,这点小瞧就足以让她打他个措手不及。
的确是措手不及,诡言善辩的沈在野现在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一双眼里像吹着隆冬凛冽的风,冻得姜桃花打了个喷嚏。
他是应该兴奋的,毕竟在大魏这两年,从未棋逢对手。今日好不容易发现了个厉害角色,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再无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片血色让他觉得不舒服得很,脸色难看得像刷了层锅灰,手也下意识地捏紧。
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有必要弄这么大的口子?万一没死在他手里,死在她自己手里了,不觉得荒唐吗!
真是个疯子!
“听沈丞相不说话,想必姜氏伤得不轻。”
背对着他们的小王爷负手而立,沉声道:“既然伤得不轻,那先前丞相的污蔑,就完全不成立了。您还有什么要争辩的吗?”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姜桃花也就耐心地等着。她知道以沈在野的能力,至少都还能瞎掰五百字,把南小王爷给绕晕,然后再把罪名扣回她头上!
所以,她已经在整理腹稿准备下一轮的反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良久之后,沈在野竟然淡淡地道:“臣的确有借景王之名杀姜氏之心。”
桃花一愣,吓得捂着腰就往床塌里缩,穆无暇更是转过身来,怒目直视他:“你承认了?”
“是,但是微臣为什么要这样做,王爷应该明白。”
穆无暇皱眉,刚想反驳,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你答应本王的事情不算数了?”
“此一时彼一时。”沈在野抬眼看他:“您来大魏,难道是打算安乐度日的?”
微微一愣,穆无暇沉默了,眉宇间又是气愤又是愧疚,看得姜桃花一头雾水。
这俩在说啥?南王刚刚还气得不得了,现在怎么又是一副这样的表情?
拿了放在一边的药,沈在野慢慢在床边坐下,伸手就将桃花给拎了过来。
被他的动作吓傻了,姜桃花一边挣扎一边喊:“王爷救我!”
穆无暇回过神,刚想上去帮忙,眼里却映进一片雪白的肌肤。
脸上一僵,小王爷赶紧转过身去,咬牙道:“姜氏身上本就有伤,你就不能温柔些?”
沈在野挑眉,将人拉进怀里按住了,瞥了一眼她那血水横流的伤口,冷笑道:“有些人你对她温柔,她就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如麻利收拾了,免得为南王府平添一条人命!”
桃花痛得嗷嗷直叫,沈在野半点没含糊,照着伤口就洒了半瓶药,末了扯过白布来,沉声冲她低喝:“压着!”
吓得一哆嗦,桃花眼泪汪汪地拿纱布和着布头按住伤口,然后就感觉这人开始一圈一圈地给她包扎。
沈在野的胸膛很结实,两只手臂从她身侧穿过,在她背后交接白布,整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呼吸都在耳畔。
第122章 单单把她放心上
2μ?????越桃想了想,轻声道:“依奴婢之见,主子若是既想要她帮忙,又不想被她牵连。就与她私下结盟,不去害她就是。至于明面儿上。过得去就成,不要让爷觉得您与她太亲近。”
“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做就行了?”顾怀柔想了想:“这个买卖倒是划算。”
姜桃花可能是想在这后院里找帮手,她既然那么精打细算,那自己可不能被她算计了去,到时候白白给人当阶梯,还脱不了身。
打定了主意,顾氏便回温清阁去找了个红色的香囊,让金玉送去了争春阁。
桃花吃了一碗阿胶鸡汤,正嚼着红枣当零嘴儿,就见青苔拿着香囊进来了。
“反应倒是挺快啊。”伸手接过香囊看了看,桃花轻笑:“青苔,你猜这顾娘子是什么意思?”
青苔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还能是什么意思?您方才不是说,要是顾娘子同意您的话,就会送这个来么?现下人家送来了。肯定就是同意的意思啊。”
即使现在身子还很难受,桃花也费力翻了个白眼给她:“都照你这么单纯的想法,这世上就没‘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了。”
“……难不成她还有别的意思?”青苔很不明白,看了两眼那香囊:“您从哪里看出来的?”
“很显然,顾氏是想让我拉她一把。但是又怕被我连累,所以打算送个香囊结了盟之后,享受我的庇佑,但不会为我做事。”
伸手将香囊放在一边,桃花轻笑:“这样一来她只赚不亏,所以才会这么快下决定,把香囊送来。否则。她就该多想一段时间。”
青苔嘴角抽了抽:“您…连这个也算计进去了?”
“当然。”揉了揉额头,桃花疲惫地躺了下去:“我一早知道她不会干脆地来帮忙,所以压根也没想当真与她上一条船,因为看沈在野拿她先开刀的态度,她以后也未必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她只要别为难我,互相也不拖累,那就是好的了。”
青苔:“……”
这位主子现在嘴唇都还发白,看表情也不会太好受,竟然还有多余的精力想这么多,简直是可怕。
“您还是先躺会儿吧。”她低声道:“等会还要换药。”
每换药揭开纱布一次都是折磨,桃花听着。连忙闭眼休息。只是闭上眼了还不忘吩咐一声:“你去了解了解这府里的用度供给。”
“是。”
平静了许久的丞相府后院终于是起了波澜。沈在野留在争春阁三日,为姜桃花请御医,还重罚了上门找事的顾娘子。这些消息跟飞似的很快传遍各个院子。
“这下有热闹看了。”秦娘子坐在梅照雪旁边,嗑着瓜子道:“顾氏泼辣任性,被这么一罚,面子上过不去,肯定就会与姜氏为难。今晚本该是孟氏侍寝,明晚又是段氏,这两人都是与姜氏同为娘子,论资历还比姜氏老一些,却同时被姜氏抢了恩。梁子可结大了。”
梅照雪轻笑一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没惹上我们,就看戏便是。孟氏和段氏都不是好对付的,咱们只管站远些,别让血脏了裙子就好。”
秦解语颔首,脸上笑容甚为明亮,嘴唇轻动,瓜子皮吐了老远。
沈在野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白天上朝做事,晚上就到争春阁,亲手给桃花喂药。
姜桃花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肯张口。
“这是补血的药。”沈在野微笑:“我亲自喂,你还不吃?”
坚定地摇了摇头,桃花笑着伸手对青苔道:“银针。”
青苔恭敬地递过来,桃花捏了针就放进药里试了试。
眯了眯眼,沈在野脸上依旧挂着笑:“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妾身才不担心爷呢。”看着银针没问题,桃花笑笑吟吟地将药接过,靠在床头边道:“南王爷不是说了么?妾身的命托付给爷,爷不能杀了妾身。但是这院子里人这么多,难免有人不小心用错了药,试一试总没什么不好。”
看着她自己一勺勺地喝药,沈在野轻笑:“你戒备心倒是重。”
“在爷眼皮子底下生活,不重也活不了。”桃花朝他低头,一副恭顺的模样:“不过妾身既然是爷的人了,爷又何必总想着为难妾身呢?”
沈在野挑眉,看着她低头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伸手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你哪里看出,我在为难你?为了你,我可是让御医一晚上都没能回宫。”
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桃花不慌不忙地道:“听闻爷重罚了顾娘子。”
“那是她不懂事,该罚。”
“爷未免太过苛刻了吧。”桃花笑了笑:“顾娘子一不是故意与妾身过不去,二也没造成任何严重后果,何以就半年不能侍寝了?”
“你是在为她求情?”沈在野有些意外:“她侍寝的日子少了,分到你身上的日子就更多了,你还不高兴?”
当谁都愿意跟条毒蛇睡一窝吗?姜桃**里冷笑,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妾身没有多想,只觉得凡事都该讲个理。顾娘子被重罚委屈了不说,这院子里的其他人还会觉得爷被妾身迷惑,所以处事偏颇,连带着责怪妾身。爷这样做,难道不是与妾身为难么?”
竟然被她看出来了?沈在野垂眸,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是不是依旧低估了这女人?分明是宠她的表现,换做其他人,早就得意忘形了,怎么会清醒地说这些,还能分析弊端。
眼神微动,沈在野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是规矩已经立了,再宽恕顾氏,未免让人觉得我出尔反尔,此事……”叉共协弟。
“妾身有办法。”打断他的话,姜桃花伸手就拿过枕头边放着的香囊:“这是顾娘子送来给妾身道歉的小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据说顾氏性子高傲,既然都肯低头认错,爷何不宽容一二,得个大度的名声?”
沈在野抬眼,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顾氏来跟你道歉了?”
“是,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还劳她过来认错,妾身真是过意不去。”
骗人的吧?沈在野不信,以顾氏的性子,绝对是会大闹一场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还反过来给姜桃花道歉?她没那么懂事。
侧头看了湛卢一眼,湛卢躬身俯在他耳边道:“顾娘子午时的确来过争春阁。”
“……”
沈在野沉默,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还强自笑着的人,许久之后才开口:“你怎么做到的?”
“爷说的是什么?”桃花一脸无辜:“妾身做了什么?”
“你要是什么都没做,顾氏会来道歉?”
眨眨眼,桃花眼神清澈地道:“妾身的确什么都没做,可能是顾氏自己觉得愧疚,所以才来的吧。”
这话糊弄外头的人还可以,糊弄他?沈在野笑了,伸手拿过桃花喝完了药的碗,重重放在旁边的托盘里。
清脆的一声响,惊得屋子里的人都绷紧了身子。姜桃花抬了抬眼皮,镇定地看着他:“好端端的,爷怎么发火了?”
“我不喜欢会撒谎的女人。”沈在野沉了脸道:“尤其是自作聪明企图将我玩弄鼓掌之间的。”
桃花坐直了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又松开,平静地看着他道:“爷息怒,妾身只是在保命而已,与您没什么直接的冲突,您又何必这样在意呢?”
到底是她自作聪明惹他生气,还是真的算准了他的心思惹他恼羞成怒,姜桃花不是看不出来。这架势吓唬吓唬别的女人可以,她是被吓大的,早就不怕了。
沈在野的眼睛像是锋利的剑,将她从头到尾戳了一遍。末了似乎发现她没什么惧色,终于还是放弃了威慑,直接开口问:
“你当真只是想保命,还是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桃花微笑:“爷放心,妾身只是想保命,毕竟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其余的事情妾身都可以配合爷,但那些会让妾身处境危险的事情,爷就莫怪妾身明哲保身了。”
意思很明显,他要怎么动他的后院都没关系,只要别威胁到她的性命,她都能好好顺从。那种一时捧她上天,再让她摔死的想法,最好就别再有了。
沈在野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压迫感。姜桃花温柔地回视他,甚至还带着微笑。
屋子里的气氛很紧张,像是拉满了的弓,要么弓断,要么箭出。青苔和湛卢站在旁边,都不敢大口出气,背后已经隐隐有汗。
良久之后,沈在野竟然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爷想要妾身怎么做?”桃花歪着脑袋俏皮地问。
“你就当个寻常女人,在这后院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沈在野抬手,温柔地顺了顺她的长发:“至于你的性命,有我在,不会丢。”
“以何为信?”桃花道:“爷在南王那里也是保证了妾身性命无忧,可惜说到做不到。若是没有凭证,妾身也不敢轻信于爷。”
第123章 我也很喜欢 3400钻石加更
?1ooooo“是。”湛卢应了,跟着自家主子一起往外走。
这后院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因为先前沈在野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女人,所以就制定了一套规矩。一切按规矩来,任凭谁有多少心思。也翻不起什么浪。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朝中众臣已经大多忠于他府下,该掌握的东西已经都捏在他手心,那就是时候搅乱这一池的水,以便趁机得到更好的东西。
本来姜桃花是应该死在景王那里的,那样一来,他就可以逐步挑起帝王与景王之间的矛盾,设法让景王依赖他ゲ信任他,最后为他所用。
但是可惜,他看走了眼,姜桃花这女人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没死,竟然还能反过来利用南王保命!他的计划被她打乱,那她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活着也该有活着的用处。
眼神深邃,沈在野瞧见前头大开的争春阁院门。抬脚就跨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祥和,桃花在主屋里昏睡,旁边的丫鬟神色平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沈在野觉得有点奇怪,顾氏既然来撒了野。那按照常理来说,姜桃花身边丫鬟见着他怎么也该上来告个状吧?这站着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在床上睡?”扫了一眼软榻上的人,他一撩袍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捏了捏桃花的手腕:“那么重的伤,还折腾着挪位置?”
青苔低头道:“主子觉得床上睡着不舒坦。”
“不舒坦?”沈在野抬头,目光深暗地看着青苔:“你觉得这理由说得过去?”
青苔沉默,垂着眼帘充当柱子。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有点古怪。
湛卢站在一旁很纳闷。姜娘子奇怪。身边的丫鬟也奇怪,这个时候不逮着机会在相爷面前告顾氏一状,还在等什么?她这一不说话,自家主子又该找什么由头定顾氏的罪啊?
眼下正是姜娘子出风头的时候,做什么相爷都会好生护着,给她无上的恩宠。换做别的女人,定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然后稍微恃宠而骄,捏着些小事踩别人两脚。可是如今顾氏都闹上门来了,姜娘子却没个动静,难不成堂堂公主,还是个软包子?
“刚才怕是有人来过了吧。”沈在野突然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
青苔抬眸看他,微微挑眉:“爷如何得知?”
“她的衣裳换过了。”他伸手,捏着桃花的发梢捻了捻:“头发还有些湿,想必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把水泼到了主子身上,床上许是还没干,所以让她挪了个地方。”
心里微惊,青苔有些底气不足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这人有点厉害,她还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出来。现下主子昏迷,没人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你这做丫鬟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湛卢皱眉:“把水泼到了主子身上,按照规矩可是要打十个板子的!”
青苔一愣,下意识地就摇头:“不是奴婢泼的。”
“不是你,那是谁?”沈在野道:“你要是指出来,就罚泼水的人便是。但若是指不出来,那你就去**领十个板子吧。”
“这……”
青苔有点慌,她心思单纯,只会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做事,哪里玩得过沈在野这老谋深算的?反正主子只说过不说多余的话,却没说连实情都不能说啊……那就,还是说一说吧?
在保住自己的屁股和别人的屁股之间选择,青苔还是果断选择了自己的屁股。叉共引巴。
“方才顾娘子来过了。”她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道:“顾娘子是想帮忙照顾主子的,没想到手上失力,就将水泼在了主子身上。主子醒来也没计较,所以奴婢不曾向相爷禀告。”
躲在内室衣柜里的丫鬟听着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姜娘子主仆还算厚道,当真没告顾娘子的状,还帮着大事化小了。
但是谁知,青苔话音刚落,沈在野猛地一巴掌就拍在了榻上,震得桃花在梦里都皱了皱眉。
“荒唐!姜氏有重伤在身,她还上门来闹事?”
青苔震了震,饶是有主子的话在前头做铺垫,她还是被沈在野这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
一直觉得相爷是温文尔雅的斯文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没想到生起气来这样吓人。剑眉冷对,眸子里像是结了冰霜,整张脸瞬间吹过冬天最冷的雪风,任谁看了都得打个寒战。
不过,这样一看,这张脸还真是好看,轮廓跟冰雕似的,一刀一刀鬼斧神工……
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青苔打了个激灵,连忙回神,跪下来道:“相爷息怒,主子都说不计较了,顾娘子也是好心。”
“顾氏是什么性子,你能比我清楚?”沈在野冷笑:“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对桃花竟然也如此,看来也是时候给她立个规矩了。”
青苔抿唇,跪着不说话,心想自家主子算得还真是准,顾氏这回定是免不了被当做儆猴的鸡,杀给院子里的人看了。
伸手掖了掖桃花的被角,沈在野起身,沉声对青苔道:“你好生照顾你家主子,若再有人来打扰她休息,你就说是我的吩咐,一律在外头递了礼就走,不准进主屋。”
“是。”
“湛卢,走。”
躬身点头,湛卢跟着自家主子就踏出了争春阁,问也不用问,直接朝温清阁而去。
顾怀柔正坐在软榻上发呆,心里反复在思量姜桃花的话。
她去争春阁,倒不是只为上次临武院的旧账,还有柳氏的原因。
柳氏说:“姜氏擅长媚朮,与你相似,却更胜你一筹。有了珍珠,谁还会稀罕鱼目?姐姐也该早些为自己打算,别等到恩宠被人抢干净了,才想起来挣扎。”
联想起那晚相爷不宠幸她的事,顾氏心里难免就有些膈应,再一看爷竟然为姜氏黄昏派人进宫请御医,当下就有些火大,脑袋一热就上人家院子里去挑事了。
冷静下来想想,姜桃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院子里一个个深藏不露的,有嫉妒之心的也不少,为什么就只有她冲出去了呢?
虽然她是不相信相爷会为这点小事重罚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当真被利用了?
想想也不能吧,柳氏可是她的手帕交啊,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么会害自己?
正纠结呢,院子门口突然一声好大的响动,像是谁把门给踹开了。
吓了一跳,顾氏站起来皱眉就喊:“越桃,你在做什么?”
越桃小步跑进来,还没来得及使眼色,后头的沈在野就大步越过她,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
“……爷?”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顾氏一个没站稳就跌坐回了软榻上,愣愣地看着他:“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我怎么了,你不清楚么?”沈在野垂着眼帘睨她:“你做了什么好事?”
心里“咯噔”一声,她下意识地就张口道:“姜娘子当真告状了?”
沈在野没回答,一脸的怒气毫不掩饰,伸手就掷了茶盏,碎片茶水四溅,惊得一众丫鬟都跪了下去,顾怀柔也差点没坐稳。
“姜氏是从赵国远嫁而来,你这般胡闹,真是不知分寸!”低斥了一声,沈在野冷眼道:“她的伤若是因为你而加重,那你便难辞其咎!院子里若都学你这般恶毒,那便是永无宁日!今日若是不罚你,这府里便没个规矩了!”
“爷!”顾怀柔又气又委屈:“妾身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泼了姜氏一身的冷水,还不过分?”沈在野冷笑:“要杀了人才叫过分吗?她身受重伤差点没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这一盆水万一叫她又感染风寒病情加重怎么办?”
“妾身……”
“往日你在这院子里小动作不少,念你本性不坏,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你是当真自私任性,又心肠歹毒!”挥手就打断她的话,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说了,这府里没规矩不成方圆,虽然你与姜氏同为娘子,但你恃强凌弱,有违宽容端庄之女德,罚三个月的月钱,撤侍寝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凉气,顾怀柔的眼睛瞪得极大,满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可是很早就进了相府的人,还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爷宠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因为这样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寝?
“是不是有些重了?”湛卢轻声问了一句。
沈在野摇头,目光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说不想计较,比这更重的都还有。”
喉咙一紧,顾怀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泪跟着就泛了上来:“爷,妾身在您身边伺候这么久,在您的心里,就当真这么不如姜氏吗?”
沈在野抬了抬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回答,径直就往外走了。
他这个样子,比回答了还让顾氏难受,摆明了就是不但不如,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从软榻上跌坐下来,顾怀柔看着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124章 没有公主
iêééééé 浑身有些发凉,姜桃花伸手抓着青苔的手,撇了撇嘴:“我突然觉得,要是当真顺利嫁给南王。也挺好的。”
起码不会有这种掉进蛇窝的感觉。
青苔脸都绿了,死死抓着桃花的手。声音也抖了起来:“这该怎么办啊?相爷想害您?”叉估双划。
“不一定,我只是个不重要的公主,大魏没几个人会将我放在眼里,他堂堂丞相,何必冒着得罪南王的风险来害我?”姜桃花想了想,将青苔给拉起来抖擞直了:“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武艺高强,虽然没脑子,但是也能帮我做不少事情。”
情况危急,青苔也就自动忽略了自家主子对自己的负面评价,皱眉问:“主子要奴婢做什么?”
“去继续打听消息,最好去丞相府外头。”桃花道:“将景王チ南王和沈在野这三个人的背景关系都弄清楚回来禀我。”
“奴婢明白了。”青苔点头,麻利地就换了衣裳找机会溜出去。
喘了两口气,姜桃花立马找人进来更衣,好生梳妆了一番。
先前青苔就说过。这沈在野姬妾甚多,她现在又不是老大,初来乍到的,怎么也得先夹着尾巴摸清情况。
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正室请安。
没嫁人的时候。姜桃花总将自己打扮得跟桃花树似的,但是这一进宅院,她立马就换上了不合身的肥大锦袍,素面朝天,选的首饰也甚为老气。
“公主。”丫鬟花灯皱眉道:“您虽是天生丽质,但何苦如此糟践自己?”
“这不是糟践,这叫保护。”整理了一番。桃花带着她就往外走:“你家公主太好看了,在男人那儿有用,在女人这儿不仅没用,还是祸害,所以咱侍寝的时候可以要多娇媚有多娇媚,见正室就要多丑有多丑。”
花灯撇嘴:“这也太狡猾了。”
伸手就敲了她一记,姜桃花白眼直翻:“傻孩子会不会说话啊?这叫狡猾吗?这叫聪慧,懂不懂?”
捂着脑门,花灯干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用聪慧来形容她真的是太寡淡了,就该配上狡猾二字。不过二九年华的女子。也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怎么会从小时候端庄文雅的公主变成了现在这样……
“老奴徐氏见过娘子。”
一行人还没走过回廊,迎面就来了个穿着褐色上袄配着灰白下裙的婆子,脸上皱纹密布,从鼻翼下来到嘴角两边的纹路极深,形成一个大大的“八”字,一双眼睛带着些凌厉,嘴里请着安,却是已经将桃花上下打量了个遍。
“免礼,这位就是相爷说的管事么?”桃花笑眯眯地问:“我正要去向夫人请安,有什么要注意的,徐管事不妨现在就说说?”
“是。”徐管事颔首,转身就跟在她旁边,开始说这相府中的规矩。
“魏国尊卑分明,上至皇宫,下至寻常百姓家,有多妻妾者,院内都是有位份的。咱们相爷乃朝廷重臣,府中姬妾良多,位份有四。夫人乃正室,梅氏独尊一位,其下便是娘子,除了您以外,还有四位娘子。娘子之下是侍衣,共六位。侍衣之下是暖帐,暖帐与寻常丫鬟无异,只是偶尔被爷宠幸,共八位。”
边听边微笑颔首,姜桃**里暗想,这么多女人,沈在野为什么还没死在床上?还能那么活蹦乱跳地忽悠人?
太不可思议了。
“您现在去向夫人请安,只要按照下见上的规矩,行屈膝礼即可。咱们夫人性子温和,不会为难娘子,只是……若有秦娘子在,您便小心些。”
秦娘子?桃花来了兴趣:“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吗?”
徐管事皱眉,张了张口,却又止住了,低头道:“这府里下人哪能说主子是非,您去见过便知。”
好吧,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桃花也就自己留了个心眼,拎着裙摆继续往前走。
梅夫人住在凌寒院,别听名字清雅,里头可是金马玉堂,红木的雕花门精致华贵,四扇大开,院落两边一溜排的首案红牡丹,贵气又热闹,充分显示了主人在这相府里独一份的地位。
“公主来了?”
刚走到主屋门口,就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迎了出来。那女子五官端正,不见得有多美艳,却是温和端庄。凤眼含笑,素口琼鼻,下巴上有一颗小巧的红痣,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也没多瞧别的,桃花冲着她衣裳上正红色的绣边儿就行了礼:“见过夫人。”
梅净雪进府已经两年,府里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见过了,深知沈在野的喜好,向来是对美人偏爱不已。所以听闻赵国公主姿容绝美的时候,她就准备好好见一见了。
但是,眼前这姑娘,怎么好像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梅净雪直叹气:“公主昨儿想必是被折腾得够呛吧?瞧这脸色憔悴得,衣裳也不合身。来人啊,快去把府里新做的几套头面都拿来,给公主选一套。”
对于这种一上来就送她东西的好人,姜桃花是很喜欢的,目光也就温和了不少。
可是,还没等她偷着乐一会儿呢,旁边扶着梅净雪右手的女子就笑眯眯地开口了:“夫人大方,让新妹妹一来就有头面选。可是如今这新妹妹进了咱们相府,也只是与妾身同等的娘子,夫人就不必再称公主了吧?”
这话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姜桃花赵国公主的身份在这大魏丞相府里着实没什么分量,也不可能摆架子什么的。但是话这么说,听着怎么都让人心里不舒坦。
桃花抬眼就看了看那说话的人。
眉心点着菱花痣,一双桃花眼也算是勾人,此女子比正室夫人娇媚不少,身着妃色海棠长袍,里衬浅褐锦绣,头上还插着两支孔雀步摇,一看就是得宠的侧室。
想了想方才徐管事说的话,桃花恍然:“这位姐姐便是秦娘子?”
秦解语挑眉,看了一眼后头站着的徐管事,轻笑道:“新妹妹初来乍到,做的功课倒是不少,一来就记住我了?可是有人说我的坏话,叫你小心些?”
“怎么会。”桃花平视她,微笑道:“都说秦姐姐美艳非常,妹妹自然一见便知。”
“哦?”秦解语乐了:“你的意思是,夫人不如我美艳?”
梅净雪抿唇,垂眸整理起自己的衣袖来。
徐管事提醒得没错,这秦娘子还真是个需要小心的,张口闭口都在挑事儿,生怕她今儿好过了一样。
然而说话的门道,姜桃花是很久以前就摸清了,同一句话用不同的法子说出来,结果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人情来往,高手过招,比的也不过是谁更不要脸而已。
“海棠有海棠的艳丽,梅花有梅花的清雅。”笑了笑,桃花道:“姐姐总不能拿梅花与海棠比艳,也不能拿海棠与梅花比雅,各自有各自开花的好时候。相爷这院子里,也不会只有一季花开チ一种花香。既然都是爷喜欢的,那又有什么好比的呢?”
秦解语一愣,转头看向梅净雪。后者微微一笑,眼露赞赏:“姜妹妹是个会说话的,看样子也懂事,倒是能让我省不少的心。别在这门口站着了,进去说话吧。”
“是。”桃花颔首,跟着踩上台阶。
“这府里人多,平时请安也就不必每日都来。”坐在主位上,梅净雪温和地道:“每三日来请一次即可,若是平时有事,遣丫鬟来知会一声便是。”
这么轻松?姜桃花连忙点头。
刚才还担心万一遇见个心狠手辣的主母,那她日子就难过了,没想到这么幸运!
“府里别的规矩都不严,就只一点,希望你好生遵守。”梅净雪看着她道:“关于侍寝,府中是有专门的安排的,不可故意打乱,以免引起后院纷争。”
这是自然的,姜桃花乖乖点头。一大院子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那就跟饿狼抢食似的,与其争个头破血流,不如一早定下规矩平等分配,那对谁都好。
只是,堂堂丞相,会按照安排去宠幸后院的女人么?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秦娘子抚弄着指甲开口:“咱们爷也是向来不喜欢女人争抢的,所以只要不是有人使手段,那爷就会按照规矩施恩。”
“明白了。”桃花点头,接过丫鬟递来的侍寝名单看了看。
一月共三十天,府中加上她,除暖帐那种没地位的之外,一共十二人。夫人占三日恩宠,娘子占两日,侍衣占一日,剩下的时日归沈在野自己安排,看是选幸哪个暖帐,还是自己在书房过了。
掐指一算这需要耕耘的天数,姜桃花觉得现在沈在野最缺的肯定就是牛鞭汤,要是以后需要讨好,那一定得熬给他喝喝,不然纵欲而死了,她就跟着没好日子过了。
暗暗握拳,桃花与梅秦二人又客套了一个时辰,躲避着秦娘子的挑衅,打探了不少府里的情况,然后才告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结果刚走到花园里,迎面就撞上了沈在野。
“……妾身见过相爷。”
第125章 三人合作
?±22222桃花一脸老实地将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有些话该隐瞒的还是得隐瞒。
沈在野听着,明显不信。光凭这几句,以南王的性子。怎么可能觉得她好。
“你对南王也用了媚朮?”他眯了眯眼。
桃花摇头:“南王年纪尚幼,满怀赤城,那样的人是不会被媚朮所迷的。”
那是为什么?沈在野不能理解,穆无暇年纪虽小,心思却比任何人都细腻,如果不被妖术所惑,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连他都没能在他那里讨到好,这女人何德何能?
“爷好像甚为看重南王。”瞧着沈在野的眼神,桃花小心翼翼地问:“您与南王经常来往?”
微微一愣,沈在野轻笑,睨着她道:“南王要是与本王经常来往,这府里就不会为他准备这么大的阵仗了,不然下人可要被折腾得够呛。所谓亲者简,疏者礼,你不明白吗?”
言下之意。他表现得这么看重南王,实际是因为不亲近,所以把礼数做了个周全?
桃花在心里冷笑,这点理由,拿去骗青苔还差不多。两个人亲近不亲近。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沈在野与南王就算表面来往不多,私下也定然不少。
“妾身明白了。”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她一脸天真地道:“那妾身也就可以放心了,还担心爷夹在妾身与南王之间,会十分为难呢。”
“不会的。”沈在野轻笑,勾了她的腰肢过来,伸手捏了捏:“我不会有什么为难。”
就算现在有。很快也会没有了。
嫣然一笑,桃花顺势依偎在他身上,纤柔的手指落在他的衣襟边儿上,若有若无地划啊划啊。
空气里又蒙上了一层带着暖香的气息,湛卢低头没敢再看,却察觉这屋子里一时竟然安静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就退下了,只有两位主子,并着他这一个下人。
有些尴尬,湛卢轻咳了一声:“主子?”
沈在野一震,凝视着姜桃花的眸子瞬间找回了焦距,微微有些恼怒地闭了眼:“嗯。你先出去吧。”
“……是。”意外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湛卢躬身退出房间,连带着扣上了门。
转过身来,他不解地回想了一下。
刚刚主子那么沉默,难不成,是中了姜娘子的媚朮?
屋子里,桃花依旧依偎在沈在野的身上,笑容里有些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她第二次得手了,果然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只要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下个套,任凭沈在野意志力再怎么坚定,那也是要被迷惑的。
“你可真厉害。”他脸上笑着,声音却是低沉:“是我大意了。”
“这是妾身的习惯,爷别生气。”桃花连忙举起双手,可怜巴巴地道:“一时半会儿好像改不了。”
习惯?沈在野眯了眯眼,下颔的线条微微收紧:“你这是跟谁练成的习惯?”
桃花一顿,抿唇道:“自然是跟师父学的。”
赵国有专门教人媚朮的人,造诣最高的那位,就是她的师父。
“是比你还厉害的女子?”沈在野挑眉。
干笑两声,桃花捋了捋自己的袖口:“算是吧。”
眸光流转,沈在野忍不住想,比姜桃花还厉害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自持力甚好,一贯不会为女人所动,在和风舞那晚是他大意了,冷不防就掉进了她的媚人陷阱里,没能抽开身。那也就罢了,可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又被她得手一次,要不是湛卢提醒,今日他是不是又得被她所控?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再美再好,又怎么可能留下来。
目光里带了些可惜,沈在野淡淡地道:“明日见景王,万不可失礼。”
桃花颔首:“妾身懂分寸的。”
拜托,她是会媚朮没错,可又不是挂牌接客的,难不成见个男人就使啊?媚朮也是要**神的,很累的好不好?
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姜桃花面儿上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沈在野起身,连忙就行礼:“恭送爷。”
沈在野是准备走的,然而看她这态度,突然有点不悦:“你这么急着让我走?”
桃花愣了,抬头一脸讶异地看着他:“难不成爷也吃欲拒还迎的那一套,妾身不留,您反而不想走了?那早说啊。”
沈在野:“……”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如何勾搭男人?话说的这么直白,一点情趣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微微一笑:“你留了,我也是要走的,只是妾室就该有妾室的态度,不该如此冷淡。”
哦,意思就是,本大爷要走,你还必须留,你不留就是看不起本大爷!
桃花明了地点头,换了副谄媚的表情看着他:“爷再坐会儿?”
“不了。”沈在野扭身,果断地大步离开了争春阁。
姜桃花:“……”
哭笑不得,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这相爷还是挺可爱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然而,青苔回来了。
“主子。”关上房门,青苔皱着眉,喘着气道:“好奇怪啊。”
“怎么了?”桃花来了精神,连忙把她拉到内室。
倒了杯茶喝下去,青苔抹着嘴道:“奴婢打听了良久,有知情人说,相爷是寒门出身,但是父母不详。在皇上南巡的时候他因为救驾有功而入朝为官,短短两年时间就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但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没有接任何亲戚来京城,府里全是各家送的姬妾,以及他自己挑选的人,没有近亲,也没有远亲。入仕之后,倒是不曾去过吴国。”
一般的高门大户,都是要靠家族关系来维持的,像沈在野这样的孤家寡人,在朝廷里当真算是一朵旷世奇葩,怪不得一直不涉党争,因为连个拖后腿的亲戚也没有,也就没把柄会落在人手里了。
姜桃花皱眉,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孤家寡人,父母不明,这样的身份,能得皇帝的信任才奇怪吧?自古帝王多疑心,沈在野能坐上今天这位置,到底是有多可怕的能力?
“沈丞相是几年前入朝为官的?”桃花问。
“两年前。”
“那先前说南王去吴国做过质子,是几年前回到魏国的?”
青苔想了想,道:“也是两年前。”
这是个巧合吗?!桃花瞪大了眼,怔愣地盯着青苔,目光飘远。
眼前闪过百春花的绣帕,又闪过南王的脸,耳边接着就响起一些声音:
“丞相府上就有门客名秦升,擅长驯狼。”叉估引技。
“听闻会媚朮的人,遇上这**汤,会更加要命呢。”
“景王那边,后日我与他相约北门亭,你将昨日发生的误会都解释给他听即可。”
心里越来越沉,姜桃花跌坐在床边,脸色发白。
“主子?”青苔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师父说人心难测,不可以表面判之,果然没错。”桃花愣愣地道:“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恍然让我觉得他对我是有些微情意的。”
那么温柔而深邃的眼里,映的都是她的影子,专注而热烈。这样的眼神,也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青苔很茫然:“奴婢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不要紧。”桃花伸手捏着她:“只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就行了,青苔,你快去准备,打听到南王府的位置,明日抓准时机逃跑。”
什么?!青苔傻了:“好端端的,咱们跑什么?”
“不跑就没命了。”低低地说了一声,桃花想了想,补充道:“瞎跑也会没命,现在只有南王有可能救我们一命。”
青苔张大嘴,一脸的不知所措。
主子经常喜欢骂她笨,她总是不承认,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了,在自家主子面前,自己真的很笨,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姜桃花已经起身在柜子里找东西了,只给她丢下了一句话:“沈丞相可能是南王的人。”
啥?本来就迷糊,被她这一句话就给搞得更迷糊了。看着自家主子忙碌,青苔就坐在桌子旁边想。
沈丞相位高权重,比南王得宠,怎么会反过来是南王的人呢?再说了,就算他是南王的人,那主子又怎么会反而跑去向南王求救呢?这不相当于自投罗网吗?还有,为什么要跑,谁会要了她们的命?
没等她想个明白,桃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休息了,侧头过来看着她道:“明日需要很多精力,你赶紧去打听我想知道的事情,然后睡觉。”
“是。”
摇摇脑袋,青苔放弃了思考,一切跟着主子走,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姜桃**里很乱也很慌,可偏生是这种时候,她反而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沉。
临武院。
沈在野靠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手里捏着玉佩,微微皱眉。
湛卢站在他旁边轻声道:“已经布置妥当了,只要到了北门亭,她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转回头来,沈在野勾唇一笑,带着些邪气:“那么美的女子,你觉不觉得可惜了?”
湛卢一惊,连忙半跪了下去:“奴才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是吗?”沈在野轻笑:“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第126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à??????身子一震,穆无暇惊愕不已,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认真思考了起来。
看他这反应,桃**下也明白多半是猜中了什么。于是继续道:“您先前的质疑是没有错的,因为沈丞相的施压,我骗了您。婚事的确就是沈丞相故意搅乱,强娶了我,让您得到皇上的补偿。景王受皇上责难,您也不必娶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和亲公主,一举多得。”
“之后,您定然会因为我被丞相收纳成娘子的事情,遭受不少人的嘲笑。相爷怕您与他心生嫌隙,也为了让您少受非议,便想在今日借景王的名义杀了我。这样一来,您不会有任何损失,相府连白幡都不用挂,遭殃的却还是景王。”
“我没有想过沈丞相会利用你我的婚事从头到尾进行如此精密的一场谋划,更没想过我这无辜之人。竟然要成为相爷扶您一把而献上的祭品!”
抬眼看着穆无暇,桃花眼里的泪水哗啦啦地掉:“王爷不觉得,我是无辜的吗?”
穆无暇眉头拧得死紧,拳头也握了起来:“你自然是无辜的,大魏朝野之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顿了顿又问:“所以你这伤,也是沈在野造成的?”
“是。”桃花抿唇,低头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袖子边儿:“今日丞相假意让我赴景王北门亭之约,却在半路埋伏杀手,要取我的性命。虽有忠仆护着我逃了,但这泱泱大魏,沈丞相一手遮天。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也是急了,才冒昧来打扰王爷。”
“我觉得王爷不是滥杀无辜,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人,所以求王爷,救我一命!”
姜桃花猜的十有**都是对的,再加上一直以来也没有人发现过沈在野和南王之间的关系,听她这么一说,南王自然就先信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在看见她身上的重伤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沈在野果然是这世间第一大骗子!”穆无暇又怒又气:“本王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很简单。”桃花认真地看着他:“只要王爷与丞相挑明,您已经知道他的计划,让他不要危及我的性命。否则便不会再信任于他即可。您在相爷心里有非同一般的地位,这样一说,相爷必定不会再动我。”叉估台弟。
“本王明白了。”严肃地点了点头,小王爷站起来道:“现在本王去给你找大夫,顺便将相爷请过来一叙!”
姜桃花一喜,但是没高兴多久,脸上的神色就变成了担忧:“要请相爷过来吗?”
“自然。”穆无暇道:“他要是不过来,本王如何与他对质?”
“对质是必要的,但是……”桃花抿唇,看了南王两眼,小声道:“您可得小心一些。”
“怎么?”
“相爷能言善辩,又位高权重,想来也会将罪名全扣在我身上,说我冤枉他,故意陷害他。”扁着嘴,桃花昧着良心开始挖坑了:“以相爷颠倒黑白的本事,指不定还要说他今日根本没有派人刺杀我,这伤,是我自己弄的。”
穆无暇皱眉:“荒唐,谁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他那巧舌也骗了本王很多次了,这次本王一定不会再信。”
“多谢王爷。”姜桃花感激地看着他:“王爷肯帮我这一次,日后,桃花必定报答!”
挥了挥手,穆无暇满不在乎地道:“不用你报答什么,这是本王的原则问题,本王还得谢谢你给了本王证据,不然,真的拿那骗子没办法了!”
说罢,一甩衣摆就往外冲了出去。
真是个心怀正义的好少年啊!桃花觉得自己可能是大奸大恶的人见得太多了,每次看见这种傻小子,都觉得有些心疼,太单纯了。
这样的人,要是能单纯一辈子就好了。
北门亭。
沈在野一脸镇定地应付了景王一会儿,就推说身子不适,要打道回府了。
今日本也就是他二人相约,只是沈在野原本打算替换成姜桃花过去的,等大事完成,便说是自己生病,桃花擅自做主前往的即可。
但是很可惜,大事未成,他也就只能听景王说了半天的话,然后赶回府去看情况。
“主子。”湛卢皱眉过来道:“府里查过了,少了两个姜娘子的陪嫁护卫。”
脚步一顿,沈在野沉默,脸色有些难看。
“还有一个消息。”湛卢低头道:“南王府那边传来消息,小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缓缓地闭上眼,沈在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实在是太久没遇见这么厉害的女人了。”他低声道:“以至于看走了眼,将只狐狸给看成了兔子。”
他一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果然是因为姜桃花,这个女人一早就发现了他的心思,一步步地在拆他的招,坏他的事。而他,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什么生病,什么愚钝,她怕是一直在给他唱大戏,而他,竟然还信了!
荒唐!
“去南王府!”咬牙低喝了一声,沈在野翻身上马,一贯不显山露水的脸上也绷不住蒙了层怒意。
姜桃花,好个姜桃花!他算计别人多年,没想到却在阴沟里翻船,被个女人给骗了!不杀了她,焉能平心头之恨?!
“驾!”策马狂奔,沈在野一路都紧绷着脸,后头的湛卢险些跟不上。
到了王府主院,湛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柄剑倏地朝自家主子刺了过去。
沈在野一顿,身子比脑子先反应,一个侧空翻便躲过,反手捏住剑柄。
穆无暇正在气头上,横腿一踢,力道极猛,逼得他不得不松开剑柄,吃他两招。
剑是没开刃的,伤不了人,但是刺着也有些生疼。看清这挥剑的人,湛卢也没敢上前护主,只能焦急地看着。
好端端的,南王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躲闪之中,沈在野倒是先冷静下来了,最后一招捏住剑身,轻笑道:“王爷的剑法精进了不少。”
穆无暇抿唇,抽回宝剑,看着他道:“这是斩佞剑,你教我的。”
斩佞,斩尽天下佞臣。
扫了一眼四周,沈在野眯了眯眼道:“王爷觉得微臣是佞臣?”
穆无暇皱眉,立身站好,眉宇间满是正气:“话是你说的,忠臣不欺主幼,不逆主意,不阳奉阴违。可你呢?”
心下满是不解,沈在野微笑着看着他:“微臣怎么了?”
“本王就知道,你这个人,不是铁打的证据放在眼前,就打死不会认错!”南王怒了,眉毛都要倒立了起来:“什么时候才肯跟本王说实话?你要杀赵国公主嫁祸景王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
沈在野颔首,看了他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眼,镇定地道:“想必是姜氏来了南王府,告了微臣一状吧。”
“她不该告吗?”穆无暇瞪着面前这人:“先前你承诺过本王什么?现在做的又是什么?姜氏只是弱质女流,与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就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
女流他是承认的,可姜桃花弱吗?心里冷笑了一声,沈在野面上的神色显得格外坦诚:“微臣觉得,姜氏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有些过于敏感了。臣从来没有要加害于她的意思。”
“误会?”穆无暇脸色沉得更加难看,咬了咬牙,没急着争辩,倒是抱着胳膊问:“什么误会?”
“您与姜氏的婚事出错到现在,不过才几天时间,这几天姜氏在相府里惶惶不安,还生了病,难免多想。”沈在野微微一笑,很是淡定地道:“微臣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微臣要杀了她嫁祸景王,今日姜氏的马车在半路出事,微臣还甚为担心,四处寻她呢。”
“哦?”小王爷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今日没有派杀手刺杀姜氏,她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微微一愣,沈在野眉目稍动:“姜氏受伤了?”
“嗯,很重的伤,浑身都是血。”小王爷道:“来人想必也是下了狠手。”
要是没查过府里的护卫情况,这会儿沈在野可能会相信姜桃花今儿是遇刺了。但是,她自己的人带着她逃了,还能受重伤?这伤要不是她自己弄的,他沈府的牌匾拿去当柴烧!
“王爷。”叹了口气,他沉声道:“您涉世不深,心性纯良,大抵是没见过多少狡猾奸诈,满口谎言之人,容易被人蒙骗。微臣不曾派人刺杀姜氏,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能只有她自己清楚。”
果然被姜桃花给说中了,瞧瞧这责任推卸得,那叫一个干净。
穆无暇冷笑,退后了半步,睨着他道:“沈丞相可否告诉本王,今日姜氏为何出府?”
“今日……”沈在野微笑:“姜氏是闲在府中无聊,想自己出去走走。”
“哦?”神色冷咧,穆无暇又退半步:“本王怎么听说,她是要去北门亭见景王?”
“王爷说笑。”沈在野道:“姜氏已入相府,如何还会去见景王?”
小王爷不吭声了,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沈在野一脸坦然,浑身正气,半点不像在说谎。
然而,话落音没多久,旁边就有人小步跑了过来,半跪在穆无暇面前道:“启禀王爷,景王殿下已经离开北门亭,刚到宫门。”à?????
第127章 你的命是我的 3500钻石加更
?à?????沈在野本来是没注意她的,听见声音才停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公主?”
“爷以后叫妾身桃花便是。”姜桃花低着头道:“进了相府,就没什么公主了。”
微微挑眉,沈在野转过身子来。目光幽深:“你倒是挺适应。”
“自然,妾身还想好好过日子呢。”
不适应环境。难不成等着环境来适应她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你能这样想,我也宽心不少。”嘴里这么说着,沈在野却是惆怅地叹了口气,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似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姜桃花垂眸,眼观鼻,口观心,闷头不接话。
她不傻,沈在野明显是有话想说,可偏生不直接说,反而要她来问,她要是真问了,那不跟颗傻白菜似的又跟着他的节奏走了么?万一被带什么坑里了,哭都没地儿哭!还不如装个不懂眼色的傻大姐,都比凑蛇嘴边儿去安全。
不是她防备心重。要怪就怪沈在野一开始沈在野就骗了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那就不能怨她不配合了。
“今天天气不错啊。”沉默了半晌,桃花抬头,看着春日明媚的阳光。傻笑了两声:“相爷要是没别的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沈在野挑眉,对她这样的反应感到意外,盯着她略微思忖片刻之后道:“既然你这么急着回去,那我便陪你去那争春阁坐坐吧。”
啥?桃花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悄悄将侍寝单子扒拉出来瞥了瞥。
没记错的话。今天他要宠幸的应该是顾娘子,去她那儿干啥?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时候尚早,怎么可能一去就宠幸她,沈在野又不是发情期,是她想多了,人家兴许只是想过去跟她说点事情而已。
脑子这么一转,姜桃花立马就换上了热情的笑容,朝沈在野屈膝行礼:“好的,爷这边请。”
沈在野勾唇颔首,转身之时眉头却皱了一瞬。
女子多愚昧,聪明的也多半只会在男人身上动心思。局限于一室之中。所以他一直觉得,女人是最好掌握的东西。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在这姜桃花身上嗅到些异常,这人好似在他手心里,却又像随时会溜走一样。
心下生疑,他便若无其事地开口问:“看你从凌寒院的方向来,可是见过夫人了?”
“是。”桃花规规矩矩地回答:“夫人告知了一些规矩,妾身必将铭记于心。”
“嗯,秦氏可也在那院子里?”
“秦姐姐在呢,也教了妾身不少东西。”低头答着,桃花还是拿眼角余光偷偷瞥着旁边这人。叉估来扛。
你说这长得人模人样的公子哥儿,怎么就心思这么深沉呢?害她都不能好好沉迷在这无边男色里,只能绷紧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防着。
“你觉得秦氏此人如何?”沈在野问。
桃花想了想,一脸天真地道:“容貌上乘。”
他问的是为人,谁要她答容貌了?沈在野停了步子,皱眉看着她:“说起容貌,公主这一番打扮,倒还不如早晨毫无点缀来得好看。”
“这是自然。”姜桃花下意识地就说溜了嘴:“男人眼里不穿衣服的女人才是最好看的。”
话一落音,身后跟着的家奴丫鬟全傻了。
沈在野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了眼眸:“桃花。”
“妾身知错!”麻溜儿地往地上一跪,桃花一脸慌张:“妾身自小在赵国长大,有些言语难免不当,规矩还没完全学会,请爷宽恕!”
瞧她这紧张兮兮眼珠子乱晃的模样,沈在野反而觉得心里一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赵国风气开放我倒是一直有耳闻,却不知竟然开放至此。”
“您不知道的还多呢,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妾身就是了。”桃花抬脸就冲他傻笑,一副没心眼的样子:“不过妾身只知道些底层的事情,皇宫里头的事情,是不太知道的。”
“嗯?”沈在野挑眉:“你是堂堂赵国公主,怎会知低不知高?”
“相爷有所不知。”姜桃花下意识地捋了捋袖口,开始半真半假地忽悠人了:“妾身虽是公主,却是个身份极为尴尬的公主。母后早逝,新后不喜我与皇弟,为了让皇长女素蘅将来继位赵国,便将我与皇弟安置在宫城最边上的宫殿里,生活与普通宫人无异。”
赵国皇子可继位,皇女也可继位,这个沈在野是知道的,跟赵国的历史有关。虽然在大魏是行不通,但也尊重别国的习惯。
“如此说来,公主远嫁,是想改变生活状况?”
姜桃花一点也不遮掩地点头承认:“自然,远嫁大魏,怎么也比在那宫墙下头生活得好。”
“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有啊有啊。”桃花眼睛放光:“妾身想要吃得饱穿得暖。”
沈在野:“……”
这话听得他都有点不忍心了,虽说如今赵国在大魏眼里也就是个穷乡僻壤,但堂堂公主的愿望竟然只是吃饱穿暖,这也太心酸了。
眼帘微抬,他放柔了声音道:“在这相府里,你自然是能吃饱穿暖的,不仅如此,若是能帮我两个忙,我还可以帮你找人带礼物回赵国,送给令弟。”
这么好?桃**里的算盘啪啪一阵乱响,然后傻笑着试探:“什么忙啊?”
“因为你的缘故,我与景王和南王之间都有了嫌隙。”沈在野低头看着她,很是温柔地一笑:“所以第一个忙,便要请你在明日南王上府之时,告诉他你是自愿跟了我的。”
眨眨眼,桃花问:“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自然是景王那边,后日我与他相约北门亭,你将昨日发生的误会都解释给他听即可。”
沈在野半垂着眼帘的时候实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从桃花的角度看过去,简直温柔得要把人给化了,换个女人来,不管他要什么,恐怕都得答应。
但是姜桃花好歹是学过媚朮的人,要是自个儿没使出来,还被别人迷惑了,传回去岂不是砸师父的招牌么?
于是稍微定了定心神之后,桃花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如今只是相府的妾室,随意与王爷搭话,没关系么?”
“没关系,不会有别人看见。”沈在野道:“这些我自然会安排,你肯帮忙便可。”
听他这么说,如今的麻烦好像是她导致的,要是不知道先前他撒了谎,姜桃花肯定会觉得内疚想补偿。
然而,面前这人是在骗她的,虽然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绝对不是要对她好。
“爷。”桃花一脸愁苦地道:“不是妾身不肯帮忙,只是从昨儿起身子就不太舒坦,明日怕是要起不来床了。”
“哦?”沈在野眯眼,低头看着她:“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等回了争春阁请大夫来便是。”她坦荡地道:“若是明日无大碍,可以起身,那妾身就帮爷的忙,若是实在无力……爷就想想别的办法吧,如何?”
看样子竟然是真的不舒服?沈在野有些惊讶了,这时机也太巧了些,南王可不是随意就能上相府来的,若是明日找不到机会说,以那老实孩子的性子,肯定要跟他犟起来了。
可是看姜桃花这双眼里满是诚恳,也不像是撒谎,他总不能让人带病去见南王,终归是不妥。
“既然如此,那你便别回争春阁了。”停下步子,沈在野道:“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争春阁里甚为冰冷,今日就在临武院过吧,这样明日兴许你便好了。”
啥?桃花脑袋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夫人刚刚才说过,这府里有规矩,非侍寝之日,不得争宠。”
轻笑一声,沈在野道:“今日我该去怀柔的温清阁,所以才将屋子让给你睡,这又算什么争宠?”
哦,人不在啊,那也行。桃花松了口气,反正病也是要装的,在哪儿睡都一样。
“多谢相爷。”
点了点头,一行人便转了方向,往临武院去了。
将她安置在院子里,沈在野便有事去了书房,姜桃花瞥了瞥自己身边跟着的陌生丫鬟,也没敢乱动,就老老实实地呆着,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傍晚的时候,青苔回来了,一路摸到临武院,气喘吁吁地问:“主子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要的要的。”桃花连忙朝旁边的丫鬟吩咐:“让人抬点水进来吧。”
“是。”丫鬟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屏风后头的浴桶里就倒满了热水。
“行了,我沐浴的时候只要青苔伺候。”桃花看着其他下人道:“你们都在门外守着吧。”
前头一个丫鬟恭敬地应了,不过出去的时候却是随手将箱柜都给上了锁。
够谨慎的啊!
桃花啧啧了两声,等大门合上,才将青苔拉到屏风后头问:“怎么样?”
青苔小声道:“先说景王吧,景王是如今最得宠的皇子,虽然不是嫡出,但却是目前的皇子里最有出息的,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只是有一众老臣一直不服他,没有归顺,以至于景王一直想拉拢沈丞相。”
第128章 打猎的狗
¨ˉ?????她是不是可以猜想,沈在野和南王之间,并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有什么更深的联系?
沈在野会是吴国的人么。如若他是,大魏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他当丞相?如若不是。那为什么要冒着惹皇帝生气的风险,带百春花在身上?
他身上的帕子,一般是相府内眷才有可能发现的,被她看见是个偶然。而南王这边的帕子,相府内眷一般也是没机会看见的,今日也单纯是偶然。
这两个偶然加在一起,姜桃花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现了常人没发现的东西。但,发现了之后是好还是坏,真的说不准。
脑子里乱成一团,桃花使劲儿甩了甩头。
不管沈在野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但是如今看来他和南王的关系好是事实,而从南王刚刚说的话加上先前在和风舞沈在野露的马脚来分析,故意让门客控制野狼破坏婚事,强要了她的,就是沈在野。
这位了不得的丞相爷。竟然借着景王的手,将她从南王那里抢了过来,并且嫁祸给景王。可怜景王背了黑锅还会以为真的是自己抓错了人,对沈在野愧疚不已。
也是好手段。
“咱们回去吧。”心里平静了下来,姜桃花起身。带着青苔就往外走。
“主子。”青苔很担忧地开口:“明日还要出府,您确定没事吗?”
“没事,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通,你继续去帮我查查吧。”桃花道:“查查沈丞相的出身,以及,他有没有去过吴国。”
青苔一愣,想了想还是应下。也没有多问。
桃花边想边回了争春阁,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小厮垂手候着。
“姜娘子。”看见她回来,小厮就迎了上来:“奴才特地来提醒您一声,明日巳时一刻,有车马在侧门外候着,您提前准备,万万不可怠慢了景王爷。”
“知道了。”桃花一笑,朝他颔首:“我会好好准备的。”
小厮点头鞠躬,飞速地退了下去,姜桃花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抿唇。踏进院子里。
青苔出去做事了,屋子里只有花灯伺候,这丫头比青苔活跃得多,见她回来就笑眯眯地道:“主子,奴婢已经给您备上了新裙子,您来看看喜不喜欢?”
桃花挑眉,看着她捧出来的颇为华贵的锦缎长裙,笑着道:“挺好看的,刚做成的么?”
“是啊,听闻是相爷特意为您让人赶工做的,十几个绣娘一夜没睡,才成了这么一套裙子。”花灯挤眉弄眼地道:“看来啊,相爷真的是看重您。”
“是挺看重的。”桃花点头:“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他。”
“哎,相爷说待会儿就会过来的。”花灯道:“您等着就是。”
骗完了南王爷,怎么也该过来跟她通通气,这个桃花倒是不意外,只颔首,坐在妆台前好生打扮自己。
书房里。
沈在野头疼地揉着太阳**看着眼前的人:“王爷还是不信?”
穆无暇站在他面前,小身板挺得笔直,皱眉道:“本王不是不信,只是近来相爷的动作,本王也不是看不懂。先前你说过让本王不涉朝堂之争,可如今,为何借着赵国公主错嫁之事,让父皇对本王多加赏赐?”
景王犯错,皇帝震怒,但看在景王资质上乘,自己又一直器重的份上,只责骂了一通,并给了南王诸多补偿,甚至将京城刚建好的王爷府也一并给他了,允他未成家而开府。这在大梁王爷里可算是少见的。
沈在野轻笑:“王爷太高看微臣了,皇上的赏赐是皇上决定的,也是景王爷为了表示歉意,亲口替您求的,与微臣有何干系?”
“赵国公主是受害者,很多事情她不知情,所以帮你说了不少好话。”穆无暇抿唇:“但实际上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乱的,你不可能毫不知情。”
“微臣当真不知。”
“你……”小王爷气得跺脚:“你这个骗子!”
沈在野无辜极了,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王爷这样想微臣,微臣真是难过。不过您在意的不是赵国公主有没有受委屈吗?您也看见了,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愿意继续留在相府。这样的女子,也幸亏没有嫁给您。”
穆无暇一愣,皱眉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一些:“姜氏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昨日不是还企图悬梁么?”
那是女人的小把戏而已,沈在野心里嗤笑,不过也没必要跟小王爷解释这么多。
“您若是觉得这位公主是好人,那微臣以后便不会亏待了她。”他道:“王爷尽管放心,若是没别的事情,便回去继续读书吧。”
穆无暇撇了撇嘴,不悦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姜氏的眼睛很美,像无边的大海,日月星辰出于其中,哭起来也不是楚楚可怜,倒是真心让人心疼。一个人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眼睛不会,所以他相信这个姐姐是个好人,也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点。
“王爷慢走。”沈在野起身送他出去:“最近几日外头难免有乱子,您既然新开了府,就先将府内的事情料理好,少出来走动。”
“知道了。”闷闷地应了一声,穆无暇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甩了袖子离开。
沈在野微笑着目送他,直到他出了相府大门,脸色才沉下来:“去争春阁。”
姜桃花真是有点意思,竟然能把南王给蛊惑了,让他觉得她挺好?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而他一向讨厌超出自己预料的东西。
湛卢低头引着路,感受到自家主子周身隐隐的焦躁和怒气,不禁有些惊讶。
好久没见他因为一个女子这么上火了,这姜氏也真是厉害。
争春阁大门开着,沈在野一跨进去,就见有一袭潋滟生光的蓝锦裙迎了上来。
“妾身给爷请安。”
姜桃花点着媚人的妆,颔首行礼之时露出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盈盈可人。
沈在野一顿,低头看了她两眼。
上回见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装扮,这一转眼,倒变回千娇百媚的模样了。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平身吧。”
“多谢爷。”姜桃花抬头,眼含秋波,眉目如画,柔柔地依偎到他身边,挽上他的胳膊:“知道您要过来,妾身已经备了香茶点心,爷尝尝可合口味?”
“好。”沈在野收敛了神色,跨进主屋坐下,抬眼盯着她笑道:“今日的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影子了。”
他俩认识总共不到三天,哪来的“以前”?最以前的,那就只能是和风舞的那个晚上。
桃花脸一红,嗔怪地看他一眼,娇羞地扭过身去,心里骂了一句这臭不要脸的!
“爷喝茶。”
伸手接过茶杯,沈在野倒也没喝,只看着面前这人的一举一动,轻声道:“赵国的媚朮倒也是名不虚传。”
姜桃花一愣,抿了抿耳边的头发:“爷此话怎讲?”
“你这一举一动,都是媚朮,常人看不出来,只会被你迷惑了心智。”沈在野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湛卢。
湛卢一直在旁边,此时看桃花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直,听见自家主子的话,脸上就是一红,连忙甩了甩头,掐了自己一把。
“奴才该死。”
他只是不经意地看两眼,怎知就会……
桃花笑了笑,捏着自己的手道:“爷多想了,赵国的媚朮不过都是皮毛的东西,怎么会迷惑心智。”
“你太谦虚了。”沈在野一笑,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可惜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用,还是省省吧。”
脸上一僵,桃花嘴角抽了抽,调整了身姿。
屋子里那股子莫名的暧昧气息不见了,一切都好像清晰了起来。
湛卢皱眉,心下不禁后怕。刚刚他当真觉得姜氏美得令人心惊,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大了在他脑海里浮现,一颦一笑都是绝丽。那个时候姜氏要是想让他做什么,他肯定会去做。
太可怕了!
本来还觉得自家主子是高看了这女人,没想到还有可能是低估了。不是人人都有主子这样的定力,这个女人要是被他人所用,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怪不得主子下了那样的决定。
“你是个聪明人啊。”沈在野笑了笑:“先前的愚钝,是在糊弄我?”
桃花很惊慌:“先前妾身有愚钝的地方吗?可是得罪了您?”叉台庄才。
“……”眯眼看了看她,沈在野微微有些不悦:“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可你自己就是个大骗子好吗?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还是万分无辜,惶然又怯懦地道:“爷能不能说明白些?妾身从未骗过爷什么,这媚朮……媚朮是家师传授,用于自保,妾身已经习惯了……”
是因为习惯?沈在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不过转头想想,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你能告诉我,今日与南王说了些什么吗?”垂了眼眸,沈在野低声问。
第129章 有刺客啊!
?1ooooo北门亭那边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难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么地方也没去。竟然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
湛卢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主子那飘忽的眼神。轻轻咳了一声:“今日天气不错,您不想进宫去瞧瞧吗?”
眼神有了焦距,沈在野侧过头来,散乱的墨发挡着了半边眼睛,看起来慵懒极了。
“有些累,不想动弹。”
从起床到现在也就去争春阁送了个人而已,有什么累的?湛卢觉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了探自家主子的额头。
没事儿吧……
拍开他的手,沈在野皱眉:“你有空杵在这里,不如去看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湛卢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姜娘子毫无防备。等午时准备的膳食下肚,也就该上路了。”
“万一她不吃呢?”
“不会,府里特意没有为姜娘子准备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会动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边站着的丫鬟也会给她喂下去的。”湛卢想了想,道:“不过应该会自己吃的。”
这样啊,沈在野点头,继续躺平看着天上的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声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异样,湛卢却是一震,瞳孔微缩,惊疑地看了他一眼。
湛卢跟在沈在野的身边太久了,久到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上一次这样叹气,好像是两年前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了。沉重又带着惋惜,尾音落下。却是坚定决绝,像是下了什么困难又必须下的决定。
两年了,主子的情绪一直不曾再有过什么巨大的波动,今日怎么会……
皱了皱眉,湛卢抿唇,转身便退后几步,挥手招了院门口站着的人来问:“北门亭那边如何了?”
下人一脸惶然,犹豫了半天才道:“刚刚京都衙门传话来,说是相府的马车在半路遇了刺……正在追查情况。”
什么?!湛卢一惊,连忙回头想去禀告情况,却差点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了事,怎么不早点来禀?”沈在野就站在湛卢身后。脸色有些阴沉:“要是不问,你们还打算一直瞒着了?”
下人脸色惨白,连忙跪地道:“相爷明鉴,刚刚才传来的消息,奴才正要进去禀明……”
“事情发生多久了?”不耐烦地打断他,沈在野问。
“有……半个时辰了。”
“废物!”
恼怒地扯了披风过来,沈在野沉着脸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缓了?”
湛卢急忙跟在后头,小声道:“您两日前才将闻风堂给关了。”
闻风堂里的人是负责相府的消息传递的,可是出了奸细,被沈在野一怒之下关闭。这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像他们那样风一般地传消息回来。
冷哼了一声,沈在野出门上马,二话没说就朝北门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门的人正在街口看情况,瞧着是相府的马车,谁也不敢乱动,但是旁边三个人都是昏迷不醒,车里没人了,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个大麻烦了,所以京都府的人着急地想办法,也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丞相府。
这街口来往的人不多,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查起来也是甚为困难。
捕头正盯着马车发呆,冷不防听得背后一阵马的嘶鸣,还没来得及回头,衣襟便被人扯了过去。
“人呢?”
沈在野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是随意问的这么一句,但是眼里的寒意却吓得人家小捕头腿都软了,连忙道:“卑职不知!这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里的人不见了……”
眉头微皱,沈在野松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裳:“人不见了,不会去找吗?”
“……是!”捕头抖了抖身子,连忙挥手让在场的捕快四散,每条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这样追,能追到个什么?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沈在野掀开车帘看了看,又瞧了瞧旁边躺着的三个人。
“湛卢,弄醒他们。”
“是。”
寻了一盆水来,往三人脸上一倒,立马就醒了两个。
“丞相!”两个护卫慌张地跪地。
“发生什么事了?”沈在野垂眸睨着他们:“你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心下一惊,护卫连忙道:“不是属下们没反抗,是不曾防备,冷不防有人从背后将属下打晕,根本来不及反应。”
从背后?沈在野一愣,又扫了一眼四周:“出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人?”
“回相爷,四个。”
四个?抿紧了唇,沈在野微微眯眼。
这车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有两个护卫不见了,比起被人绑架,那女人自己带着人逃跑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么?那么傻傻愣愣的人,难不成还能察觉前头有危险?
“湛卢,你先去稳住景王爷。”想了想,沈在野沉声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后赴约。其余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护卫少了两人,立马带人搜查京城各处。若是没少……那就让京都衙门去找人。”
“是!”在场的人都动了起来,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马,握着缰绳想了想,轻轻摇头,策马往回狂奔。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姜桃花那女人本就够危险了,若还是个聪明人,那就真的麻烦了。
午时还没到,天色却莫名地阴沉了起来,太阳不见了,风也更大了些。南王府的侧门半开,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了出来。
“姜氏?”
看着门边靠着的人,穆无暇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
姜桃花一身的血迹,将素裙染得惨不忍睹,脸上也是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王爷。”一看见他,桃花立马红了眼眶:“王爷可能救我一命?”
“发生什么事了?”穆无暇慌张极了,蹲到她身边,眉头紧皱:“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沈丞相?”
“不能告诉他。”桃花摇头,喘着气道:“详细的情况,进屋之后王爷可以听我慢慢说,现在请您务必想个法子,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情况下,将我放进您的屋子里去。”
穆无暇一愣,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本王明白了。”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潜王府传话,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无暇转身进去就将一众家奴全部赶去后院,说是等会要训话,然后便用披风将桃花裹了,让青苔背进去。
“这府里的人都精明着,本王得先去应付一二。”
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内室,穆无暇道:“稍等片刻。”
“好。”姜桃花点头,目送穆无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边:“王爷会相信咱们吗?”
“别的王爷肯定不会。”轻轻吸了一口气,桃花捂着腰侧,抿唇道:“南王不一样,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义感十足,本身又对沈在野抱有怀疑。”
只要她连猜带蒙地说对了一半,他都必定会相信的。
青苔叹息,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以为嫁来这大魏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却是生里来死里去的,早知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桃花撇嘴:“命运是老天定的,谁也没有早知道的权利,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想想怎么好好活。”
她原以为错嫁是好事,没想到却是掉进了更大的坑。沈在野是个灭绝人性的人,白瞎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她也没必要对他抱有别的期待了,该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青苔沉默,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等南王回来。
穆无暇也当真没离开多久,回来的时候就将房门关紧了,大步走到床边来:“你还好吗?”
姜桃花笑了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爷这么信任我,倒也让我觉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坏人吗?”
“本王看人很准。”拉过一边的凳子来坐下,小王爷扬了扬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见,本王就知道你不会是坏人。”叉台节扛。
打哪儿看出来她不坏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的伤,要不要先看大夫?”穆无暇皱眉。
“等我把话说完,王爷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没必要叫了。”轻喘了两口气,桃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微微一顿,穆无暇点头:“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沈丞相要杀了我。”
“……”轻轻吸了一口气,小王爷眼睛都瞪大了:“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景王承担杀了赵国公主的罪名,从而让皇帝与景王之间的嫌隙更甚,并且顺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继续留在相府里,乱他心神。”直视着南王,姜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因为您,杀了我,对您最有利,南王爷。”
第130章 有你没有的东西
?i?????沈在野出门就找御医来问伤势。
御医一脸疲惫地道:“下官已经尽力了,娘子的命可以保住,但后续需要好生调养,否则就会落下病根。这回失血过多。伤口过长,少说也要静卧半月。补血益气。等拆了线,下官再来复诊。”
“半个月?”眼神微动,沈在野问了一句:“要是半月之中没有静卧,反复折腾,又会如何?”
御医一愣,抬头看他一眼,眼神瞬间古怪了起来:“若是不静养,伤口崩裂,贫血晕眩,受苦的还是娘子自己。丞相若是当真疼惜娘子,也该忍着些。”
心里在想事情,沈在野也没注意听后头的话,只当是医嘱,就有礼地颔首:“知道了,有劳。”
御医叹息。背着药箱转身离开,心想外头传言沈丞相爱好女色也不是空**来风,人家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房事,听他说这话。竟然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唉。叉台讽号。
目送御医离开,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往临武院走。姜桃花既然半个月不能动,那他平时留个人在争春阁看着就行了,晚上再来上演恩爱戏码足矣。
说了三天都会在争春阁,那接下来要被挤掉恩宠的两个女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顾氏已经被他贬了一头,只等再踩一脚,娘子之位就会空一个出来。下面两个女人的态度。也会决定她们的恩宠变化。
他这后院里,每个女人都与朝中势力有关,且关系深重,处理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今皇上有四位皇子,皆已封王。景王虽然是历来最得宠的,但最近瑜王势头大盛,两人谁高谁低,一时还不清楚。后头的恒王虽然势力不大,但文采斐然,颇懂治国之道,也有野心,未来形势也不一定会差。
最后是南王。
唯一没有往丞相府里塞女人的。就是南王。
微微勾唇,沈在野抬头看了看这大魏的天空。巍峨大国,皇帝正值盛年,国力强盛,百业俱兴,真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啊……
像极了一把锋利的绝世好剑。
收回目光,他低声吩咐:“湛卢,将府上刚进的汗血宝马牵去景王府吧。”
“是!”湛卢应了,转身去办。?
相爷不在争春阁了,金玉就连忙悄悄回去知会了顾怀柔。等午时下人都去吃饭了的时候,顾怀柔便悄无声息地进了桃花的屋子。
姜桃花在吃饭,虽然她没什么胃口,但是为了身体能尽快好起来,还是逮着什么吃什么。顾氏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跟鸡腿做斗争。
“啊,你来啦。”转头看见人,桃花擦了擦嘴,笑眯眯地看着她:“脸色不太好,是外面太冷了吗?”
顾怀柔站在床前看着她,眼神冷冽:“春天到了,外面怎么会冷,冷的只是人心而已。”
神色不变,桃花指了指床边,温柔地道:“先坐下,站着怪累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脸色微沉,顾怀柔不悦地盯着她:“被你料中爷重罚了我,你很得意吧?”
火气好大啊,看来沈在野还真没留情?
收敛了神色,姜桃花一本正经地道:“我没什么好得意的,倒是有些同情你,早听我的话不就好了,非得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顾怀柔想发火,可心里到底是有些怕了,咬了半天牙也只能低下身段来,在床边坐着道:“我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爷为什么重罚你?”
“是!”
桃花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因为爷不想让我好过啊,所以首先,就会让这院子里的人不好过,而且账都算在我的头上。”
微微一愣,顾氏皱眉:“什么意思?”
“比如这回的事情,若是昨日我未曾同你说那些话,那今日爷重罚于你,你还会上门来跟我说话吗?”桃花抿唇:“以你的性子,多半是会怀恨在心,以后一有机会,肯定会往死里整我,是不是?”
心里一跳,顾氏别开眼:“我不是这样的人,谁…谁会那么小气?只是你抢我恩宠是事实,害我被重罚也是事实,以后你犯错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轻饶了你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顾怀柔心里明白,自己会做的可能比姜桃花说的还严重,指不定就故意弄些东西来整她,以平心头之恨。
桃花笑了笑,也没反驳她,只道:“不管怎么说,你我这梁子算是结大了,以后相互敌对,各自都不会安生。但实际上,我是无辜的,什么也没做,平白多了你这一个仇家。”
歪着头想了想,顾氏沉默。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男人在这后院里的作用啊,是最大的。”轻咳两声,桃花道:“谁与谁生恨,谁与谁亲近,其实只有爷才能影响,因为咱们不就是指着他活的么?所以他想让我不好过,实在太简单了,只要先宠我,为了我不惜重罚他人,剥夺他人的恩宠加在我身上,就会引起所有人对我的仇视。那有朝一日他不再宠我护我,我便如同掉进蛇窝,再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样说,娘子可能明白?”
顾氏有点傻了,愣愣地看着她:“爷为什么要让你不好过?”
这具体的理由,姜桃花是不可能告诉她的,只垂了眼眸捋了捋袖口,叹息道:“因为当日错嫁,我得罪了爷,令他蒙羞了,所以……”
“令爷蒙羞?”顾氏瞪大了眼:“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桃花抿唇,一脸胆怯地看了看屋子里。
顾怀柔回头,朝着越桃道:“你与这丫鬟一起出去。”
“是。”越桃屈膝,与青苔一并退下,关上门。
桃花重重地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看着顾怀柔道:“你在府里的时间比我久,没有发现爷有什么问题吗?”
顾怀柔一顿,低头想了想,神色也古怪起来:“你是说……房事吗?”
哎嘿?她是打算污蔑沈在野不举的来着,结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吗?眼睛一亮,桃花立马来精神了,靠在床头欲言又止:“你也发现了?”
“是啊,这事儿在府里不算什么秘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顾怀柔道:“但是那怪癖算不得什么,你做了什么得罪了他?”
怪癖?桃花一愣,心下忍不住打鼓。她与沈在野圆房那一晚上没发现什么怪癖啊,难不成这人其实有虐待人的倾向?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爱好?
浑身一个激灵,桃花装作一脸茫然地道:“我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爷发了好大的火,说我放肆。”
顾怀柔一惊:“你难不成点灯了?”
桃花想了想,点了头。
“天啊,那怪不得了。”顾怀柔瞥她一眼,捏着手帕道:“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爷晚上就寝的时候屋子里是不能有一点光的,不然他就会很暴躁,大发雷霆。咱们屋子的窗边都有厚帘子,就是为爷准备的。”
还有这种事?姜桃花惊讶了,她记得在和风舞那晚上月光好得很,照得沈在野的脸还特别好看,他一点事儿也没有啊,怎么会是见不得光的?
暂且按下这疑惑,桃花看着顾怀柔道:“原来是这样,我晚上是喜欢点灯睡的,怪不得爷那么生气,我当时身中媚毒,脑子也不清醒,还与他大吵了一架,爷大概是很恨我的,要不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我怕是活不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啊。”顾怀柔点头,想了一想也算心里舒坦了些。爷要是因为想最后来弄死姜桃花,所以现在这样对她的话,那她不至于那么委屈。
“咱们其实,都是爷手里的棋子罢了。”看她一眼,桃花叹息道:“若是当真任他摆布,相互仇视,那最后只有两败俱伤。娘子今天既然过来,咱们不如就想一个互利的法子,对大家都好,如何?”
“你有什么法子?”顾氏戒备地看着她。
桃花微笑:“眼下我得宠,你失宠,我就能在你失宠的这段时间帮扶你,让你不至于被府里那些个见高踩低的奴才欺负。但是作为回报,还希望娘子与我站一条船,莫要害我。”
顾怀柔沉默,眼珠子转溜了几下,起身道:“这个我要回去好生考虑。”
“没问题。”桃花抬头看她:“眼下的情况,娘子频繁来我争春阁也不方便。若是同意我的想法,只管送个红色的香囊来,若是不同意,那日后娘子的荣辱,我便都不会再插手。”
“好。”多看了她两眼,顾怀柔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越桃还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便跟着一起出了争春阁,往温清阁走。
“你觉得这姜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怀柔轻声问了一句。
越桃一愣,上前两步轻声道:“奴婢觉得她是个聪明人,就方才奴婢听见的那些话,她是有理有据的,令人信服。”
“那你觉得她值得我投靠吗?”顾氏皱眉:“眼下她虽然得宠,但也不知道爷什么时候跟她算总账,若我真跟她站一条船,那到时候被牵连了怎么办?”
第131章 说句软话会死吗 3600钻石加更
???????按照师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浑身解数,纠缠ょ引诱ょ摄魂。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的人不仅不为之所动。反而反过来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调走。
这就让人不服气了吧?还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岂不是说她技术不到家?
气愤地鼓了鼓嘴。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头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侧着脸避开她,颇为嫌弃地道:“休想。”
“……”
亲吻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见谁都可以亲的,他这态度是几个意思啊?!
浑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来,姜桃花一个翻身就将这人压在身下,玲珑的身段被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动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
“好看吗?”半睁开眼,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还要理智做什么?”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着她,伸手捏着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声道:“以你这样的功夫,若是我没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给你了。”
他又不傻。
桃花一顿,接着笑:“你觉得亲一下就能被没了魂不成?”
“不是。”他摇头。
“那为什么躲?”
“脏。”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震得姜桃花浑身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说她脏?那还主动进这间屋子?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胸口一团火烧上来,比欲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几乎没经过思考,直接就拿头往身下这人的头上狠狠一撞!
“啊!”
冲动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一人一个包在额头上冉冉升起。桃花尤嫌不过瘾,还想再撞,却被这人狠狠扯了下去,压进床榻里,毫不留情地开始蹂躏。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冷哼一声。那人眯了眯眼,伸腿分开她的双腿,也不给个提醒,直接霸道地闯了进去。
“啊!”这回轮到桃花惨叫了,一张小脸瞬间刷白,身子猛地发抖,指甲也掐进了他的肉里。
“……”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作一僵,然后就沉默了。
桃花疼得死去活来,一怒之下用尽力气仰头,趁这人没反应过来。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声闷哼,那人好像真恼了,身体四周散发着侵略和暴怒的气息,完全不怜香惜玉,动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泪哗啦啦地掉,姜桃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都说男人遇见她会化成绕指柔,面前这玩意儿哪里柔了?简直是个畜生啊!
等明儿醒过来看清这人的脸,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给切了!大卸八块的那种!
红被一阵翻滚,欢好之声先是断断续续,接着便是绵绵不绝。窗外月亮初升,远处还隐隐传来两声狼嚎。
酉时两刻,有人来了房间门口,伸手轻轻叩了三叩。床上的男人微微叹息,刚起身想下床,却被人勾住了腰,重新卷了回去。
门口的湛卢皱了皱眉,看了看时辰,有些惊疑地喊了声:“主子?”
“……嗯。”
里头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也没多说什么,似乎是**又起了,一阵响动听得外头的人面红耳赤。
抹了把脸,湛卢轻咳一声,扭头严肃地看着下人道:“再将景王爷拖一会儿。”
“是!”下人应声而去。
把女人推**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让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着疼痛,使尽浑身解数与这人的自持能力过招。
先前的欢好之后,她身上的媚毒已经消散,但是,身子既然已经丢了,那就没有让人轻易走了的道理。
纠缠ょ磨蹭,她眯着眼睛想看清这人的脸,却被他左手将双手固定在了头上,右手一盖就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你见不得人?”桃花有些微恼。
“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好好见的。”那人轻笑:“现在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桃花:“……”
都已经苟且……呸,都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这人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还想挣扎,身上的人却低了头在她耳边,带着微微**,开口道:“别总想赢我,你办不到的。”
眉头微皱,姜桃花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他这句话,便又被卷上巫山之巅,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叉尽大圾。
戌时两刻,门再度被敲响,屋子里的男人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后便抬脚出去。
姜桃花累得睁不开眼,已经没力气继续留人了。朦朦胧胧之间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哗,有人好像在大吼什么错了,犯大错了之类,不过只几声,外头就恢复了宁静。
翻了个身,她决定先不管了,反正横竖都已经出大事了,那还是先睡个好觉吧。
桃花有个优点,那就是一旦睡着了,打雷都不会醒,这样高质量的睡眠可以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当然,坏处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搬来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现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风舞,一路喧哗,也只是吧砸了一下嘴,继续熟睡,睡够了四个时辰才睁开眼。
“主子!”床边跪着一大片人,见她一睁眼,为首的青苔就带着众人“呯呯呯”地开始磕头。
揉了揉眼睛,桃花侧身看着她们,茫然了好一阵子:“你们怎么了?”
青苔难得地红着眼睛,抿唇道:“奴婢们护驾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护驾不力?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昨儿发生的事情就通通涌了回来。
她被人在青楼夺了贞操!
小脸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皱眉看着青苔道:“你们昨日为何不来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们赶走狼群之后便去寻主子了,只是遍寻不到……”
“怎么会。”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记号么?”
一早与她们约好的,要是逃命什么的,她都会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儿,不起眼,也能给人指明方向。
“奴婢们就是跟着记号找的。”青苔道:“可是记号在一条巷子里断了,之后就再无其他提示,奴婢们将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个遍,也没能……”
巷子?桃花挑眉,她昨儿根本没有进过巷子,也没往巷子里丢过石子儿啊,怎么就会跑巷子里了?
有些蹊跷吧……
抬头看了看四周,姜桃花这才发现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来倒是金碧辉煌,名画玉器随意搁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红木,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哪儿?”
青苔低头:“相府。”
哦,相府。桃花点头。
“等等。”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姜桃花伸手就将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问:“相府?!”
青苔沉重地颔首。
“为什么会是相府?”先不论昨日发生了什么,她是赵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黄了,那也应该是在驿馆,跑丞相府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长长地叹了口气,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并且说是……已经行了夫妻之礼,为此,沈丞相与景王南王连夜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哈?”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楼那个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这是什么情况啊?堂堂丞相,为什么会跑青楼去,还好死不死地跟她圆了房?
“虽然我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情况,但是这怎么有点不对劲呢?”眯了眯眼,桃花摸着下巴问:“这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