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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要回农村全文阅读

作者:遍地沧桑     重生之我要回农村txt下载     重生之我要回农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之我要回农村全文阅读

第1章 一块钱的羞辱

    林驹是真的蒙圈了。

    大半节课的时间,他一直想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重生了。

    时间:1979年3月16日。

    地点:马家堡子学校,六年一班的课堂。林驹是真的蒙圈了。

    人物:六年一班学生林驹,老师周玉贵。还有自己的四十多个同学。

    林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情是真的。

    自己真的重生了,回到了38年前的时候。

    1979年3月16日,这是一个令林驹记忆深刻的日子。

    前天,老师周玉贵通知交学费,一人一学期1元钱。

    但就是这一元钱,林驹家里也拿不出来。

    本来林家的日子过的还行,虽然不太富裕,但给他交学费的钱,还是应该有的。

    但这几年因为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治病花了不少钱,家里的二百多块积蓄,都花光了,现在还欠着五十多元的外债。这才导致家里一时拿不出钱来。

    虽然周玉贵没说什么,但是别人都交了,就自己没交,这让林驹感到有些耻辱。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林驹发誓,自己将来一定要有钱,有无数的钱。

    后来他考上了大学,工作几年之后,下海经商,资产达到了几个亿,终于圆了自己梦想。

    有钱了,自己就未免有些嘚瑟,买了个游艇,最后遇上台风,把小命交代了。

    然后就重生到了今天这一幕。

    老天爷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又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不过,重生到了今天这个节点,让林驹感到有些可笑。

    自己一个亿万富翁,现在竟然为一块钱学费发愁。

    既然重生了,重生到晚几年上大学,或者做生意的时候不行吗?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节点上。

    这要是叫前世的人知道了,自己情何以堪?有没脸见人之嫌啊。

    林驹还记得,前世是母亲在老叔家借了钱,给自己交了学费。

    不过,今天他不打算让母亲去借钱了。

    他要自己解决学费的问题。

    一个亿万富翁,连一块钱的学费都解决不了,自己还混个什么劲儿?

    前世自己也是白手起家的,大不了就当是重生后,老天爷给自己设的第一道门槛儿。

    既然念书了,交学费也很正常。一个学期才一块钱,还是很厚道的嘛。

    自己兄妹四人念书,一共四块钱学费。

    这一世的第一笔生意,就是赚够四块钱。

    这个时代,四块钱也不是个小数,也算一个宏大的目标吧。

    至于眼前的这个老师周玉贵,在林驹眼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这个家伙只念了五年书,连汉语拼音都不会,课本上的字都认不全,不过是靠着他在公社里老爹的关系,当了一个民办教师。

    不过,马家堡子学校的其他老师们,也比周玉贵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代的师资水平就这样。

    连林驹后来都感到奇怪,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考上大学。

    那一年是1983年,高考的录取率是3%,林驹上的是京城的重点院校之一,妥妥的天之骄子。

    当他跟村里另外四个同学一起考上大学的时候,周玉贵曾经来送行,逢人就说林驹是他的学生。

    林驹理解周玉贵的心情,他决定,过几年上大学的时候,还给周玉贵一次自豪的机会。

    好吧,既然时光又回到了原点,那就不妨从头开始。

    历史上总是有惊人相似的一幕,区别只在于参与的角色不同。

    你们还是原来的你,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我是从2017年的世界回来的,回到了将近四十年前的今天。

    既然是钱的事儿,就还是用钱来解决吧。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都不是什么事儿。

    下课的钟声终于响了起来。

    说是钟声,其实不确切。

    不过是半截铁轨挂在一棵树上,用锤子敲击发出的声音。

    至于电铃和大喇叭,这个乡村学校里还没有。

    学生们都出去了,都是些十四五岁的野孩子,一下课就像炸了群的羊,四散逃去。

    “林驹,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交上学费?我也好有个准信儿”。

    “周老师,三天之内”。

    “抓紧时间,就剩咱们班没交齐了”。

    周玉贵说完就走了。

    林驹出了教室,就见到几个小孩子向他走来。

    一共四个人,一个是他的弟弟老五、一个是大妹妹老六,一个是小妹妹老七。

    另一个是罗雅,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孩儿,比林驹低一个年级。

    林驹兄弟姐妹一共七人,大排行他是老四,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除了林驹之外,弟弟妹妹也都在这里上学。兄弟姐妹四人,每天都一起上学,一起下学回家。

    “二哥,放学了,回家吧”。

    老七蹦蹦跳跳地进来,拉着林驹的手就往外走。

    “二哥,老师今天又要交学费”。

    一边往外走,老五一边说了一句。

    “老师没批评你吧”?

    “那倒没有”。

    这就好,林驹心里松了口气。

    “老五、老六、老七,回家都别跟妈说学费的事儿”。

    “不跟妈说,从哪里拿钱”?

    跟妈说,她又哪里有钱?要是有钱,还用等到今天?

    “老师再跟你们要,就说三天之内一定交钱”。

    “二哥,你手里有钱么”?

    “现在没有,明天就有了”。

    “二哥你快点儿,老师说,不交钱就不让来上学啦”。

    “不用怕,老师吓唬你的”。

    这个老师也真是的,吓唬一个小孩儿干什么。

    唉,一点儿也不懂得教育心理学。

    一个个的,放牛倒是比教书还在行,对牲口的了解,恐怕都比对人的了解多。

    在林驹的前世,一块钱连一根雪糕都买不来。一块钱掉到地上,有的人都懒得哈腰去拣。

    但现在的一块钱,就意味着自己受教育的机会,意味着自己将来能否上初中和大学的机会。

    就因为一元钱的学费,失去读书的机会,不管将来是否成为事实,林驹都决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发生。

    学校离家有二里多路,中间要翻过一个小山岭。

    弟妹们还小,似乎没有意识到学费的重要性,一路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很快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块平地,林驹在这里停住。

    “老五,你领老六、老七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

    几个人嘻嘻哈哈先走了。

    林驹看着眼前这片平地,不禁心潮起伏。

    这片平地,就是他前世父母的墓地。

    不过,现在他的父母还在,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第2章 我回来了

    想起了父母,林驹感到很后悔。

    自己前世有钱的时候,几乎都忙于生意,到处乱跑,很少有在家里陪伴父母的时候。

    不外乎就给一些钱,觉得这样就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孝敬父母。

    等到他明白过来,想要好好陪伴父母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子欲孝而亲不在。

    东北的安东省,刚刚出了正月不久,三月的天气还比较冷。

    身边的小溪虽然已经开始融化,远处长白山余脉的高山上,还有积雪。

    “林驹,还不回家么”?

    一个声音传来,林驹回头一看,罗雅回来了。

    “哦,罗雅,你怎么回来了”。

    “林驹,这个给你”。

    罗雅抓过林驹的手,把一样东西塞到林驹手里。

    林驹伸开手,原来是一块钱。

    “罗雅,我不要你的钱”。

    “林驹,这是我过年的压岁钱,一直没花,你拿去交学费吧”。

    一块钱还有些热乎,估计是罗雅的体温。

    林驹不仅感到阵阵温暖。

    林驹和罗雅是邻居,罗家原本是城里人,属于下放户。

    分配到农村来,接受再教育。

    尽管属于城市里的失意者,罗家的生活水准,仍然要高于农村人。罗家回城走亲戚的时候,会拿回来一些饼干和糖果。

    这个时候,罗雅都会从家里拿一点来,偷偷地给林驹。

    “罗雅,我明天就有钱啦”。

    “你留着吧,你还救我一命呢。现在你有困难,我要帮助你”。

    罗雅把林驹的手推了回去。

    “罗雅,我真的不能要你的钱”。

    林驹把钱塞到了罗雅兜里。

    “哼,你再不要我就生气啦”。

    罗雅把钱掏出来,扔在林驹脚下就跑了。

    林驹捡起钱,不禁喃喃道:“罗雅,我欠你太多了”。

    在林驹的记忆里,罗雅在十四岁那年,也就是明年,就跟着父母回城了。

    等到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林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

    此后又是多年没见面,也没有罗雅的消息。

    再次得到罗雅消息,是林驹生意危机的时候。

    罗雅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又借了不少钱,帮助林驹度过了危机。

    此后又辞去了工作,帮助林驹打理生意。

    林驹前世的妻子,名叫索薇,是溪水市的选美亚军。

    因为林驹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是成功的企业家,索薇对林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等到林驹的生意出现危机,索薇第一时间就起诉跟林驹离婚,移民到了国外。

    林驹的生意出现问题之后,他原来的生意伙伴、朋友、同学,以及他曾经帮助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帮助他的,都躲得远远的。

    只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对他不离不弃,为他奔走,为他提供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持。

    要说外人,也就只有罗雅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帮助他。

    罗雅十岁那年,跟小伙伴儿们在河里玩儿,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是林驹救了她一命。

    罗雅其实一直在默默地爱着林驹,只是林驹从来没向她表白。

    直到跟索薇离婚后,两人才走到了一起。

    不过,中间已经耽误了很多年。

    想想罗雅,想想索薇,林驹不禁感慨。

    患难之际见真情,一点儿也不假啊。

    许多东西,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知道。否则,都是雾里看花。

    林驹叹了口气,把罗雅给的一块钱收进贴身的兜里。

    这一块钱太珍贵,他要永远珍藏起来。

    山间小路有些泥泞,林驹慢慢地走着。贪婪地呼吸着格外清新的空气,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现在的家乡,还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原生态环境。

    不过,在他的前世,这里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空气弥漫着化工厂刺鼻的味道,曾经清澈见底的河水,已经变成了黑色。

    人们虽然有钱了,但是很多人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还在坚守自己的家园。

    上一世留下了许多的遗憾,如今重生了,就要弥补这些遗憾。

    自己对父母和兄弟姐妹关怀太少,这一世要给他们更多的关爱。

    现在生活困难,要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罗雅对自己情深意重,这一世再也不能让她苦苦地等候自己。

    至于索薇,还是见鬼去吧。

    便是你是王母娘娘的女儿,老子这一世也不鸟你啦。

    我这一世,只属于罗雅一人。

    只是罗雅现在还小,才十三岁,叫人有些抓肝。

    不过,我的生理年龄也才十四岁,似乎也不用太着急。

    罗雅,我会耐心地等你长大。

    自己前世一直想回到家乡,过田园生活。

    只是因为环境遭到了破坏,无法圆这个田园梦。

    这一世有机会了,我要守护这片家园,不让它遭受污染。留下这里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

    我的亲人,我的家园,上一世我欠的,这一世还给你们。

    1979年,华夏大地已经开始了新的历史进程程。

    进入八十年代,更是开始了一个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此时,南方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开始分地,搞联产承包。

    东北这边虽然还没有开始,但风声已经传到了这里,人们也在期待着这一天。

    从两年前开始,已经恢复了高考,农村的孩子,终于多了一条走出农门的路。

    许多工人长了工资,即使没涨的,至少也没有下降。

    有的人开始偷偷摸摸的做生意了,虽然没有公开允许,管的也不像以前那么严。

    士农工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对于林驹来说,前世的经验,可以说既有用也没用。

    有用的是,有了前进的大方向和经验。

    没用的是,前世已经过去,他现在还是一个贫穷农村的一个乡下孩子。

    求学也好,赚钱也好,路还得一步一步走。该做的事情,一样也少不了。

    到了岭上,就看见了林家堡的袅袅炊烟。

    这就是自己的家。

    虽然贫穷,但充满了温暖和亲情的家。

    林家堡,我回来了。

第3章 烟把头

    林家堡是一个自然屯,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大多都是林家的本家人。

    这里是一个生产队,属于马家堡大队的第六小队。

    因为这一带靠近高丽国,自古以来就是军事要地。

    整个绿江市的农村,很多地名中都带着“城”和“堡”字。

    这里的城,就是山城,要塞的意思。

    这里的堡,就是堡垒的意思。

    不过,这里的“堡”字,一般都读作“普”(pu)。

    虽然是山区,但整个马家堡子大队,却处于一片山间小平原之中。

    整个绿江市,自然条件其实很不错,很少发生大规模旱涝灾害。

    这里的农业收成比较稳定。即使现在还是集体经济的情况下,林家堡也大致上能保证温饱,不至于象别的地方那样,出现大规模、长时间的缺粮现象。

    下了岭,就是一片玉米地,这是最主要的农作物,也是主粮。

    至于小麦和水稻这样的细粮,这里是没有的。

    要想吃细粮,每年过年的时候,一口人会有二斤面粉和一斤大米,由生产队统一发放。

    交了公粮,剩下余粮多的时候,生产队会拿玉米到海边的同港县去,哪里出产大米,可以用玉米换大米。

    除了这两个渠道,再想吃细粮,就要靠在城里吃商品粮的亲戚给,或者在盛产小麦的龙江省的亲戚给邮寄过来。

    不过,城里的亲戚过得也比较艰难,更多的时候也是无能为力。有的时候,反而要靠乡下的亲戚补贴一些粗粮过活。

    便是城里的亲戚给,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一回十斤二十斤,几年也没有一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聊胜于无而已。

    靠近堡子,就是一个大粪堆,这是把猪粪、牛粪收集起来,堆积在一起,春天种地之前给田地施肥,增加地力。

    每个生产队都有专门拾粪的人干这个。

    这个时候还很少使用化肥和农药,更没有什么除草剂和转基因,粮食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粪堆不远处,是一片田畦,已经盖上了塑料薄膜。

    这是培育烤烟苗的。

    这种烤烟叫洋烟,主要作为卷烟的原料用。不是农民抽的那种旱烟。

    绿江市的烤烟种植历史,从清末民初的时候,就开始了。是这一带许多农村生产队的一个重要副业生产项目。

    春天开始育苗,然后移栽到地里。烟叶长成以后,一层一层掰下来,夹进草绳里,在烤烟房里面栓起来。然后用煤火加温烤干,最后分拣,扎成一把一把的,再用麻包包装,就可以送到烟站去卖。

    烤烟的收入,是生产队的一项主要收入来源。

    正在田畦里忙活的,是林驹的老叔林乙卯。

    因为是乙卯年生人,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

    林驹的父亲出生于甲寅年,所以就叫林甲寅。

    林甲寅一共有兄弟五人,除了老二林庚辰是干部外,其余四兄弟都是烟把头。

    烤制烟叶,是个技术活儿。如何根据烟叶颜色的变化,加火、通风,控制温度和湿度,里面有不少说道。

    这个过程掌握不好,烟叶烤糊了,烤黑了,烤青了,都影响等级。

    烟把头,其实就是烤烟的技工。虽然也是体力劳动者,但里面有很大的技术含量。

    林家堡只有一个烤烟房,有一个烟把头就够了。

    这里是林乙卯当烟把头,林驹的父亲林甲寅,就被没有烟把头的生产队请去烤烟。

    请烟把头不白请,是要给钱的。赚的这份钱,由生产队和烟把头分成。

    “老叔,天快黑了,回家吃饭吧”。

    林驹走过的时候,跟老叔打了招呼。

    “哦,驹子啊,我再弄一会儿就完了。别人都回来了,你怎么落到后面了”?

    “我在学校里有点儿事儿,走得晚点儿”。

    “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听说你学习挺好,到时候考个大学,也给咱们老林家脸上争光”。

    “我记得了,老叔”。

    “赶紧回家吧,别可哪儿去疯,你爸不在家,给你妈省点儿心”。

    “老叔,我知道了”。

    进了堡子,一些小孩子正在一起疯玩儿。

    农村孩子皮实,家家孩子又多,爹妈也照管不过来,基本上都处于散养状态,一个个脏不拉几的,滚得像个泥猴似的。

    老六林骊和老七林骄也在那里,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烧土豆,就算是零食了,跟着一帮孩子在一块儿疯闹,叽叽喳喳的,不亦乐乎。

    看着这两个妹妹的样子,林驹实在难以把这两个小泥猴,跟未来的重点中学校长和年薪上百万美元的跨国公司高管联系在一起。

    老七跑着跑着,一下子绊倒了,手里的土豆也摔了出去。

    林驹本能地想上前去,不料老七干嚎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她,就自己爬起来,捡起土豆,在衣襟上蹭了两下,就一边吃着,一边又疯了起来。

    倒是我多虑了,或许正是这种放养的方法,才养成了她们日后那种爽快自然的性格,遇到事情,都自己想法解决,尽量不依靠别人的自强自立品质。

    其实我那个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呢?

    到家里的时候,母亲赵杰凤正在喂猪。

    “妈,我来喂吧”。

    “好,你来吧,我去鸡喂”。

    林驹把书包放在窗台上,就提过猪食桶,开始喂猪。

    农村几乎家家养猪,一是养母猪卖仔猪,二是养肥猪。

    卖仔猪,属于搞副业。按照规定,这个时候还是不允许的。

    但是,具体事情还要具体分析。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安东省属于工业大省,多年来GDP都是全国第一,有“安老大”之称,农业在GDP中的占比,其实很小。

    官方对于农村的管理,就不象其他地方那么严格。

    这个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养猪,一般至少都要养两头。

    一头叫“任务猪”,养大之后,卖给供销社,供应城里人。

    另一头自己留着,过年的时候杀年猪。

    杀年猪不仅仅是过年吃肉,还要留够一年的油水。

    想养猪,总得有仔猪。

    生产队集体的猪,饲养员糊弄,养的自然不好,仔猪就不够用,最后就得到私人家买仔猪。

    为了完成任务猪的指标,也无法把私人养的母猪都给取缔。

    因为古代是军事要地,这里的居民,基本上都是明朝的卫所军户和清代旗人的后代。仍然遗留下来一些团结互助的侠义之风,人比较抱团儿。

    队长、大队长,甚至公社的干部,许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有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样,整个马家堡子,倒是有不少养母猪的,成了农民在夹缝中生存的一个重要财源。

第4章 家的味道

    这个时候养猪,跟养活孩子差不多,也基本上是放养。虽然有个猪圈,但白天的时候都把猪放出来。

    夏天的时候,就把猪交给生产队的牛倌儿一起放养,到野外吃野菜。晚上回来关进猪圈里面,防止猪去祸害庄稼。

    夏天会到地里拔一些野菜回来,象苜蓿草、三角菜、马齿苋等,都是猪的饲料。

    冬天的时候,就用玉米秸、豆秸秆等粉碎,这叫做秕谷,在锅里煮熟了,就可以喂猪。

    至于用粮食和饲料喂猪,那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

    人有时候还吃不饱呢,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喂猪?

    猪能够吃到粮食,也就是在接近过年的两个来月,这是为了给猪催膘,赶着过年的时候杀了吃。

    林驹喂完猪,就去压水。

    自家院子里就有压力井,其实也不费多大事儿,打了两桶水,二姐林驰回来,就帮着林驹拎水。一共七八桶,水缸满了,明天一天的水够用了。

    林驹的大姐是家里的老大,已经出嫁,姐夫是一百多里外的铁矿上的工人。

    家里的老二是哥哥,前年考大学的时候没考上,就到了外地的水电站去出民工,每天能挣一块三毛三分钱。

    这个收入,已经是很不错的。还是在公社当干部的舅舅给找的差事。

    这个时代,农民要想招工进城当工人,几乎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唯一的机会就是当临时工,其实就是后世的农民工。从事的自然都是重体力劳动。

    根据劳动强度不同,临时工的工资分为三个等级,每天一块八毛七,一块五毛六,一块三毛三。

    虽然很累,但是这个收入对于农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另一个优点,就是从来没有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时候。

    除了冬季农闲,春、夏、秋三个季节,父亲林甲寅几乎都在外面当烟把头,哥哥出民工在外,家里就没有人在生产队干活。

    这样不仅对家里不利,分粮食的时候吃亏,队里的其人也有些怨言,于是二姐就提前辍学,两年前开始在生产队里干活。

    二姐收拾好了饭菜,老五也出去把老六和老七找回来,一家人就开始吃晚饭。

    晚饭是玉米面大饼子,在锅边上贴出来的,一面有锅巴。

    菜就是土豆炖白菜,都是冬储菜,外加罗卜咸菜。

    虽然只有一饭一菜,但至少可以保证吃饱。

    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能有这个水平,已经是很不错的生活。

    至于肉,虽然还有一些,但是已经腌上了。这是今年留着做油水用的,只有来了重要的客人和过节,才能见到点儿肉。

    “妈,今天二舅叫人捎信儿来,说家里口粮不多了,要是家里有富余的,下个月就借给他们点儿,上秋了就还给咱们”。

    二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唉,咱家也不多了。但总是比你二舅家好点儿。你明儿个就去一趟,叫他们到时候来拿吧。顶多能凑个一百斤,要是不够,叫你二舅自己再想办法”。

    二舅家在郊区,那里人多地少,家里人口多,几乎每年粮食都不够吃,经常需要亲戚接济。

    “用不用跟我爸商量一下再说”?

    “不用了,就你爸那个死要面子的,他还不得给二百斤,都给人了,咱们这一家子吃什么”?

    林驹记忆中的父亲,确实是这样的人。

    在亲戚朋友面前,总是充大个儿。宁肯自己背地里吃苦,也要在面子上装大方。谁要是求到他什么事儿,头拱地也要给人办成。

    可以说他有侠义之风,也可以说他虚荣心强。在林驹看来,其实是两者兼而有之。

    林驹在前世,也颇有这个性格,这就是受他父亲的影响。

    不过,这一回,林驹不打算再做那样的人。

    总结自己的前世,林驹得出了一个教训。

    人的成功,最关键的不在于能干什么,而在于不干什么。

    有所作为固然重要,有所不为更加重要。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个错误,就可能毁了人的一生。

    不犯错误,少犯错误,就是胜利,也才能走的更远,笑到最后。

    胜者可能为王,但更多的是剩者为王。

    “老四,昨天遇到你们黄老师了,他说你的语文成绩赶不上以前,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杰英问道。

    “最近我有点偏科,总是看数学,这几天我就改回来”。

    “唉,你们现在四个念书的,哪怕将来有一个考出去,我就知足了”。

    “妈,你放心,我一定考上大学,将来把你接到城里去享福”。

    “你自己能考出去就行了,我才不跟你进城呢。将来娶了城里的媳妇儿,看不上我这个农村老太婆,没事儿我去受那份儿气干什么?还不如在乡下自在呢”。

    “在乡下也好,山好水好空气好,将来也能退休领养老钱,到时候城里人想到乡下来,还来不了呢”。

    “傻儿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能有那一天?除非太阳从西边儿出来”。

    唉,老妈啊,你怎么不相信呢,这一天,用不了多久就来了。

    啪地一声,二姐用筷子在老五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妈,你看二姐又打我”。

    老五林骥一脸委屈。

    “哼,你看你那样儿,鼻涕都淌到碗里了。就你这鼻涕鬼儿,将来连个老婆都娶不上”。

    “二姐,你别小瞧我,我将来非要娶上十个八个老婆给你看看”。

    “哎呦,那可不行,现在是新社会,只能娶一个老婆。要是多娶老婆,人家批斗死你,叫你住法院去”。

    母亲赵杰英说着,拿起毛巾,给老五揩去鼻涕。

    老五林骥的一番话,叫林驹简直无语了。

    这个老五,在他前世的时候也发了财,搞了一个度假区,成天风流潇洒,女人总是一个接一个地换,无论谁说他,都没有用处。

    看来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的,三岁看到老,这个因果,在今天就种下了。

    吃完饭,二姐林驰收拾了碗筷,林驹要去帮忙,被二姐给赶了出来。

    “快去学习,这点活儿不用你干,老五、老六老七,还等什么,都写作业去”。

    林甲寅和赵杰英虽然都是普通的农民,但有两点难能可贵。

    一是从不重男轻女,二是鼓励儿女读书。

    只要想读,就尽力供儿女读书。除非像林驰那样,自己实在不愿意读了,才放弃。

    林驹的大姐和大哥都是高中毕业,虽然以前盛行读书无用论,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读书的风气,但毕竟把高中读完了。

    剩下的几个儿女,也是尽力鼓励读书。

    两口子有一种朴素的认知,就是读书早晚是有用的。

    林甲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就不信,一筐木头也砍不出来一个楔子来”。

    意思是自己七个儿女,总会有一个靠读书出息的。

    在林驹看来,父亲的这种比较开明的思想,可能来自于他小时候受的教育。

    林甲寅在一九四零年代的时候,曾经上过五年小学。那个时候能上五年小学,已经勉强算是个文化人了。

第5章 上山

    林驹找了一把镰刀带上,兄妹四人喊了罗雅,五个人就一起去上学。

    “老四,你拿镰刀干什么”?

    二姐林驰问道。

    “岭上的道边儿,柞树棵子长出来了,我去砍一下,走道方便些”。

    “行啊,还知道做好人好事儿了,到了学校老实点儿,别跟人打架,别叫咱妈操心”。

    “二姐,我知道了”。

    提起不让妈操心,林驹心里一阵高兴。

    昨天隐瞒了学费的事情,避免了让老妈为难。

    看来,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呢。

    不过,学费的问题,还要解决,林驹今天拿镰刀,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到了岭上,林驹叫弟妹和罗雅先走,说自己把道边儿的柞树棵子砍一下。

    “林驹,你真的不用我等你么”?

    “罗雅,不用等我,你先走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别忘了交学费,省得老师批评你”。

    “我知道了,今天就交”。

    罗雅蹦蹦跳跳地走了,她为能帮助林驹感到高兴。

    望着罗雅的背影,林驹不禁感慨。

    多么纯真的感情啊,真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只是让这么一个小萝莉,来帮助一个大叔,大叔感到心中有愧啊。

    林驹开始砍道边儿伸出来的树枝,没有多久就砍完了,然后就向山里走去。

    今天,他要去割杏条和腊条,解决兄妹四人的学费问题。

    马家堡子的周围都是高山,有一些地方还是原始森林,树木很多。

    有落叶松、油松、红松、白松等针叶树,还有桦树、柞树、榆树、楸树等阔叶树。

    在比较低的地方,就是各种低矮的灌木。

    这样的地方,往往就是杏条和腊条生长的地方。

    杏条就是杏树新发的枝条,腊条就是腊树新发的枝条。

    这两种枝条,大概有一米高左右,筷子般粗细,是编制筐篮的材料。

    马家堡供销社就收购这两种枝条,然后卖到外地去,用于编制筐篓,装水果、蔬菜等用。

    收购枝条按斤计价,腊条每斤二分钱,杏条每斤一分五。

    如果有二百斤腊条,就能卖上四块钱,解决学费问题。

    前世的时候,林驹曾经跟着哥哥到山上割过条子,什么地方有,他也知道。花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

    坐下歇了一会儿,林驹就开始割腊条。

    这里的腊条已经被人割过,不过,那些人只是挑比较集中的地方割,有些散落在各处的,就幸存下来。

    一口气割了两个多小时,攒下了一堆腊条和一堆杏条。

    林驹把条子归拢到一块儿,先把杏条打捆,一捆三十来斤的样子。

    捆条子不用绳子,用一根比较长的腊条,或者比较柔软的椴木条、柳木条都行。在一端拧几下,让枝条的结构松软,但是不断掉,然后就可以缠绕起来。

    这里人上山打柴,都是这样捆柴的,是个男人,从小就会干。

    腊条有些枝杈,需要修理一下,不过也很容易。

    花了半个小时左右,林驹把两种条子都捆好了。

    一共六梱腊条,估计有一百八十斤左右。四梱杏条,有一百二十斤左右。加一起,应该能卖五块多钱。

    行了,这就够了。

    割条子,其实还是个比较赚钱的生意,供销社那里也敞开收购。

    人们之所以不愿意干,一是害怕被扣上搞副业的帽子。

    因为现在是不允许搞副业,自己赚钱的。

    虽然有人偷偷摸摸干,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在这种氛围下,虽然有这个财路,许多人也不敢干。

    此前,都是越穷越光荣的风气,只有在生产队干活儿,才是正道儿。

    另一个原因,就是割条子虽然比较容易,但是把条子运到供销社,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力气活儿。

    没有什么车辆,只好靠人力扛着过去。

    对于十四岁的林驹来说,把三百来斤条子扛到三里地之外的供销社去,确实是个不轻的差事。

    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林驹饿了。

    早晨吃的是玉米饼子,玉米这东西,淀粉含量低,热量就少,没有大米和面粉那样顶饿。

    林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玉米饼子,已经凉透了。不过,他还是啃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午饭。

    能有个玉米饼子当午饭,已经是不错的生活水平。在学校里面,有家庭困难的同学,中午连个玉米饼子都吃不上。

    啃着玉米饼子,林驹不禁想起了前世那些孩子们。

    这个不爱吃,那个不爱吃,吃肉怕胖,吃蛋怕胆固醇,不是怕血脂高,就是怕高血压。

    就是在监狱里面的犯人,也是顿顿大米白面,连肥肉都不吃。

    没赶上这种物质匮乏的时代,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饿上你们三天三夜,喝口凉水都是甜的。

    想起了水,林驹就觉得渴了。

    顺着一条小山沟,找到一个泉眼。里面清澈见底,纯天然无污染的山泉水。

    林驹趴下去,一口气喝了个够才起来。

    来了一顿撅尾巴茶。

    所谓的“撅尾巴茶”,是本地人自谑的说法。

    指的是在外面渴了,随便找个山泉和一条河水,就趴下去,撅着屁股喝水解渴。

    虽然是自黑,但没有污染,喝了也没事儿。

    至于茶水,北方不产茶,能喝上茶叶的,是极少数有钱人的谱儿。

    吃完了饼子,林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忘了带一条绳子来。

    不过也没关系,他找到了一处软枣藤子,割下了三米多长。

    这种软枣,其实就是野生的小猕猴桃,秋天成熟之后,味道鲜美,比市面上卖的猕猴桃好吃得多。

    把藤条铺成一个弓形,在顶端横上一捆腊条,然后把三梱腊条搭在横着那梱腊条上,又把剩下的腊条和杏条搭在那三梱腊条上,最后用藤条串联起来。

    林驹背上书包,蹲下来把藤条搭在肩上。这样,他只要承受横着那梱腊条的重量,就可以把其他的条子拖走。

    这里的人往山下运柴火的时候,就都是这样干的。最多的时候,一个人一次可以拖十几梱柴火下山。

    都是下坡路,走起来其实不太费劲。主要的注意事项,就是防止树茬子扎脚。

    尽管如此,林驹还是花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把条子拖到了供销社的后山脚下。

    这里距离供销社还有七八百米远。

第6章 香烟和糖果

    剩下这段距离都是平地,拖是拖不过去了,只好扛过去。

    林驹一次扛两捆,先放到供销社后院的门口。然后再去扛第二趟,来回五趟,才把十梱条子都鼓捣过来。

    这时候民风淳朴,极少有偷东西的现象,条子放在那里,林驹也不怕丢了。

    林驹累的气喘吁吁,坐在条子上,一边歇息,一边等着供销社开板。

    “开板”,也是当地的叫法,其实就是开门儿营业的意思。

    因为供销社的窗户,在不营业的时候,都用板窗档上。板窗打开的时候,就是开业的是时候,因此开业就叫做开板儿。

    供销社是国营单位,在物资匮乏的时代,这是响当当的牛逼单位。

    职工是国营职工,领工资,吃细粮,端着铁饭碗儿。中午是要休息,睡午觉的。

    服务态度好坏,自然谈不上,爱搭理你搭理你一下,不高兴了,你想买东西,我还不卖给你呢。反正我也不多挣一分钱工资。

    总之,供销社的营业员,比大队长和生产队长都牛。

    不过,也不都是这样的,也有人无论对谁都不牛逼。即使是供销社的人,也是本地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谁。

    再牛逼,人缘太差,家里娶媳妇没人去捧场,老人死了没人帮你抬,走到哪里也抬不起头,总是叫人戳脊梁骨。

    “小兔崽子,你来干什么”?

    林驹正坐着,身后突然一声吼。

    原来是负责收购的“老赔”来了。

    “老赔”姓裴,五十多岁,酒量不大却喜好喝酒,动不动就喝的迷迷糊糊。

    脾气虽然不好,但心地善良。老百姓到他这里卖点什么土特产的,总是尽量给照顾一下,能给加等就加等,能给加点儿重量,就给加点儿重量。所以在一般人看来,公家总是赔钱。

    因为姓裴,人们就叫他“老赔”。

    起初林驹也以为老裴总是赔钱,后来他自己做生意的时候,知道了这些土特产品的利润空间有多大,才知道老裴其实根本不赔钱,只是相对于别人来说,少赚一些而已。

    老裴跟林甲寅关系很好,每年林家杀年猪的时候,都要到林家吃肉喝酒。

    林驹急忙站了起来。

    “裴大爷,我来卖条子”。

    “你卖条子?没去上学么”?

    “跟老师请假了”。

    “你妈知道么”?

    “知道”。

    林驹只好撒谎。

    “你自个儿弄来的”?

    “是”。

    “搬进来吧”。

    老裴打开大门,顺手拽了两捆条子进去。

    过了秤,林驹把条子扛到大堆里去,进了屋子。老裴已经把票开好了。

    “五块五毛七”。

    林驹接过票,就要出门。

    “回来,把票给我”。

    老裴接过票,就把票给撕了。接着又开票,递给林驹。

    “小兔崽子,给你凑个整,六块钱,到前面取了钱,赶紧把学费交了。你给我记住了,三穷三富过到老,回去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大学,也给你爸脸上争光”。

    “谢谢裴大爷”。

    林驹出了门,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裴大爷,我会记住你这四毛三分钱的恩情。

    马家堡子供销社的服务对象,不只是马家堡子一个村,还包括周边的三个村。所以营业厅的面积不小,足有二百来平米。

    当然,除了柜台里面,外面绝大多数地方都空着。

    林驹拿了钱,留出四块钱学费。然后就开始买铅笔、橡皮、格尺、田字格本、刀切纸等学习用品。

    这些东西,除了他用的之外,都是给弟妹的。

    东西都是惊人的便宜,钱很值钱,买了不少东西之后,还剩下了五毛钱。

    林驹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去买了十一块糖,一粒糖一分钱。

    打算给弟妹和罗雅一人两块,剩下三块,他自己吃一块,给老妈和二姐一人一块。

    还剩下三毛九,林驹一狠心,买了两盒“白猫”牌香烟,一盒一毛二,又买了一盒火柴。

    最后剩下一毛四分钱,打算晚上回家给母亲。

    回到学校,林驹就直接去办公室,把兄妹四人的学费交了。

    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教室,等到下课的时候,把文具和糖交给了弟妹。

    给罗雅糖的时候,罗雅起初不要,林驹硬塞给他,见别人都瞅着他们俩,罗雅不好意思,留下一块,又给了林驹一块,转身就跑了。

    林驹把糖放进嘴里,轻轻的含着,体味着那丝丝甜意。

    上课的钟声响了,这是最后一节课。

    林驹还是没有进教室,到了学校厕所后面的小树林里面,找了块石头坐下,拿出兜里的两盒烟,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办。

    这两盒烟,买的时候,是准备送给周玉贵的。

    林驹以后还想搞一些副业赚钱,这样就难免会迟到早退甚至旷课。给周玉贵送两盒烟,就是想堵住他的嘴,以后对自己睁一眼,闭一只眼。

    不过,现在林驹犹豫起来。

    遇上这么点事儿,我就要给人送礼。今后的路还长着呢,若是遇上点事儿就送礼,那还有个头儿?

    便是我重生到了这个年代,也不应该堕落到这个地步啊。

    但是,在他的班级里,就要受他管制,除非不在他的班级……。

    对啊,我何必非要在他的班级里面呢?换个班级不就完事儿了么。

    安东省现在的学制,跟后来有较大的不同。

    从小学到高中,一共十年。

    其中小学六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

    马家堡子学校,除了小学六个年级,还有初中的七年级两个班,收的是马家堡子和周边三个村的学生。

    林驹现在是六年级,一共两个班,另一班的班主任马老师,跟周玉贵是亲戚。

    林驹没有把握马老师会收他。

    想了一会儿,林驹突然一拍脑门儿。

    我真是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废了这么多的心思来琢磨。

    干脆直接去找陈校长不就完事儿了么。

    提起马家堡子学校的校长陈二成,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这个校长竟然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他是个老八路,非常有资格。据说叫他在城里当官儿,他都不干,非要回到家乡来当校长。

    原因就是他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就愿意每天瞅着学校的孩子们。

    他的最大本事,就是能从县里、市里面给学校弄来东西和钱,还极力护着学校的老师。

    尽管他是个文盲,这个校长却非常受老师和老百姓的欢迎。

    对,就去找陈校长。

第7章 跳级

    陈校长的办公室和住处,在一个屋子里面。

    这个住处,也是校工的住处。

    陈校长既是校长,又是校工。

    他白天的工作有三项,一是当校长,二是上下课敲钟,三是当伙夫,中午的时候,负责给学生们热饭。

    晚上的时候,就给学校打更。

    曾经有很多人劝他,雇一个校工,但他就是不同意。说是为学校省点儿钱。

    至于他自己,则只拿校长一份工资,校工的活儿,属于义务奉献。

    就在林驹琢磨着,进屋怎么跟校长说的时候,陈校长出来了。

    “同学,你怎么没去上课?你是哪个班的”?

    陈校长就有些不高兴。

    “陈校长,我是六年一班的,我想要跳级”。

    “跳级”?

    陈校长愣了。

    尽管他是文盲,但是当了多年校长,对于学校的教学水平和学生的底子,也是清楚的。

    前些年学校总是停课,要不就是参加生产劳动,教学质量很差。也就是前两年恢复高考之后,才正儿八经的开始上课。

    由于学生们的基础不好,现在的教学进度,学起来都很吃力。竟然还有跳级的人,这可有些奇怪。

    “对,就是跳级”。

    陈校长盯着林驹,眼光犀利。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一点儿也不回避他的眼光,目光竟然那样平静。

    “为什么要跳级”?

    “六年级的课程,我早就会了。我想早点考大学”。

    “你想跳级也行,但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走,我叫七年级的老师考考你,他们要说你行,我就同意”。

    “好”。

    老头儿,我还怕你们考?虽然过去二三十年了,但大学的课程,我还能记得一些。

    就现在这些老师,我给他们当老师都行,别说七年级的小孩子课程。

    要是初中七年级的课程我都不会,我将来还考个什么大学?干脆撒泡尿自己淹死算了。

    “什么,竟然要跳级”?

    “跳级,真的假的”?

    陈校长说了原委之后,老师们纷纷吃惊。

    不仅七年级的老师,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都纷纷围了过来。

    周玉贵也过来了。

    “林驹,你今天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上课?现在还想跳级,就你这样的,跳什么级?我看你跳河还差不多”。

    周玉贵今年二十五六岁,别的倒还好,就是年轻气盛,说话嘴也损。

    今天林驹没来上课,也没跟他打招呼,就直接找校长要跳级,他就有些恼火。

    周玉贵的话,也有些道理。

    即使在林驹的前世,他在六年级的时候,成绩也不太突出,还是后来发愤图强,找到了正确的学习方法,才脱颖而出。

    “周老师,我能不能跳级,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要看陈校长和七年级老师考试之后的结果”。

    “好好好,我叫你得瑟。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再回到我的班了,你爱去哪去哪”。

    你以为我还会回到你的班级么?

    “各位老师,请你们考吧,只要是七年级的课程,考什么都行”。

    “朱老师,那就考吧,考难点儿”。

    陈校长下令,朱老师立刻就跟另外两个老师嘀咕了一阵。

    然后几个人就开始翻箱、倒柜、拉抽屉。

    考试方法很简单,把七年级的考试卷子拿出来,叫林驹答就行了。

    “你就在这里答卷,我们大伙儿都是监考,别想耍什么花招”。

    朱老师把三份油印的卷子,交给了林驹。把他领到办公室一角的一张空办公桌前面。

    拉开抽屉,检查了一下,看里面没有什么参考的东西,才叫林驹坐下答卷。

    林驹也不客气,就开始看卷子。

    语文,数学,自然,一共是三份答卷。

    把三份答卷都看了一遍之后,林驹先做数学。

    多数的题目,林驹都是一蹴而就,在证明勾股定理这道题上,林驹下了格外的功夫。一口气用了四种证明方法。

    数学卷子答完了,朱老师拿了过去,不一会儿,林驹就听得身后的老师们纷纷议论起来。

    他知道,老师们一定在议论勾股定理那道题。

    嘿嘿,老师们,这回叫你们开开眼界,看看什么叫做超级学霸。

    语文和自然比较好答,用了一个来小时,林驹就答完了。

    此时学校已经放学,但多数老师都没走。都在办公室里面,议论着林驹的事情。

    当林驹交了卷子后,就见那些数学老师们,正在小黑板前面,演算勾股定理的证明方法。

    “来来来,林驹同学,你来说说,这几种证明方法是怎么回事儿”?

    马家堡子的老师们,水平其实很有限。有些人就是前几年的高中生,连周玉贵这样的白字、错别字先生,都能当老师,可见师资水平如何。

    证明勾股定理,他们只知道教科书上的一种方法,哪里知道还有另外很多种证明方法?

    林驹也不客气,接过朱老师手里的教鞭,走到小黑板跟前。

    “勾股定理,除了书上的证明方法之外,我知道的,就有十几种证明方法”。

    “我在卷子里面,还列举了另外三种证明方法。第一种是毕达哥拉斯证法,这种证法的特点是简单,直观,易懂。为了庆祝这一原理的发现,当时的毕达哥拉斯学派,还特意杀了一百头牛庆祝,所以这一证明方法,又叫做百牛证法”。

    林驹一说完,周玉贵就嘟囔上了。

    “你就瞎编吧,算一道题,就杀一百头牛,哪个傻子会这么干。那个拉屎的毕大哥家有多少牛?整个马家堡子也没有一百头牛”。

    “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你懂个屁”!

    陈校长一声怒喝,周玉贵不敢吱声了。心里却在嘀咕:我再不懂,还认得几个字,你就是个文盲,还不如我呢。

    “第二种方法,是赵爽的弦图证法,赵爽是三国时期的人……。这种证明方法,简单,直观,表现了我国古代数学家高超的证题思想和对数学的钻研精神,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第三种方法是这样的,推理过程如下……。这种方法,是第二十代米国总统杰菲尔德的证明方法,所以又叫做总统证法”。

    “嘁,米国总统是什么人,还会没事儿去做题,你就瞎编吧”。

    周玉贵又不老实了。

    “读书人的事儿,你少插嘴,你给我滚出去”。

    周玉贵还不想走,陈校长抄起一个教鞭,周玉贵见势不妙,赶紧溜了出去。

    林驹又讲了一会儿,放下了教鞭,下面一片寂静。

    突然间,朱老师鼓起掌来,然后是另外几个数学老师,最后所有的老师都鼓起掌来。

    掌声停止,几个七年级老师跟陈校长嘀咕了一会儿。

    陈校长走向林驹,脸上的笑容,让林驹感到有些不怀好意。

    “陈校长,我能跳级么”?

    “嘿嘿,行,明天你就上七年级,晚上开始上课”。

    “谢谢陈校长,我一定好好上课”。

    咦?不对啊,晚上上什么课?

    “林老师,我是说,你给老师们上课”。

    什么?给老师上课?

    完喽,这下子装大了,把自己给坑了。

第8章 都很意外

    早就放学了,弟弟妹妹已经先回家,林驹一个人往家走。

    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

    给老师上课也是个好事儿。

    给老师上课,就不能只是讲初中的课程,至少也要讲讲高中的课程。其实,顶多也就能讲一下高中的课程而已。

    这些老师们的最高学历就是高中,还是那种青黄不接的高中,没有几个是正规师范学校出来的。

    给他们讲再深的知识,他们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也没有必要。

    只要把初高中的知识熟练了,能应付眼前的教学就行。

    自己上了七年级,也就一个学期。暑假之后,就要到公社去上八年级,那个时候就要在那里住宿,也没有时间再回来给老师上课。

    给老师们上课,其实也是自己的一个学习过程,对于将来读高中,考大学,也更加有利。

    另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自己以后有了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

    都是老师的老师了,哪个老师还会用迟到、早退、旷课、请假这些规矩来约束自己?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一下就有时间赚钱了。

    到了岭上,林驹在大青石上坐下来,拿出一盒白猫烟,抽出一支,用火柴点着。

    这时候这里还没有过滤嘴香烟,林驹抽着有些不习惯,开始的时候有些燎嘴,不过抽了几口也就习惯了。

    西边的天际,太阳即将落山,留下一片绚烂的晚霞。

    这是火烧云。

    早烧阴,晚烧晴。

    意思是早晨出现火烧云,就是阴天。晚上出现火烧云,明天就是晴天。

    今天的跳级,只是当时一念之间的决定。

    就是因为这个决定,自己这一生的轨迹,就要改变了。

    跳了一级,今后的同学圈子就变了。提前一年考大学,也意味着提前一年踏入社会。将来毕业后的去向,也可能跟以前不一样。

    不过,眼前的山还是这些山,眼前的水,还是二道河的水。

    山里有杏条、腊条。有细辛、五味子、三枝九叶草等各种药材。有刺五加、山芹菜、大耳毛、蕨菜等各种山野菜。有哈什蚂、狍子、獾子、野鸡、野兔等各种野味。还有山梨、核桃、山葡萄、山里红、榛蘑、松蘑、榆磨等特产。

    二道河里面,有各种鱼类和小龙虾,到时候都可以变成钱。

    想起了小龙虾,林驹不禁笑了。

    前世风靡一时的那些小龙虾,那叫什么小龙虾啊?

    在死水塘里人工养殖出来的,不过是凭着加工入了味。跟二道河里的小龙虾,简直无法相比。

    二道河水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污染。里面的淡水小龙虾,每到晚上的时候,就都爬到河边,人一进去,都直往腿上撞,几乎把河底都盖上了。

    这种小龙虾,本地人叫蝲蛄,几乎没有人吃,晚上随便到河边去抓,一会儿就能抓一水桶,这要是在前世,简直就是遍地黄金啊。

    只是这个时候,人们手里没什么钱,一时半会儿还消费不起,也没有这个消费习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其实马家堡子的山山水水,到处都是钱啊。

    只要给机会,给时间,到时候就跟捡钱一样。

    先定个小目标。

    第一步,让家里吃穿不愁,不缺零花钱。

    第二步,争取在今年过年之前,把四大件儿弄齐了。

    四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一共需要六七百块钱。在这里是一笔巨款,也不过是前世的一条烟钱。

    毛毛雨啦。

    林驹路过罗雅家的时候,就见罗雅站在家门口。

    “林驹,回家小心点儿”。

    小心点儿,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林驹想问问怎么回事儿,罗雅已经被她妈叫了回去。

    林驹进了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儿。

    饭菜已经摆上了,但是没有人吃,一家人都在等着。

    “怎么了这是?这么严肃”。

    林驹伸手就要去拿筷子,二姐林驰一把打在林驹手上。

    “说,犯什么错误了”?

    林驰开始审上了。

    “没犯什么错误啊”。

    “没犯错误怎么叫校长找到办公室去了”?

    “哦,就这事儿啊。不是校长找我,是我找校长的”。

    “你找校长干什么”?

    “跳级,通知你们一声,我上七年级了”。

    “六年级都没上完,你上什么七年级”?

    “这不就是跳级了么”。

    “行,就算你跳级了,在那么多老师面前检讨,是怎么回事儿”?

    “二姐啊,我什么时候检讨了”?

    “还不承认,那么多老师在下面坐着,就你在小黑板前面讲话,不是检讨又是什么?老五,老六,老七,你们亲眼看见的,说,是不是”?

    “是是是”。

    几个小家伙连连点头。

    几个小屁孩儿,你们什么眼神儿啊,知道个屁。

    “哦,就这事儿啊,那不是检讨,我是给他们讲课呢”。

    “哟哟哟……”。

    林驰的嘴差点儿撇到耳丫子上去。

    “你还讲课,他们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

    “今天以前,他们是我的老师,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他们的老师,老师的老师”。

    “唉……”。

    赵杰英叹了口气。

    赵杰英就这点好,不像别人那样,对孩子又打又骂。即使生气,也是平心静气地讲道理。

    “老四,咱们家人,可从来不撒谎的。就算是犯了错,也没什么大不了。跟老师认个错,也就过去了,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妈,我真的没撒谎啊。不信你们去问二大娘,她当时也在场”。

    “问就问,我现在就去,你要是撒谎,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林驰起来就出门去了。

    “今天买糖、买本子是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钱”?

    赵杰英严肃地看着林驹。

    林驹看着老七,老七急忙否认。

    “二哥,不是我说的,是老哥和老姐跟妈说的”。

    小家伙一下子就把老五、老六给卖了。

    “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

    于是林驹就把去山上割腊条的事儿说了一遍。

    “你说的都是真的”?

    “妈,不信你哪天问问裴大爷去,他还多给我算了四毛三呢。哦,对了,还剩了一毛四,还有糖,你和二姐一人一块,这块是我自己的。还有,你看看我的肩膀,藤子勒的,现在还有印子呢”。

    赵杰英扒开林驹的衣服,立刻就感到一阵心疼。。

    “妈相信你了,你个傻孩子,你才多大,哪里用你挣钱去。没有学费,妈舍出脸去借,也给你们交上去。我就是怕你们走邪道,去偷去摸的。饿了吧,赶紧吃饭吧”。

    几个小家伙早就等急了,赵杰英话音未落,就开吃了。

第9章 捕鱼的方法

    “哎呀,老四,你可真行啊,总算是给咱家争光了”。

    林驰刚进门儿,就喊了起来,在林驹后背狠狠地拍了一下,把林驹嘴里的一口饭,都给拍了出来。

    “是啊,林驹今天可露脸了,把我们这些老师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二大娘紧跟着进来了。

    “二嫂,林驹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没犯什么错误”?

    赵杰英虽然已经相信了几分,还是问了一句。

    “老三,你不相信谁,还不相信我么?二嫂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千真万确,从明儿个开始,林驹就给我们上课。将来林驹考上大学,算是十拿九稳啦”。

    “哎呀,咱们老林家,总算是出了个秀才,祖坟也是冒青烟了”。

    二大娘的教学水平不高,口才却很不错,就把林驹在办公室里的表现,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本地的亲属称谓,有自己的习惯叫法。

    父亲的兄长,要叫大爷,老大是大爷,大伯母叫大娘。

    老二是二大爷,二伯母叫二大娘。

    父亲的弟弟,则叫叔叔,叔叔的妻子,才叫婶子。

    父亲最小的弟弟,就叫老叔,老叔的妻子,叫老婶。

    林甲寅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所以林驹就有一个大爷,一个大娘,一个二大爷,一个二大娘。一个四叔,一个四婶。一个老叔,一个老婶。

    大爷一家前些年搬到龙江省去,二大爷以前是干部,前几年去世了。四叔一家住在五十里外的地方。

    目前就二房、三房和五房住在林家堡。

    不一会儿,老叔和老婶过来,也是听到了林驹在学校里事情,过来凑热闹。

    议论了一阵,赵杰英就去打开箱子。

    这种箱子,是用腊木做的,木质坚硬,上面还有漂亮的天然花纹,这个时候几乎家家都有两个。

    在林驹前世收藏热的时候,这种腊木箱子,曾经炒到将近一万块左右一个。

    赵杰英拿出一块蓝色布料。

    “老四明天就给老师讲课了,总得有一件儿像样的衣裳穿”。

    “行,老三,就交给我吧,今晚上就给做出来”。

    二大娘会裁剪,家里有缝纫机,一见赵杰英这么说,就明白了意思,自己主动揽了过去。

    “那就谢谢二嫂了”。

    “老三,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妯娌之间,还说这些话干什么。你的性子就是太绵软,遇上什么事儿不知道撒泼,总是吃亏”。

    二大娘兜里总是揣着皮尺,就给林驹量了尺寸。

    外人走了,林驹也去备课,准备明天给老师们上课。

    屋里剩下了赵杰英和林驰。

    “老二,明天留意着点儿,给你爸捎个信儿,把老四的事儿告诉你爸。”

    “另外记着点儿,过年杀猪的时候,去请你裴大爷。对咱们有恩的,千万不要忘了人家”。

    “妈,我记住了”。

    第二天一早,二大娘把衣服送来,林驹叫二大娘转告一下,说自己今天在家备课,准备晚上给老师们上课,就不去上学了。

    学校里的老师,除了二大娘几个人之外,都是民办教师。没有商品粮,不领公家的工资,只是大队到年底的时候给点钱,一个月也不过十来块钱。

    有的时候大队没钱,就给一些粮食顶账。大队经济状况不好的,民办教师的报酬,也有一欠好几年的。

    民办教师,其实就是多少有点儿文化的农民,白天都有自己的课,想要学习,就只有晚上能够集中起来。

    从前年恢复高考之后,对于教育重视起来,民办教师们也有了学习提高自己的劲头。

    备课只是林驹的一个借口,看一下课本,准备一下教案就行了,剩下的就是临时发挥,林驹也能轻松应付。

    林驹在仓房里翻了半天,找出了家里的水裤、大锤和鱼篓,就去了二道河。

    今天,他要去二道河抓鱼。

    林家堡一面靠山,三面环水。二道河环绕着林家堡蜿蜒而过。

    林驹家距离二道河只有五十来米,不过,这一带水比较浅,水流也比较急促,鱼不多。

    林驹就扛着大锤向上游走去,很快走了一里来地,到了长汀。

    所谓的“汀”,就是水比较深,流速比较缓慢的地方。

    长汀就是鱼类比较集中的地方。

    林驹在河边坐下,点着了一支烟。

    二道河发源于二百多公里外的红石山,流经林家堡,注入绿江,最后随绿江流入黄海。

    二道河鱼类资源丰富,有上百种鱼类。

    比较常见的是白漂子、青鳞之、穿听子、胖头鱼、河泥鳅、嘎牙子、沙咕噜子、鲫鱼、花鲫子等等。

    此外还有甲鱼、螃蟹、蝲蛄等等。

    根据鱼的习性和季节不同,抓鱼也有不同的方法。

    最为简单的,就是踩鱼。

    对了,就是在水里面,一边走,一边用脚踩。

    这种方法,只适合于抓沙咕噜子鱼。

    这种鱼习惯于隐藏着河底的沙子里面,只要脚踩上了,弯腰把鱼抓上来就行了。

    这种方法,只适合夏天。春秋水太凉,冬天河里封冻,都不适合。

    夏天涨水的时候,水流湍急,水里的泥沙增加,鱼就会躲到最靠近岸边的地方,这个时候抓鱼,叫做捞鱼。

    只要拿一个筐,伸下去一捞,基本上就没有空着的时候,运气好的时候,一两个小时就能捞个几十斤。

    不涨水的时候,可以下亮子。

    用河里的河卵石砌墙,从两岸开始,砌成一个V字型。用柳条或者杏条,编一个鱼笼,里面有一个倒刺的机关,鱼进去了就很难出来。放在最狭窄处,就不用管了。

    一两天之后,就去拿鱼,常常一个笼子就有几十斤。

    还可以用河卵石在水里堆成石头堆子,就有鱼躲进石头堆里面。

    然后一点一点地拆石头堆,在石头的缝隙间看见有鱼,就用鱼叉叉上来。

    这种方法,一般是用于捕捉鳝鱼和鲶鱼。

    此外,还用旋网、横网、鱼瓶,甚至随便用一个盆,都能抓鱼。

    至于用电鱼机和药物。,这是后来的事儿,现在还极少有人使用。

    这两种方法比较缺德,大鱼、小鱼一锅端,赶尽杀绝。一般是城里人才这么干,很为本地人所不耻。

    本地人抓鱼,只抓大的,抓到了小鱼,也不留着,都放了。

    今天林驹的抓鱼方法,叫做“震鱼”。

    非常简单,就是用大锤使劲儿地砸河里的石头。通过敲击石头,把隐藏在石头下面的鱼震昏过去。

    有的时候,鱼会被水流从石头下面冲出来,要不就掀开石头,鱼就漂了上来。

    大鱼留下,小鱼不管,过一段时间,它自己就苏醒过来跑掉。

    这种方法抓鱼,主要以胖头鱼为主,因为它的视力不好,当地人又叫瞎胖头。

    林驹抽完烟下水,找准一块石头,举起八磅大锤,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已经有一条鱼漂了出来,林驹把鱼捞起来,拿在手里掂量,有半尺来长,个头不小。

    然后手伸进水里,把石头翻开,又有一条瞎胖头漂了上来。

    今天运气不错,开门红。

    几十年没干这活儿了,林驹有些兴奋起来。

第10章 咱家也是土豪啊

    震鱼虽然简单,但里面也有很多技巧。

    首先就是选择什么样的石头。

    二道河的岸边和水里,都是河卵石。小的只有指盖般大小,大的直径有一米大小。

    有的石头完全埋没在水下,这样的石头砸起来,就会溅起很多水,用不了多一会儿,衣服就湿透了。

    现在天气还冷,一会儿就受不了。林驹就只是挑那些一半儿露出水面的石头砸。这样就能尽可能地不湿衣服。

    石头在什么位置,也有讲究。

    水太深的地方不行。水太浅的地方,鱼不在那里呆着,也不行。一般就在离河岸三四米远的地方,最为合适。

    石头的大小,也有讲究。

    石头太小,里面没有鱼。石头太大,砸了之后翻不动,有鱼也得不到。

    二道河的河卵石,不仅仅是鱼藏身的地方,其实也是人藏身的地方。

    这里的人盖房子、砌院墙,就都用河卵石。

    从河岸上捡起来,顶多从水里捞出来,把石头拉回家,就是建筑材料,也不用砖,不用钱买,也没人来管,就能盖成房子,既坚固又耐用。

    有的房子已经一二百年了,还屹立不倒。

    砸了一个多小时,鱼篓沉了起来。

    林驹掂量了一下,估计有十来斤。于是上岸休息一下,又点了一根烟。

    二道河里的鱼,本地人叫做河鱼。这是跟绿江的江鱼和黄海的海鱼区分开的叫法。

    河鱼的最大特点,就是味道特别鲜美。这种鲜味,江鱼、海鱼和水库里人工养殖的鱼无法与之媲美。

    几年之后,随着个人饭店的普及,二道河的河鱼,成了各个饭店必备的一道菜,

    也是外地到绿江来旅游、办事的人,必须品尝的招牌菜。

    今天林驹震的瞎胖头,在他前世的时候,每斤至少要值七八十元钱,还常常有价无市。

    现在这一鱼篓,放在他前世,可以卖上七八百块钱。

    河流污染和过渡捕捞,二道河里的河鱼,几乎绝迹了,最后被列为保护物种。

    当然,这个时候是不值钱的。

    一是人们手里没钱,二是还没有人意识到,可以把这当做一个生意来做。

    对于本地人来说,想吃鱼到河里抓点儿就行了,谁还会去花钱买?有钱干点儿什么不好?

    林驹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这些鱼,就是晚上自己家里吃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解馋和补充营养的。

    肉类,现在还是奢侈品。除了过年的时候杀猪之外,平常想买肉,没门儿。

    买肉那是城里人的专利,还要凭票供应。农村人那里来的肉票?便是你有钱,也没处买去。

    生产队里倒是有不少牛,但那是集体财产。

    牛是用来耕地、拉车的,是生产资料,即使是生产队,也没有权力杀牛。随便杀牛,那叫破坏生产。

    从古代的时候,许多朝代就是如此。

    肚子又叫了起来,林驹又饿了。

    十四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在林家堡的人,还能吃饱,粮食不算太富余,土豆和地瓜还是有的。

    林驹拿出了一个熟地瓜,剥皮啃了起来。

    这是早晨蒸出来的,今天中午在家的母亲、二姐和林驹,地瓜就是他们的午饭。

    唉,终究还是食物匮乏,没有营养,脂肪、蛋白质、淀粉这一类的高热量食物。玉米、土豆、地瓜里粗纤维多,肠胃蠕动功能强,人才容易饥饿啊。

    不过,会改变的,而且很快。

    没有钱,可以赚,没有票证,可以用钱买票证。只要有了钱,就能改变一切。

    吃一顿河鱼,一家人饱一顿口福,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就从一点一滴做起。日子总会好起来。

    林驹吃完地瓜,用一个石头把鱼篓盖上。到旁边的柳树趟子那里,折了两根柳树枝,留下底部的一个树杈,把其余的树杈去掉,就用这个串鱼用。

    把柳树枝从鱼鳃穿进去,从鱼嘴里出来,就可以把鱼串在树枝上,即使在水里面拖着,鱼也不会掉下来或者跑掉。

    林驹又下了水,开始砸起来。

    他打算再弄个十来斤,即使一顿吃不了,也可以用盐腌上,然后晒干。

    这样的河鱼干,用油一煎,吃到嘴里酥脆爽口,是一种上佳的美味。

    在林驹的前世,这种河鱼干和玉米面大饼子,被饭店整合成了一道招牌饮食“咸鱼大饼”,一个人吃一顿,至少要一百来块钱。

    想到这里,林驹不禁哑言失笑。

    我靠,我现在过的生活,不就是前世有钱的时候,一直在向往的田园生活嘛。

    蓝天白云,没有污染的土地河流,纯天然无公害的食品,自己养鸡养鱼,想吃了就想去抓一些回来…….

    唉,不过那是在有钱有闲的条件下的田园生活。至于现在,还是要为了生存,为改善生活质量而奋斗。

    还是面对现实,放弃幻想,准备奋斗吧。

    林驹又抡起锤子,砸了起来。

    也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林驹看看太阳,两个柳树枝已经串满了鱼,估计有七八斤重。

    林驹上岸,回到家里。

    母亲和二姐不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驹又吃了两个地瓜,就开始给鱼开膛,把鱼肠子挤出来。

    也不用刀剪,两个大拇指使劲儿一挤,指甲就把鱼肚戳破了,把内脏清凉干净,用凉水洗了两遍,就用盆装了起来,放在菜板边上。

    抡大锤是个体力活儿,林驹歇下来,就感到一阵疲乏。

    不过,他还是坚持看了一会儿书,写了教案,到了四点来钟,实在困得受不了,就到炕上睡了。

    林驹被老七叫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闻到了炖鱼的鲜美味道。

    全家人已经回来,饭菜已经摆好,就等着林驹吃饭了。

    林家吃饭是有规矩的,长辈不上桌,或者不发话,没人会动筷子,这是从小就形成的家风。

    赵杰英端起碗,说了句:吃吧,众人才开始动筷子。

    “二哥,是你抓的鱼吧”?

    老七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道。

    “是我抓的,好吃么”?

    “好吃倒是好吃,就是不能天天吃”。

    “二哥,你以后干脆天天在家抓鱼算了,这样就能天天吃鱼”。

    老五林骥出了个馊主意。

    “快点吃,吃完了写作业去。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老二林驰一瞪眼睛,几个小的立刻没电了。

    林驹不禁心里苦笑。

    少年不知愁滋味,还天天吃,这一顿鱼就七八百块钱,放在前世,咱家也是土豪啊。

第11章 夜校与夜宵

    吃过饭,赵杰英把剩下的鱼装在鱼篓里面,叫林驹给二大娘带去。

    二大娘昨天晚上连夜给林驹做衣服,总要表示感谢。

    赵杰英就是这样,许多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二大娘虽然客气了几句,最后还是高兴地把鱼收下,然后跟林驹一起到了学校。

    老师们都已经到了。虽然是晚上,但是一个不缺。

    这种精神,令林驹有些感动。

    这个时代,不仅物质普遍匮乏,知识更加匮乏。

    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虽然不乏拼爹现象,但追求知识,相信知识会改变命运的认知,绝对是主流价值观。

    钱虽然永远都重要,但人们都相信,知识比钱更加重要。

    今天上的是数学课,所有的数学老师都来了。

    林驹站到讲台上的时候,教七年级数学的朱老师带头起立,给林驹敬礼。

    “哎呦,各位老师,千万不要这样。我是你们的学生,年纪还小,这么客气,可就折煞我了”。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你既然给我们讲课,就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只论知识高低,不讲究年龄长幼”。

    给老师上课,就不用象给学生上课那样。

    林驹每节课是一个小时,前半个小时他讲,主要是灌输知识。然后是十分钟的提问,每个老师都要提问到。

    剩下二十分钟,就是老师们提问,林驹解答和自由讨论。

    林驹的前世,小学、初中、高中的时候,教学理论还不那么发达,课堂的结构设计,甚至是板书什么的,都没有什么章法。大学时候的课堂教学方式,跟中小学又有比较大的区别。

    因为他大学时候的几个同学,后来做了一个高考培训机构,林驹没事儿的时候,就到他们的课堂上看热闹,对于那种教学方法有一个大概印象,就把那个模式照搬下来。

    许多人认为农民保守,这种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很多时候并非如此。

    不是农民天生就保守,只是由于他们身处比较闭塞的环境之内,所以容易盲从权威而已。

    老师们既然见识了林驹的水平,自然就是林驹说什么是什么。

    老师们开始还有些拘谨,等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就习惯了。很快形成了一种师生良性互动的气氛。

    这正是林驹期望达到的目标。

    为了让老师们好好上课,陈校长特意从库房里面,把平时不用的200度大灯泡拿出来换上。

    因为是多年的全国经济老大,安东省即使是农村,在基础设施上,也要比其他省份发达。

    象马家堡子这样的农村,在十年前就通电了。因为这里靠近边境,道路交通状况,也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林驹还记得,在1980年的时候,林家堡的家家户户,就用上了自来水。

    安自来水也不用出钱,材料都是公家给的。

    只要自己家出人,把自家附近的沟挖出来就行。

    这里的自来水,跟城里那样的水塔供水不同。

    是在山上找一个比较大的泉眼打井,利用自然的海拔落差,通过管道把水引到家家户户。

    方式虽然不同,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打开水龙头就出水。

    按照陈校长的安排,每天晚上培训四个小时,从六点半到十点半。

    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极少数人家有收音机。这就是最大的娱乐活动。

    现在这样的安排,老师也没有什么怨言。

    快要下课的时候,陈校长已经等在教室门口。

    陈校长有一块英格纳手表,是当年在高丽战场上,他俘虏了三个米国大兵,首长奖励给他的战利品。

    所以陈校长时间掐的很准。

    他是全校老师中,唯一有手表的人,也就自动承担了学校敲钟人的任务。每天上课下课,都由陈校长敲钟。

    陈校长把林驹和老师们领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

    就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主食是白面馒头,菜是咸肉炖粉条。正是东北的名菜猪肉炖粉条。

    “陈校长,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师们愣了一会儿,朱老师问道。

    不过年不过节的,这样的饭菜,已经是一种享受了。

    “都上来吃,一边吃我一边儿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儿”。

    “陈校长,你不说明白,我们不吃”。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拖鞋上炕,一人一个馒头,谁也不许多吃了,不是都说了么,一会儿就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儿嘛”。

    众人只好上炕,开始吃了起来。

    林驹也饿了,自然也不客气。

    “你们晚上上课的事儿,我今天琢磨了一下。下课的时候,大伙儿也饿了,总不好叫你们饿着肚子回家。所以我就决定,只要来上课的人,晚上就给补助两毛钱”。

    “这个钱学校出了,也不发到你们手里,就每天晚上供应一顿饭。来了就有,不来就没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总要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像今天这样的馒头,也不可能天天都有的。十天一顿细粮,我还能保证你们”。

    “陈校长,细粮从哪里出?钱从哪里出?学校没什么钱啊”。

    “这个就不用你们管了,你们不知道我在上面有面子么?我去要点儿东西,他们还不敢不给”。

    “是是是,校长是功臣嘛”。

    “吃了东西,不能白吃,你们好好跟着林驹学,学会了好好教学生,我就这一个要求”。

    “现在高考恢复了,咱们马家堡子总要出几个大学生才是,我这个校长也没白当一回”。

    “将来我死了,见到我那些牺牲的战友,我也有话说。见到我的老首长,我腰板儿也能挺得起来,说话也硬气。林驹,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老校长,我明白”。

    就在这一瞬间,林驹有些感动。

    确实有些人,是有着坚定的理想信念和高尚情怀的。

    最起码,眼前的陈校长就是一个。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沉闷,多数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

    “林驹,你怎么会这么多知识”?

    朱老师突然问了一句,转移这种尴尬的气氛。

    “是啊,林驹,你怎么就学的这么好?从哪里学的”?

    老师们早就对此疑惑不解,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林驹早就知道会有人这样问,昨天晚上他就准备了答案。

    “在家的时候,就看看我哥我姐以前留下的高中课本,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是啊,林驹的哥哥姐姐都是高中毕业,他们俩我都教过,学习还不错。他大姐没有机会考大学,他大哥前年考大学差了几分,才没考上”。

    “林驹的父母都挺开通,再苦再难也供孩子念书。他家的情况我都知道”。

    二大娘急忙帮着林驹出来解释。

    其实二大娘对于林驹的突出表现,也感到奇怪。昨天晚上问林驹的时候,林驹就是现在这番解释。

    想来想去,二大娘也没有别的解释,只能相信林驹的说法。

    这也是最为合理的解释,要是林驹说他是重生的,谁会相信?

    任何一个人,都宁愿相信这种说法,也不会相信重生的说法。

第12章 松树明子

    吃过饭,众人闲聊了一阵,各自回家。

    林驹则跟二大娘一起回家。

    马家堡子周边都是山,山上有不少野兽,偶尔会有野猪和狼的踪迹。

    不过,这个时候山上植被丰富,食物链没有断裂,这些攻击性的野兽不缺食物,很少会到平地来。老师们住的都比较近,在安全上也没有什么威胁。

    转眼间就过去了半个来月,林驹的如子过得平淡而安宁。

    每天白天备课,晚上就去给老师们上课。

    一天培训老师们数学,一天培训语文。至于外语,这个时候还不开课,要到了八年级的时候,才开始学外语。跟林驹现在不搭界。

    至于到七年级的教室里上课,他自己就给自己免了。除了考试的时候参加之外,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里面。

    在家除了学习,就是下河抓鱼,上山割腊条,杏条。

    中间父亲林甲寅回来一趟,见林驹天天给老师们上课,自然非常高兴。

    对于林驹不去上学,天天搞副业赚钱的事儿,作了选择性忽视。

    都能给老师上课,还用去听什么课?将来就等着上大学了。

    这已经成了林家人的共识。

    林甲寅在家呆了两天,就回到他当烟把头的生产队去。

    一路走,一路找人闲聊,话题总是不知不觉的绕到他这个给老师上课的天才儿子身上,一时间收获了不少人的赞叹和羡慕。

    林甲寅本就虚荣心强,这下子更加得意,走道的时候,身板都挺得溜直。

    有了林驹这个榜样,老五、老六和老七的日子,难过了不少。每天都被母亲和二姐催着温书、写作业。

    相应地,几个人也不时对老四有了怨言。

    要不是老四这么出风头,他们还会自由散漫一些,不时地偷懒,现在总是拿老四跟他们比,日子过得不免就有些苦逼。

    好在林驹不时地抓鱼,能够解馋。卖条子的时候,会给他们买些饼干和糖块儿。看在这个份儿上,他们也就原谅老四了。

    加上最近老四总是给他们补课,现在也有些害怕老四。这个二哥似乎不是二哥,而是老师了。

    给自己老师上课的人,能不是老师么?那是老师的老师啊。

    这个帐,兄妹三人还是会算的。

    林驹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按照自己的节奏行事。

    今天,他拿着斧子和麻袋,又上山了。

    这一回,他要砍一些松树明子。

    松树明子,是油松的枝杈被砍下去之后,在树干上残留下来的那一段。

    因为油松会分泌出来较多的油脂,使得这些枝杈变得坚硬,里面留存了不少油脂。点着了,燃烧时间长,亮度大,适合于野外照明用。

    这样的枝杈,就叫做松树明子。

    松树明子很多,林驹用了一个来小时,就砍了半麻袋,送回家之后,就去了马家堡子的铁匠炉。

    这个时候,几乎每个村里都有一个铁匠炉,一般就是一个铁匠,负责打造镰刀、锄头等各种农具和马掌、牛掌等简单的工具。

    到了铁匠炉,刘铁匠一见到林驹,就远远地打招呼。

    “呵,这不是林老师嘛”。

    自从林驹给老师们上课以来,他就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认识他的,很多人一见面儿,就都叫他林老师。常常叫林驹不好意思,每每纠正别人的说法。

    不过,他的纠正似乎没有什么用,别人见到他,还是叫老师。

    叫过几回,林驹也就习惯了,接受了这个称呼。

    “三姨夫,有件事儿来求你帮忙”。

    刘铁匠是林驹老婶堂妹的丈夫,林驹就随着叫了三姨夫。

    农村人的称谓,一般总是按着亲戚这么论的。

    “什么事儿,你说”。

    “给我打个松树明子兜”。

    松树明子要放在铁质网兜里面,上面用一个杆子挑起来,这样才能用于野外照明。

    “林老师,你是想照蛤蟆吧,行,一会儿就完事儿”。

    刘铁匠也不犹豫,就开始拉风箱,把火催旺。

    然后找了几根半截钢筋,放到焦炭上面,加热之后,就开始叮叮当当的砸了起来。

    铁匠炉里面虽然有电,但也只是照明用的,没有电动鼓风机,用的还是古老的风箱。

    也没有水电焊设备,做什么东西,全凭一把大锤砸。

    正如刘铁匠所说,林驹准备松树明子,确实是要照蛤蟆。

    蛤蟆,也是当地的叫法,俗称哈什蚂,这是从旗人流传下来的说法,学名叫做林蛙。

    林蛙是水陆两栖的蛙类。

    春天的时候从河里出来,在一些水泡子和山间小溪里面产卵,然后上山,在山上吃各种虫类和草。

    秋天天冷的时候,下山回到河里过冬。第二年春天清明前后,再从河里出来,产卵上山,如此循环往复。

    林蛙是一种美味食物,雌性的林蛙,身上有两块油脂,叫做林蛙油。

    林蛙油的主要用途有两个,一个是作为名贵的滋补品。另一个是经过提炼后,作为高级的航空润滑油。

    因为是天然的生物制品,不像一般的化学合成润滑油那样,对于机体有损害,所以非常珍贵。

    林蛙抓回来之后晾干,就可以卖到供销社去,每个两毛钱。

    林蛙在山上和水里的时候,捕捉非常困难。

    不过当地人有自己的办法,就是在林蛙上山和下山的途中捕捉。

    林蛙上山的时间,就在清明前后。晚上从河里出来,一点一点儿地跳到山上去。

    一天走不完,白天就找个地方隐藏起来,躲避人、蛇、鼠等各种天敌,到了第二天晚上,再往山上跳。

    林蛙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就是捕捉的最好时机。

    林蛙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只要有个亮光,能够照见地上的林蛙,伸手去拣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照蛤蟆”。

    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方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照着做就行。

    松树明子兜的结构很简单,几根钢筋连起来就行,没一会儿就做完了。

    刘铁匠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温度降下来,捞了出来。

    “还有些烫,弄个棍子挑着走,别烫着”。

    “我知道了,三姨夫,多少钱”?

    “要什么钱?快走吧,早点回家”。

    “那就谢谢三姨夫啦”。

    林驹到旁边撅了一个草棍,挑着走了。

    刘铁匠从椅子上拿起衣服,准备穿上,就见衣服下面有两盒白猫香烟。

    “这个孩子,都说了不要钱,还给留下两盒烟”。

    刘铁匠自言自语,打开烟盒,抽出一支,靠近炭火没多远,烟卷就着了。

    刘铁匠抽了一口,缓缓把烟雾吐出来。又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儿又有出息,只可惜是别人家的孩子”。

第13章 母豹子和公狗子

    林蛙出水上山,喜欢在阴天或者下雨天。

    这样的天气湿度比较大,雨天天敌出来的少,是它们最好的迁徙时机。

    这两天,林驹就一直在等着这样的天气。

    清明时节,节气变迁,一般总会有阴雨天,只要耐心等待就行。

    今年是4月5号清明,因为都要上坟扫墓,学校今天放假,晚上的培训暂停一天。

    中午的时候天阴了,林驹就开始准备好了松树明子和口袋。

    口袋是用于装林蛙的。

    晚上吃过饭,天黑了,河边就陆续亮起了火光。

    火光发红,比较大的,点的是松树明子。光亮比较白的,是嘎斯灯。

    嘎斯灯,一般在矿区里面用,矿工们下井的时候,就用嘎斯灯照明。

    嘎斯灯的燃料是嘎斯石,其实就是碳化钙,遇水后发生剧烈反应,生成乙炔,乙炔燃烧发出雪亮的光芒,就用于照明。

    嘎斯灯的工作原理,其实就跟乙炔切割一样。

    在马家堡子通电之前,许多人家就用嘎斯灯照明,成为煤油灯照面之后的一个照明工具。

    想照蛤蟆的,不仅仅是林驹一个人。

    本地人也都懂得照蛤蟆的方法,所以二道河的两岸,一时间灯火通明。

    “老四,今晚上这么多人,看来照不着蛤蟆了”。

    二姐林驰不禁有些担心。

    “那咱们就早点儿去吧,晚了都叫别人捡去了”。

    老五林骥早就跃跃欲试。

    “别人都去了,咱们就不去了”。

    林驹反倒不着急了。

    “不去怎么行,今天阴天,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那个店”。

    “咱们先睡觉,等晚点再去,妈,你先别睡,看着点儿三星,三星出来了,再叫我们”。

    这个时候钟表还是稀罕的东西,年纪比较大的人掌握时间,白天就看太阳,晚上就看星星,来确定时间。

    看太阳,林驹懂得一些。看星星确定时间,他就不懂。不过他妈会看星星。

    “傻孩子,今天阴天,哪里来的星星。我一会儿出去看看,等到河边儿没人了,你们再去”。

    迷迷糊糊中,林驹被母亲叫醒了。

    “老四,外面下小雨了,河边儿早就没人了,你们去看看”。

    林驹一听,就精神了。

    急忙爬了起来,没多一会儿,二姐林驰和老五林骥也起来了。

    老六和老七原来也张罗要去,这会儿怎么叫也不起来。

    林驹、林驰和林骥姐弟三人收拾一番,就深一脚浅一脚向二道河边儿走去。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河边一点儿光亮也没有了。

    走到了长汀那里,三人把松树明子点着。

    “蛤蟆”!

    老五喊了起来,弯腰拣起了一只林蛙。

    “这还有一个,又有一个,快快快,二姐,四哥,这里都是,这么多啊”。

    老五不断地喊着。

    松树明子的火光越来越亮,地上的情形也看的越来越清楚。

    不断地,地上的一个个黑点,就映入了林驹的眼帘。在火光的反射下,林蛙身上还发出点点亮光。

    “哎呀,这么多,今晚蛤蟆都出来了,快点儿拣。老五,你小点儿声,一惊一乍的,叫别人听见,都来了”。

    林驰一边哈腰拣林蛙,一边训斥老五。

    她的声音,其实一点儿也不比老五小。

    “二姐,三更半夜的,哪里有一个人,谁能听见啊”。

    林驹看看河两岸,此时确实没有别的灯光,只有他们这一处亮光。

    出来的时候,母亲曾经说,她打听过那些回来的人,今天晚上都没捡着蛤蟆。

    林驹估计,应该是早些时候人太多,惊吓了蛤蟆,所以蛤蟆都不敢从水里出来。

    那些先来的人,迟迟不见蛤蟆,失去了耐心,就回家了。

    恰好后来又下了小雨,人也都走了,河边安静下来,蛤蟆就出来了,倒是正好叫林家姐弟给碰了个正着。

    林驹背着麻袋,里面装着松树明子,不时地添上几块。手里提着松树明篓子,给二姐和老五照亮,时不时地自己也哈腰拣上几个。

    老五提拉着一个棉布口袋,林驰主要负责拣蛤蟆。

    “80、81、82……”。

    老五一边走着,一般数着。

    “93、94、95……”。

    林驰一边拣,也一边儿数着。

    “二姐,别数了,把我的数都给打乱了”。

    老五抱怨道。

    “连个数都数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二姐,老五,不用数了,到时候回家一块再数”。

    “二姐,口袋太小,装不下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蛤蟆,带的口袋也不大,没用多久,就装满了。

    “老五,把你的裤子脱了”。

    “二哥,脱裤子干什么”?

    “把裤腿挽起来,当口袋使”。

    “二哥,当口袋倒是行,我以后穿什么,你怎么不脱你的裤子”?

    “老五你傻啊,这么多蛤蟆,能卖多少钱?到时候给你做一条新裤子。你要不脱也行,我来脱,到时候我做新裤子,你可不许要”。

    “好好好,我脱。二姐,你也听见了,到时候给做个证人,二哥要是赖账,可不行”。

    “叫你脱你就脱,那来这么多废话,还能差你一条裤子”?

    有了证人,老五就把外裤脱下来,裤脚扎个结,两条裤腿就成了两个口袋,挎在肩上。

    “二哥,这个口袋怎么办?我拿不动了”。

    “把口袋给我,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再一块儿拿回去”。

    林驹接过沉甸甸的口袋,找了一个柳树丛,放在里面。又看看周围环境,记住了地方,继续往前走。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几人也顾不上这些,一边在河边走,一边不断拣蛤蟆。

    “二姐,老五,光拣大母豹子,小母豹子和公狗子,就不要了”。

    “也好”。

    雌性林蛙体内才有林蛙油,这个时候体内还有籽,所以雌性林蛙体形肥大。林蛙的肚子上,有一些斑点,有些象豹子身上的斑点,所以当地人就把雌性林蛙叫做母豹子。

    两年生以内的小母豹子,身上没有林蛙油,卖不了钱,只能做食物吃。

    公林蛙体内,既没有籽,也没有林蛙油,就跟小母豹子一样,只能作为食物。因为跟母豹子相比,公林蛙体型瘦小,人们就叫它公狗子。

    为了多拣母豹子,所以林驹就放弃了小母豹子和公狗子。

第14章 发财也发愁

    林家堡在二道河的东岸,姐弟三人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一直到了东砬子头。

    这里水比较深,从山脚下流过,已经没有河岸,于是就往回走。

    走了不远,遇到一个浅水哨子,就从这里趟河到了河西。

    在当地方言中,河床坡度比较大的地方,就叫做“哨子”。

    因为水流湍急,发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就像有人吹哨子一样,所以才有这样的叫法。

    从这里开始,就是河流的转弯地方,为了保护耕地不被河水冲击,修建了堤坝。

    堤坝的坡度,让蛤蟆跳跃的难度加大,所以有不少蛤蟆就被挡在堤坝下面和坝坡上,这里的蛤蟆密度比河东更大。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蛤蟆藏起来,几个人也累了,松树明子也烧光了,才趟河回到了河东。

    此时,连林驹的裤子也脱下来当了口袋,几乎也要装满了。

    回去找到了另一袋蛤蟆,几个人歇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林家堡在一个高台上,要走一段坡路,才能到家。

    就在他们上坡的时候,“老鹞子”拎着粪筐从堡子里面出来,跟几个人走了个碰头。

    “老鹞子”是生产队的拾粪员,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到处拾粪。

    都是当地的老人儿,一看见姐弟三人手里的松树明兜子和口袋,老鹞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照蛤蟆去了,呵,这么多啊,没少拣啊。看来都叫你们几个拣着了。昨晚上去了不少人,都是空手回来的”。

    “鹞子大爷,你这么早啊”。

    林驰尴尬地说了一声。

    “嘿嘿,我天天不都是这样吗?快回家去吧”。

    老鹞子走了,还连连回头看着几人。

    赵杰英已经起来,正在等着几人回来,一看见左一袋子,右一袋子的,也不禁吃惊。

    “哎哟,这么多,看起来有好几千吧”?

    姐弟三人拣到后面,已经不数了。不过以他们的经验,两条裤子,再加上一口袋,三千左右个应该没问题。

    “差不多三千左右吧,妈,回来的时候看见老鹞子了”。

    “叫老鹞子看见了?”

    赵杰英立刻紧张起来。

    叫老鹞子看见了,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林家堡的其他人知道。

    若是拣了几十个、上百个蛤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几千个蛤蟆卖出去,那可就是好几百块钱。

    这个时候的几百块钱,可是一笔巨款,很可能就叫别人眼红。

    照蛤蟆是林家堡自古以来的传统,但是这些年不允许搞副业,虽然也有人拣了一些蛤蟆,悄悄的卖了,但是还没听说有谁一下子拣着几千个的。

    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很可能带来麻烦。

    “要不给老鹞子送点去,把他的嘴堵上”。

    林驰出了一个主意。

    “没用的,给他了,他家里人就得知道,便是老鹞子不说,他家里人也得说,这件事儿根本就瞒不住。再说了,几千个蛤蟆,要在院子里面晾干,也藏不住,谁来都能看见”。

    以林驹的前世经验,知道林驰的办法,根本就没用。

    “老四,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就把母豹子挑出来,数数有多少,我再慢慢想办法”。

    几个人也顾不上休息,就把蛤蟆倒进大缸里面,开始挑选清点。

    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分拣完毕,几个人把数目往一块凑了一下,林驹加出了总数。

    “母豹子两千三百二,公狗子八百来个”。

    “这么多,能卖四百六十来块钱呢。这么多钱,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实在不行,咱们就不要了,放到大河里吧”。

    赵杰英有些害怕,担心钱太多,招来祸患。

    林驹不禁苦笑,

    唉,这么多年,都是越穷越光荣,把人都给整怕了。

    不过,放是不会放的,辛辛苦苦拣来的,眼看着钱就到手了,哪里有放弃的道理。

    “妈,你不用着急,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既然老鹞子看见了,这件事儿就肯定瞒不住。咱们也不瞒着别人,就大大方方地”。

    “这么多蛤蟆,要是叫大队和公社知道了,他们兴许也会来人看呢。到时候就说咱们搞副业,给咱们没收了,咱们也得干瞅着。去年一队的老杨头,打了两个狍子,不就叫人给没收了?还差点儿被人说成是搞副业”。

    林驰的担心,也确实有道理。

    关于搞副业挣钱,现在人们的看法还不完全一致,自己做的太大了,还有一定的风险。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要公开做的太超前,免得被人枪打出头鸟。

    “妈,二姐,这件事儿咱么这么办。一共分三步走”。

    “第一步,留出来一百个母豹子,就在咱家院子里面挂着晾干,谁愿意来看,谁就看。要是上面说咱们搞副业,有人愿意没收,就没收。东西没收了,也不过就是他们拿回去,也不会再追究咱们”。

    “第二步,二百二十个母豹子,加上二百个公狗子,就留着咱们自己家里吃。咱也没卖,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剩下的六七百个公狗子,咱们也吃不了,今天就给堡子各家各户,一家送去一些。总是白给的,咱们不要他们什么人情,他们也不至于说咱们坏话”。

    “这些都是公开的,将来不管谁来问,都一口咬定,咱们昨晚上就拣了这么多”。

    “老鹞子虽然看见了,他毕竟也没数。咱就说掉河里,棉裤湿了,装在袋子里面,其实没有那么多蛤蟆”。

    “那剩下的两千个母豹子怎么办”?

    赵杰英急忙问道。

    “妈,我拿到北大沟二姨家去晒,不就行了嘛”。

    赵杰英一拍大腿,猛然醒悟。

    “对啊,我怎么就把你二姨给忘了呢。北大沟里面就他们一户人家,成年老辈也没人去,在那里偷偷晒了,没人会知道”。

    “老二,快找麻绳,趁着现在人少,你和老四就把蛤蟆送你二姨家去,你们俩今天就在那里穿绳,把蛤蟆晒上再回家”。

    娘儿几个说干就干,把两千个母豹子分成两份儿儿,又用一个小口袋,装了五十个母豹子,百八十个公狗子,给二姨家带去。

    又带了麻绳和穿针,林驹和二姐就背上蛤蟆,奔北大沟去了。

第15章 不怕有人搞鬼

    打发走了林驹和林驰姐弟俩,赵杰英就开始做早饭。

    早饭主食照例是玉米面大饼子,今天的菜,就是土豆炖蛤蟆。

    土豆是最容易入味的食材,跟什么东西在一起炖,土豆就是什么味道。

    赵杰英抓了几十个公狗子,一狠心,又拿了八个母豹子,家里剩下她和三个孩子,每人两个。

    吃饭的时候,叮嘱了一番老五,若是有人问他,就照着林驹的说法说,打死也不能承认实情。

    至于老六和老七,本就不知道实情,倒也不用担心她们。

    打发走三个孩子上学,赵杰英就把二百个母豹子用麻绳穿了起来,在院子里挂出来晾晒。然后就把那些公狗子留下一些,剩下的都装进袋子里面,到堡子里面挨家给送。

    正如林驹预料的那样,当赵杰英给送蛤蟆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家知道了。

    虽然都是公狗子,不如母豹子好吃,但一来是白来的,二来也都知道母豹子要留着卖几个零花钱,这些人家也没说什么,高兴地收下了蛤蟆。

    赵杰英前脚走,有的女人就不免把自己家的男人骂了几句,说他们昨天晚上也去照蛤蟆,结果空手回来的,人家赵杰英男人不在家,几个孩子都能把蛤蟆拣回来云云。

    这一带人的前几辈,都是旗人和军户,女人地位比较高,基本上不重男轻女。加上东北女人性格泼辣,也能干,男人们被数落几句,也不在乎,嘿嘿两声,就算过去。

    林驹和林驰在二姨家把蛤蟆晾上,林驰回家,林驹就在二姨家睡觉,晚上就到学校去,给老师们正常上课,上完课仍然跟二大娘一起回家。

    第二天早晨刚起来,还没吃饭,生产队长“歪脖林”就来了。

    歪脖林,顾名思义,就是个歪脖子,也姓林,是林驹爷爷的堂兄弟的儿子,算是没出五服的本家。

    这个人虽然有些古板,但为人倒是不坏。跟林驹家关系虽然不算近,但也从来没坏过林家。

    歪脖林问了一些林驹他们前天晚上照蛤蟆的事儿,又问拣多少。

    赵杰英就按照家里统一的口径说了,歪脖林也没多说什么。

    临走的时候,歪脖林似乎无意当中说了一句。

    “你们家照蛤蟆的事儿,有的人可能有一些反应。这两天大队和公社的人,兴许到你家来看看。要是真的来了,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怎么说。我走了”。

    林驹、赵杰英、林驰几人立刻明白,这是有人在背后做文章了。

    歪脖林今天来,一是初步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他也好有个说辞。二是好心来提醒一下,叫他们有所准备。

    娘仨儿一回屋里,林驰就骂了起来。

    “哪个鳖犊子又在背后使坏儿了,咱家也没得罪谁啊,看着咱家弄着两个钱儿,就不顺眼了”。

    “二姐,你先不用着急,大不了来人了,把家里的蛤蟆给他们就是了”。

    “几个蛤蟆我倒是不心疼,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愿意受穷也就罢了,凭什么咱家弄两个钱儿,他们就眼红”?

    林驹倒是不生气,别说这个时候有人眼红,见不得别人好,便是在他的前世,许多时候不也是如此?

    不过,歪脖林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今后赚钱,还要多加小心。毕竟现在还没有形成发家致富的风气。一些人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几个人议论一阵,也就罢了。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大不了把家里这一百个蛤蟆交出去,也就少挣二十块钱,保住了二姨家那边的大头就行。

    现在已经是清明时节,草木已经开始发芽。割腊条和杏条的季节即将过去。林驹就想趁着最后的机会,多割一些。

    上午在家备课、写教案,下午就上山割条子。

    晚上回家的时候,就见二大娘、老叔、老婶都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下午的时候,公社和大队来人了。

    把一百个蛤蟆收走了,另外留下话,叫林驹明天到公社去。

    林驹听了,不禁感到好笑。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一套。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行,你们不用担心,明天我就去。二大娘,老婶,你们听没听说,是谁在里面搞的鬼”?

    “还不知道,俺俩一会儿回去打听一下,你该上课上课,晚上回来咱们再核计怎么对付他们。明天你也不用去公社,有谁来找你,你就叫他们来找我。哼,当年没有你二大爷,公社那帮人有几个能活到今天”?

    二大娘说完,又安慰赵杰英。

    “老三,你不用怕,实在不行,我就跟他老婶,再找几个人去骂大街去,这帮鳖犊子,你跟他们讲理没用,就得跟他们来浑的才行”。

    “那就全靠二嫂了”。

    “你客气什么,不就是看林驹有出息了么,不想叫林驹出头。想欺负咱家人,没门儿”。

    “二大娘,这事儿不用帮你们管,我自己能解决”。

    “你一个小孩子,我们不管你谁管?你只管好好上课,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和你老婶。老五,走,回去问问,到底是哪个鳖犊子在背后使坏儿”。

    二大娘有文化,有见识,性格豪爽。二大爷以前是老干部,有资格,虽然已经去世了,但名声还在。

    二大娘为人极为护短,在林家也说一不二,林家的大事小情,常常都是二大娘最后拍板。

    现在二大娘表态,赵杰英也就放心了。

    马家堡子只是个大队,也就是相当于后来的马家堡村。有点儿事很快就传遍了。

    晚上林驹去给老师们上课的时候,林驹家的事儿,老师们就都知道了。

    朱老师给林驹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昨天周玉贵到林家堡的老鹞子家去了。

    原来周玉贵跟老鹞子的小姨子是亲戚。老鹞子的小姨子,就住在马家堡子。

    林驹猛然醒悟,此事跟周玉贵有关。

    现在看来,只有周玉贵有动机、有能力整自己。

    自己跳级从周玉贵的班里出来,那天跳级考试的时候,陈校长当着众人的面儿,训斥周玉贵,让他下不来台。

    他不敢对陈校长怎么样,就迁怒于我。这就是他的动机。

    公社那边,周玉贵的父亲是公社副主任,有能力指使人到家里来没收蛤蟆。

    至于蛤蟆的消息,很可能就是周玉贵从老鹞子那里得到的消息。

    好吧,周玉贵,本来我的目标是大BOSS,不愿意跟你这种小怪兽斗,觉得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对手,跟你斗我觉得丢人。

    既然你总是出来捣乱,我也不妨顺便打打你这个小怪兽。

    上完课,照例吃夜宵。林驹就把家里的事情和明天到公社的事情跟陈校长说了一遍。

    没等林驹说更多,陈校长就一挥手。

    “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不是冲着你,是冲着我来的。有人看不惯我叫你给老师上课”。

    “我已经跟你二大娘核计好了,明天就去公社解决这个问题。公社那边儿你不用去,该回家睡觉睡觉,想割条子就割条子,愿意照蛤蟆就照蛤蟆,只是有一点,天天晚上别耽误上课就行”。

    “想跟我斗,他还嫩了点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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