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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折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白鹭成双     桃花折江山txt下载     桃花折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章 这是相府

    i?èèèèè北门亭那边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难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么地方也没去。竟然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

    湛卢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主子那飘忽的眼神。轻轻咳了一声:“今日天气不错,您不想进宫去瞧瞧吗?”

    眼神有了焦距,沈在野侧过头来,散乱的墨发挡着了半边眼睛,看起来慵懒极了。

    “有些累,不想动弹。”叉何妖号。

    从起床到现在也就去争春阁送了个人而已,有什么累的?湛卢觉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了探自家主子的额头。

    没事儿吧……

    拍开他的手,沈在野皱眉:“你有空杵在这里,不如去看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湛卢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姜娘子毫无防备。等午时准备的膳食下肚,也就该上路了。”

    “万一她不吃呢?”

    “不会,府里特意没有为姜娘子准备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会动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边站着的丫鬟也会给她喂下去的。”湛卢想了想,道:“不过应该会自己吃的。”

    这样啊,沈在野点头,继续躺平看着天上的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声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异样,湛卢却是一震,瞳孔微缩,惊疑地看了他一眼。

    湛卢跟在沈在野的身边太久了,久到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上一次这样叹气,好像是两年前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了。沉重又带着惋惜,尾音落下。却是坚定决绝,像是下了什么困难又必须下的决定。

    两年了,主子的情绪一直不曾再有过什么巨大的波动,今日怎么会……

    皱了皱眉,湛卢抿唇,转身便退后几步,挥手招了院门口站着的人来问:“北门亭那边如何了?”

    下人一脸惶然,犹豫了半天才道:“刚刚京都衙门传话来,说是相府的马车在半路遇了刺……正在追查情况。”

    什么?!湛卢一惊,连忙回头想去禀告情况,却差点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了事,怎么不早点来禀?”沈在野就站在湛卢身后。脸色有些阴沉:“要是不问,你们还打算一直瞒着了?”

    下人脸色惨白,连忙跪地道:“相爷明鉴,刚刚才传来的消息,奴才正要进去禀明……”

    “事情发生多久了?”不耐烦地打断他,沈在野问。

    “有……半个时辰了。”

    “废物!”

    恼怒地扯了披风过来,沈在野沉着脸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缓了?”

    湛卢急忙跟在后头,小声道:“您两日前才将闻风堂给关了。”

    闻风堂里的人是负责相府的消息传递的,可是出了奸细,被沈在野一怒之下关闭。这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像他们那样风一般地传消息回来。

    冷哼了一声,沈在野出门上马,二话没说就朝北门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门的人正在街口看情况,瞧着是相府的马车,谁也不敢乱动,但是旁边三个人都是昏迷不醒,车里没人了,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个大麻烦了,所以京都府的人着急地想办法,也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丞相府。

    这街口来往的人不多,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查起来也是甚为困难。

    捕头正盯着马车发呆,冷不防听得背后一阵马的嘶鸣,还没来得及回头,衣襟便被人扯了过去。

    “人呢?”

    沈在野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是随意问的这么一句,但是眼里的寒意却吓得人家小捕头腿都软了,连忙道:“卑职不知!这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里的人不见了……”

    眉头微皱,沈在野松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裳:“人不见了,不会去找吗?”

    “……是!”捕头抖了抖身子,连忙挥手让在场的捕快四散,每条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这样追,能追到个什么?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沈在野掀开车帘看了看,又瞧了瞧旁边躺着的三个人。

    “湛卢,弄醒他们。”

    “是。”

    寻了一盆水来,往三人脸上一倒,立马就醒了两个。

    “丞相!”两个护卫慌张地跪地。

    “发生什么事了?”沈在野垂眸睨着他们:“你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心下一惊,护卫连忙道:“不是属下们没反抗,是不曾防备,冷不防有人从背后将属下打晕,根本来不及反应。”

    从背后?沈在野一愣,又扫了一眼四周:“出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人?”

    “回相爷,四个。”

    四个?抿紧了唇,沈在野微微眯眼。

    这车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有两个护卫不见了,比起被人绑架,那女人自己带着人逃跑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么?那么傻傻愣愣的人,难不成还能察觉前头有危险?

    “湛卢,你先去稳住景王爷。”想了想,沈在野沉声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后赴约。其余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护卫少了两人,立马带人搜查京城各处。若是没少……那就让京都衙门去找人。”

    “是!”在场的人都动了起来,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马,握着缰绳想了想,轻轻摇头,策马往回狂奔。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姜桃花那女人本就够危险了,若还是个聪明人,那就真的麻烦了。

    午时还没到,天色却莫名地阴沉了起来,太阳不见了,风也更大了些。南王府的侧门半开,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了出来。

    “姜氏?”

    看着门边靠着的人,穆无暇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

    姜桃花一身的血迹,将素裙染得惨不忍睹,脸上也是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王爷。”一看见他,桃花立马红了眼眶:“王爷可能救我一命?”

    “发生什么事了?”穆无暇慌张极了,蹲到她身边,眉头紧皱:“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沈丞相?”

    “不能告诉他。”桃花摇头,喘着气道:“详细的情况,进屋之后王爷可以听我慢慢说,现在请您务必想个法子,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情况下,将我放进您的屋子里去。”

    穆无暇一愣,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本王明白了。”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潜王府传话,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无暇转身进去就将一众家奴全部赶去后院,说是等会要训话,然后便用披风将桃花裹了,让青苔背进去。

    “这府里的人都精明着,本王得先去应付一二。”

    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内室,穆无暇道:“稍等片刻。”

    “好。”姜桃花点头,目送穆无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边:“王爷会相信咱们吗?”

    “别的王爷肯定不会。”轻轻吸了一口气,桃花捂着腰侧,抿唇道:“南王不一样,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义感十足,本身又对沈在野抱有怀疑。”

    只要她连猜带蒙地说对了一半,他都必定会相信的。

    青苔叹息,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以为嫁来这大魏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却是生里来死里去的,早知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桃花撇嘴:“命运是老天定的,谁也没有早知道的权利,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想想怎么好好活。”

    她原以为错嫁是好事,没想到却是掉进了更大的坑。沈在野是个灭绝人性的人,白瞎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她也没必要对他抱有别的期待了,该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青苔沉默,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等南王回来。

    穆无暇也当真没离开多久,回来的时候就将房门关紧了,大步走到床边来:“你还好吗?”

    姜桃花笑了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爷这么信任我,倒也让我觉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坏人吗?”

    “本王看人很准。”拉过一边的凳子来坐下,小王爷扬了扬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见,本王就知道你不会是坏人。”

    打哪儿看出来她不坏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的伤,要不要先看大夫?”穆无暇皱眉。

    “等我把话说完,王爷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没必要叫了。”轻喘了两口气,桃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微微一顿,穆无暇点头:“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沈丞相要杀了我。”

    “……”轻轻吸了一口气,小王爷眼睛都瞪大了:“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景王承担杀了赵国公主的罪名,从而让皇帝与景王之间的嫌隙更甚,并且顺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继续留在相府里,乱他心神。”直视着南王,姜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因为您,杀了我,对您最有利,南王爷。”

第29章 睡得死沉的侧室

    ???????沈在野本来是没注意她的,听见声音才停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公主?”

    “爷以后叫妾身桃花便是。”姜桃花低着头道:“进了相府,就没什么公主了。”

    微微挑眉,沈在野转过身子来。目光幽深:“你倒是挺适应。”

    “自然,妾身还想好好过日子呢。”

    不适应环境。难不成等着环境来适应她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你能这样想,我也宽心不少。”嘴里这么说着,沈在野却是惆怅地叹了口气,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似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姜桃花垂眸,眼观鼻,口观心,闷头不接话。

    她不傻,沈在野明显是有话想说,可偏生不直接说,反而要她来问,她要是真问了,那不跟颗傻白菜似的又跟着他的节奏走了么?万一被带什么坑里了,哭都没地儿哭!还不如装个不懂眼色的傻大姐,都比凑蛇嘴边儿去安全。

    不是她防备心重。要怪就怪沈在野一开始沈在野就骗了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那就不能怨她不配合了。

    “今天天气不错啊。”沉默了半晌,桃花抬头,看着春日明媚的阳光。傻笑了两声:“相爷要是没别的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沈在野挑眉,对她这样的反应感到意外,盯着她略微思忖片刻之后道:“既然你这么急着回去,那我便陪你去那争春阁坐坐吧。”

    啥?桃花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悄悄将侍寝单子扒拉出来瞥了瞥。

    没记错的话。今天他要宠幸的应该是顾娘子,去她那儿干啥?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时候尚早,怎么可能一去就宠幸她,沈在野又不是发情期,是她想多了,人家兴许只是想过去跟她说点事情而已。

    脑子这么一转,姜桃花立马就换上了热情的笑容,朝沈在野屈膝行礼:“好的,爷这边请。”

    沈在野勾唇颔首,转身之时眉头却皱了一瞬。

    女子多愚昧,聪明的也多半只会在男人身上动心思。局限于一室之中。所以他一直觉得,女人是最好掌握的东西。叉页亚才。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在这姜桃花身上嗅到些异常,这人好似在他手心里,却又像随时会溜走一样。

    心下生疑,他便若无其事地开口问:“看你从凌寒院的方向来,可是见过夫人了?”

    “是。”桃花规规矩矩地回答:“夫人告知了一些规矩,妾身必将铭记于心。”

    “嗯,秦氏可也在那院子里?”

    “秦姐姐在呢,也教了妾身不少东西。”低头答着,桃花还是拿眼角余光偷偷瞥着旁边这人。

    你说这长得人模人样的公子哥儿,怎么就心思这么深沉呢?害她都不能好好沉迷在这无边男色里,只能绷紧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防着。

    “你觉得秦氏此人如何?”沈在野问。

    桃花想了想,一脸天真地道:“容貌上乘。”

    他问的是为人,谁要她答容貌了?沈在野停了步子,皱眉看着她:“说起容貌,公主这一番打扮,倒还不如早晨毫无点缀来得好看。”

    “这是自然。”姜桃花下意识地就说溜了嘴:“男人眼里不穿衣服的女人才是最好看的。”

    话一落音,身后跟着的家奴丫鬟全傻了。

    沈在野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了眼眸:“桃花。”

    “妾身知错!”麻溜儿地往地上一跪,桃花一脸慌张:“妾身自小在赵国长大,有些言语难免不当,规矩还没完全学会,请爷宽恕!”

    瞧她这紧张兮兮眼珠子乱晃的模样,沈在野反而觉得心里一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赵国风气开放我倒是一直有耳闻,却不知竟然开放至此。”

    “您不知道的还多呢,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妾身就是了。”桃花抬脸就冲他傻笑,一副没心眼的样子:“不过妾身只知道些底层的事情,皇宫里头的事情,是不太知道的。”

    “嗯?”沈在野挑眉:“你是堂堂赵国公主,怎会知低不知高?”

    “相爷有所不知。”姜桃花下意识地捋了捋袖口,开始半真半假地忽悠人了:“妾身虽是公主,却是个身份极为尴尬的公主。母后早逝,新后不喜我与皇弟,为了让皇长女素蘅将来继位赵国,便将我与皇弟安置在宫城最边上的宫殿里,生活与普通宫人无异。”

    赵国皇子可继位,皇女也可继位,这个沈在野是知道的,跟赵国的历史有关。虽然在大魏是行不通,但也尊重别国的习惯。

    “如此说来,公主远嫁,是想改变生活状况?”

    姜桃花一点也不遮掩地点头承认:“自然,远嫁大魏,怎么也比在那宫墙下头生活得好。”

    “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有啊有啊。”桃花眼睛放光:“妾身想要吃得饱穿得暖。”

    沈在野:“……”

    这话听得他都有点不忍心了,虽说如今赵国在大魏眼里也就是个穷乡僻壤,但堂堂公主的愿望竟然只是吃饱穿暖,这也太心酸了。

    眼帘微抬,他放柔了声音道:“在这相府里,你自然是能吃饱穿暖的,不仅如此,若是能帮我两个忙,我还可以帮你找人带礼物回赵国,送给令弟。”

    这么好?桃**里的算盘啪啪一阵乱响,然后傻笑着试探:“什么忙啊?”

    “因为你的缘故,我与景王和南王之间都有了嫌隙。”沈在野低头看着她,很是温柔地一笑:“所以第一个忙,便要请你在明日南王上府之时,告诉他你是自愿跟了我的。”

    眨眨眼,桃花问:“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自然是景王那边,后日我与他相约北门亭,你将昨日发生的误会都解释给他听即可。”

    沈在野半垂着眼帘的时候实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从桃花的角度看过去,简直温柔得要把人给化了,换个女人来,不管他要什么,恐怕都得答应。

    但是姜桃花好歹是学过媚朮的人,要是自个儿没使出来,还被别人迷惑了,传回去岂不是砸师父的招牌么?

    于是稍微定了定心神之后,桃花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如今只是相府的妾室,随意与王爷搭话,没关系么?”

    “没关系,不会有别人看见。”沈在野道:“这些我自然会安排,你肯帮忙便可。”

    听他这么说,如今的麻烦好像是她导致的,要是不知道先前他撒了谎,姜桃花肯定会觉得内疚想补偿。

    然而,面前这人是在骗她的,虽然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绝对不是要对她好。

    “爷。”桃花一脸愁苦地道:“不是妾身不肯帮忙,只是从昨儿起身子就不太舒坦,明日怕是要起不来床了。”

    “哦?”沈在野眯眼,低头看着她:“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等回了争春阁请大夫来便是。”她坦荡地道:“若是明日无大碍,可以起身,那妾身就帮爷的忙,若是实在无力……爷就想想别的办法吧,如何?”

    看样子竟然是真的不舒服?沈在野有些惊讶了,这时机也太巧了些,南王可不是随意就能上相府来的,若是明日找不到机会说,以那老实孩子的性子,肯定要跟他犟起来了。

    可是看姜桃花这双眼里满是诚恳,也不像是撒谎,他总不能让人带病去见南王,终归是不妥。

    “既然如此,那你便别回争春阁了。”停下步子,沈在野道:“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争春阁里甚为冰冷,今日就在临武院过吧,这样明日兴许你便好了。”

    啥?桃花脑袋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夫人刚刚才说过,这府里有规矩,非侍寝之日,不得争宠。”

    轻笑一声,沈在野道:“今日我该去怀柔的温清阁,所以才将屋子让给你睡,这又算什么争宠?”

    哦,人不在啊,那也行。桃花松了口气,反正病也是要装的,在哪儿睡都一样。

    “多谢相爷。”

    点了点头,一行人便转了方向,往临武院去了。

    将她安置在院子里,沈在野便有事去了书房,姜桃花瞥了瞥自己身边跟着的陌生丫鬟,也没敢乱动,就老老实实地呆着,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傍晚的时候,青苔回来了,一路摸到临武院,气喘吁吁地问:“主子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要的要的。”桃花连忙朝旁边的丫鬟吩咐:“让人抬点水进来吧。”

    “是。”丫鬟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屏风后头的浴桶里就倒满了热水。

    “行了,我沐浴的时候只要青苔伺候。”桃花看着其他下人道:“你们都在门外守着吧。”

    前头一个丫鬟恭敬地应了,不过出去的时候却是随手将箱柜都给上了锁。

    够谨慎的啊!

    桃花啧啧了两声,等大门合上,才将青苔拉到屏风后头问:“怎么样?”

    青苔小声道:“先说景王吧,景王是如今最得宠的皇子,虽然不是嫡出,但却是目前的皇子里最有出息的,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只是有一众老臣一直不服他,没有归顺,以至于景王一直想拉拢沈丞相。”

第30章 就是她

    ???????“是啊,妾身如今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呢?”声音里满是哽咽,她扯着嘴角勉强笑道:“人人都在说呢,妾身如今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上一刻还笑语盈盈的人,须臾之间竟然就伤心成了这样?穆无暇看傻了眼。呆愣了片刻之后,立马慌了。

    “你别哭啊,本王说错话了,本王认错。”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找手帕,他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你该是委屈难过的,本王知道,所以今日才会来这么一趟。”

    真是个耿直的孩子,这么容易被骗,反倒是让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连忙收敛了些,朝他颔首:“王爷真是个好人。”叉页余划。

    “也没什么好的,他们背后都骂本王傻,总是得罪人。”穆无暇撇嘴:“今日也是,府上的人都劝本王不要来,可本王坐不住。总要来问问你才安心——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半路改嫁给沈丞相的?”

    “心甘情愿?”桃花瞪大了眼,张口就想否认。虽然她是想踩着人往上爬来着,但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嫁给沈在野的啊,是那禽兽强要了她,让她不得不改嫁的!

    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想起了自己今日的任务,只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气,抬眼,泪汪汪地看着穆无暇:

    “此事,由不得妾身做主的。妾身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嫁过来。无依也无靠。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又在丞相府的屋檐下……您这样问妾身,妾身当真无法回答。”

    “怎么会无法回答?”穆无暇皱眉:“愿意就是愿意的,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的啊。”

    轻轻叹了一口气,桃花道:“世上的事情不是都可以用愿意和不愿意来回答的。”

    比如现在,她要是回答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得罪死了这小王爷,以后就少了一条退路。可要是回答不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明摆着逆了沈在野的意,往后在这相府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又不蠢,沈在野挖个坑,还就傻不愣登往里跳哇?

    “为什么?”小王爷犟起来了。眉目间重新带上了戒备:“你也想糊弄本王?”

    “不是。”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桃花扁了扁嘴:“请王爷设身处地为妾身想一想!妾身突遭横祸,根本身不由已,如今大局已定,妾身背负不洁与趋炎附势等众多罪名,自尽未遂,忍辱偷生。如今这境地,岂是区区愿意或不愿意这几个字能概括的?”

    穆无暇一愣,表情又柔软了下来。看着桃花脸上这哗啦啦的眼泪儿,觉得不忍心了,终于从胸口掏出一张帕子来递给她:“你手帕都哭湿了。”

    “多谢王爷。”桃花嘤嘤嘤地接过,拿自己的手帕擤了鼻涕扔了,然后继续捏着南王的手帕擦眼泪。

    “既然你说你是身不由己,那可能跟本王说说前日的事情经过?”他问。

    桃花乖巧地点头:“前日送亲的队伍被野狼拦在了半路,护卫四散,街上跑得没了人,妾身的丫鬟带着人断后,让妾身先走,于是妾身就逃了一路。结果不知为何误闯了青楼后院,被人打晕灌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

    “野狼?”穆无暇皱眉:“专门来拦你的送亲队伍?”

    “……”桃花垂眸,心想难不成我还提着裙子去问野狼一句“你们是不是专门来拦我的”?

    “妾身不知野狼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

    小王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国都里前些日子就闹进了野狼,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没有捕获,偏生还在你我大婚之日出了乱子?”

    桃花抿唇:“这个没人能控制吧,谁能操纵野狼呢……”

    “有人能。”穆无暇眼里隐隐起了怒火,侧头看向相府四周:“丞相府上就有门客名秦升,擅长驯狼。”

    什么?!

    姜桃花脸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是一沉。

    街上遇见的野狼不是偶然吗?难不成是沈在野的人在背后控制?

    这也太可怕了吧,为什么啊?她嫁不成南王,对沈在野有什么好处?这么处心积虑来害她,难不成她上辈子挖了他家祖坟?!

    又气又怕,桃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的事实就是她斗不过沈在野,已经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那就只能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暂时保住小命,剩下的事情慢慢查。当下首先要做的,还是稳住南王爷。

    “王爷怕是想多了。”桌下的手捏得死紧,桃花脸上却还是万分镇定:“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那些野狼不像是被人操控的,就是饿极了黄昏出来觅食,正好遇上送亲队伍而已。”

    穆无暇眉头未松:“这也能看得出来?公主当时不是顾着逃跑吗?”

    当然是看不出来的啊,不过答应了人的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得做到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道:

    “虽然是在逃跑,但妾身也看了两眼,场面混乱。野狼若是有人控制,该直接来咬妾身才是,可是它们没有。妾身也是自己乱跑才跑到青楼后院的,怪不得别人。”

    穆无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公主是到了青楼后院,被景王的人当成歌妓打晕,送给了沈丞相?”

    “是的。”桃花颔首道:“一进院子就被打晕了,后来的事情妾身就都不知道了。”

    就是知道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说那些啊!

    小王爷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嘴唇抿着,下颔的弧线也是紧绷,好像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良久之后,才道:“本王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与你无关,也许是命运捉弄,也许是景王哥哥从中作梗,你只是受害者。”

    “您不怪妾身了么?”桃花眼巴巴地问。

    “这样的情况下,本王若是还怪你,岂不是太过分了?”叹了口气,穆无暇道:“也许是你我今世没有夫妻的缘分吧。”

    虽然这小王爷身姿已经甚为挺拔,模样也清秀,但毕竟比她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桃花还是有些尴尬的,只能拿帕子掩着眼睛叹气。正想说点什么呢,对面的人却是一惊:

    “手帕拿错了,公主可否还给本王?”

    啥?桃花一愣,拿下手帕来看了看。这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绢帕,只是上头绣了一朵花,层层叠叠,五颜六色,不知是何品种。

    这花手帕,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抿了抿唇,桃花看着穆无暇问:“这帕子对您来说很特别吗?”

    穆无暇犹豫了一番,看了看站得很远的随从,低声道:“这是吴国的一种风俗,在春日之时将百春花绣帕贴身携带,可以祈求春神娘娘保佑家宅和睦,国家兴盛,百姓安康。”

    “只是,父皇不喜我崇尚吴国风俗,这东西也只能偷偷带着了。”

    眼波流转,姜桃花细细地打量了这手帕,慢慢递回南王面前:“是这样啊,皇上既然不喜欢,王爷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别的习俗规矩本王都没再推崇了,只这迎春礼,是吴国最重要的礼节,吴国男儿不管在哪儿,都是要遵守的。”穆无暇小声说着,像是很心虚,接了帕子就塞回袖子里:“本王虽然是大魏子民,但到底也在吴国长大,所以……”

    “妾身明白了。”桃花颔首,轻轻倒吸了一口气,笑道:“这花也是吴国特有的图腾吧?没在别的地方看过。”

    小孩子没心眼,人家问,也就老老实实地开口答:“是啊,世间是没有这百春花的。一朵花生七色,只能是仙花。据说是吴国第一位皇后绣出来的,此后就一直传承,算是吴国的信仰。”

    信仰这个东西吧,不管人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只要心在,就不会舍得抛弃。

    桃花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勉强笑了笑,揉了揉眼角。

    “你可是累了?”小王爷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想起身道:“本王也不宜久留的,既然该问的都问了,那就此告辞,本王再去找丞相聊聊。”

    “多谢王爷今日宽厚。”姜桃花起身,朝南王行礼:“王爷慢走。”

    穆无暇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女子也当真是可怜,心下微叹两声,便转身离开。

    亭子外头站着的青苔见人走远,便进来打算扶自家主子一把,谁曾想桃花竟然直接跌坐了下去,眉头紧皱,眼神飘忽。

    “主子?”青苔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闭了闭眼,桃花伸手抓着青苔的胳膊,小声道:“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啊……”

    青苔很茫然,姜桃花垂头,开始自顾自地想一些事情。

    先前就说过,她是个记性很好的人,所以她记得昨日晚上给沈在野更衣的时候,从他怀里掉下来的花手帕上绣的图案。

    那图案跟南王今日手帕上的一样,是吴国特有的コ被奉为信仰的百春花。

    南王曾在吴国为质子,遵循吴国风俗尚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沈在野也带着百春花的帕子?

第31章 谁干的

    ???????给这种人做事,也不必强调自己有多辛苦多努力,把事情做好就对了。

    “你倒是信心十足。”伸手将粥放在一边,沈在野看着她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景王为人谨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多谢爷关心。两日之后,妾身便以逛京都的名义出府,还望爷允许。”

    “好。”沈在野点头,也不再多问,转身去桌边坐下用了早膳,便进宫去了。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沈在野却没有要离开争春阁的意思,每日都是亲自喂姜氏吃饭喝药,细心照看。

    第三日的时候,倒是下了令,不扣温清阁的月钱了,只是侍寝之事,还是看相爷的心情。

    “这是怎么回事?”秦解语很意外:“不仅顾氏没闹,姜氏还反过来替她求情?两个人脑子都被门夹了?”

    梅照雪洗着茶具,轻声道:“有些人你当她傻。她其实还是聪明的。顾氏被罚了一次,许是知道疼了,所以向姜氏服了软。”

    “那岂不是没戏看了?”秦氏颇为不悦:“这三日都过去了,段芸心和孟蓁蓁那里也没什么动静,害我白高兴一场。”叉页爪划。

    “你急什么呢?”梅照雪洗净一只白瓷茶杯。轻轻放在案上:“茶要慢慢品,日子要慢慢过。现在没动静是因为不到时候,等时候到了,动静便不会小。”

    秦氏皱眉,有些按捺不住,不过看夫人都这么镇定,她还是压了脾气。耐心地继续等。

    被抢了恩宠的孟氏和段氏不是不怨,只是看眼下爷这么看重姜氏,姜氏又没什么机会犯错,所以不敢有动作罢了。

    段芸心也是开府就进来的老人,很能沉住气。但孟蓁蓁进府不到三月,年轻气盛,难免就关着门在屋子里发火。

    “她凭什么叫爷这样宠爱?”捏着帕子眼泪直掉,孟蓁蓁哽咽着看着自己的丫鬟:“我进府才多久,难道就要失宠了么?”

    丫鬟采苓轻轻替她拍背顺气:“您这也不算失宠,只是那姜氏手段了得,搅乱了府中规矩罢了。”

    “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出来这么个妖孽!”孟氏委屈极了。眼神却是分外怨毒:“你让人看紧那院子,一旦有什么动静,马上来告诉我!”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采苓道:“半夜都有人守着的,您不必担心。”

    孟氏点头,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揉烂,盯着屋子里某一个角落,眼神没有焦距,却带着些狠劲儿。

    又过了一日,姜桃花的伤口算是终于结了痂,勉强下床走了两步,还是晕得要坐下来。

    “景王那边打听得如何了?”她问。

    青苔道:“今日景王与瑜王有约,未时一刻会去浮云楼。大魏国都的地图丞相已经送来了,奴婢将景王府到浮云楼的路线画了出来,您过目。”

    接过地图,桃花在桌上趴着,葱指轻轻划过图上的线,眼眸里满是沉思。

    “替我更衣吧。”

    青苔一愣:“您现在站都站不稳,真的打算一个人出去?”

    “带着你也不像话,你要是不放心我,在暗处跟着我也行。”桃花笑道:“免得万一死在街上了,没人收尸。”

    “主子!”青苔沉了脸:“您既然知道危险,做什么还非要冒这个险?!”

    “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啊,乖。”桃花连忙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死是肯定不会死的,这两日大补,身子恢复得也快,坚持几个时辰不是问题。要是不冒险,那早晚也是个死,还得拉上你给我陪葬呢。”

    “陪葬就陪葬!”青苔眼眶红了:“总比让您一个人在生死间挣扎来得好。”

    桃花失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傻子,做人可以重情义,但不能本末倒置。你我都能活下来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抱着一起死?”

    青苔语塞,泄气地跺脚:“反正奴婢怎么都说不过您就对了!”

    “既然说不过,那就乖乖听话。”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桃花起身去妆台边坐下,开始给自己这惨白的脸上妆:“拿那件月色清荷的布裙出来。”

    “……是。”闷声应了,青苔找了裙子,等自家主子上完妆,便伺候她更衣。

    “这样看得出病态吗?”桃花张开手,低头打量着自己。

    青苔摇头:“看不出,您的妆容也很恰当,就像是普通的民间女子。”

    “好嘞!”满意地点头,桃花转身就往外走。

    沈在野已经允她出府,所以马车就在侧门等着。姜桃花一上去,门口就有家奴去回禀沈在野了。

    说是要上朝,这位爷却呆在府里没动,看人来禀了,才披了披风往外走:“跟去看看,以防万一。”

    湛卢莫名其妙地道:“您为什么要亲自跟?奴才派人去就可以了。”

    “她要对付的是景王。”沈在野斜他一眼:“你们去看着有什么用?出了岔子,你们能摆得平?”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湛卢点头,老实地跟着自家主子往外走。

    景王的马车未时还差一刻就从王府出发了,桃花算着路线,他怎么都是要经过回音巷的,所以就在巷子口上等着。

    回音巷在国都的南边,里头多是歌坊赌馆,国都最大的地下钱庄和赌坊都在这里,所以来往的人难免杂乱些。

    清丽丽的姑娘往巷子口这么一站,瞬间有不少人看了过来。胆子大的还上前调戏:

    “小姑娘,可是缺钱花了?不如跟哥哥们去喝酒?”

    桃花抬头,怯生生的眼神分外惹人怜爱。肩膀一缩,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白兔,捏着裙角就往旁边退。

    围观的众人心里都是一跳,这等姿色的女子,比起和风舞的头牌怕也是不逊色的,怎么会就孤零零地站在了这里?

    “你……你们别过来。”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瞬间蓄满了眼泪。桃花贴着墙根儿站着,脸上满是惶恐。

    这场景,是个人看着都会觉得心生不忍,想把这姑娘拉进怀里好好疼惜。四周经过的人本就是打算看一眼热闹的,但是只要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的人,便再也没能走动路。这等的绝色,又是这等的楚楚可怜,像幅仙女图似的,令人移不开眼。

    “真是好本事。”

    看着巷子口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堵了街道,对面茶楼上坐着的沈在野冷笑了一声,捏着茶杯却没喝。

    湛卢浑身一紧,觉得自家主子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打量一下表情,却完全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姜娘子这是打算干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空荡荡的茶楼上只有他们两人,沈在野也没顾忌,淡淡地道:“她是想堵了景王的路。”

    用姿色堵人家路这种大胆又自信十足的做法,还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王的马车四面皆封,若是不让他下车,定然就看不见她。姜桃花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他更好奇的是,这人见着景王又打算怎么做?

    未时,回音巷口连同旁边的街道都被形形色色的男人挤满了,场面分外壮观。有衙役接到消息想来赶人,沈在野直接让湛卢去挡了。

    于是姜桃花十分顺利地堵到了景王爷。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穆无垠掀开车帘,皱眉问。

    身边的护卫连忙上前打探,回来拱手道:“这些人好像在围观一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值得这么多人堵着路?”穆无垠不耐烦地道:“让人去开道,本王赶着时辰呢。”

    “是。”护卫应了,刚转身想下令,却见人群纷纷让开,有一抹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什么人!”前头的护卫连忙拦住她。

    这一声呵斥,刚要放下车帘的景王爷就看了过来。

    桃花瑟缩着身子,慌张地看了一眼护卫的刀,又连忙往人群里退。这一退,后面的人便想上来拉着她。

    “求求你们放我走吧!”她挣扎着哽咽道:“小女子只是来找东西的,与各位无冤无仇……”

    声音脆如谷中之莺,一身荷花裙也是清丽非常,景王愣了愣,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你是何人?”

    护卫连忙让开,四周的人也纷纷后退。桃花跌坐在路上,闻声抬眼看他:“小…小女子是初到贵地的,没犯什么错,什么也没做……”

    “别紧张。”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去年他在猎场上追的那只花鹿,眼睛清澈,充满慌张,分外让人心疼。穆无垠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温和,低下身子来看着她问:“你的家人呢?”

    桃花扁嘴,带着哭腔道:“走散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桃花抿唇:“我在这里等爹爹的,他拿了我的簪子进这巷子了,叫我在这里等。”

    巷子里?穆无垠抬头,瞬间有些气愤,却没说什么,只温柔地将她拉起来:“那本…我带你去找他,如何?”

    “……”对面茶楼上洒了半杯茶。

    湛卢惊疑地看着对面的沈在野,扫一眼他的表情,这回总算是有点明白了。

    自家主子好像是在生气,脸色沉得难看,不知道是气自己失算,还是什么东西。??????

第32章 他就喜欢女人 800钻石加更

    3′·····这一觉睡得极好,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浑身都暖洋洋的。

    “主子。”青苔一直站在床边,看她醒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桃花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再摸摸自己温度正常的额头,当即就坐了起来,横眉看着青苔:“你怎么来给我盖被子了?”

    青苔沉默了片刻,道:“被子是您自己裹上的,奴婢扯了三回了,也没能扯过您。”

    姜桃花:“……”

    好吧,她是会本能的扯被子来着,要怪就怪昨儿晚上没将被子给藏柜子里,导致冷水白泡了。

    “现在贿赂大夫还来得及吗?”桃花绝望地问。

    青苔摇头:“人生地不熟,不能贸然收买。”

    那就是没退路咯?跌回床上,桃花叹了口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既然挣扎没用,那就去见见南王吧,按照你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南王年幼天真,应该不会为难我。”

    “是,主子先更衣吧。”青苔应着,转身拿了个大斗篷来。

    她们还在沈在野的院子里,昨儿过来的时候一直风平浪静。那就是没什么人注意,趁着现在天还没大亮,还是赶快溜回去为妙。

    裹着斗篷带着青苔一路狂奔,姜桃花跨出临武院大门的时候,也就没注意旁边躲着的两个小丫鬟。

    “跟上她,我去找越桃姐姐。”

    “好。”

    蹲守了一夜的小丫鬟麻利地去了温清阁,逮着越桃一阵嘀咕。越桃扭头。又对着自家主子顾怀柔一阵嘀咕。

    “我就觉得昨日爷有些奇怪,果然那院子里有幺蛾子。”顾怀柔冷哼了一声:“让人继续盯着,看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要跟咱们温清阁过不去。”

    “是。”

    丞相府的后院看似祥和平静,公平无争,但也是有不少人想打破这平静,为自己多争一杯羹的,就看是哪个倒霉蛋来开这个头了。

    姜倒霉蛋还什么都不知道地在打扮。

    因为南王年纪小,所以她也不能用太媚俗的妆,就洗了把脸,稍微擦点粉,整张脸显得干干净净的即可。

    选了套合适相府姬妾身份的衣裙,再挑两支素净的发簪。姜桃花对着镜子。十分慈祥地笑了笑。

    “主子。”青苔有点看不下去了:“您是要把南王当小孩儿对待吗?”

    “他才十六岁,不是小孩儿是什么?”桃花莫名其妙地道:“就跟长玦一样大啊。”

    “是跟三皇子一样大没错。”青苔看了她一眼:“可是您也才十八岁。”

    大人家两岁而已啊!这一副长辈的表情是要干什么?

    姜桃花皱眉,低头认真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才十八岁。”

    这一年又一年的,她还以为自己一早三十多岁了呢。

    青苔哭笑不得:“您这是还没睡醒不成?”

    “没事,我只是习惯把长玦当小孩子了。”叹了口气,桃花道:“希望南王别像长玦一样难搞就好。”

    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愿望,赵国三皇子姜长玦,简直是个二愣子,一旦认定的事情,撞着南墙了都不回头。有弯路不会走,还非拉着她走什么正义大道,结果往往是两个人一起吃亏。

    为了教育自家弟弟通人情,知世故,姜桃花没少费心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遇上这种油盐不进,死脑筋的人,她是最没有办法的。

    “姜娘子。”

    外头有个丫鬟进来了,打量了桃花一眼。见她脸色正常,便松了口气:“您身子既然好了,那就快些去花园里准备吧,相爷说,客人用过早膳便会登门。”

    “知道了。”青苔应了一声,眉头微皱,正想说自家主子的早膳还没吃呢,结果就见妆台前的人十分自然地站起来,领着她就往外走。

    “主子。”她有些心疼:“您不饿吗?”

    “相爷让咱们立刻去花园,哪里还能说饿?”桃花一脸大义凛然地跨出了门。

    “可是……”跟在后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走的方向,青苔神情古怪地道:“府里的花园在另一边。”

    “我知道,相府的地图我也看了。”

    “那您往这边走干什么?”

    桃花回头,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样子是做给别人看的,肚子可是自己的。现在还早,顺路就去厨房捞点吃的啊!”

    青苔:“……”不是说立刻去花园吗?

    她家主子果然是不用人操心的,这心里的小算盘可能比她的头发丝儿都多。

    厨房里的人正在慌慌忙忙地准备早点,张厨子刚把一碟奶黄包放在灶台上,结果转身拿个食盒的功夫,碟子竟然空了!

    发生什么了?张厨子很茫然,看了看四周,拿下帽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那盘子。

    青苔将奶黄包与桃花一起分着吃,边吃边往花园走。

    “这府里厨子手艺还不错。”姜桃花满意地道:“以后有口福了。”

    一共四个奶黄包,两人每人吃了俩,吃完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花园门口了。

    “姜娘子。”花园月门处站着的丫鬟朝她微微屈膝:“相爷吩咐,您去亭子里候着便是。”

    “知道了。”桃花颔首,左右打量了一番,带着青苔往里走。

    花园里已经有不少丫鬟来来往往,亭子里也备了很多好吃的,看起来沈在野还真是很喜欢这个小王爷,虽然小王爷不得皇帝宠爱,但在这里竟然享受的是贵宾待遇。

    在石桌边坐下,姜桃花忍不住就摸着下巴低声道:“青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小王爷其实是相爷的私生子?”

    青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瞪眼看着她:“主子,十六年前相爷才十岁。”

    这想法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哦,这样啊……”桃花点头:“那就是我多想了。可是我不明白,沈在野这种位高权重心思深沉的人,当真会因为喜爱而对一个王爷无条件地好吗?”

    青苔想了想,道:“也不是太好,两人平时都不怎么见面的,兴许是因为南王爷没什么势力,相爷觉得与他交往比较轻松,所以才会这样对待吧。”

    她去外头打听的时候,也没多少人觉得相爷偏爱南王,只是对南王不似其他人冷漠罢了。

    姜桃花眯了眯眼,摸着下巴沉默了。

    “你当真没有骗我?”

    有些青涩的少年之声乍然在月门之外响起,桃花耳朵尖听见了,连忙伸长脖子往那头看。

    沈在野先跨了进来,一身黛色织锦长袍,丰神俊朗。脸上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低着头道:“微臣何时骗过王爷?”

    旁边的人跟着他绕进月门,白底青边的锦袍配着细罗的拢袖,让桃花眼前一亮。

    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啊!说是不得宠之辈,却无半点卑畏怯懦之意,背脊挺直,一身正气。眉如长舟划浪,眼含碧波晴日。鼻梁高挺,轮廓清秀,就是那小嘴儿抿得紧紧的。

    “你骗我的时候,难道还少了吗?”穆无暇颇为恼恨:“就是手段高明,叫本王抓不着把柄罢了!”

    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被欺负惨了,看得桃**里一阵好奇。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啊?当真是要好,南王怎么会对沈在野这个态度?要是不好,沈在野又为什么这么在意南王?

    “人就在前头,王爷不信微臣,就自己去问问吧。”沈在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向亭子里。

    姜桃花连忙收敛了表情,朝他们微微一笑。

    穆无暇跟着看了她一眼,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戒备地看向沈在野道:“她如今已经被父皇赐给你了,在你的府里,怎么可能说真话?”

    “那王爷要如何才肯相信微臣?”

    “很简单,你别在这里,本王单独问她。”穆无暇抿唇,目光坚决地道:“你不许作弊!”

    桃花听着,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孩子就是天真,人家作弊都是在背后提前做的,怎么可能当面说什么。

    “微臣遵命。”沈在野微微颔首,转头温柔地对着亭子这边道:“桃花,记得好好照顾王爷。”叉名向才。

    话是温柔的,眼神却带着警告的意味。姜桃花打了个寒战,扯着嘴角应下:“妾身明白。”

    不就是要帮他骗小孩子而已吗?这南王这么天真,那根本就费不了多大力气,他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穆无暇站在原地看着沈在野离开,确定他走远了之后,才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进了亭子,站到桃花面前。

    “王爷请坐。”桃花笑眯眯地看着他:“先喝点茶吧。”

    瞧她这平静的样子,穆无暇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公主很高兴?”

    “嗯?”桃花一愣。

    “没能嫁给我,倒是嫁给了沈丞相,你看起来很高兴。”他眼神微沉:“看来丞相也的确没骗我,公主自愿留在这丞相府,没有半点委屈。”

    这南王年纪小,心思却很细腻,也很敏感啊。姜桃花眨眨眼,随即就反应过来,手在桌子下头死命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里迅速蹿上了泪花儿。

第33章 你这熊心豹子胆

    |?¢¢¢¢¢越桃连忙扑过来,不知所措地喊:“主子?”

    顾氏哭得很凶,声音虽然大,没多少眼泪。伸手抓着什么就往外扔,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惹得温清阁外头路过的丫鬟家奴都纷纷往里头瞧。有伶俐一点的,听了一会儿,就拎着裙子往别的院子通风去了。

    顾怀柔也是个闹腾起来不管不顾的,任凭越桃怎么劝都没能收住声,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嗓子哑了,才慢慢消停。

    “您这又是何必呢?”越桃小声道:“爷这一罚,院子里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话。您再这样一哭,她们不是更得意了?”

    “谁爱得意就让她们得意去!”抽搭两声,顾氏哑着声音道:“我这心里头不舒坦,你总不能哭都不让我哭!”

    越桃直叹气,自家主子偶尔也算是精明的,偏生就是这娇生惯养的脾性,一旦闹起来就是完全不考虑后果,只管自己一时舒服。她这做丫鬟的,也说不上话。只能硬着头皮打来热水,让主子洗把脸。

    顾氏肿着眼睛生闷气,怎么想都觉得委屈。三个月的月钱倒不算什么,她有娘家帮扶,钱不是问题。但半年不能侍寝?那半年之后。谁还记得她?在这院子里失了宠,那她还有什么用,谁还愿意继续伺候她帮她?

    原以为是姜氏夸张,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说中了。

    “越桃,金玉从争春阁回来没?”顾怀柔突然想起来,扭头问。

    越桃出去看了看,没一会儿就将先前留在争春阁的小丫鬟给领了进来。

    “争春阁那边发生了什么?”顾怀柔皱眉问。

    “主子。”金玉跪下道:“奴婢一直在内室里听着。姜氏昏迷不醒,她身边的丫鬟也没告状,反而只说是主子您不小心洒了水,没想到爷竟然还发了火,说要拿您立规矩。”

    “都为我这般开脱了,爷反而还发火?”顾氏不信:“你确定她们没做什么小动作?”

    “奴婢亲耳听着,姜娘子主仆当真是诚心为您说话,但是相爷……”金玉也想不明白相爷是怎么了。

    顾怀柔沉默,捏着帕子想了好一会儿,又气又疑惑。

    爷以前从不曾对谁发火的,处罚也是很轻,姜桃花不过是个刚过门的嫁错了的公主。赵国式微,公主的名头也就是个空架子,没权没钱,爷凭什么对她另眼相待?

    “若我说的是对的,那你就暂且放下偏见,再过来与我聊聊。”

    脑海里突然响起姜氏说的这句话,顾怀柔心神微动,伸手招了金玉过来小声道:“你继续回争春阁去看着,等姜氏醒了,找爷不在的时候,回来禀告。”

    “是。”金玉应了,恭敬地退下。

    争春阁。

    姜桃花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伤口大オ失血多オ又一直在折腾,御医来了还真派上了用场,整个争春阁里的人忙碌了一晚上,才捡回她半条命。

    沈在野悠闲地坐在外室,看着众人进进出出端药送水,只管看自己手里的文书,半点不为所动。

    青苔有些恼,你说你要么就别在这屋子里呆着,要呆着也好歹配合一下气氛,露出点担心着急的神色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瞧着就让人来气!

    也亏得自家主子聪明,懂得找南王当靠山,不然就以沈在野这铁石心肠,肯定不会管她的死活。

    这到底是嫁了个什么人啊……

    摇头叹息,青苔在床边坐下,捏着桃花冰凉的手,轻轻搓着给她暖暖。

    睡梦里好像不太安稳,姜桃花一直皱着眉,像是在狂奔似的,表情紧张极了。苍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似乎在喊什么。

    青苔一愣,忍不住就贴近她,仔细听了听。

    “王八蛋……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啥?青苔傻了,抬头看看自家主子,又低头听了听,好像没听错。敢情她这不是在被人追,而是在追杀谁啊?

    她进宫也晚,不知道这位主子以前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也没听说姜桃花跟谁有深仇大恨啊,怎么会梦里都在惦记?

    正想着呢,背后冷不防响起沈在野的声音:“她在说什么?”

    吓得差点没坐稳,青苔连忙起身站到一边,低头道:“主子在说梦话呢,听不清楚。”

    微微挑眉,沈在野竟然也坐了下来,俯耳去听。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追上了,桃花没再说话,只是眉头还皱成一团。

    “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毛病。”轻笑了一声,沈在野伸手就去将她的眉给揉开了:“睡觉都皱眉,以后会很难看的。”

    顺着他的手看了看,青苔很认真地问:“相爷觉得我家主子难看吗?”

    “……”收回自己的手,沈在野沉默。

    面前这人睡得安稳些了,一张脸苍白憔悴,却无狼狈之态。眉如柳叶,即便皱着也是让人觉得心疼,并不难看。

    这女人美得有一种攻击性,所以那双眼睛睁着的时候,他很不喜欢。倒是这样安静地睡着,让他觉得可爱。

    女儿家就该老老实实动女儿家的小心思,不要太蠢,也不要太聪明。像姜桃花这种聪明过头的人,容易薄命。

    天下毕竟还是男人的天下,没有女人什么事。叉名序亡。

    桃花翻了个身,吧砸了一下嘴,想像平时那样将身子蜷缩起来,却像是扯着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睡个觉这么不老实?”沈在野挑眉,伸手就将她的身子给摆正,让她平躺。顺手扯过一旁放着的腰带,将她双脚捆在了床上,又找了锦带,把她的肩膀一并固定,叫她翻不了身。

    青苔:“……”

    “这样主子会不舒服吧?”

    “总比她再扯着伤口好。”沈在野说着,起身把桌上的文书都搬了过来,靠着床边继续看。

    抬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青苔有些意外:“您要守夜吗?”

    “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守夜不守夜,有区别吗?”漫不经心地开口,沈在野道:“你下去休息就是,明日天亮再来。”

    青苔一愣,很是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这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懂呢?堂堂丞相,给一个侧室守夜,也算是闻所未闻吧?要真是关心,那为什么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可要是不关心吧,干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她想不明白,要是主子还醒着,肯定能提点她一二,可惜现在主子还在昏睡。

    犹豫了一会儿,青苔还是选择去外室的椅子上休息,万一有什么动静,也好来得及。

    沈在野单纯是想走个过场,都给姜桃花守夜了,这想救她的心就算是真真切切的了吧?传去南王那边,也是个重新取得信任的契机。

    但是,这女人睡觉为什么这么不老实?不是哼哼就是想翻身,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搅得他字都看不进去。

    心下有些烦躁,沈在野干脆脱了外袍,**去伸手将她压住,跟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肩。

    这一拍,姜桃花还真就老实了,靠着他,不声不响地沉睡。

    还是非得挨着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弃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温柔又轻巧。脸上的表情与手上的动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褪去了丞相那层老奸巨猾的皮,露出了一个别扭孩子的天性。

    要是湛卢在,肯定是要被惊一跳的。可惜湛卢去做别的事情了,整个内室就他们两人。

    拍着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了。他心里对姜桃花已经有了高度的戒备,本是不应该在这里睡的,但是又实在太累,不想动弹,以至于渐渐陷入睡梦里的自己还一直在挣扎,时时刻刻想从梦里离开。

    这种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姜桃花的一双眼睛,清澈里带点迷茫,傻愣愣地看着他。他完全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同样带着点茫然,毫无戒备的自己。

    心里一沉,沈在野翻身而起,扯了一旁的外袍就披在了身上,脸色难看得很,大步就离开了。

    “他有起床气啊?”桃花愣愣地问了一句。

    青苔捧着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没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脸。”

    “嗯。”

    睡了一晚上,又用了药,桃花今日的气色虽然还是不好,却不至于像昨天那样跟死人似的了。勉强洗了把脸,她还是要继续躺着。

    “顾氏那边出事了么?”

    青苔点头:“如主子所料。”

    还真是这个套路啊?姜桃花乐了,能按照她想的发展,那她就会有与沈在野谈判的筹码。

    沈在野骨子里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他可能还会觉得杀了她更省事。他这回想破了院子里立的规矩,搅乱这一池静水,从而得到什么,她可以帮忙。

    但是,想顺便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困这宅院之中不得动弹,没有多余的精力与南王往来,那就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自大的男人,总是要吃点亏的。

第34章 约定俗成的规矩

    ?i?????眉头皱得更紧,沈在野深吸一口气,下手又狠又准,没缝几针。就将桃花彻底痛醒了过来。

    “你想要我的命……也不用这么折磨人。”眼睛半睁,姜桃花只觉得头昏脑涨。手都抬不起来,说话也费力。

    饶是如此,她还是伸手掐上他的胳膊,死命地拧。

    眼皮子都没动,沈在野下手依旧又准又狠。针从她皮肉之中穿过,感觉到她疼极的瑟缩,他反倒是笑了:“你原来是会疼的。”

    谁不会疼呢?姜桃花要气死了,头上汗水混着眼里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下巴搭在他肩上,干脆就蹭他满衣。

    沈在野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给人缝伤口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对方还是个清醒的女人,呜咽声压在喉咙里,他都听得见。

    但是。想着这女人的所作所为,他沉了眼,当真是半点不想同情她!

    “有件事我很好奇。”手上满是血,沈在野还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桃花痛得直翻白眼:“您……觉得妾身现在能长篇大论?”

    针穿肉,后头的线就在针口上拉扯。这滋味儿还不是一瞬间就能结束的,一针两针三针,痛了还有更痛的,连绵不断,挠心挠肺。

    这可不比当初接骨轻松,她浑身都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嘴唇青白。连掐沈在野的力气都没了。

    “不能长篇大论,那就听我慢慢问,等你有精力了,再一并答。”沈在野抿唇,一边缝合一边开口:“这伤是你自己弄的吧?也算是你自作自受。只是,你凭什么笃定南王一定能救你?”

    这是他最好奇的事,他分明未曾对南王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现,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礼仪来的,姜桃花怎么就捏着了南王爷?

    身上的人没再吭声,大概已经是疼得神志不清。

    沈在野瞧着那伤口,嗤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场算是你赢了。南王不信我了,并且要保你的命,说你要是死了,不管死在谁手上,他都会算在我头上,与我分道扬镳。”

    “姜桃花,你这瞎碰乱撞的,可抓着了个了不得的把柄,让我想立刻杀了你,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投降。”

    桃花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但还能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就勾了勾嘴角。

    她赢了啊,没有下错赌注,虽然去了半条命,但是终于也留下了半条命。

    照这样说来,沈在野现在不仅不能杀她,反而要想尽千方百计保住她。对于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来说,突然被她诓了,心里该是十分恼火吧?

    也怪不得现在对她下手这么狠了。

    这么一想,桃花都觉得这穿肉之疼不算什么了,趴在他肩上,还轻笑了一声。

    眯了眯眼,沈在野侧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别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人还在他相府,把他先得罪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姜桃花没吭声,心里却是不在乎的。路要一步步地走,这第一步她走通了,后面的就好说得多了。

    最后一针缝完,沈在野剪断肠线收了针,睨了一眼那狰狞的伤口:“过了今日,你不必再侍寝了,看着恶心。”

    汗水和泪水顺着鼻翼往下淌,桃花没力气跟他呛声,离开他的怀里就倒在了床上,皱着眉昏睡过去。

    缝了二十八针,一声痛呼都不曾有,这样的人哪里是女人,简直是怪物吧?叉吐吐扛。

    沈在野起身,用青苔打来的热水拧了帕子,把她身上的血擦了,再洗了手,然后走出去。

    穆无暇一直在外头等着,一度怀疑桃花是不是断气了,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是沈在野出来,却是微笑着对他道:“伤口缝完了,叫医女去上药照顾即可。”

    穆无暇一愣,转头看了医女一眼,医女连忙行礼进屋。

    “你缝完的?”

    沈在野点头,坦荡地迎上小王爷怀疑的目光:“既然王爷把她的命与微臣的命系在了一起,那微臣自然会对她负责。”

    “那就好。”神色放松了下来,穆无暇轻叹道:“你早如此,就不必这么折腾了。再完美的谎言也有被拆穿的时候,你何不一开始就对本王坦诚?”

    沈在野微笑,俊朗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温柔极了:“微臣做的一切都只会是为王爷好,至于要怎么做,王爷不必担心。”

    意思就是,这次欺骗不成功是他运气不好,下次会更加天衣无缝一点?小王爷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想要本王不插手,那你就做与本王无关的事。一旦与本王有关,你又想继续欺骗本王,牵连无辜的人,那就不要怪本王亲手断你的后路了。”

    轻吸一口气,沈在野垂眸看着他:“王爷与微臣为难,对您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负手而立,穆无暇双目坦荡地回视他:“但是于本王自己良心能安,对本王也没什么坏处。”

    他们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走的路不同。沈在野一直致力于把他拉到他的路上去,穆无暇却要坚持自己走。

    这一点分歧就给了桃花今日生存下去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沈在野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微臣明白了,等相府的马车过来,微臣便先将姜氏带回府。”

    “好。”穆无暇颔首:“但是日后,本王会经常过府看望姜氏。”

    “王爷随时可以过来。”沈在野抿唇:“注意些行踪便是。”

    “嗯。”

    湛卢将马车停在了南王府侧门,沈在野当着南王的面,温温柔柔地将桃花亲手抱进了车。

    然后车帘一落下,姜桃花就被粗鲁地丢在了软垫上。

    闷哼了一声,她还是没醒,沈在野闭了闭眼,打开旁边的车窗,笑着朝南王道:“王爷留步。”

    穆无暇点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了面前的官道,才转身回去。

    “主子。”湛卢策马跟在马车旁边,沉声道:“计划既然有变,那景王那边该如何?”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道:“先去府里通报一声,让管家去宫里请个御医出来,就说姜娘子伤着了。”

    湛卢一愣:“娘子的伤不是已经……”

    “照吩咐去做。”

    “是。”低头应了,湛卢没再多问,策马就往相府先奔去。

    桃花躺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又在被人算计,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沈在野低头,手指轻轻地从她脸庞上划过,深邃的眼里闪着不明的光,声音极轻地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相府那一池安静的水,早就该有人来搅乱,她既然掉进水里能不死,那不如就多折腾点儿浪花出来吧。

    梦里的姜桃花自然是听不见沈在野的话的,她正走在一片茫茫的水上,脚步过处,涟漪一圈圈地**开去。

    “这是哪里?”桃花很诧异。她腰上的伤还很疼,可整个人却轻巧得像在飞。

    远处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瓦的飞檐上摆着镇檐神兽,白玉石的阶梯一路从宫殿门口延伸到水边。

    “这是皇宫。”有个声音告诉她:“你若有一日能踏进这里,得到人上人的心,那这大魏天下,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桃花两眼放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是。”那声音回答她:“你的心愿,通通能完成。”

    那太好了!桃花大喜,提着裙子就往那边跑,但是没跑两步,腰上却疼得厉害,只能停下来,皱眉看着前头。

    “在跑过去之前,先保住命才是正事。”那声音道:“桃花,你又不要命了吗?”

    要啊,她什么时候不要了?不过这语气好熟悉啊……姜桃花皱眉,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你的声音,是谁?”

    说话的人顿了顿,接着就有一盆水朝她猛地泼了过来!

    “啊!”冷得一个激灵,姜桃花连忙睁开了眼,意识有些恍惚地喃喃:“就算我不记得你名字,你也不能泼我水啊!”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听见青苔沉声厉喝:“顾娘子!”

    顾怀柔捧着水盆站在床边,脸上要笑不笑:“哎呀,我……我只是想帮忙给姜娘子擦擦身子的,谁让你一个劲儿地拉我的手……姜娘子,你没事吧?”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桃花打了个寒战,瞬间就清醒了,感觉到自己脸上身上的水,侧头就看了一眼床边站着的人。

    一身紫色上袄配着黄色的锦绣长裙,花纹考究,但用的是小花碎叶,想来身份和她差不多。脸长得瘦削,跟个锥子似的,下巴尖尖,显得眼睛很大,眉却细得几乎看不见。

    看眼神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然这么直接地上门泼水了?

    “这位是?”

    青苔皱眉,想发作又碍着身份,只能压着脾气道:“这是温清阁的顾主子,与您同是娘子。”

    同是娘子,位份一样,就没有被她这样欺负的道理吧?!

第35章 我不是大夫

    -a?????桃花有点紧张,觉得四周的气氛好像都突然暧昧了起来。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没感觉的,一张脸从微恼恢复了平静,愈加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爷打算问臣的罪吗?”

    包好了伤口。沈在野心平气和地开口问南王。

    穆无暇背脊挺直,语气古怪地道:“本王没有资格问你的罪。或许你做的是对的。”

    “但是,本王有选择自己该走哪条路的权利。”

    听前半句沈在野还觉得有些欣慰,后半句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王爷!”

    “本王一早就说过了,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有人愿意坐车,有人愿意走路。你也没道理觉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错的。”

    穆无暇语气坚定地道:“本王说过,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铺好的路。”

    不走人家铺好的路,自己去踩满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吗?桃花表示怀疑,但是她失血过多,硬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为勉强,面前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还跑偏了话题,她顿时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有点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桃花语气坚定地朝着穆无暇道:“恳求王爷。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让丞相将妾身带走,妾身会没命的!”

    说完,立马晕厥了过去。

    沈在野黑着脸搂着她,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传过来。更叫他哭笑不得。叉吐每弟。

    都去了半条命了,还能说出这种话,也真是够拼的!

    穆无暇很是认真地点了头,听着桃花的声音也能感觉她虚弱至极了,于是道:“要谈话就去书房,让医女进来给姜氏看看。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颔首。将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着他出去。

    屋子外的医女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人终于出去了,青苔连忙带着她进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不醒,青苔红了眼,低声对医女道:“伤口未及内脏,只到皮肉,但也极深,需要缝合。”

    医女点头,打开药箱就拿了麻沸散出来,正要倒热水,却听得面前这丫鬟道:“不要用镇痛的药。”

    微微一愣。医女皱眉道:“缝合伤口极为疼痛,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镇痛药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缝合极疼,但是主子向来不用任何镇痛药。”

    原先在赵国断过腿,接腿那么疼的时候,姜桃花都坚持没用麻沸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麻沸散这一类的镇痛药是要伤脑子的,除非它能疼得我断气,否则都不要用!脑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觉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极的时候强制用来着,谁知道从接骨开始到结束,姜桃花愣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一点机会也没给人。

    能拿她怎么办呢?

    医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肠线,烧针准备。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处的情况不够安全,眉头始终紧皱。

    医女一度担心缝合的时候这人会惊醒,然而针一穿肉,她的眉头反而松了些,只是冷汗一层层地冒,手也捏紧了。

    “这……”医女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回头看了青苔一眼:“我的医术还算不得很纯熟,要不再让人去宫里请个医女出来?”

    青苔黑了脸:“人都这样了,哪来的时间再去请人?缝合伤口你都不会吗?”

    “……会是会。”但是她手抖啊!

    医女快哭了,缝了一针,感觉到床上人紧绷的皮肉,再看一眼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这些闺阁里的娇客向来细皮嫩肉,受个风寒都得哭哭啼啼的,就没见过这不用麻沸散直接缝针的!

    她一声不吭不喊疼,她都觉得疼啊!

    心神难定,医女瞧着那伤口起码要缝几十针,当下都坐不稳了:“姑娘,奴婢真的不太合适,奴婢还是去给王爷请罪吧,快些叫人请个资历老些的医女来!”

    说完,不等青苔拒绝,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

    青苔气急:“你这算什么?针都下了,竟然不能一次缝完?!”

    医女哭得比床上的桃花还惨,脸色也是惨白,身子抖得跟小鸡崽子一样,不由分说就站起来往外跑。

    “你站住!”伸手想抓,却没她动作快,青苔连忙给桃花盖了被子然后追出去。

    南王府因为主子仁慈,下人都是胆子大的,这医女也没往别处跑,直接就朝旁边南王的书房去了。

    “王爷!”

    穆无暇和沈在野正在僵持,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穆无暇皱眉就开了门:“怎么?”

    医女满头是汗地跪在院子里,带着哭腔道:“奴婢缝不了那位夫人的伤,王爷还是快些找人进宫,在宫门落钥之前请个老些的医女来吧!”

    沈在野跟着站到了门口,闻言睨着那医女道:“一点伤口都缝不了,这医女的名头是你们王爷随意赏赐的不成?”

    “丞相有所不知!”医女连忙道:“不是奴婢缝不了,实在是……那位夫人伤势严重,又不肯用麻沸散,奴婢不敢妄动。”

    现在这高门贵府里,最流行的就是“治不好某某,你们通通陪葬”!她只是个小医女啊!还不想那么早死!屋子里那情况,一看就不太妙,她又不傻,还真等着赔命不成?

    “不肯用麻沸散是什么意思?”穆无暇皱眉:“她醒了?”

    “没有。”青苔站在后头,低头道:“主子只是以前就说过,不用镇痛之药。”

    “荒唐!”沈在野冷哼:“人都没醒你也听命?”

    说罢,一甩衣摆就往外走。

    穆无暇连忙跟上,心里也觉得青苔定是傻了,人都不清醒了,还管那么多命令做什么?她家主子的命肯定是最要紧的才对。

    结果回到主屋看了情况之后,他发现自己错怪青苔了。

    沈在野端着麻沸散要往姜桃花的嘴里灌,奈何她牙关竟然咬得死紧,怎么也掰不开。

    有一瞬间穆无暇觉得桃花可能是醒着的,不然不会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浑身充满戒备。

    但是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这人的确是在昏迷,没有清醒。

    “怎么会这样?”沈在野皱眉,转头看向青苔:“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毛病?”

    青苔无奈地摇头:“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在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谁也别想让她的牙关松开。即便是强行撬开灌东西进去,就算只是白水,她也会吐出来。”

    她到主子身边也只有两年而已,以前发生过什么,还真是不知道。

    沈在野抿唇,睨了桃花好几眼,表情有些不耐烦了:“不用药就不用吧,疼死也是她自找的。但是伤口还算在我的头上,流血而死就不太好了。把缝伤口的针拿来。”

    医女一愣,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桃花身上。

    穆无暇大惊,转头瞪她:“你下了针还半途跑了?”

    “王爷息怒!”医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奴婢当真是没胆子缝完……”

    “罢了,你们都出去,王爷也去书房等着微臣。”沈在野皱眉挥手:“青苔留下来帮忙即可。”

    穆无暇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来缝?”

    “缝针没什么难的。”沈在野道:“她自己不怕疼,微臣还能怕她疼不成?再耽误下去,白受这一条人命,您岂不是更要与微臣不死不休了?”

    抿了抿唇,穆无暇点头,麻利地带着医女出去。

    青苔眼神古怪地瞧着沈在野,一时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愣着干什么?”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姜桃花惨不忍睹的伤口,沈在野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朝青苔道:“去准备热水帕子,你主子这一身的血,伤口都看不清了。”

    “……是。”嘴上应着,青苔却没真动。她很怕自己一个转身他就把自家主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怕我害她?”瞧着这丫鬟的脸色,沈在野气极反笑,捏着桃花的肩膀道:“这女人不知道多聪明,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保护符,我动不了她的,你放心去!”

    保护符?南王爷吗?青苔一愣,呆呆地点了头然后往外走。

    主子的确说过,只要南王爷答应护她,那她们就不会死在沈在野手上了,只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懂当前的形势。

    为什么有了南王的庇佑,沈丞相就当真不动她们了呢?

    想不明白,青苔摇头,还是赶紧去找热水。

    瞧着这半床的血,沈在野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就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说她想活吧,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行为。可说她不要命吧,她又那么费尽心机地要从他手里逃出去保命。

    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伤口放男人身上都该疼个半死,她竟然连麻沸散都不肯用?人再不怕疼,也有个限度吧?!

    心下一阵烦躁,沈在野伸手就捏了一旁吊着的针,对齐了伤口,毫不留情地开始缝合。

    “唔。”

    大概是他用的力气太大,姜桃花痛得闷哼了一声,眼睛闭着都流了一串儿的泪水下来,打湿了他半片肩膀。

第35章 妾身觉得爷真厉害

    ??ààààà桃花有点紧张,觉得四周的气氛好像都突然暧昧了起来。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没感觉的,一张脸从微恼恢复了平静,愈加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爷打算问臣的罪吗?”

    包好了伤口。沈在野心平气和地开口问南王。

    穆无暇背脊挺直,语气古怪地道:“本王没有资格问你的罪。或许你做的是对的。”

    “但是,本王有选择自己该走哪条路的权利。”

    听前半句沈在野还觉得有些欣慰,后半句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王爷!”

    “本王一早就说过了,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有人愿意坐车,有人愿意走路。你也没道理觉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错的。”

    穆无暇语气坚定地道:“本王说过,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铺好的路。”

    不走人家铺好的路,自己去踩满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吗?桃花表示怀疑,但是她失血过多,硬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为勉强,面前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还跑偏了话题,她顿时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有点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桃花语气坚定地朝着穆无暇道:“恳求王爷。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让丞相将妾身带走,妾身会没命的!”

    说完,立马晕厥了过去。

    沈在野黑着脸搂着她,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传过来。更叫他哭笑不得。叉吐每弟。

    都去了半条命了,还能说出这种话,也真是够拼的!

    穆无暇很是认真地点了头,听着桃花的声音也能感觉她虚弱至极了,于是道:“要谈话就去书房,让医女进来给姜氏看看。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颔首。将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着他出去。

    屋子外的医女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人终于出去了,青苔连忙带着她进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不醒,青苔红了眼,低声对医女道:“伤口未及内脏,只到皮肉,但也极深,需要缝合。”

    医女点头,打开药箱就拿了麻沸散出来,正要倒热水,却听得面前这丫鬟道:“不要用镇痛的药。”

    微微一愣。医女皱眉道:“缝合伤口极为疼痛,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镇痛药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缝合极疼,但是主子向来不用任何镇痛药。”

    原先在赵国断过腿,接腿那么疼的时候,姜桃花都坚持没用麻沸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麻沸散这一类的镇痛药是要伤脑子的,除非它能疼得我断气,否则都不要用!脑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觉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极的时候强制用来着,谁知道从接骨开始到结束,姜桃花愣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一点机会也没给人。

    能拿她怎么办呢?

    医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肠线,烧针准备。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处的情况不够安全,眉头始终紧皱。

    医女一度担心缝合的时候这人会惊醒,然而针一穿肉,她的眉头反而松了些,只是冷汗一层层地冒,手也捏紧了。

    “这……”医女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回头看了青苔一眼:“我的医术还算不得很纯熟,要不再让人去宫里请个医女出来?”

    青苔黑了脸:“人都这样了,哪来的时间再去请人?缝合伤口你都不会吗?”

    “……会是会。”但是她手抖啊!

    医女快哭了,缝了一针,感觉到床上人紧绷的皮肉,再看一眼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这些闺阁里的娇客向来细皮嫩肉,受个风寒都得哭哭啼啼的,就没见过这不用麻沸散直接缝针的!

    她一声不吭不喊疼,她都觉得疼啊!

    心神难定,医女瞧着那伤口起码要缝几十针,当下都坐不稳了:“姑娘,奴婢真的不太合适,奴婢还是去给王爷请罪吧,快些叫人请个资历老些的医女来!”

    说完,不等青苔拒绝,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

    青苔气急:“你这算什么?针都下了,竟然不能一次缝完?!”

    医女哭得比床上的桃花还惨,脸色也是惨白,身子抖得跟小鸡崽子一样,不由分说就站起来往外跑。

    “你站住!”伸手想抓,却没她动作快,青苔连忙给桃花盖了被子然后追出去。

    南王府因为主子仁慈,下人都是胆子大的,这医女也没往别处跑,直接就朝旁边南王的书房去了。

    “王爷!”

    穆无暇和沈在野正在僵持,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穆无暇皱眉就开了门:“怎么?”

    医女满头是汗地跪在院子里,带着哭腔道:“奴婢缝不了那位夫人的伤,王爷还是快些找人进宫,在宫门落钥之前请个老些的医女来吧!”

    沈在野跟着站到了门口,闻言睨着那医女道:“一点伤口都缝不了,这医女的名头是你们王爷随意赏赐的不成?”

    “丞相有所不知!”医女连忙道:“不是奴婢缝不了,实在是……那位夫人伤势严重,又不肯用麻沸散,奴婢不敢妄动。”

    现在这高门贵府里,最流行的就是“治不好某某,你们通通陪葬”!她只是个小医女啊!还不想那么早死!屋子里那情况,一看就不太妙,她又不傻,还真等着赔命不成?

    “不肯用麻沸散是什么意思?”穆无暇皱眉:“她醒了?”

    “没有。”青苔站在后头,低头道:“主子只是以前就说过,不用镇痛之药。”

    “荒唐!”沈在野冷哼:“人都没醒你也听命?”

    说罢,一甩衣摆就往外走。

    穆无暇连忙跟上,心里也觉得青苔定是傻了,人都不清醒了,还管那么多命令做什么?她家主子的命肯定是最要紧的才对。

    结果回到主屋看了情况之后,他发现自己错怪青苔了。

    沈在野端着麻沸散要往姜桃花的嘴里灌,奈何她牙关竟然咬得死紧,怎么也掰不开。

    有一瞬间穆无暇觉得桃花可能是醒着的,不然不会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浑身充满戒备。

    但是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这人的确是在昏迷,没有清醒。

    “怎么会这样?”沈在野皱眉,转头看向青苔:“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毛病?”

    青苔无奈地摇头:“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在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谁也别想让她的牙关松开。即便是强行撬开灌东西进去,就算只是白水,她也会吐出来。”

    她到主子身边也只有两年而已,以前发生过什么,还真是不知道。

    沈在野抿唇,睨了桃花好几眼,表情有些不耐烦了:“不用药就不用吧,疼死也是她自找的。但是伤口还算在我的头上,流血而死就不太好了。把缝伤口的针拿来。”

    医女一愣,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桃花身上。

    穆无暇大惊,转头瞪她:“你下了针还半途跑了?”

    “王爷息怒!”医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奴婢当真是没胆子缝完……”

    “罢了,你们都出去,王爷也去书房等着微臣。”沈在野皱眉挥手:“青苔留下来帮忙即可。”

    穆无暇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来缝?”

    “缝针没什么难的。”沈在野道:“她自己不怕疼,微臣还能怕她疼不成?再耽误下去,白受这一条人命,您岂不是更要与微臣不死不休了?”

    抿了抿唇,穆无暇点头,麻利地带着医女出去。

    青苔眼神古怪地瞧着沈在野,一时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愣着干什么?”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姜桃花惨不忍睹的伤口,沈在野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朝青苔道:“去准备热水帕子,你主子这一身的血,伤口都看不清了。”

    “……是。”嘴上应着,青苔却没真动。她很怕自己一个转身他就把自家主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怕我害她?”瞧着这丫鬟的脸色,沈在野气极反笑,捏着桃花的肩膀道:“这女人不知道多聪明,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保护符,我动不了她的,你放心去!”

    保护符?南王爷吗?青苔一愣,呆呆地点了头然后往外走。

    主子的确说过,只要南王爷答应护她,那她们就不会死在沈在野手上了,只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懂当前的形势。

    为什么有了南王的庇佑,沈丞相就当真不动她们了呢?

    想不明白,青苔摇头,还是赶紧去找热水。

    瞧着这半床的血,沈在野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就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说她想活吧,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行为。可说她不要命吧,她又那么费尽心机地要从他手里逃出去保命。

    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伤口放男人身上都该疼个半死,她竟然连麻沸散都不肯用?人再不怕疼,也有个限度吧?!

    心下一阵烦躁,沈在野伸手就捏了一旁吊着的针,对齐了伤口,毫不留情地开始缝合。

    “唔。”

    大概是他用的力气太大,姜桃花痛得闷哼了一声,眼睛闭着都流了一串儿的泪水下来,打湿了他半片肩膀。

第36章 哪儿舒服? 1000钻石加更

    ???????“是啊,妾身如今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呢?”声音里满是哽咽,她扯着嘴角勉强笑道:“人人都在说呢,妾身如今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上一刻还笑语盈盈的人,须臾之间竟然就伤心成了这样?穆无暇看傻了眼。呆愣了片刻之后,立马慌了。

    “你别哭啊,本王说错话了,本王认错。”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找手帕,他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你该是委屈难过的,本王知道,所以今日才会来这么一趟。”

    真是个耿直的孩子,这么容易被骗,反倒是让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连忙收敛了些,朝他颔首:“王爷真是个好人。”

    “也没什么好的,他们背后都骂本王傻,总是得罪人。”穆无暇撇嘴:“今日也是,府上的人都劝本王不要来,可本王坐不住。总要来问问你才安心——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半路改嫁给沈丞相的?”

    “心甘情愿?”桃花瞪大了眼,张口就想否认。虽然她是想踩着人往上爬来着,但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嫁给沈在野的啊,是那禽兽强要了她,让她不得不改嫁的!

    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想起了自己今日的任务,只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气,抬眼,泪汪汪地看着穆无暇:

    “此事,由不得妾身做主的。妾身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嫁过来。无依也无靠。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又在丞相府的屋檐下……您这样问妾身,妾身当真无法回答。”

    “怎么会无法回答?”穆无暇皱眉:“愿意就是愿意的,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的啊。”

    轻轻叹了一口气,桃花道:“世上的事情不是都可以用愿意和不愿意来回答的。”

    比如现在,她要是回答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得罪死了这小王爷,以后就少了一条退路。可要是回答不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明摆着逆了沈在野的意,往后在这相府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又不蠢,沈在野挖个坑,还就傻不愣登往里跳哇?

    “为什么?”小王爷犟起来了。眉目间重新带上了戒备:“你也想糊弄本王?”

    “不是。”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桃花扁了扁嘴:“请王爷设身处地为妾身想一想!妾身突遭横祸,根本身不由已,如今大局已定,妾身背负不洁与趋炎附势等众多罪名,自尽未遂,忍辱偷生。如今这境地,岂是区区愿意或不愿意这几个字能概括的?”

    穆无暇一愣,表情又柔软了下来。看着桃花脸上这哗啦啦的眼泪儿,觉得不忍心了,终于从胸口掏出一张帕子来递给她:“你手帕都哭湿了。”

    “多谢王爷。”桃花嘤嘤嘤地接过,拿自己的手帕擤了鼻涕扔了,然后继续捏着南王的手帕擦眼泪。

    “既然你说你是身不由己,那可能跟本王说说前日的事情经过?”他问。

    桃花乖巧地点头:“前日送亲的队伍被野狼拦在了半路,护卫四散,街上跑得没了人,妾身的丫鬟带着人断后,让妾身先走,于是妾身就逃了一路。结果不知为何误闯了青楼后院,被人打晕灌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

    “野狼?”穆无暇皱眉:“专门来拦你的送亲队伍?”

    “……”桃花垂眸,心想难不成我还提着裙子去问野狼一句“你们是不是专门来拦我的”?

    “妾身不知野狼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

    小王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国都里前些日子就闹进了野狼,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没有捕获,偏生还在你我大婚之日出了乱子?”叉吐团血。

    桃花抿唇:“这个没人能控制吧,谁能操纵野狼呢……”

    “有人能。”穆无暇眼里隐隐起了怒火,侧头看向相府四周:“丞相府上就有门客名秦升,擅长驯狼。”

    什么?!

    姜桃花脸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是一沉。

    街上遇见的野狼不是偶然吗?难不成是沈在野的人在背后控制?

    这也太可怕了吧,为什么啊?她嫁不成南王,对沈在野有什么好处?这么处心积虑来害她,难不成她上辈子挖了他家祖坟?!

    又气又怕,桃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的事实就是她斗不过沈在野,已经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那就只能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暂时保住小命,剩下的事情慢慢查。当下首先要做的,还是稳住南王爷。

    “王爷怕是想多了。”桌下的手捏得死紧,桃花脸上却还是万分镇定:“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那些野狼不像是被人操控的,就是饿极了黄昏出来觅食,正好遇上送亲队伍而已。”

    穆无暇眉头未松:“这也能看得出来?公主当时不是顾着逃跑吗?”

    当然是看不出来的啊,不过答应了人的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得做到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道:

    “虽然是在逃跑,但妾身也看了两眼,场面混乱。野狼若是有人控制,该直接来咬妾身才是,可是它们没有。妾身也是自己乱跑才跑到青楼后院的,怪不得别人。”

    穆无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公主是到了青楼后院,被景王的人当成歌妓打晕,送给了沈丞相?”

    “是的。”桃花颔首道:“一进院子就被打晕了,后来的事情妾身就都不知道了。”

    就是知道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说那些啊!

    小王爷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嘴唇抿着,下颔的弧线也是紧绷,好像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良久之后,才道:“本王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与你无关,也许是命运捉弄,也许是景王哥哥从中作梗,你只是受害者。”

    “您不怪妾身了么?”桃花眼巴巴地问。

    “这样的情况下,本王若是还怪你,岂不是太过分了?”叹了口气,穆无暇道:“也许是你我今世没有夫妻的缘分吧。”

    虽然这小王爷身姿已经甚为挺拔,模样也清秀,但毕竟比她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桃花还是有些尴尬的,只能拿帕子掩着眼睛叹气。正想说点什么呢,对面的人却是一惊:

    “手帕拿错了,公主可否还给本王?”

    啥?桃花一愣,拿下手帕来看了看。这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绢帕,只是上头绣了一朵花,层层叠叠,五颜六色,不知是何品种。

    这花手帕,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抿了抿唇,桃花看着穆无暇问:“这帕子对您来说很特别吗?”

    穆无暇犹豫了一番,看了看站得很远的随从,低声道:“这是吴国的一种风俗,在春日之时将百春花绣帕贴身携带,可以祈求春神娘娘保佑家宅和睦,国家兴盛,百姓安康。”

    “只是,父皇不喜我崇尚吴国风俗,这东西也只能偷偷带着了。”

    眼波流转,姜桃花细细地打量了这手帕,慢慢递回南王面前:“是这样啊,皇上既然不喜欢,王爷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别的习俗规矩本王都没再推崇了,只这迎春礼,是吴国最重要的礼节,吴国男儿不管在哪儿,都是要遵守的。”穆无暇小声说着,像是很心虚,接了帕子就塞回袖子里:“本王虽然是大魏子民,但到底也在吴国长大,所以……”

    “妾身明白了。”桃花颔首,轻轻倒吸了一口气,笑道:“这花也是吴国特有的图腾吧?没在别的地方看过。”

    小孩子没心眼,人家问,也就老老实实地开口答:“是啊,世间是没有这百春花的。一朵花生七色,只能是仙花。据说是吴国第一位皇后绣出来的,此后就一直传承,算是吴国的信仰。”

    信仰这个东西吧,不管人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只要心在,就不会舍得抛弃。

    桃花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勉强笑了笑,揉了揉眼角。

    “你可是累了?”小王爷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想起身道:“本王也不宜久留的,既然该问的都问了,那就此告辞,本王再去找丞相聊聊。”

    “多谢王爷今日宽厚。”姜桃花起身,朝南王行礼:“王爷慢走。”

    穆无暇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女子也当真是可怜,心下微叹两声,便转身离开。

    亭子外头站着的青苔见人走远,便进来打算扶自家主子一把,谁曾想桃花竟然直接跌坐了下去,眉头紧皱,眼神飘忽。

    “主子?”青苔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闭了闭眼,桃花伸手抓着青苔的胳膊,小声道:“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啊……”

    青苔很茫然,姜桃花垂头,开始自顾自地想一些事情。

    先前就说过,她是个记性很好的人,所以她记得昨日晚上给沈在野更衣的时候,从他怀里掉下来的花手帕上绣的图案。

    那图案跟南王今日手帕上的一样,是吴国特有的む被奉为信仰的百春花。

    南王曾在吴国为质子,遵循吴国风俗尚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沈在野也带着百春花的帕子???????

第37章 女人该站在后头

    a-?????倒吸一口凉气,湛卢连忙磕头:“主子明鉴,奴才绝无越轨之心!”

    慢慢将玉佩戴回自己腰上,沈在野重新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若是有不轨之心,也怪不得你。”他淡淡地道:“那女子的媚朮太过厉害。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甚至连他,可能也中招了吧,不然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窗口看月亮了?

    心下微震,湛卢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家主子两眼,然后垂头道:“有件事奴才一早就想问您了。”

    “你问。”

    “您对姜娘子,似乎不太一样。”湛卢放低了声音:“从和风舞开始就有些失常,为什么?”

    沈在野沉默。

    今晚的月亮很皎洁,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一转眼好像就能回到姜桃花和穆无暇大婚那天。

    赵国公主与南王的婚事,整个大魏都没有几人放在心上,所以送亲的队伍只有十几个护卫,松懈又懒散,以至于秦升在国都里养了几天的野狼一上去就把人吓得四散。

    人群混乱之后。有人负责拖住姜桃花的贴身丫鬟,有人负责暗暗给她引路,制造机会让她往和风舞的方向跑。

    姜桃花是聪明的,一路丢了不少彩色的石子儿,可惜。他的人就在后头,她丢多少,那人就捡多少,再往其他地方乱扔,以求在完事之前没人能找到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他让姜桃花在青楼**,那景王难逃罪责。势必被皇帝责骂,生了嫌隙。而南王不仅不用娶这个会媚朮的公主,更会得到皇帝的赏赐。至于他,他是个不知情的人,景王怪不到他头上。

    然而,当他站在二楼上看见那女子不经意的一抬脸的时候,他突然改主意了。

    一箭双雕多没意思啊,一箭四雕才是本事。既然这女人如此倾国倾城,又何不让他亲自领教呢?之后,景王还连带着算是拖累了自己,也就欠了自己一个交代,一举四得。

    他只是表面重女色。不是个真正贪图美色的人,但是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反正这人都会死,那不如陪他放纵一回也好。

    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的,难不成每一个禁欲的人身子里都住着一个浪鬼?沈在野没想明白,也不打算去细想,反正一切都依旧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但是,从他踏进那间屋子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相府的后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妖媚的ウ端庄的ウ活泼的ウ知趣的,然而他从来没见过姜桃花这样的。

    雪白的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红色的锦被衬着肌肤,当真是诱人至深,加上这人媚眼如丝,又挣扎又渴望的模样,瞬间便叫他失了控。她分明不是最美的,但那一双眼睛却像是有漩涡,扯着他一点点地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也许是姜桃花在用媚朮的原因吧,他没有防备,所以享受ウ沉沦。要不是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那肯定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活着。

    “我为什么失常,一点也不重要。”敛了心神,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那就够了。”

    “……是。”湛卢抿唇,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昨日您半夜回临武院,顾娘子派人来盯着了。”

    “那女人就是爱计较。”不在意地挥手,沈在野轻舒一口气:“随她去吧,反正明天之后,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奴才明白。”

    起身关窗,沈在野也收拾了自个儿,躺**休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竟然梦见姜桃花了。

    那女人穿着一身绣桃花的长裙,裹着粉色的袍子,倚在桃花树下对人笑。她面前的人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却是手执画笔,慢慢地画着她。

    即便在梦里,沈在野还是皱了皱眉,心想这么**的女人,幸好没有嫁给南王。

    月亮西沉,天色渐渐亮了,待到辰时,姜桃花就起身开始梳妆了。

    她穿了沈在野准备的华贵的裙子,然而在穿那裙子之前,先穿了一件素裙在里头,发饰也是用些轻巧的固定,压头的只用来装点。

    “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花忍不住叹息:“分明是张沉鱼落雁的脸,为什么每次打扮都要遇上逃命呢?”

    青苔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她身后,闻言看了看四周,然后道:“地图奴婢已经拿到了,碎银也准备好了。”

    “嗯。”桃花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又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姜桃花整理了一下外袍,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沈在野竟然跨进来了。

    “爷?”惊讶万分,桃花眨了眨眼:“您今日不用上朝?”

    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没睡好,沈在野揉着眉心道:“折子递上去了,今日我休假。”

    “哦……那爷要随妾身一起去北门亭吗?”

    “不了,等会还有其他的要紧事。”看了她两眼,沈在野微笑:“我只是在你临行前来看看你。”

    临刑前。

    桃花脸上笑着,心却在咆哮在呐喊!这简直是直白啊!都说临刑前来看她了,她果然没有猜错,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逃的了!

    “怎么这么紧张?”靠近她两步,沈在野垂眼看着她,眼神温柔极了:“很怕景王吗?”

    比起景王,我更怕你。

    桃花嘿嘿了两声,微微屈膝:“有爷撑腰,妾身不怕。”

    “嗯。”

    应了一声,沈在野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下了,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端起旁边青苔放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

    他不吭声,桃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陪他干坐着。但是这位爷不走,她是不可能先离开的,于是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时辰慢慢过去。

    茶凉了,沈在野一口也没喝,只将杯子放下,目光深深地看进桃花的眼里:“你路上小心。”

    四目相对,桃花微微一愣,歪了歪脑袋,突然朝他很是天真地一笑:“爷在担心妾身?”

    “你看得出来?”沈在野轻笑。

    “嗯,您的眼里写着舍不得和犹豫。”桃花眼里满是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地看着他道:“短短几日,爷能对妾身情深至此,妾身也是无憾了。”

    抿了抿唇,沈在野垂了眸子,像是带着道别的释然,挥手道:“去吧。”叉长纵才。

    “妾身告退。”姜桃花起身行礼,眼睛一直看着他没有移开,直到转身。

    青苔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不经意往屋里看了一眼。

    主位上的丞相爷依旧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那样的眼神……好生奇怪。

    “走吧。”桃花低声道。

    回过头来,青苔带着她一路到了侧门,等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问:“相爷这是怎么了?”

    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桃花淡淡地道:“即将告别不久前才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良心不安。”

    啥?青苔震惊。

    嗤笑了一声,桃花喃喃道:“我方才没说,他那双眼里有不舍,有犹豫,更多的是狠绝,分明就是在同我做最后的告别。不过……能让他专门过来陪我坐这么久,看起来这相爷也未必绝对无情。”

    他是知道她会没命,所以方才才不掩饰情绪了。若她傻一点,就当真该觉得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出门而已。但事实是,他对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掩饰的。

    昨晚入睡之前,桃花是愤怒过的,毕竟自己是个公主,他怎么能说弄死就弄死?万一会影响两国邦交呢?

    但后来她就想通了,沈在野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要她去见景王,她肯定是死在景王面前的,所以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罪责全在景王身上。

    看来上辈子有可能是她和景王合伙挖了他家祖坟吧,多大仇啊。

    青苔皱眉,轻轻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然后掀开些帘子看向外头。

    车夫是相府的人,车边还有四个护卫,昨夜已经悄悄换好了,有两个是从赵国跟过来的她们自己的人,只等到了合适的地点,就可以逃了。

    姜桃花看着地图,手指落在一个街口上:“这里,离那边最近。”

    “奴婢明白。”

    车夫是会功夫的,接了这任务,心想后头不过两个弱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要到了北门,那就可以交差回去领赏了。

    于是他这一路心情都很好,甚至哼着小曲儿。

    “滴哩啷个啷呀,啷个里个啷……”

    “好听!”一曲哼完,旁边竟然有捧场鼓掌的!车夫高兴地扭头,却见青苔冲自己一笑,然后照脸就是一拳揍了过来!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揍得摔下了马车,昏迷不醒。

    车旁的两个护卫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另外两个护卫同时打晕。

    “好样的!”桃花看得直鼓掌,然后麻利地将锦袍和头上多余的头饰取了,再伸手掏出一瓶子猪血来。

第38章 惊险刺激的踏青

    ???????桃花有点紧张,觉得四周的气氛好像都突然暧昧了起来。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没感觉的,一张脸从微恼恢复了平静,愈加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爷打算问臣的罪吗?”

    包好了伤口。沈在野心平气和地开口问南王。

    穆无暇背脊挺直,语气古怪地道:“本王没有资格问你的罪。或许你做的是对的。”

    “但是,本王有选择自己该走哪条路的权利。”

    听前半句沈在野还觉得有些欣慰,后半句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王爷!”

    “本王一早就说过了,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有人愿意坐车,有人愿意走路。你也没道理觉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错的。”

    穆无暇语气坚定地道:“本王说过,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铺好的路。”

    不走人家铺好的路,自己去踩满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吗?桃花表示怀疑,但是她失血过多,硬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为勉强,面前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还跑偏了话题,她顿时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有点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桃花语气坚定地朝着穆无暇道:“恳求王爷。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让丞相将妾身带走,妾身会没命的!”

    说完,立马晕厥了过去。

    沈在野黑着脸搂着她,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传过来。更叫他哭笑不得。

    都去了半条命了,还能说出这种话,也真是够拼的!

    穆无暇很是认真地点了头,听着桃花的声音也能感觉她虚弱至极了,于是道:“要谈话就去书房,让医女进来给姜氏看看。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颔首。将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着他出去。

    屋子外的医女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人终于出去了,青苔连忙带着她进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不醒,青苔红了眼,低声对医女道:“伤口未及内脏,只到皮肉,但也极深,需要缝合。”

    医女点头,打开药箱就拿了麻沸散出来,正要倒热水,却听得面前这丫鬟道:“不要用镇痛的药。”

    微微一愣。医女皱眉道:“缝合伤口极为疼痛,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镇痛药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缝合极疼,但是主子向来不用任何镇痛药。”

    原先在赵国断过腿,接腿那么疼的时候,姜桃花都坚持没用麻沸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麻沸散这一类的镇痛药是要伤脑子的,除非它能疼得我断气,否则都不要用!脑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觉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极的时候强制用来着,谁知道从接骨开始到结束,姜桃花愣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一点机会也没给人。

    能拿她怎么办呢?

    医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肠线,烧针准备。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处的情况不够安全,眉头始终紧皱。

    医女一度担心缝合的时候这人会惊醒,然而针一穿肉,她的眉头反而松了些,只是冷汗一层层地冒,手也捏紧了。

    “这……”医女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回头看了青苔一眼:“我的医术还算不得很纯熟,要不再让人去宫里请个医女出来?”

    青苔黑了脸:“人都这样了,哪来的时间再去请人?缝合伤口你都不会吗?”

    “……会是会。”但是她手抖啊!

    医女快哭了,缝了一针,感觉到床上人紧绷的皮肉,再看一眼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这些闺阁里的娇客向来细皮嫩肉,受个风寒都得哭哭啼啼的,就没见过这不用麻沸散直接缝针的!

    她一声不吭不喊疼,她都觉得疼啊!

    心神难定,医女瞧着那伤口起码要缝几十针,当下都坐不稳了:“姑娘,奴婢真的不太合适,奴婢还是去给王爷请罪吧,快些叫人请个资历老些的医女来!”

    说完,不等青苔拒绝,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叉长木亡。

    青苔气急:“你这算什么?针都下了,竟然不能一次缝完?!”

    医女哭得比床上的桃花还惨,脸色也是惨白,身子抖得跟小鸡崽子一样,不由分说就站起来往外跑。

    “你站住!”伸手想抓,却没她动作快,青苔连忙给桃花盖了被子然后追出去。

    南王府因为主子仁慈,下人都是胆子大的,这医女也没往别处跑,直接就朝旁边南王的书房去了。

    “王爷!”

    穆无暇和沈在野正在僵持,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穆无暇皱眉就开了门:“怎么?”

    医女满头是汗地跪在院子里,带着哭腔道:“奴婢缝不了那位夫人的伤,王爷还是快些找人进宫,在宫门落钥之前请个老些的医女来吧!”

    沈在野跟着站到了门口,闻言睨着那医女道:“一点伤口都缝不了,这医女的名头是你们王爷随意赏赐的不成?”

    “丞相有所不知!”医女连忙道:“不是奴婢缝不了,实在是……那位夫人伤势严重,又不肯用麻沸散,奴婢不敢妄动。”

    现在这高门贵府里,最流行的就是“治不好某某,你们通通陪葬”!她只是个小医女啊!还不想那么早死!屋子里那情况,一看就不太妙,她又不傻,还真等着赔命不成?

    “不肯用麻沸散是什么意思?”穆无暇皱眉:“她醒了?”

    “没有。”青苔站在后头,低头道:“主子只是以前就说过,不用镇痛之药。”

    “荒唐!”沈在野冷哼:“人都没醒你也听命?”

    说罢,一甩衣摆就往外走。

    穆无暇连忙跟上,心里也觉得青苔定是傻了,人都不清醒了,还管那么多命令做什么?她家主子的命肯定是最要紧的才对。

    结果回到主屋看了情况之后,他发现自己错怪青苔了。

    沈在野端着麻沸散要往姜桃花的嘴里灌,奈何她牙关竟然咬得死紧,怎么也掰不开。

    有一瞬间穆无暇觉得桃花可能是醒着的,不然不会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浑身充满戒备。

    但是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这人的确是在昏迷,没有清醒。

    “怎么会这样?”沈在野皱眉,转头看向青苔:“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毛病?”

    青苔无奈地摇头:“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在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谁也别想让她的牙关松开。即便是强行撬开灌东西进去,就算只是白水,她也会吐出来。”

    她到主子身边也只有两年而已,以前发生过什么,还真是不知道。

    沈在野抿唇,睨了桃花好几眼,表情有些不耐烦了:“不用药就不用吧,疼死也是她自找的。但是伤口还算在我的头上,流血而死就不太好了。把缝伤口的针拿来。”

    医女一愣,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桃花身上。

    穆无暇大惊,转头瞪她:“你下了针还半途跑了?”

    “王爷息怒!”医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奴婢当真是没胆子缝完……”

    “罢了,你们都出去,王爷也去书房等着微臣。”沈在野皱眉挥手:“青苔留下来帮忙即可。”

    穆无暇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来缝?”

    “缝针没什么难的。”沈在野道:“她自己不怕疼,微臣还能怕她疼不成?再耽误下去,白受这一条人命,您岂不是更要与微臣不死不休了?”

    抿了抿唇,穆无暇点头,麻利地带着医女出去。

    青苔眼神古怪地瞧着沈在野,一时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愣着干什么?”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姜桃花惨不忍睹的伤口,沈在野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朝青苔道:“去准备热水帕子,你主子这一身的血,伤口都看不清了。”

    “……是。”嘴上应着,青苔却没真动。她很怕自己一个转身他就把自家主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怕我害她?”瞧着这丫鬟的脸色,沈在野气极反笑,捏着桃花的肩膀道:“这女人不知道多聪明,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保护符,我动不了她的,你放心去!”

    保护符?南王爷吗?青苔一愣,呆呆地点了头然后往外走。

    主子的确说过,只要南王爷答应护她,那她们就不会死在沈在野手上了,只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懂当前的形势。

    为什么有了南王的庇佑,沈丞相就当真不动她们了呢?

    想不明白,青苔摇头,还是赶紧去找热水。

    瞧着这半床的血,沈在野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就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说她想活吧,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行为。可说她不要命吧,她又那么费尽心机地要从他手里逃出去保命。

    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伤口放男人身上都该疼个半死,她竟然连麻沸散都不肯用?人再不怕疼,也有个限度吧?!

    心下一阵烦躁,沈在野伸手就捏了一旁吊着的针,对齐了伤口,毫不留情地开始缝合。

    “唔。”

    大概是他用的力气太大,姜桃花痛得闷哼了一声,眼睛闭着都流了一串儿的泪水下来,打湿了他半片肩膀。

第39章 你不能这么粗鲁

    z}~~~~~青苔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沈丞相年方二十六,有姬妾无数,却无子嗣。似乎是深得皇上宠信。位高权重,在朝中势力不小。”

    眼眸“叮”地一下亮了起来。姜桃花眨了眨眼:“这个丞相比南王势力还大?”

    “这是肯定的。”青苔点头:“南王年纪太小,又无权无势,只是有王爷的名头,在皇子当中是最不受宠的。”

    也就是说,她错过了个王爷,却捞着了个更了不得的丞相?那这买卖也不亏啊!姜桃花立马精神了,嘿嘿笑了两声,就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

    “去给我找根绳子来。”

    “公主?”青苔皱眉:“您要做什么?”

    “你别紧张。”桃花轻松地道:“我上个吊而已。”

    青苔:“……”

    “哎,你别压着我啊,疼!”瞧这丫头紧张得立马扑上来的样子,姜桃花就哭笑不得。被她死死压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机会开口:“我没想死,真的!但是现在这形势是你家公主我错嫁了,不上个吊人家会以为我想顺水推舟巴结丞相,是个趋炎附势之人!”

    青苔停了动作。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您难道不是想顺水推舟巴结丞相,难道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吗?

    读懂了她的眼神,桃花奸诈地笑了两声,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跟着你家公主我学东西的日子还长着呢。想活命,那就得把心里想的东**着点,该做的样子都得做齐全了,明白吗?”

    “……奴婢去找绳子。”

    “乖。”

    从床上坐起来,姜桃花立马进入了状态,跑到妆台前给自己抹了粉,点了个凄凄惨惨憔悴妆。然后接过青苔找来的绳子就往房梁上一挂。

    “去外头站着,来人了喊一声。”

    “是。”青苔应了,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公主,您这绳子……”

    “放心吧,活扣。”朝她扬了扬,桃花很自信地站上了凳子。

    点点头,青苔转身出去,刚一关上门,就听见有人来通报:“丞相回府了!”

    “啊,这么快?”吓了一跳,青苔连忙往屋子里吼了一声:“来了!”

    深吸一口气,姜桃花抓着吊绳。把自己的头往里头一塞,脚下一蹬,直接跟腊肉似的挂在上头直晃荡。

    可是,晃荡了三个来回,她脸都红了,也不见人推门进来。

    什么情况?

    挣扎着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喘不上气了,桃花连忙将系扣扯开,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可是好死不死的,偏生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

    门被推开了。

    姜桃花抽着嘴角抬头,就跟一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是她凭直觉就能猜到是谁。

    “沈丞相?”

    面前的人微微挑眉,五官在她眼里变得清晰起来。眉如剑直,鼻如山挺,一双瑞凤眼生而含情,若不是身姿挺拔,倒还挺像个文弱书生,可他气场极强,虽然脸上带笑,但看着叫人背脊发凉,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长得俊朗是没错,可明显也不是个好惹的,看他靠近,姜桃花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上次见得匆忙狼狈,没能好好问安,现在终于正式见面了。”他低身下来,温柔地凑近她面前,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

    “大魏丞相沈在野,见过公主。”

    沈在野?名字倒是有意思,分明高居庙堂,还偏叫在野。

    桃花勉强笑了笑:“见过沈相爷,您可以先让我起来吗?”

    “自然。”他颔首。

    还算有礼貌啊,跟昨晚那禽兽是同一个人么?姜桃花有些狐疑。

    然而沈在野说完这话,竟然就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一双眼眸近在咫尺,深深地看着她问:“公主刚刚是在寻短见?”

    心漏跳了一拍,姜桃花别开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情,连忙酝酿了一下情绪,掩面哽咽道:“事到如今,桃花若是苟活,该以何面目对天下人?”

    “昨日之事,实在是误会。”长长地叹了口气,沈在野就这么抱着她在床边坐下,看了一眼门口伸着脑袋的青苔,后者老实地将门合上了。

    眼帘垂下,沈在野眉头微皱,看起来颇为懊恼:“在下与景王本是在和风舞喝酒,景王说有美人要献给在下,在下便顺了景王爷好意,却没想那人是……唉,昨晚进宫,景王被皇上重罚,并将公主赐给了在下,不知公主可否为赵国忍辱,好生活着?”

    啥?打晕她的那群人,是景王的人?姜桃花皱眉:“不至于吧,景王怎么会错把我当美人送给你了?我好歹是公主啊。”

    “公主遇野狼群之后逃走,丢了凤冠霞帔。”沈在野道:“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又误闯和风舞,被错抓了也算正常。”

    对哦,她跑的时候为了方便,把凤冠霞帔都丢了的。桃花点头,可是转念又想,不对啊!

    “你怎么知道我把凤冠霞帔丢了?”

    微微一笑,沈在野伸手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去耳后:“因为下人在找您的时候,找到了您的凤冠霞帔。”

    好像也能解释得通,桃花点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小了些:“皇上将我给你了,那南王怎么办?”

    “南王年方十六,不急立正妃。”沈在野跟摸波斯猫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分外蛊惑人心:

    “在下已经禀告圣上,补偿了南王不少东西。”

    这么说来算是皆大欢喜啊,除了景王那个倒霉蛋,其余人各有所得。桃花点点头,忖度了一番形势,果断抱上了沈在野的大腿!

    “那以后,妾身就是相爷的人了!”

    沈在野挑眉,看了一眼仍旧在房梁上悬着的绳子,再低头看看脚边这两眼放光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好,即日起,公主就是这相府里的娘子了。”

    “多谢……等等。”感觉有点不对劲,桃花眯了眯眼:“娘子是什么?若是没记错,相爷的正室该是叫夫人。”

    “嗯,正室是称为夫人没错。”沈在野睨着她,道:“可惜在下六年前已有正室,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圣上对在下也是十分理解,故而只能委屈公主,做二等的娘子了。”

    姜桃花:“……”

    她为什么总感觉面前这人有些阴险呢?虽然瞧着是惋惜的表情,但这语气叫人听着……想上去照脸给他糊一巴掌!

    垂了眼眸,她飞快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其实她这次远嫁大魏,也算是赵国皇室不要脸的倒贴行为。赵国因为内乱,国力衰退,远不如前,国主便希望通过和亲的方式增进两国友谊,以免大魏趁虚而入。

    大魏皇帝明显是不想买这个账的,无奈她千里狂奔,没给人家拒绝的机会就到了国都,皇帝一怒之下就指了个年纪比她还小,又不受宠的王爷给她。

    其实就算没沈在野这一出,她的日子也未必有多好过。现在有机会在相府当二等娘子,实际上也比去给南王当正妃有前途。

    已经没别的路可以选了。

    “多谢相爷厚爱。”深吸一口气,姜桃花识趣地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沈在野多看了她两眼,跟着起身道:“免了,很快会有管事来教公主大魏官邸的规矩,公主跟着学就是了。”

    “妾身明白。”低头送走这位大爷,桃花站在门口,看着沈在野的背影离开这院落,才一把将青苔拉进屋子,然后锁上了门。

    “公主?”瞧着自家主子这难看的脸色,青苔好奇极了:“这是怎么了?不是挺顺利的么?”

    深吸了一口气,桃花跌坐在床上,呆呆地道:“咱们可能进了什么圈套了。”

    “圈套?”青苔一愣:“怎么会?如今的形势不是对您更有利吗?”

    丢了南王,得了丞相,只赚不赔来着。

    摇摇头,姜桃花道:“沈在野这个人给我感觉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冲你脖子上咬一口的那种,他刚刚撒谎了,我到底为什么会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这一切他好像是都知情的。”

    “什么?!”吓了一跳,青苔连忙半跪在她旁边,皱眉望着她:“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记性好。”桃花眯了眯眼:“就算昨日我身中媚毒,也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当时我就说过自己的身份,企图吓唬他,结果他的第一反应,是来捂我的嘴。”叉长役弟。

    就算是寻常人听见她说自己是赵国公主,也应该当做是玩笑,嘲笑一番?而他作为朝中人,知道和亲的事情,那怎么会置之不理,起码也该停下来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毕竟侵犯和亲公主,可是不小的事儿。

    然而沈在野没有考虑这些,相反,他一听就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当时只有他们两人,距离又那么近,沈在野身上没有酒味,说明没醉,那她说的话是一定能让他听清的。

    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方才说的不知情,是景王误抓了她,这话就是在撒谎。沈在野一早就知道她是赵国公主,尽管如此,还是强要了她。

    为什么呢?z}~~~~

第40章 妾身有个好法子

    £¤§§§§§沈在野出门就找御医来问伤势。

    御医一脸疲惫地道:“下官已经尽力了,娘子的命可以保住,但后续需要好生调养,否则就会落下病根。这回失血过多。伤口过长,少说也要静卧半月。补血益气。等拆了线,下官再来复诊。”

    “半个月?”眼神微动,沈在野问了一句:“要是半月之中没有静卧,反复折腾,又会如何?”

    御医一愣,抬头看他一眼,眼神瞬间古怪了起来:“若是不静养,伤口崩裂,贫血晕眩,受苦的还是娘子自己。丞相若是当真疼惜娘子,也该忍着些。”

    心里在想事情,沈在野也没注意听后头的话,只当是医嘱,就有礼地颔首:“知道了,有劳。”

    御医叹息。背着药箱转身离开,心想外头传言沈丞相爱好女色也不是空**来风,人家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房事,听他说这话。竟然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目送御医离开,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往临武院走。姜桃花既然半个月不能动,那他平时留个人在争春阁看着就行了,晚上再来上演恩爱戏码足矣。

    说了三天都会在争春阁,那接下来要被挤掉恩宠的两个女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顾氏已经被他贬了一头,只等再踩一脚,娘子之位就会空一个出来。下面两个女人的态度。也会决定她们的恩宠变化。

    他这后院里,每个女人都与朝中势力有关,且关系深重,处理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今皇上有四位皇子,皆已封王。景王虽然是历来最得宠的,但最近瑜王势头大盛,两人谁高谁低,一时还不清楚。后头的恒王虽然势力不大,但文采斐然,颇懂治国之道,也有野心,未来形势也不一定会差。

    最后是南王。

    唯一没有往丞相府里塞女人的。就是南王。

    微微勾唇,沈在野抬头看了看这大魏的天空。巍峨大国,皇帝正值盛年,国力强盛,百业俱兴,真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啊……

    像极了一把锋利的绝世好剑。

    收回目光,他低声吩咐:“湛卢,将府上刚进的汗血宝马牵去景王府吧。”

    “是!”湛卢应了,转身去办。?

    相爷不在争春阁了,金玉就连忙悄悄回去知会了顾怀柔。等午时下人都去吃饭了的时候,顾怀柔便悄无声息地进了桃花的屋子。

    姜桃花在吃饭,虽然她没什么胃口,但是为了身体能尽快好起来,还是逮着什么吃什么。顾氏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跟鸡腿做斗争。叉广圣亡。

    “啊,你来啦。”转头看见人,桃花擦了擦嘴,笑眯眯地看着她:“脸色不太好,是外面太冷了吗?”

    顾怀柔站在床前看着她,眼神冷冽:“春天到了,外面怎么会冷,冷的只是人心而已。”

    神色不变,桃花指了指床边,温柔地道:“先坐下,站着怪累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脸色微沉,顾怀柔不悦地盯着她:“被你料中爷重罚了我,你很得意吧?”

    火气好大啊,看来沈在野还真没留情?

    收敛了神色,姜桃花一本正经地道:“我没什么好得意的,倒是有些同情你,早听我的话不就好了,非得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顾怀柔想发火,可心里到底是有些怕了,咬了半天牙也只能低下身段来,在床边坐着道:“我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爷为什么重罚你?”

    “是!”

    桃花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因为爷不想让我好过啊,所以首先,就会让这院子里的人不好过,而且账都算在我的头上。”

    微微一愣,顾氏皱眉:“什么意思?”

    “比如这回的事情,若是昨日我未曾同你说那些话,那今日爷重罚于你,你还会上门来跟我说话吗?”桃花抿唇:“以你的性子,多半是会怀恨在心,以后一有机会,肯定会往死里整我,是不是?”

    心里一跳,顾氏别开眼:“我不是这样的人,谁…谁会那么小气?只是你抢我恩宠是事实,害我被重罚也是事实,以后你犯错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轻饶了你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顾怀柔心里明白,自己会做的可能比姜桃花说的还严重,指不定就故意弄些东西来整她,以平心头之恨。

    桃花笑了笑,也没反驳她,只道:“不管怎么说,你我这梁子算是结大了,以后相互敌对,各自都不会安生。但实际上,我是无辜的,什么也没做,平白多了你这一个仇家。”

    歪着头想了想,顾氏沉默。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男人在这后院里的作用啊,是最大的。”轻咳两声,桃花道:“谁与谁生恨,谁与谁亲近,其实只有爷才能影响,因为咱们不就是指着他活的么?所以他想让我不好过,实在太简单了,只要先宠我,为了我不惜重罚他人,剥夺他人的恩宠加在我身上,就会引起所有人对我的仇视。那有朝一日他不再宠我护我,我便如同掉进蛇窝,再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样说,娘子可能明白?”

    顾氏有点傻了,愣愣地看着她:“爷为什么要让你不好过?”

    这具体的理由,姜桃花是不可能告诉她的,只垂了眼眸捋了捋袖口,叹息道:“因为当日错嫁,我得罪了爷,令他蒙羞了,所以……”

    “令爷蒙羞?”顾氏瞪大了眼:“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桃花抿唇,一脸胆怯地看了看屋子里。

    顾怀柔回头,朝着越桃道:“你与这丫鬟一起出去。”

    “是。”越桃屈膝,与青苔一并退下,关上门。

    桃花重重地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看着顾怀柔道:“你在府里的时间比我久,没有发现爷有什么问题吗?”

    顾怀柔一顿,低头想了想,神色也古怪起来:“你是说……房事吗?”

    哎嘿?她是打算污蔑沈在野不举的来着,结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吗?眼睛一亮,桃花立马来精神了,靠在床头欲言又止:“你也发现了?”

    “是啊,这事儿在府里不算什么秘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顾怀柔道:“但是那怪癖算不得什么,你做了什么得罪了他?”

    怪癖?桃花一愣,心下忍不住打鼓。她与沈在野圆房那一晚上没发现什么怪癖啊,难不成这人其实有虐待人的倾向?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爱好?

    浑身一个激灵,桃花装作一脸茫然地道:“我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爷发了好大的火,说我放肆。”

    顾怀柔一惊:“你难不成点灯了?”

    桃花想了想,点了头。

    “天啊,那怪不得了。”顾怀柔瞥她一眼,捏着手帕道:“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爷晚上就寝的时候屋子里是不能有一点光的,不然他就会很暴躁,大发雷霆。咱们屋子的窗边都有厚帘子,就是为爷准备的。”

    还有这种事?姜桃花惊讶了,她记得在和风舞那晚上月光好得很,照得沈在野的脸还特别好看,他一点事儿也没有啊,怎么会是见不得光的?

    暂且按下这疑惑,桃花看着顾怀柔道:“原来是这样,我晚上是喜欢点灯睡的,怪不得爷那么生气,我当时身中媚毒,脑子也不清醒,还与他大吵了一架,爷大概是很恨我的,要不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我怕是活不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啊。”顾怀柔点头,想了一想也算心里舒坦了些。爷要是因为想最后来弄死姜桃花,所以现在这样对她的话,那她不至于那么委屈。

    “咱们其实,都是爷手里的棋子罢了。”看她一眼,桃花叹息道:“若是当真任他摆布,相互仇视,那最后只有两败俱伤。娘子今天既然过来,咱们不如就想一个互利的法子,对大家都好,如何?”

    “你有什么法子?”顾氏戒备地看着她。

    桃花微笑:“眼下我得宠,你失宠,我就能在你失宠的这段时间帮扶你,让你不至于被府里那些个见高踩低的奴才欺负。但是作为回报,还希望娘子与我站一条船,莫要害我。”

    顾怀柔沉默,眼珠子转溜了几下,起身道:“这个我要回去好生考虑。”

    “没问题。”桃花抬头看她:“眼下的情况,娘子频繁来我争春阁也不方便。若是同意我的想法,只管送个红色的香囊来,若是不同意,那日后娘子的荣辱,我便都不会再插手。”

    “好。”多看了她两眼,顾怀柔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越桃还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便跟着一起出了争春阁,往温清阁走。

    “你觉得这姜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怀柔轻声问了一句。

    越桃一愣,上前两步轻声道:“奴婢觉得她是个聪明人,就方才奴婢听见的那些话,她是有理有据的,令人信服。”

    “那你觉得她值得我投靠吗?”顾氏皱眉:“眼下她虽然得宠,但也不知道爷什么时候跟她算总账,若我真跟她站一条船,那到时候被牵连了怎么办?”

第41章 的确是个尤物

    ?i?????倒吸一口凉气,湛卢连忙磕头:“主子明鉴,奴才绝无越轨之心!”

    慢慢将玉佩戴回自己腰上,沈在野重新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若是有不轨之心,也怪不得你。”他淡淡地道:“那女子的媚朮太过厉害。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甚至连他,可能也中招了吧,不然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窗口看月亮了?

    心下微震,湛卢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家主子两眼,然后垂头道:“有件事奴才一早就想问您了。”

    “你问。”

    “您对姜娘子,似乎不太一样。”湛卢放低了声音:“从和风舞开始就有些失常,为什么?”

    沈在野沉默。

    今晚的月亮很皎洁,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一转眼好像就能回到姜桃花和穆无暇大婚那天。

    赵国公主与南王的婚事,整个大魏都没有几人放在心上,所以送亲的队伍只有十几个护卫,松懈又懒散,以至于秦升在国都里养了几天的野狼一上去就把人吓得四散。

    人群混乱之后。有人负责拖住姜桃花的贴身丫鬟,有人负责暗暗给她引路,制造机会让她往和风舞的方向跑。

    姜桃花是聪明的,一路丢了不少彩色的石子儿,可惜。他的人就在后头,她丢多少,那人就捡多少,再往其他地方乱扔,以求在完事之前没人能找到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他让姜桃花在青楼**,那景王难逃罪责。势必被皇帝责骂,生了嫌隙。而南王不仅不用娶这个会媚朮的公主,更会得到皇帝的赏赐。至于他,他是个不知情的人,景王怪不到他头上。

    然而,当他站在二楼上看见那女子不经意的一抬脸的时候,他突然改主意了。

    一箭双雕多没意思啊,一箭四雕才是本事。既然这女人如此倾国倾城,又何不让他亲自领教呢?之后,景王还连带着算是拖累了自己,也就欠了自己一个交代,一举四得。

    他只是表面重女色。不是个真正贪图美色的人,但是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反正这人都会死,那不如陪他放纵一回也好。

    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的,难不成每一个禁欲的人身子里都住着一个浪鬼?沈在野没想明白,也不打算去细想,反正一切都依旧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但是,从他踏进那间屋子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相府的后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妖媚的デ端庄的デ活泼的デ知趣的,然而他从来没见过姜桃花这样的。

    雪白的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红色的锦被衬着肌肤,当真是诱人至深,加上这人媚眼如丝,又挣扎又渴望的模样,瞬间便叫他失了控。她分明不是最美的,但那一双眼睛却像是有漩涡,扯着他一点点地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也许是姜桃花在用媚朮的原因吧,他没有防备,所以享受デ沉沦。要不是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那肯定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活着。

    “我为什么失常,一点也不重要。”敛了心神,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那就够了。”

    “……是。”湛卢抿唇,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昨日您半夜回临武院,顾娘子派人来盯着了。”

    “那女人就是爱计较。”不在意地挥手,沈在野轻舒一口气:“随她去吧,反正明天之后,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奴才明白。”

    起身关窗,沈在野也收拾了自个儿,躺**休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竟然梦见姜桃花了。

    那女人穿着一身绣桃花的长裙,裹着粉色的袍子,倚在桃花树下对人笑。她面前的人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却是手执画笔,慢慢地画着她。

    即便在梦里,沈在野还是皱了皱眉,心想这么**的女人,幸好没有嫁给南王。

    月亮西沉,天色渐渐亮了,待到辰时,姜桃花就起身开始梳妆了。

    她穿了沈在野准备的华贵的裙子,然而在穿那裙子之前,先穿了一件素裙在里头,发饰也是用些轻巧的固定,压头的只用来装点。

    “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花忍不住叹息:“分明是张沉鱼落雁的脸,为什么每次打扮都要遇上逃命呢?”

    青苔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她身后,闻言看了看四周,然后道:“地图奴婢已经拿到了,碎银也准备好了。”

    “嗯。”桃花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又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姜桃花整理了一下外袍,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沈在野竟然跨进来了。

    “爷?”惊讶万分,桃花眨了眨眼:“您今日不用上朝?”

    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没睡好,沈在野揉着眉心道:“折子递上去了,今日我休假。”

    “哦……那爷要随妾身一起去北门亭吗?”

    “不了,等会还有其他的要紧事。”看了她两眼,沈在野微笑:“我只是在你临行前来看看你。”

    临刑前。

    桃花脸上笑着,心却在咆哮在呐喊!这简直是直白啊!都说临刑前来看她了,她果然没有猜错,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逃的了!

    “怎么这么紧张?”靠近她两步,沈在野垂眼看着她,眼神温柔极了:“很怕景王吗?”

    比起景王,我更怕你。

    桃花嘿嘿了两声,微微屈膝:“有爷撑腰,妾身不怕。”

    “嗯。”

    应了一声,沈在野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下了,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端起旁边青苔放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

    他不吭声,桃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陪他干坐着。但是这位爷不走,她是不可能先离开的,于是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时辰慢慢过去。

    茶凉了,沈在野一口也没喝,只将杯子放下,目光深深地看进桃花的眼里:“你路上小心。”

    四目相对,桃花微微一愣,歪了歪脑袋,突然朝他很是天真地一笑:“爷在担心妾身?”

    “你看得出来?”沈在野轻笑。

    “嗯,您的眼里写着舍不得和犹豫。”桃花眼里满是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地看着他道:“短短几日,爷能对妾身情深至此,妾身也是无憾了。”

    抿了抿唇,沈在野垂了眸子,像是带着道别的释然,挥手道:“去吧。”

    “妾身告退。”姜桃花起身行礼,眼睛一直看着他没有移开,直到转身。

    青苔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不经意往屋里看了一眼。

    主位上的丞相爷依旧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那样的眼神……好生奇怪。

    “走吧。”桃花低声道。

    回过头来,青苔带着她一路到了侧门,等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问:“相爷这是怎么了?”

    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桃花淡淡地道:“即将告别不久前才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良心不安。”

    啥?青苔震惊。

    嗤笑了一声,桃花喃喃道:“我方才没说,他那双眼里有不舍,有犹豫,更多的是狠绝,分明就是在同我做最后的告别。不过……能让他专门过来陪我坐这么久,看起来这相爷也未必绝对无情。”

    他是知道她会没命,所以方才才不掩饰情绪了。若她傻一点,就当真该觉得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出门而已。但事实是,他对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掩饰的。

    昨晚入睡之前,桃花是愤怒过的,毕竟自己是个公主,他怎么能说弄死就弄死?万一会影响两国邦交呢?

    但后来她就想通了,沈在野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要她去见景王,她肯定是死在景王面前的,所以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罪责全在景王身上。

    看来上辈子有可能是她和景王合伙挖了他家祖坟吧,多大仇啊。

    青苔皱眉,轻轻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然后掀开些帘子看向外头。

    车夫是相府的人,车边还有四个护卫,昨夜已经悄悄换好了,有两个是从赵国跟过来的她们自己的人,只等到了合适的地点,就可以逃了。

    姜桃花看着地图,手指落在一个街口上:“这里,离那边最近。”

    “奴婢明白。”

    车夫是会功夫的,接了这任务,心想后头不过两个弱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要到了北门,那就可以交差回去领赏了。

    于是他这一路心情都很好,甚至哼着小曲儿。叉广叨弟。

    “滴哩啷个啷呀,啷个里个啷……”

    “好听!”一曲哼完,旁边竟然有捧场鼓掌的!车夫高兴地扭头,却见青苔冲自己一笑,然后照脸就是一拳揍了过来!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揍得摔下了马车,昏迷不醒。

    车旁的两个护卫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另外两个护卫同时打晕。

    “好样的!”桃花看得直鼓掌,然后麻利地将锦袍和头上多余的头饰取了,再伸手掏出一瓶子猪血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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