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生不讲套路
黄天大见了这么多东西，也很吃惊。
“林驹，我爸老说我能花钱，现在看来，你比我败家多了”。
靠，这怎么能叫败家呢。亏得你总是在外面行走，也这么小农意识。
算了，时代局限性。
宽容是男人的美德，我宽容。
“天大，这双鞋是你的，这二斤肉，拿回去晚上你跟你爸喝酒。另外，这五十五块钱，是还你们家的，拿回去交给你爸”。
“嘿嘿，林驹，还有我的份儿，这怎么好意思”。
“你帮了不少忙，明天去溪水，还得你跟着一块儿去呢”。
“没问题，反正这些日子都忙着种地，我们也不出去算命，就跟你走了”。
“蝲蛄卖的怎么样了”？
“挺好，老四，没想到蝲蛄这玩意儿也能卖钱，还真有不少买的，你说这城里人是不是傻”？
林驹看看二姐，恨不得跑到四号坝门去跳江。
二姐啊，你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人家成全了你的生意，你竟然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二姐，你说的对，城里人就是傻。这回咱们卖蝲蛄赚他们的钱，过几年把咱家山里的水，弄到城里来卖，也赚他们的钱”。
“老四，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城里人再傻，还能到农村去买水？越说越玄”。
是啊，城里人那么精明，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儿呢。
不对啊，前世的矿泉水和山泉水是怎么回事儿？
蝲蛄已经卖出去了四分之三，连林驹都感到有些意外。
现在剩下最后一节课，此前有一些学生，可能没有出来，不知道消息。
中午放学之后，学生和老师都要回家，估计是一个销售小高峰，于是就等着放学。
林驹这样一番分析之后，林驰和黄天大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就有些跃跃欲试，耐心的等待着。
林驹这番分析，就是为了启发二姐的思路，叫她学会商业性思考。多经历几回，她就会自己学习分析客户的行为和心理，掌握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二姐，收了多少钱”？
“我没数，要不我数数”？
“你说呢”？
“还是算了吧，回家再数吧。光天化日之下数钱，叫坏人盯上，可就麻烦了。反正卖多少钱，都是白赚的”。
还行，有安全意识。
“二姐，你这个想法不对，咱们也是有本钱的”。
“蝲蛄是从大河里抓来的，一分钱没花，哪里来的本钱？顶多就炸蝲蛄的时候，用了点儿油，加上来回路费钱”。
“二姐，帐不能这么算。油和路费当然是本钱，但是，咱们抓蝲蛄，你和咱妈炸蝲蛄，蒸蝲蛄，烧的柴火，咱们几个在这里卖蝲蛄的时间，也都是本钱”。
“这算什么本钱，不卖蝲蛄，不也得一天一天这么过？时间又不值钱”？
唉，时间就是金钱啊。
“二姐，不仅时间是钱，大包小包地扛着，出的力气不也是钱吗”？
“老四，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啊”。
什么叫似乎，就是有道理好不好啊。
行了，总算是开窍了，这就是有了成本和利润核算的意识，以后她自己就会渐渐上道了。
下课铃声想起，学校里变得热闹喧哗起来。
没一会儿，学生们出来，前面的跑了出来，后面的也走得急匆匆的。
见到了蝲蛄，就有不少学生围了上来。
林驹和二姐两人忙活，都忙不过来。
很快，油炸的、蒸的蝲蛄就没了。
只剩下几个大的活蝲蛄和一些作为蝲蛄豆腐的蝲蛄。
“把这几个都给我吧”。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就见地上一双小皮鞋，然后是白袜子，花裙子。
“好，都给你，一共六个，一个五分钱，一共三毛钱，我给你一张纸包着，拿着蝲蛄后背，小心点儿，别夹手”。
林驹用纸包好，抬起头来，就要把蝲蛄递给小姑娘。
这一看，不禁一愣。
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给你钱”。
小姑娘递过五毛钱。
林驹愣了一下，机械地找回了两毛钱。
“哎哟，夹手了，好疼啊”。
小姑娘到底叫蝲蛄夹着了。
林驹惊醒过来，急忙拿起搪瓷盆
“快快快，把手放进水里，它就松开了”。
小姑娘还在甩手，可是甩不掉蝲蛄，林驹只好抓着她的手，放进水盆里。
见了水，蝲蛄立刻松开了。
“你没事儿吧”？
林驹看看小姑娘的手，只是有点儿发红，没什么问题。
“好像没事儿，哥哥，谢谢你啦”。
“索薇，快过来，回家啦”。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一个三十七八模样的女人，向这边招手。
“妈妈来接我了，哥哥再见”。
林驹脑子嗡地一声，呆立在场。
索薇？
怪不得的觉得面熟呢。
再看那个女人，也觉得面熟。
虽然现在比较年轻，还能看出来，正是前世索薇母亲的样子。
老天爷啊，能不能别这么开玩笑，好不好啊。
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了自己前世的老婆。
前世的索薇，是溪水市人，两人认识之前，索薇没来过绿江。
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林驹前世读书，也没跳过级，这一世刚重生过来，就跳级了。
唉，算了，看来这一世跟前世注定不是一个生活轨迹。
原来重生也不按照套路来。
本来以为已经把索薇给忘了，这一世再也不会跟她有什么交集，没想到，竟然会再一次见面。
这个世界真小。
怪不得黄老道说我到这里会有一场桃花运呢。
原来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他指的就应该是索薇这件事儿。
偏财的事情已经应验，桃花运的事情，自然也应验了。
不过，也只是见一面而已。索薇又不知道我是谁。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此擦肩而过，就是最好的结局。省得以后留下悲剧。
这一世，我要跟罗雅一起，卿卿我我，白头偕老，这才是正果。
老师们在后面出来，有两个老师，一人买了两盆蝲蛄，还剩下大约三盆。
又来了一个老师。
“能不能便宜点儿？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这蝲蛄大河里有的是，都不要钱的”。
“蝲蛄是不要钱，我们出的力气，花的时间，来回路费不是钱啊”？
这回林驰倒是活学活用。
“这位老师，你既然是农村出来的，就知道农民的辛苦。这样，四毛钱一盆，这里有三盆多，你给一块二，就都给你了”。
林驹急忙抢过了话头。
“好，还是这位小兄弟爽快，我全包了”。
一手钱，一手货，今天带来的的所有蝲蛄，全部出手。
“老四，你傻啊，这不赔了三毛钱么”？
林驰又心疼了。
“二姐，现在放学了，老师和学生都走了。剩下这一点儿要是不卖出去，咱们怎么办”？
“一是等着下午再卖，二是换个地方再卖，三是卖不出去，火车到点儿，急着回家，要么扔了，要么拿回家去”。
“扔了一分钱也得不到，拿回家去，来回折腾，死了坏了，也得不着钱，还费事儿。少卖三毛钱，咱们就净心了，想干啥就干啥，车一到点儿，就能回家。你算算，是不是这么个帐”？
唉，又是一顿启发式教学。
“对啊，老四，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从自然经济意识，向商品经济意识转变，可没这么简单。
你听着简单，我费了多少脑细胞啊。
一边给你讲解，一边抵抗遇见索薇给我的震动，我容易嘛。
第32章 游船
今天运气不错，一上午，市管会的人也没出现。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往回走的火车是下午三点十分，还有三个来小时时间。
关于吃饭的问题，林驹跟二姐也产生了争议。
林驹觉得，今天黄天大在场，总不好委屈了人家。
他也想叫二姐吃顿好的，就想下馆子。
现在下馆子，主食需要交粮票，这点儿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炒菜，也很便宜。
一个肉菜也就几毛钱，三个人吃四个菜，即使再喝点儿散装啤酒，加一起有个三四块钱，也就能吃挺好一顿。
但是林驰心疼钱，就显得不愿意，黄天大也一直说，不下馆子。林驹不愿意叫二姐不高兴，就决定去买几个面包，一人一瓶汽水，解决午饭问题。
“反正还有时间，就先去买票，把包寄存起来，吃完饭就去逛商店，到公园去看看”。
这回对了林驰的心思，爽快地答应了。
林驹先买了车票，然后花了一毛钱，把包寄存起来。然后就在车站买了面包和汽水，三人就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吃了起来。
面包是纯粹的老式面包，没有那么多花样，不过味道倒是挺纯正。
汽水就是玻璃瓶包装，不过是凉水里面加点糖和糖精，好在汽比较足，喝起来还比较爽口。其实也不过就是灌装的时候，多加点儿二氧化碳而已。
至于营养什么的，自然谈不上。
吃完饭，退了汽水瓶，三人就向江边公园走去。
在车站门口，林驹买了三根冰棍，五分钱一根，一人一根，边走边吃。
“真甜啊”。
林驰不仅感慨。
“下回来的时候，弄点儿糖票，到时候买几斤白糖回去，兑着水喝，比汽水好多了”。
“没有汽儿，还能比汽水好喝”？
林驰又不相信。
绿江市有两个公园。一个是江边公园，一个是山上公园。
三人这回来的是江边公园，从火车站往南走，十来分钟就到。
门票每人五分钱。
“要五分钱啊，算了，你们俩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因为有黄天大在场，林驰才这么说。若是只有她和林驹两人，林驰很可能就不进去。
“二姐，一人才五分钱，不过是一个蝲蛄钱。回家多抓几个蝲蛄，就出来这个钱了”。
“再说了，堡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到绿江来了，回去之后，人家问你公园里的猴子、老虎什么样，你说不出来，不丢人么”？
“是啊，那就豁出去，进去看看”。
唉，面子比钱重要啊。
山里的花草树木，比公园里丰富多彩，农村人进公园，自然不是奔着花草树木来的。看的重点，主要就是各种动物和鸟类。
其实也没有多少动物，又是中午时间，动物们也无精打采的，公园里也没有几个人。
趁着林驰和黄天大看猴子的功夫，林驹到游船处，一张五毛钱，买了三张游船票。
回来告诉林驰，不免又是一阵乱花钱的数落，但票已经买了，就只好上船。
等了半个小时，也只有十来个人，游船就出发了。
先沿着江边向下游行驶，就在绿江市区边上走。
建筑景观自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很多地方都是平房。楼房最高的，也不过是五层。
林驹比较感兴趣的，是江边的银杏树。
绿江市区的银杏树，其实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江边，山脚下，市区的主要街道上，都有很多银杏树。许多银杏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
林驹关注银杏树，跟他的长期财富计划有关。
银杏树是一种名贵的绿化树种，在林驹前世的城市化浪潮中，一株十年生的银杏树，能卖上一万多块钱。
从现在开始，距离二十一世纪大规模的城市化浪潮，还有二十几年。
从这两年开始着手，种植银杏树，二十几年后，一株银杏树，树形比较好的，至少可以卖上两三万块钱。
哪怕只有一千棵树，就能卖上两三千万。
即使不干别的，光凭着这笔钱，就足可以过上一种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生活。
想旅游，挖一棵树卖了。
两万块钱，欧罗巴洲的七日游足够了吧。
想买车，挖二十棵树卖了。
四十万的车，咱不跟人比阔，当个代步工具，也凑合了吧。
一顿欢呼声，打断了林驹的幻想。
原来是对面来了一艘高丽国的游船，双方的游客正在互相打招呼。
绿江是华夏跟高丽国的界河。
两国的边境，不象一般的界河那样，以河中心或者主航道为界，而是以水为界。
只要人和船在水里，不上到陆地上，就不算越境。
所以，华夏的船可以到高丽一方，沿着河岸边行驶。对方的船，也可以到这边岸边行驶。
两国关系比较友好，边境管理也比较宽松。
到别的地方的边境，需要有边境通行证。绿江这里也是边境，却从来不要边境通行证。
往下走了十来里，水面变得开阔起来，一望无际。
这里就是绿江的入海口，前面就是黄海，真正的海洋地界。
船在这里转向，向对岸驶去，沿着高丽国的江岸，逆流而上。
林驰似乎忘记了钱的烦恼，跟黄天大不时兴奋的说着什么。
看见姐姐兴高采烈的样子，林驹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等将来钱宽裕了，就领着家里人都来一趟。
老五、老六、老七三个小家伙，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呢。回到学校的时候，他们就有的炫耀的啦。
将来钱多了，就叫他们出去旅游，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再下一步嘛，自然就是到世界各地去潇洒啦。
游船继续上行，就又绕回了北岸。这回顺流而下，没多久回到码头，游览结束。
“二姐，刚才看见大海了，有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海阔天空”？
林驹很希望二姐说出一些高大上的话来。
“哪有什么感受？都是水，还没有二道河好看呢”。
林驹的心，立刻拔凉拔凉的。
林驰你个没良心的，我的钱白花了。
唉，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啊。
夜晚千条路，早晨起来卖豆腐。
还是钱的问题啊。
赚钱，我要努力赚钱，赚更多的钱。
第33章 关起门来吃肉
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林驹跟林驰研究买东西的事情。
这回他不想自己做主，要给二姐一个做决定的机会，维护一下她当姐姐的权威，让她体验一下存在感。
“二姐，咱们是不是还得买点儿东西”？
“老四，你又想买什么”？
林驰立刻警惕起来。
“你看啊，二姐。这回是裴大爷给指的路，叫咱们到这里来卖蛤蟆。一个蛤蟆多卖了四分钱，堡子里的人还不不知道，这个……”。
“你不用说了，这个应该感谢一下，裴大爷爱喝酒，就给他买两瓶酒。咱不能忘了人家”。
“林队长那里，你跟人家请假，人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几天咱们还得出来，你看……”。
“也给他买两瓶酒，晚上回去我就给他送去。他收了酒，我再出来，他就不会拦着”。
“我这里有全国粮票，可以买细粮。从过年之后，就没吃着细粮。咱俩倒是无所谓。可咱爸、咱妈一天到晚挺辛苦，小五、小六、小七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吃点细粮，就不长个儿，将来大了，找对象都不好找……”。
“他们才多大，找对象着什么急。我还没着急呢，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了”？
“是啊，林驹，二姐说的对。是你着急找对象吧”？
黄天大不识时务地来了一句。
“二姐，天大，我现在给老师当老师，将来考大学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将来在城里挣工资，我长得还帅，你们说，我还愁找对象么”？
黄天大就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心想林驹这个厚脸皮的精神，真是值得我好好学习啊。
“老四，不是我不想买。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要是再买细粮，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啊”。
“二姐，我都想好了。咱们就在这里买了，不回三道河买，不久没人知道了么”？
“也是，那就买点儿。买十斤大米，做起来省事儿。不，十斤少点儿，二十斤，不行，还得给我爸送去点儿，豁出去了，买三十斤。你看怎么样”？
“行，那就听二姐的。买多了，咱们也拿不动。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另外，咱们进城一趟，小五、小六、小七，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呢，你看……”。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早就想到了，一会儿我去买”。
“好，那就这么定了。天大，你看你还需要什么东西？我一块儿给你买了”？
“不用，不用，需要东西，我自己买，走的时候，我爸给我钱了”。
“那咱们就走？买完东西，火车也快到点儿了”。
“走，买东西去”。
距离车站最近的，是第九粮站。
林驹进去买了30斤大米，价格是每斤一毛七，加上粮票钱两毛，合三毛七一斤。
林驹顺变看了一下其他粮食价格，玉米面八分七，面粉一毛三五。有心想买点面粉，一想确实不好拿，也不愿意惹姐姐生气，也就只好作罢。
林驹给二姐拿了二十块钱，自己先带着大米去火车站等着。林驰就和黄天大一起去百货公司买东西。
直到离检票只有十来分钟，两人才匆匆赶回来。
上了车坐好，林驰的手就时不时地摸兜。林驹知道，二姐一定把钱揣在那个兜里。
心里面害怕，就总是摸兜，看看钱还在不在。
唉，好在车上人少，周围似乎也没有小偷。
要是有小偷的话，你这么老是摸兜，就是不打自招，给小偷指引方向呢。
快到六点的时候，终于顺利到家了。
赵杰英见一下子买回来这么多东西，不免就埋怨起来乱花钱。
这个时候林驰表现的很不仗义，就把林驹自作主张买东西的事儿，全都给抖落出来。跟着母亲一起数落林驹。
林驹充耳不闻，自己留下二十块钱，就把剩下的钱全都交给母亲。
叮嘱母亲晚上就把肉做了吃。
赵杰英本来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孩子们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就跟林驰重新烧火，蒸大米干饭，炖肉。
林驹拿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就去了罗雅家里。
既是送书，也是告诉罗叔和罗婶，罗雅已经平安到了爷爷家，不用担心。
罗雅还有一个哥哥，比罗雅大四岁。因为不愿意到乡下来，就留在姥姥家里面。现在罗雅走了，就剩下了罗叔和罗婶两人。
林驹进屋的时候，两人正在吃饭，非要叫林驹也吃，林驹自然不会留下。说了几句话，告辞出来。
因为林驹曾经救过罗雅一命，罗雅的父母对林驹也很不错。
林驹也有意跟罗雅的父母保持良好关系，尽力给他们下好印象。
这可是自己将来的岳父岳母啊，在罗雅的婚事上，有很大的发言权，这个帐，林驹还是会算的。
林驹回家拿了两瓶酒，就去了裴大爷家里。
送酒表示感谢是一方面原因。主要的原因，还是裴大爷介绍了葛昌盛，现在事情办成了，必须给裴大爷有个回音儿。
林驹把事情经过说了，裴大爷见林驹给拿了酒，非常高兴。
“驹子办事儿心里有数，心里有我，好，有出息。将来一定能成大事儿”。
“借裴大爷吉言，将来还得裴大爷多多帮忙呢”。
“唉，驹子做事儿敞亮，我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不过你放心，你要有用得着我的，一定头拱地给你办”。
林驹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刚进屋，就闻道一股浓厚的肉香味儿。
“快点儿上桌吧，就等着你了，老五，你去把大门锁上，别叫人进来了”。
“这么晚了，谁还能来”？
老五嘴里含着一块糖，正是林驰买回来的。嘟嘟囔囔去锁大门。
香喷喷的一盆红烧肉，加上大米干饭，一家人就吃上了。几个小家伙，吃的象饿狼似的。
“妈，给我爸的留出来了么”？
林驰问道。
“留出来了，明天我给你爸送去。唉，也不知道你哥在工地上，能不能吃着肉”。
“工地上吃的肯定比家里好，要不吃好了，到时候也没力气干活。我哥都那么大了，妈你就别担心了”。
“你大姐在婆家，也不知道受不受气”？
“妈，人家生活比咱家好，用你操什么心”？
“就因为这个我才操心呢”。
“她婆家不过就是个工人家庭罢了，有什么资格给大姐气受？过段时间咱们家日子好了，他家巴结咱们还来不及呢”。
第34章 山野菜
大姐的婆婆一家人，都在铜羊铁矿上。
公公是矿山的一个班长，人非常实在。
婆婆是矿山食堂卖饭的，也属于所谓的全民职工。
所谓的全民职工，就是全民所有制的，是相对于集体所有制职工的一种说法。属于铁饭碗，比集体所有制职工更有保障一些。
无论是全民的，还是集体的，都比农民更有保障。
这种保障，体现在安排工作，吃商品粮，退休了有劳保等等。
身份上的差距，就使得他们在面对农民的时候，未免就有些优越感。
大姐的婆婆，在林驹看来，就是有点儿矫情的人。
势利眼倒还说不上，对于林家这个亲家，该有的礼数还是讲究的，只是言谈举止当中，未免有些优越感而已。
大姐夫卢鹏人还不错，挺实在一个人，是矿里的电工。凭良心讲，卢家一家人对大姐还算不错。
当然，为了不让女儿在婆家为难，林家也从不去打扰卢家。甚至串门都很少去。
林家借钱，都宁愿跟黄老道借，也不去亲家借钱。
“这下子可好了，饥荒都还上了，我也能松口气。走到哪里，也不怕见人”。
赵杰英今天确实挺高兴，虽然林驹花钱叫她有点心疼，但买的都是实在东西，最后倒也没说什么。
“这回钱就攒着，到年根底下，就能攒够三百七十七，明年给你哥张罗盖房子，后年给你哥娶媳妇儿”。
这一带娶媳妇儿，彩礼钱也是要给的。不过不像别的地方要的那么多，一般是男方家里提出个数，提出多少就是多少，女方很少有讨价还价的。
结婚后，娘家困难的，兴许会多留下一些钱。
女方家里不困难的，会象征性地留下一点儿，有的比较开明的，甚至会全都给姑娘拿回婆家去。
跟后来的8、9吉祥数不同，这一带人讲究的吉祥数是7，彩礼钱一般是三个档次，177、277、377。
377就是最高档，给多给少，倒也没人笑话，基本上不讲究攀比。
“大姐的事儿，我看这么办。明天我从溪水回来，就到那里去一趟。一是把大姐的的确良布料送给她，二是告诉她，家里的饥荒都还上了，还有了存款。叫大姐放心，省得惦记家里，也叫老卢家别小瞧了大姐”。
林驹的建议，得到了母亲和二姐的一致赞同。
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林驹在前世很少操心，甚至对此有些不耐烦，认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现在他不这样看。
平常人家过日子，不就是这些事情吗？这就是家里的大事儿。
国际风云是大事儿，哪里用得着自己去操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何必去指点江山？
哪里有那么多大事，轮得到自己去操心？
“你去溪水干什么”？
“明天还去卖蝲蛄。对了，二姐，你算出来没有？今天赚了多少钱”？
“算出来了，去掉来回车票，吃饭，买东西，还剩二十六块钱，以后要是天天能赚这些，咱们就发财了”。
现在一般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四五十块钱，一天就赚了二三十块钱，这个利润已经很可观。
“二姐，短时间里有可能，时间长了，就赚不了这么多”。
“怎么就不能？今晚上多抓点儿，明天都带去”。
林驰已经进入赚钱角色。
“这个好生意，挺不了多久。别人看到咱们赚钱了，很快就会有人跟着模仿，别人想干，咱们还等不让人家干么”？
“哎呦，这倒也是，那可怎么办”？
“别人都干了，咱就不干了”。
“不干这个还干什么”？
“你明天不用去溪水，我跟黄天大两人去探路，你上山采山野菜，后天咱们一起到溪水卖山菜去”。
马家堡子的周边地区，其实不仅仅是这个地区，整个安东省，乃至于东三省的山区，长白山脉，大小兴安岭山脉，都有着丰富的山野菜资源。
只是这个时候，这些资源还没有商品化，只作为当地居民在春夏之交的一个蔬菜补充。
仅仅林驹认识的山野菜，就有二十多种。
有刺嫩芽、刺拐棒、大耳毛、大叶芹、小叶芹、铃铛菜，歪脖张。光头菜等等数十种。
在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之内，就是采摘季节。
现在城里还没有卖这个的，偶尔会有农村的亲戚，给城里人送去一些。
林驹现在就看准了这个商机。
山野菜这个生意，跟蝲蛄生意一样，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门槛儿。看见有人赚钱了，很快就会有人跟风模仿，市场很快就会饱和。
林驹不过是敢为人先，抢占了先机而已。
其实他也不打算长久做这个生意。不过是借此机会，捞一笔快钱，积累资本，同时通过实战，锻炼二姐，让她步入商道之中。
至于将来赚钱，还要找一些门槛比较高，一般人难以跟风进入的行业和项目。
“在绿江卖的好好的，怎么又去溪水呢”？
赵杰英对此不理解。
“溪水人多，那里人比绿江有钱”。
绿江市基本上是个轻工业城市，以纺织、造纸、制药、电子工业为主，城市规模也没有溪水大。
溪水市是重工业城市，以煤炭、铁矿和钢铁冶炼加工为主。不仅城市人口多，工资水平也普遍比绿江市高。居民消费能力强。
同样的东西，在溪水能比绿江卖出更多的价钱来。
从距离和交通方便性上来讲，马家堡子也距离溪水市更近，来往更加方便。
肉吃完了，最后连肉汤也没剩下，都用来泡饭吃了。
老五、老六、老七这回吃了个够。连今天林驰给买回来的糖和饼干都不吃，就去写作业了。
看着一家人满意的样子，林驹不禁感到有些可怜又可笑。
可怜的是，现在能够敞开肚子吃一顿肉，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可笑的是，竟然要关起门来，偷偷地吃。不敢让别人知道，否则就可能引起一些麻烦。
这倒是叫林驹觉得有些刺激，就像他前几年到人家的果树上去偷果一样。
不过，林驹相信，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呼朋唤友，在一起喝酒吃肉。
家里收拾利索，赵杰英拿着的确良布料，三十尺布票，十五块钱，到二大娘家去，准备叫二大娘给林驹、老五、老六、老七做衣服。
至于她和林甲寅、林驰。以及大儿子林骏，准备明年再做。
一家人一下子都做了，目标太大，也是不敢露富。
林驹则跟二姐到河里，去抓蝲蛄，准备明天到溪水市去卖。
第35章 没必要欠人情
蝲蛄一般隐藏在河卵石下面，比较靠近河岸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相对于深水区，水流比较缓慢，水温略高一些。是小鱼小虾和浮游生物比较集中的区域，便于蝲蛄获取食物。
捕捉蝲蛄，不一定都在夜间，白天也行。
因为白天蝲蛄都隐藏在石头下面，不出来行动，就要翻开石头，才能抓到。
对于当地人来说，这种方法效率太低，所以一般人都不这样抓。
夜间的时候，蝲蛄从石头里面钻出来，寻找食物，在这个季节，还要寻找配偶，都聚集在河边的浅水区里，抓起来就要方便的多。
雌性的蝲蛄此时带籽，就在尾巴的下部，蝲蛄籽可以吃，嚼起来嘎嘣脆，有一种香味。
跟蛤蟆相似的是，雌性蝲蛄体型也比雄性蝲蛄大。加上两只长螯，一般在十多公分。身体也有六七公分长。
蝲蛄的行走方式，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儿。
它可以象车一样，前后两个方向行进。
往前走的时候，就用两个长螯和腹部下面的爪子爬行，速度比较慢。
倒退行走的时候，靠尾巴上的扇片抖动，划水倒退，速度非常快。比爬行速度快的多。这也是蝲蛄在遇到天敌时，最常用的逃生手段。
蝲蛄的全身都被硬壳包裹，但是它每年都要换一次外壳，以适应它的生长，这一点儿，跟蛇蜕皮的原理一样。
这个时候，也是蝲蛄生命力最为脆弱，最易受到攻击的时候。
因为此时它的全身，都是一层软壳，还没来得及变硬。
这个时候，蝲蛄的全身，包括软壳都能吃。
当地人把这个时期的蝲蛄，叫做软壳蝲蛄。经常在这个时候进行捕捉。
判断这个时期，是从物候的角度来判断，就是高粱壳泛红的时候，蝲蛄就褪壳了。
林驰拿着松树明兜子，拎着水桶。
水桶里面放点水，蝲蛄在水里比较老实。如果没有水，蝲蛄就会从桶壁上爬出来。
林驹则负责捕捉蝲蛄。
捉蝲蛄不用什么工具，直接伸手去抓就行，这也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比较适合的保护措施，其实是戴上乳胶手套，防止蝲蛄夹手。
但现在除了医院里有乳胶手套，市面上没有卖的，林驹就只好徒手捕捉。
好在他自小就有经验，已经很熟练了，倒也很少有夹手的时候。
“老四，水还凉，到河沿上烤一会儿吧”。
林驰提醒道。
现在河水还比较凉，家里只有一条水裤，林驹让给林驰穿了，林驹就只好卷起裤腿，赤脚进入水中。
“没事儿，趁着这会儿蝲蛄多，赶紧抓够，回去还得炸呢”。
“老四，累了就歇一会儿，挣钱也不能着急，别累坏了身体”。
“不要紧，我年轻，睡一觉就好。现在辛苦一点儿，挣下了本钱，将来有些事儿，就可以雇人来干”。
“雇人，那可不行，那不是剥削了么”？
唉，还是这种老观念。
其实也不是林驰保守，现在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个观念。似乎在今后几年的时间里，还在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林驹不想跟姐姐争论这个问题。
没有必要争论，这样的问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不明白。
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回避这个问题，让时间来解决。
“松树明子太费劲儿，明天我到溪水，买个嘎斯灯，以后就会方便些”。
“还买什么？姐夫矿里有，叫他给要一个不就行了”？
“二姐，你这个想办法不对。一个嘎斯灯，十来块钱，咱自己花钱买一个，用着也硬气。没有必要去欠这个人情。欠来欠去，人情钱都不止十块钱。就姐姐老婆婆那个样子，还不得动不动就挂在嘴上？不值得”。
“哪里至于象你说的那么严重？都是亲戚么”。
“亲是亲，财是财，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咱们是做买卖，将来还要用嘎斯石，还能总去要”？
“叫你这么说，你将来跟二姐也要亲是亲，财是财啦”？
“现在还不用，等将来挣大钱的时候，就要明算账了”。
“你敢，你还要造反了你”。
“好好好，我不敢，我开玩笑的”。
这一步，将来是一定要走的。
现在刚刚创业，钱还少，亲属关系还简单，都是为了这个家，不掺杂多少个人利益，自然会同心协力，在金钱上不计较。
等到将来钱多了，形成了向钱看的风气，人们的观念就变了。
如果二姐将来嫁人，大哥娶了媳妇，有了外人介入，目前这种单纯的，以林家血缘关系维持的利益格局，就将被打破。
利益关系也会变得复杂起来。很可能就会因为钱的事儿，出现纠纷。
如果处理不好，就会伤害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为了钱，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事情，还少么？
倒不如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在金钱关系上处理清楚。谁需要帮助，就互相帮助一把，反而不会伤害兄弟姐妹的感情。
姐弟俩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抓满两水桶。
林驰挑回去之后，就跟赵杰英开始炸和蒸。
林驹也累了，就过去睡觉。
一躺下，就呼呼睡着了。
黄老道家里，黄老道和黄天大父子两人，也在悄悄地吃肉。不过黄老道又多做了两个菜，父子二人一起喝酒，已经喝下去了大半瓶。
酒是今天林驰在绿江的时候，一起买的，算是对黄天大今天帮忙的感谢。
跟给裴大爷和歪脖林买的一样，都是地方国营绿江酒厂出品的“绿江白”。
黄老道详细地询问了黄天大，今天林驹在绿江的表现。
问的太仔细，以至于黄天大都觉得他爸太啰嗦。
“爸，桃花运的事儿，看来算的不准，今天没见到林驹有什么桃花运”。
“嘿嘿，傻小子，命理上显示的事儿，不会错的。桃花运一定有，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难道是林驹瞒了我”？
“那倒也不一定，或许他自己也没发现。但林驹今天肯定见过那个女人”。
“林驹做事儿，有勇有谋，你以后经常跟他亲近一下，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当然，他有什么事儿，我一定会帮他”。
“错，你不是帮他，是帮你自己。林驹将来是干大事儿的人，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发迹，你跟着他混。将来他起来，有了势力，你有什么事儿，他能不帮你吗”？
“爸，你说的这么玄，真的假的”？
“我什么骗过你？听我的没错。来，喝一盅”。
当的一声，两人碰了一杯，把酒干了。
第36章 还是诱饵嘛
溪水市号称“煤铁之城”，煤炭和钢铁是溪水当之无愧的支柱产业。
全市一半以上的人口，都跟这两个行业有关。
今天林驹和黄天大来到了溪水市的天南区。
天南区虽然是溪水市的一个区，但却不在主市区内，而是在距离主市区十多公里远的地方。
这里就是天南煤矿所在地。
天南煤矿有一万五六千职工，加上辅助企业和家属，这里至少有十多万人口。
林驹今天的目标客户，就是这十来万人口。
下了火车，林驹就带着黄天大直接到了天南农副产品商店的门前。
现在基本上还没有露天的市场，过一两年之后，会有一些人，自发地形成一些露天市场，以后会逐渐地被纳入到官方的管理渠道当中。
林驹打量了一下，在距离商店二十来米远的地方停下。
“天大，咱俩就在这里卖”。
“林驹，为什么在这里，直接摆到商店门口，不是更好么”？
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黄老道告诉黄天大，说跟着林驹在一起，看见林驹做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就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黄天大明白，这就是叫他跟林驹学习做事的道理。
现在他就开始了学习的过程。
林驹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道道，于是就做了一番解释。
“直接摆到人家门口去，有跟人家抢生意的嫌疑。别说市管会的人，就是商店的人来撵咱们，咱们也没话说，这是其一”。
“其二，到副食品商店，这里是必经之地，只要到商店的人，都要路过这里，所以，在这里跟在商店门口，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其三，这里视野开阔，能看见区政府大楼，那边有什么动静，这里都能看见”。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市管会的人一冒头，我们就能发现”。
行，孺子可教也。
林驹又拿出来几个口袋，把蒸蝲蛄、炸蝲蛄和生蝲蛄分别分出小半袋来摆好。
“天大，把剩下的拿到墙根那里放好”。
“林驹，就都摆在这里呗，拿着还方便”。
“天大，这里面有个道理。所有的蝲蛄都放在这里，人家一看一大堆，就想，这东西不好卖啊，没人买啊，这俩人儿现在还没开张呢”。
“这里摆上小半口袋，来人一看，哎呦，这东西看来有不少人买，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了。东西要是不好，不会有这么多人买。再不买，一会儿就买不着了”。
“林驹，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啊。你算是把人心都给琢磨透了”。
黄天大乐颠颠地把剩余的蝲蛄拿到墙边。
回来之后，不用林驹张罗，自己就把写着“长白山龙虾，蝲蛄豆腐”的小牌子，放到地上。
“林驹，这个先尝后买的牌子，也拿出来么”？
“先尝后买”的牌子，是林驹昨天晚上做出来的。
“也摆上”。
“品尝一下要钱么”？
“不要钱”。
“哦，我明白了，这就像钓鱼一样，这就是个诱饵”。
“天大，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叫做优惠，不叫诱饵”。
可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个诱饵呢。
“要是品尝了之后，人家不买呢”？
“也不一定每条鱼的都会上钩的”。
这不还是诱饵嘛。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会买。一是品尝了之后，确实好吃。二是尝了之后不买，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多少都会买上一些。这不就成全咱们了吗”？
“林驹，昨天到学校门口，今天怎么就到煤矿里来了呢？我还以为今天也到学校去呢”。
“做生意，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休息。但昨天是天南煤矿开支的日子，领了钱，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很多人家就会吃点儿好的。现在好东西不多，蝲蛄做一个下酒菜，最为合适，这就是天时”。
“这里是天南煤矿，人比较有钱，人们买东西，都要到副食商店来，这就是地利”。
“今天的顾客，不是穷学生，主要面向大人，他们手里有钱，所以蝲蛄也就能卖的贵一些，这就是人和。天大，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就见黄天大正呆呆地瞅着林驹。
“驹子，怪不得我爸说你是干大事儿的人，就卖个蝲蛄，你就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来”。
事情不论大小，道理都是一样啊。
“蝲蛄怎么卖”？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拎着一个菜筐，站在跟前。
“熟的三分钱一个，做下酒菜最好了。生的六毛钱一盆，回去做蝲蛄豆腐，你就吃去吧，保管把你美上天去”。
黄天大都会抢答了。
“熟的来三十个，生的来五盆”。
“熟的三十个，一个三分钱，一共九毛钱。生的五盆，一盆六毛钱，一共三块钱，加一块三块九，好，你给五块，找您一块一，看好了，把钱收好”。
林驹这边算账收钱，黄天大那边儿就给数蝲蛄，量蝲蛄。
第一笔生意顺利开张。还是一笔大生意。
“林驹，到底是溪水人有钱，给钱这么爽快。将近四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城里人就是比咱们农村人牛气”。
“天大，你别只看眼前，现在农村人不如城里人，过几年，兴许成里人还不如农村人呢”。
“也是，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人的大运不一样，走好运的时候，干什么都顺当。走霉运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我爸昨晚上还说了，农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你爸是怎么知道的？推算出来的”？
“这还用推算么？喇叭里面天天讲，连我都能听明白，今后要跟以前不一样”。
呵，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先知先觉呢，原来很多人都看出来这个趋势。
所差的，只是别人还在观望和徘徊，等着有人开头。
而我这边已经率先开始行动而已。
开张了，就陆续有人来买。见有人买，路过的人就都过来打听，有的人也不品尝，直接买了就走。
有的品尝一个，再买一些。
前后有十多个人来买，只有一个人品尝了一个，最后没买。
很快，黄天大就从墙角的大堆那里，往前面的口袋里添了两回。
一个来小时时间，就卖出去了将近三分之二。
第37章 随身财
大喇叭响了起来，开始讲评书了。
这个时候，许多地方，包括马家堡子这样的生产大队，都有大喇叭。
各家各户也有广播喇叭入户。
现在，最为热门的节目，就是评书《岳飞传》。每天中午和晚上，各播出一次。全国一百多家广播电台，都是如此。
由于文化生活的单调匮乏，现在的评书就成了最受欢迎的节目。
每到广播里播出评书的时间，大街小巷几乎空无一人，人们都在听评书。
蝲蛄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熟的已经卖光，只剩下五六斤生的。
今天带来，是昨天的两倍。
虽然没数，但林驹一边卖，一边在心里统计钱数，他估计已经有六十多块钱。
评书讲完之后，就是午饭时间，顾客再出来，就要在一点钟以后。
为了剩下的几斤蝲蛄，等上两个多小时，显然不划算。
“天大，现在不会有人来买了，趁着这个功夫，咱俩吃饭去，吃完饭到市里，从哪里坐车回去”。
“也好，市里有快车，到铜羊镇停，正好去你姐姐家。剩下的蝲蛄怎么办”？
“送人”。
“送给谁”？
“那边的饭店，咱们正好到那里吃饭”。
“白给”？
“白给，不过咱们不会吃亏”。
两人收拾了东西，就进了对面的迎春饭店。
现在还没有私人饭店，都是公家的。要先开票交钱，然后把票递进窗口再做菜。
开票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刚才曾经到林驹那里去打听过蝲蛄的事儿，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买。
“阿姨，吃饭”。
“都要什么饭菜”？
“五个花卷，一个木须肉、一个炖鲅鱼，两杯啤酒”。
林驹说完，没有立刻交钱和粮票。
“阿姨，我俩吃完饭着急回家，还剩点儿蝲蛄，也不能再拿回去，就送给阿姨了”。
林驹说着，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就把两纸袋蝲蛄放到女子的办公桌下面。
然后才交钱交粮票。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就开始开票。
现在饭菜很便宜，木须肉四毛钱，炖鲅鱼四毛钱，花卷五分钱一个，散装啤酒一毛钱一大杯。
花卷要交粮票，地方粮票就行。
一个花卷二两，五个一斤。
两个人这一顿饭的花销，就是一块两毛五分钱，加一斤地方粮票。
林驹接过票，就看见菜票上格外写了两个字：大盘。
这就是蝲蛄的回报。
十几岁的孩子，都能吃，黄天大正在琢磨着两个菜不够吃的时候，林驹从窗口把菜端回来了。
“哇擦，这么多”！
黄天大一看满满两大盘子菜，足有旁边桌子上菜的两倍，不禁叫了出来。
“嘘，快去拿啤酒和花卷”。
“好好好，我去拿”。
两人也饿了，狼吞虎咽地就吃喝起来。
临走的时候，女子把两人送到门外。
“下回来就到这里吃饭，我弟弟就在市管会，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
“谢谢姐姐，下回来一定找你”。
二十分钟后，有一趟火车到溪水市，两人就奔火车站去。
“林驹，这个女人挺讲究，蝲蛄没白给。咱们两个菜，顶别人四个菜。原来我还害怕吃不饱呢”。
“这回吃饱了”？
“饱了，饱了，酒足饭饱”。
“以后你跟二姐来，卖什么东西就给她送点儿，有个几回就成熟人了”
“行啊，到时候咱们吃饭就能占便宜”。
“不是吃饭占便宜，你没听她说么，她弟弟在市管会”。
“对呀，攀上这个关系，咱以后再来卖货就不怕啦”。
“也不能一点儿也不怕，做的太不像了也不行。但有了这个关系，到时候总会用得上，比到这里两眼一抹黑强”。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火车十来分钟就到了溪水站，两人出站买了回程车票，是下午两点多的火车。
“天大，还有两个来小时，咱俩干点什么”？
“要不我去给人算命，顺便整两个钱儿”？
“你带板儿了么”？
现在的算命先生，在外行走的时候，都带两块木板，一边走一边敲打木板，招徕顾客。
“没带啊”。
“没关系，你等着，我去写个招牌”。
林驹倒卖冰棍的老太太那里，花一毛钱买了两根冰棍，就到了车站前面的文化用品商店。
把冰棍给了店里的两个人，就跟人家要了一张白纸，又借人家的毛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铁口直断。
“怎么样？这个行吧”？
“哎呦，林驹，这个口气是不是大了点儿”？
“口气不大点儿，谁会相信你？你要有自信”。
“好，我还没在外面这么立摊儿呢，今天就实验一把”。
两人就到了车站前面的街上，到客运站和火车站的人，大多都要路过这里。
黄天大立好了牌子，林驹就在不远处，帮着他望风。
算命属于四旧的行列，这样在街头招摇，随时可能被禁止。
黄天大牌子刚刚立上，就有一对青年男女在跟前停住。看神情比较亲昵，很可能是一对情侣。
呵，这个黄天大，财运不错啊。这两个人，可是优质客户。就看他能不能拿下这个钱了。
交谈了一阵，两人蹲了下来，黄天大伸出掌盘，大拇指在手掌上指指点点的。看来这笔生意成了。
算命挣钱，在行内有一句行话，叫做“随身财”。
意思是命师赚钱，不用象做其他生意那样，需要携带本钱和什么货物，只要带着一张嘴，走到哪里都能给人算命赚钱。
身上天生就带着财，所以就叫做随身财。
黄天大那边给人算着，就又过去了两个人。
两人没走，一直在旁边等着。
过了十来分钟，那对情侣走了。
从林驹跟前路过的时候，还在议论。
“这个先生岁数不大，算的真准，连我身上有几颗痣，在什么地方都能算出来，这才是有真本事的人”。
“是啊，我也见过几个算命先生，从来没见过算这么准的，这两块钱花的值”。
林驹听了也不禁吃惊。
这个黄天大，这么一会儿两块钱就到手。似乎对他评价还很高。
连身上的痣都能推算出来，看来还真有些本事。
第38章 过三关
林驹想起了前世在新闻中看到的一个案子。
说的是两个骗子，跟美容院合作，联手欺骗顾客的事情。
美容院在做美容的时候，把顾客身上的痣和胎记的情况，告诉骗子。
骗子假冒风水师，准确地说出顾客身上的痣和胎记的数量和位置，让顾客以为风水师很有本事，于是就请骗子给自己调理风水和改运。两家联手，哄骗顾客钱财。
看来那个骗子真的不懂算命和风水，他们如果有黄天大这两下子，哪里还用那么费事儿？自己一推算不就出来了么？
火车站的大钟报时，已经十二点。
林驹觉得这段时间，市管会的人都休息，不会出来，于是就跟黄天大打了一下招呼，到附近的矿山用品店，买了一台嘎斯灯和一些嘎斯石。
然后又到副食品商店，买了两瓶酒，准备到大姐家去的时候，作为礼品。
自己虽然不欠卢家什么人情，也不打算求他家办什么事儿，带上酒，只是为了大姐脸上好看一点儿。
大姐现在没有分家，还跟公婆在一起过，家里有老人，多少也要讲点儿礼数。
买完了东西，林驹赶紧回去望风。见黄天大还在那里给人算命，身边围了四五个人。
算一个命一块钱，看来黄天大这个家伙，今天收入不错。
看看大钟，差五分钟两点的时候，林驹走了过去。
“这位师傅，市管会的人过来了”。
林驹说着，也不停留，继续往车站走。
不一会儿，黄天大追了上来。
“怎么样？赚了多少”？
“七块钱，林驹，到底是城里钱好赚啊，今后我就在城里混”。
“是啊，城里人终究比农村人有钱，便是农村人进城，一块两块的也舍得花。过几年，你就在城里租个房子，挂上牌子，专门给人看风水”。
“偷偷摸摸地干就行了，挂上牌子，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没事儿，过些年就让干了，只要你有真本事，就等着赚大钱吧”。
“不用赚大钱，能一天能赚十块钱我就满足”。
十块钱？将来连一盒像样的烟都买不了。
不过，现在跟他说多了，他也不会相信。
上车坐定，林驹就问黄天大。
“身上的痣，真的能推算出来吗”？
“当然能，不仅是痣，胎记也能推算出来”。
“天大，你了不起啊，这都能算出来”。
“哈哈哈，林驹，这你就不知道了。哪里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都是死例子，就像窗户纸，一点就破，来，把你的生日时辰说出来，我给你推算一下”。
林驹报上了生日时辰，黄天大在心里排出了八字，很快就推断出来。
“你的前胸左边有一颗痣，后腰上有一块胎记”。
哇靠，简直神了，一点儿不差啊。
“天大，你算对了。你是怎么算的”？
“这是根据八字中的天德贵人和月德贵人来算的。就看这两个贵人在四柱的什么位置，是天干还是地支，是属阴还是属阳，很简单，一教就会。你想学么？我教你”。
“算了，学起来太费劲儿”。
“也好，这是我爸的绝招，一般算命的都不会，他不让我教给别人”。
“天大，我看算命一般都给人看婚姻，财运什么的，你算人家身上的痣和胎记，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啊”。
“林驹，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事儿。算命，也是有一整套的套路。胎记和痣的事儿，看起来没什么用处，其实用处大了”。
“有什么用处”？
“你想，假如咱俩不认识，我一开口，就说出来你身上有几个痣，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就认为我很有本事”？
“对”。
“你这样想就好办了。觉得我有本事，你才放心叫我给算命，我说的话，你才相信”。
对啊，是这个道理啊。
这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取得命主的信任。这样命主才会乖乖地给钱啊。
“我们这一行，最讲究过三关，也就是一开口，头三件事儿必须给命主说准了。这样，他就相信我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得到了他的信任，以后的事儿，就算是我胡说八道，他也相信”。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就有点儿象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三把火烧起来，权威就建立起来。
这跟经商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闲聊着，火车运行四十来分钟，就到了铜羊镇。铜羊铁矿就在这里。
这里就是大姐的家。
大姐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一抬头，看见了林驹。
“老四，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大姐，我和天大到溪水去办点事儿，妈叫我到你这里看看，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家里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一切都好”。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看着眼熟呢”？
大姐的婆婆出来了。
“妈，这是我弟弟，老四，今年过年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了么”？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还真是老四”。
一看她那样儿，林驹就知道是装的，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就不认得了？似乎认识我这个人叫她感到丢脸似的。
唉，这种小市民意识，真没劲。
“大姐，妈叫我告诉你，咱家的饥荒都还上了，你不用挂念。咱家一人买了一套的确良布，准备做衣服，你也有份儿，妈叫我把你的布料给送来”。
“家里没有你的尺寸，就得你自己做了。这两瓶酒，是给卢大爷的，卢大娘，卢大爷回来之后，请你给卢大爷，算是晚辈的一点儿心意”。
“老四，家里哪来的钱”？
“我和二姐赚的”。
于是林驹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家现在有好几百存款啦”？
卢大娘的口气，有些不可置信。
“也不多，也就四五百块钱，我今天一天赚了六十来块钱。大姐，你兜里有钱么？要不要我给你点儿零花钱”？
林驹说着，就把钱掏出来，假装要数钱，其实是给卢大娘看的。
唉，这个游戏真是无聊。
不过，现在的人，还就吃这一套。看见你有钱了，才会正眼瞅你。
“哎哟，你们家现在可是真的有钱了，看来我们家的日子，都赶不上你们”。
“卢大娘，你客气了。你们是城里人，我们是农村人，哪里能赶上你们呢”。
“老四，什么城里人，农村人，谁有钱，谁就是大爷，没准将来我们家还要求你们呢”。
你算说对了，谁有钱谁才是大爷。
第39章 压腰钱
林驹谢绝了卢大娘留下吃饭的邀请，连屋子都没进，在院子里面跟大姐说了一会儿话，就借口还有事儿，告辞离去。
对于卢大娘这种人，林驹也谈不上有多大反感。作为一个经历了几十年风雨人生的人来说，他甚至可怜她。
卢家人虽然是非农业户口，但他们只能随着铜羊铁矿，住在铜羊镇里。
铜羊镇虽然是个镇，其实也就是跟一个比较大的公社差不多。
他们这样的小镇人，县城和市里的人都瞧不起他们，也就只能在农村人面前，秀秀自己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此后几年，铜羊铁矿资源枯竭，工人开不出工资。后来铁矿破产，职工下岗，连生计都成了问题。
男人出去打工，蹬三轮车，女的到街头卖菜，有的年轻漂亮的女子，甚至到南方做了风尘女。
卢家的生计，也非常艰难。后来还是林家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拿出八万块钱，买了一台七八成新的中巴车，林驹帮着办好了线路，让他们干起了长途客运，卢家才度过危机，渐渐富裕起来。
还是裴大爷说得对，三穷三富活到老，谁也别看眼前，在这个大变革时代，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现在身边的黄天大，又有谁知道，过上一些年，也是个风云人物呢？
前世活了几十年，身边的例子多了。
今天穷困潦倒的人，过几年就发了大财。
今天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的人，没过几年，就去蹬人力三轮车，为一块两块钱跟人斤斤计较。
更有甚至，从楼上纵身一跳，撒手归去。
就连自己，不也是有俩钱儿，开着游艇出海，把自己给作死了？
从胡同里往外走的时候，遇到了大姐的小姑子卢娜。
林驹记得，卢娜好像比自己大一岁。
见到了林驹和黄天大，卢娜愣了一下，随即假装不认识，跟邻居擦肩而过。
你个臭丫头，这是拿我当穷亲戚呢。连一个亿万富翁你都无视，真是有眼无珠啊。
铜羊镇离三道河两站地，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林驹和黄天大回家后，相约晚上一起去抓蝲蛄，明天再到溪水市去。
林驹到家之后，母亲白天去给父亲送肉送米，已经回来，正在做饭。
二姐林驰刚刚从山上菜采山菜回来。
林驹去喂了猪和鸡鸭后，就帮着二姐整理山菜。
山菜满满一大筐，足有五十来斤，各种山菜都混在一起。
“老四，这个怎么卖”？
“二姐，这样混在一起不行，得分开来，扎成一把一把的，然后论把卖，这个刺嫩芽，比较稀罕，就一把六毛钱”。
“六毛钱一把，你要劫道啊，这不跟抢钱一样么”？
“二姐，昨天那蝲蛄，也是从河里白捞上来的，你卖五分钱一个，是不是也算抢钱呢”？
“也是啊，反正没有别人卖，咱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城里人傻，不赚他们钱，赚谁的钱”？
你从哪里来的自信，怎么就得出了城里人傻的结论呢？
“二姐，城里人不傻。你不能轻敌，否则，哪天你上了城里人的当，后悔就晚了”。
“我知道，我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好好好，但愿如此。
麻绳容易伤到山野菜，受伤的地方容易腐烂，所以就不能用麻绳捆绑。
这事解决起来也不难，林驹到院子外面，拔了一堆抓根草回来，用于捆扎山野菜。
因为根子深扎进土里，这种草，当地人叫做抓根草，其实就是苜蓿草，是一种优良的牧草。
“二姐，林队长那边儿，你去说了么”？
“今天把酒给他送去了，他挺高兴。叫我不用着急出工，反正队里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人。我不去，不给记工分，别人还能多记两个，以后我就天天做买卖”。
行，终于上道了。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哪天你还得找他，跟他定下一年交给队里多少钱，这样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看行，黄老道常年在外，一年才交给队里一百块钱。我顶多交一百，几天也就挣回来了。就是少分点儿粮，咱们去买粮票，一样能买回来粮食”。
这个思维，转变的挺快，出乎林驹的意料之外。
晚上是玉米碴子饭，里面放了一些红小豆。菜就是山野菜。
昨天的肉还有一些，赵杰英就做了一个肉炒刺拐棒和肉炒大叶芹。
刺拐棒有些苦味，还有些香味，吃起来败火。有中药的功效。
其实，大部分的山野菜，也都是中药材，属于食药两用。
大叶芹有芹菜的味道，又有一种清香味道。
山野菜除了炒吃，还可以用开水焯过后，蘸酱吃。
大耳毛，铃铛菜等，都适合于蘸酱吃。自然也少不了这两种菜。
吃饭的时候，林驹把钱交给了母亲。
老五、老六、老七看着钱，眼睛就有些发直。
赵杰英拿出三张一元票，一人给了一张。
“给你们压腰的，别乱花”。
这钱，叫做压腰钱。跟压岁钱不同，不一定在过年的时候给。
按照当地人的风俗，人在什么时候，兜里都要有钱，哪怕是一分钱也行。
身上有钱，财运就不断，能招来更多的钱。
“妈，今天去我爸那里，我爸说什么了么”？
“倒是没说什么，挺高兴的。就是叫你们小心点儿，别出什么事儿。叫你别耽误了念书”。
按照林驹的估计，父亲林甲寅的听说了家里的事后，情绪应该比较复杂。
高兴自然会高兴，毕竟家里的经济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
高兴之余，大概会有些失落感。
因为这个问题，不是他解决的，而是林驹和林驰两个孩子解决的。
不过，林驹现在也无暇照顾父亲的感受。
林甲寅其实是个很开通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接受儿子比自己优秀得多这个现实。
“你二大娘叫你去一趟，给你量衣服”。
“先不用给我做，穿着这套出去挺好，省得招小偷”。
倒不仅仅是怕招小偷，林驹觉得这套比较土气的衣服，比较适合一个农村孩子，在苦大仇深，穷困潦倒之下到城里讨生活的悲情。
这样可以尽量地博得城里人的同情，多买自己的东西。
衣服寒酸一点儿不要紧，腰包鼓鼓的，才是正章。
至于脚上穿的这双解放鞋，不仅在这个时代不落后。
在他前世的时候，解放鞋甚至行销到了国外，被整合成品牌，一双鞋卖一两千块钱，成了一种时尚。
有时候林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该囤积一些解放鞋，或许将来能发一笔小财呢。
第40章 纠纷
第二天，林驰留在家里，继续上山采山野菜。
林驹和黄天大则背着蝲蛄和山野菜，到了昨天的老地方。
因为蝲蛄是两人昨天晚上一起抓的，林驹就跟黄天大约定，卖了钱一人一半儿。
黄天大起初不愿意，但在林驹的坚持下，最后勉强同意。
林驹之所以坚持这么做，就是秉承着在金钱上必须理清关系的理念。
哥们儿是哥们儿，朋友是朋友，钱是钱，友情是友情。
许多时候，就是因为在金钱上处理不清楚，最后导致友情破裂。
家人之间都是如此，何况朋友呢。
两人作了分工，黄天大卖蝲蛄，林驹卖山野菜。
林驹把山野菜一样拿了一把，到迎春饭店给那个开票员送去。
说是山野菜，卖出去了是钱。采回家里吃了，是菜。不采回来，在山里自生自灭，那就是草。
拿来送个人情，结交一些关系，即使在吃饭上不照顾，也是值得的。
今天是星期一，林驹本来以为会卖的慢一些，没想到，今天的生意比昨天还好。
过了一会儿，林驹总结出来原因。
原来这个时候出来到副食品商店的，大多都是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应该是趁着上班的时间，偷偷溜出来购货的。
这个时候厂矿里其实也吃大锅饭，每个人的工资都是固定的，干好干坏，也差不多都一个样，考核和奖惩机制，基本上没有。
工作时间出来办点儿私事，其实很正常。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昨天有人买了蝲蛄，回去说了之后，起了宣传作用，今天有不少人闻讯而来。
天南煤矿这里，也是山区。这里也出产山野菜。
煤矿的工人们，对于山野菜也了解。有的人甚至也到山上去采。
不过，这里地势比较高，又在北边，节气上要比马家堡子晚几天，加上山上多是岩石，山野菜比较少，所以这里的山野菜还没下来。
见到了林驹的山野菜，就有不少人来买，一时间，林驹和黄天大两人的生意出现了一个小高峰。
过了半个来小时，才缓了口气。
黄天大伸出掌盘，用小六壬进行推算。他要算算今天的运程如何。
小六壬，俗称诸葛亮马前课。
电影、电视里面，诸葛亮、刘伯温的掐指一算，许多时候用的就是小六壬。
小六壬预测术，至少在西汉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因为诸葛亮比较有名气，人们才给它安上了诸葛亮马前课的名字。
小六壬的推算方法比较简单，用月日时辰来回数就行。
黄天大在掌盘上一一数下去，大安、流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结果时辰落在“赤口”上。
赤口，就是争斗、纠纷、口舌的意思。
“驹子，今天要不妙，怕是要出现什么纠纷”。
“天大，你算准了么”？
“准了，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
纠纷，可能有两种，一种是跟前来买东西的顾客发生纠纷。
另一种可能，就是市管会的人可能要来。
“天大，顾客要是有什么挑剔的地方，尽量忍着点儿，不要跟人家发生口角。让着他们点儿，少赚点儿钱都没关系”。
“行，我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是求财来了，和气生财”。
“你在这里看一下摊儿，我去侦查一下撤退路线。万一市管会的人来了，咱们也好及时撤退，免得到时候不知道往哪里跑”。
“对对对，你先去看一下，一会儿我再过去，熟悉一下撤退路线”。
林驹到了旁边的一条街，走了三十多米远，就是一个转弯，再走四五十米，又是一个转弯，大约二十来米远，就上了通往火车站的主干道。
到了火车站附近，房屋和人流比较多，很容易找到藏身的地方。
回来跟黄天大介绍之后，黄天大又去走了一趟，记住了路线，很快回来了。
接下来的二十来分钟，零零散散有人来买蝲蛄和山野菜。
就在林驹比较着急的时候，呼啦一下，来了二十来个妇女，原来是刚才买东西的人回去之后，这些人听到消息赶来了。
又是一个小高峰，顾客们走了，场面冷清下来。
此时货已经买的差不多了，熟蝲蛄剩下了三十来个，生蝲蛄剩下五六盆。
这回林驹带了一百二十把山野菜，现在还剩下二十来把。
“驹子，你看那两个人，往这边儿来了，是不是市管会的”？
林驹一看，果然有两个穿着蓝衣服，带着红袖标的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天大，先撤退”。
“走”。
两人早就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几下子就收拾利索，进了旁边的街里，撒腿就跑。
到了第二个拐弯儿的地方，两人猛然停住。
“站住，还想跑”？
两个蓝衣服，红袖标，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拦住了去路。
“哼，昨天来了，没管你们，今天又来了。拿这里当你们农村地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三十来岁的人说的义正词严的样子。
这个家伙，废话怎么这么多啊。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着我们？是不是想要劫道啊。我告诉你们，这可是犯法的啊”？
林驹装作镇定的样子。
“对，劫道可是犯法的啊，小心我去告你们”。
黄天大口气也硬了起来。
“哼，两个傻小子，投机倒把，还敢倒打一耙？把东西和钱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这个花岗岩脑袋，简直无可救药。
没收东西和钱，还勉强可以往非法所得上赖一下。
这还不够，竟然要扣上投机倒把的大帽子。
你特么知不知道，投机倒把可以判刑的啊。
你知不知道，这个罪名用不了多久，就从《刑法》里面废除了啊。
“这位同志，我们究竟做什么了？要我们跟你走”？
“傻小子，你别装傻，卖蝲蛄，卖山野菜，还用我多说么”？
“这位大哥，农村人不容易，不过是山里水里的东西，也不是偷的抢的。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赶尽杀绝呢”。
“队长，看样子他们真是农村来的，放他们走吧”。
那个年轻人说话了。
嗯，这个人还不错，有点良心。
“你给我闭嘴，还想走，去大牢里呆着吧”。
卖点山野菜和蝲蛄，就要进大牢？你以为法院是你们家开的啊。
不过，说别的是没用了。
“行，大哥，我们把钱和东西交出来，就跟你们走”。
林驹拎着旅行包，就像那个所谓的队长走过去。
距离两步远的时候，把包往他身上一扔，突然跃起，连环脚就踢了出去。
“哎呦，你还敢……”。
没等他话说完，林驹三脚就踢了出去，那个家伙一下子就扑倒在地。
林驹这边一动，黄天大也立刻动了，那个小伙子毫无反抗之力，抱着脑袋，趴在地上。
“走”。
林驹和黄天大拿起包，撒腿就跑。
第41章 不打不成交
两人身上没有多少东西，跑起来很快，上了主干道，林驹回头看了一下，没人追上来，就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向车站方向走去。
两人没有到车站去，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家属院。
在院里呆了一会儿，到了院子门口。
林驹拿出烟，给了黄天大一根，黄天大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两人点着，慢慢地抽烟。
“驹子，现在怎么办”？
“把东西拿出来，就在这里卖”。
“在这里卖？他们要是找到这里来，怎么办”？
“嘿嘿，天大，咱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就这么大个屁事儿，谁能拼命地抓咱们”？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咱俩揍了他们一顿，其实他们也怕咱们下死手”。
“对，这就叫做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驹子，你说他们真的能把咱们送进大狱里么”？
“别听他们瞎咋呼。就卖点儿蝲蛄和山菜，才几个钱儿？多大个事儿？再说了，也不是他就能说了算的，他上面还有大官儿，总还是好人多”。
“也是，我觉得那个年轻的就不错，还替咱们求情。把他撂倒了，心里倒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撂倒了也对，不把他放到，咱就跑不了，跟他们去了，身上的钱肯定都得没收，咱不是白忙活了”？
黄天大虽然心里忐忑，但见林驹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把蝲蛄和山野菜拿出来，就在家属院的门口摆上了。
“天大，你在这里卖，我过去望风”。
“好，你精神点儿。先侦察好撤退路线，不打无准备之仗”。
林驹到了路口不久，就见一群老头老太，把黄天大围上了。
过了十来分钟，黄天大拎着空包过来。
“驹子，这招好使，以后不行，咱就到家属院里去卖”。
“对，到小区门口去卖货，也是一条道”。
“什么小区”？
“哦，就是家属院”。
靠，跟前世整混了。
大喇叭响了起来，又开始讲评书。
“驹子，火车还没来，咱现在怎么办”？
“回去，到迎春饭店吃饭去”。
“还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想不到咱们现在敢回去，这个时候都听评书，先吃饱了再说，要不你掐算一下”。
“好”。
黄天大在掌盘上指点了一下。
“看来没事儿，是小吉”。
小吉，是小六壬里面，最吉利的结果。
都听评书，路上很少有人。两人进了迎春饭店，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原来是你们两个，还敢到这里来”。
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正是刚才拦截他们，被黄天大撂倒的那个年轻人。
靠，黄天大，你怎么掐算的，这就是你的小吉？
“哦，对了，我就寻思着是你们俩把我弟弟打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呢”？
开票的女人过来埋怨道。
林驹想起来，昨天这个女子说过，她的弟弟就在市管会，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以这种方式碰上。
“姐姐不要着急，我俩就是特意回来，解释这件事情”。
“哼，解释，好，你就给我个解释。亏得我还给你们求情了，连我都打，你们也太不讲究了”。
“就是因为你给我们求情，才打你啊”。
“你这是什么道理”？
“你想想，我们把你们队长撂倒了，你又给我们求情，要是不把你给撂倒，你们队长那个王八蛋还不得怀疑你，跟我们是一伙儿的？怀疑你得了我们什么好处呢”？
“对啊，这个王八蛋，还就是这样的人啊。不过，你们下手也太狠了”。
“不狠一点儿，不就显得假了”？
“你们都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遇上你这么个讲究人不容易，一是回来向你解释一下，二是请你吃饭”。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也没想到你在这里，是想通过你姐姐，把你找来”。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姐姐在这里”？
唉，怎么这么啰嗦啊，警惕性还挺高。
“你姐姐昨天说过，你在市管会。再说了，你跟你姐姐长得那么像，当时我俩就知道是你。我俩的身手你也看见了，要不是对你手下留情，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在这里，早就趴下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废话，自然是假的。
“你说呢”？
“老弟，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农村人说话实在，他还是个小孩儿，编也编不这么圆全”。
是小孩儿不假，不过是个几十岁的老小孩儿。
“姐姐，给我弄几个硬菜，我们哥仨儿在一起好好喝一顿，我请客”。
“好，你点菜。老弟，这是个误会，你们三个好好喝一顿儿”。
能在一起喝酒，气氛就缓和下来。
黄天大在外行走，给人算命，人情世故这方面的功夫，自然也不差。
林驹这样的老油条，忽悠起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连草稿都不用打。
双方通了姓名，原来姐姐叫杨兰，弟弟叫杨成。
黄天大发挥自己的特长，趁机夸杨成面相好，将来是福大命大之人。
杨成和杨兰将信将疑，黄天大就叫杨成报上自己的生日时辰，当场就说出了杨成身上有三个痣，都在什么位置。
这一下，杨成不信都不行。
杨兰见了，就也叫黄天大给算命。
迎春饭店的职工，除了厨师，都是女人。
女人本来就爱算命，这一下子就都来找黄天大给算命。
最后大师傅也沉不住气，也叫黄天大给算命。
黄天大就用他的过三关的绝招，头三件事儿说准了，取得了别人的认可和信任，今后没发生的事儿，就信口胡诌。
不过，都是说些好话。不外乎将来有钱，子女有出息，能找着好工作之类的。把大伙儿说的晕晕乎乎的。
厨师一高兴，回去炒了两个菜，赏给了三个人吃。
杨成提供了一个情报，说他们队长过几天就要调走了。剩下的人，对于抓做小买卖的，其实都不上心。
又大包大揽，叫林驹和黄天大以后尽管到这里卖货，到时候他们见了两人，就躲着走，假装没看见。
林驹相信杨成说的是实话，觉得这一顿酒没白喝。起码今后到天南这一带来卖货，没有多大问题。
离开饭店，两个人没有到火车站去，直接步行去了郊外。
“驹子，为什么不坐火车回去”？
“那个队长吃了亏，很可能到车站堵咱们。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咱们在这里堵拉煤车，到溪水市里，再坐火车回家”。
“咱也不认识司机，他能站下么”？
“看我的”。
林驹掏出两块钱，没一会儿，一台拉煤车过来。
林驹摇晃着手里的钱，车过去了，走了二三十米远，停了下来。
两人追过去，上车离去。
第42章 跟风模仿
林家到城里卖蝲蛄和山野菜的事儿，没能隐瞒多久。
五六天之后，就陆续有人到林家，来打听到城里做买卖的事情。
连大队长马二媳妇儿和林队长媳妇儿都来了。
反正此事已经暴露，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件事儿也没有什么难度，自己家能干，别人也能干，再藏着掖着的，也没有用，反倒显得自己家小气。
于是赵杰英和林驰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此事，又把里面的道道说给别人。
几天之后，马季堡子的老娘们儿，就开始浩浩荡荡地杀向城里的各个角落。
东西也不外乎就两样，一是蝲蛄，二是山野菜。
当天晚上，消息就纷纷反馈回来。
比较实在的人，说赚了二十多块，心眼儿比较多的，说赚了三五块、十块八块的。也有的说，遇上了市管会的人，东西叫人给没收了，赔了路费的。
林家人心里有数，也不去跟人较真儿，总之是赚了也好，赔了也好，姑妄听之。
不过，接来下就是亲戚串亲戚，干的人来越多。
开始人们还有些担心，后来见先干的林家，孩子穿上了的确良，动不动就吃糖和饼干，也没什么事儿。
大队长马二媳妇和林家堡林队长媳妇儿，人家干部的家属都干了，咱们还怕什么？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到城里卖蝲蛄和山野菜的队伍中去。
安东省是全国铁路网最为密集的省份，公路客运也比别的省份发达。也是城市化水平最高的地区。
从绿江到省会奉天，二百来公里距离内，有绿江、溪水和奉天三个地级市，三个县城。
一时间，马家堡子的老娘儿们，就纷纷杀向这些地方，把家乡的蝲蛄和山野菜，送到那里，换回了花花绿绿票子。再换回了身上的衣服、鞋子和孩子嘴里的饼干、糖块儿。
从溪水回来之后，林驹和黄天大就又去了奉天的机床厂和制药总厂两个地方，一个地方一天。
然后林驹在家，上山采山菜，由黄天大带着林驰，到天南和奉天这三个地方去，并且把杨兰和杨成介绍给林驰。
绿江一中，溪水天南煤矿、奉天的机床厂和制药总厂，这四个地方，马家堡子的其他人都不去，算是默认了这是林家的地盘儿。
这也算是他们对于林家提供了一条财路，所给予的一种简单而朴素的回报。
因为出去做买卖的人多了，连自己的老婆也去了。
林驰找林队长说往生产队交钱的事儿，也就免了，倒是给林家省下了一百块钱。
农忙假的最后一天，林驹来到了绿江一中门口。
这一回她不卖东西，是专程来接罗雅回家。
站在门口，林驹的想法有些复杂，不禁又想起了前些日子见到索薇的事情。
现在，他有些矛盾，既想见到索薇，又不想见到她。
当然，他并没有跟索薇再续前缘的想法。
在前世，索薇可以说是给了他伤害。林驹再没记性，这一世也绝不会跟她走到一起。
想见到索薇，林驹把这种想法，归之为好奇。
他很想看看，索薇的这一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她将来嫁人，会是一个比自己出色的人么？如果比自己差，林驹觉得，自己大概会感觉舒服一些。
“林驹，我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罗雅来了，身边跟着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就是罗雅的爷爷。
那年林驹救了罗雅的时候，他曾经去过林家堡一趟，林驹记得他的模样。
“林驹，都长这么高啦”。
“爷爷，你好，我来接罗雅回去”。
“好，罗雅就交给你了，一路上小心，走吧”。
有的时候，林驹都感到有些奇怪。
罗家人为什么这么放心，就把罗雅交到自己手上。
两家固然是邻居，彼此知根知底，有一种信任关系。
但自己毕竟只有十四岁，重生之前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出色之处。
到底是因为自己曾经救了罗雅一命，还是因为罗家将来有意把罗雅许配给自己呢？
后一种情形，现在看来似乎还早了一些。
想不明白，林驹也就不想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这一辈子是娶定罗雅了。
“林驹，这几天你都干什么啦”？
“就是天天赚钱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赚了多少钱”？
“还行，赚了两三百块吧”。
“哎呀，这么多啊。你现在身上有钱么”？
“有啊，你想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买冰棍儿可以么”？
“可以，走”。
林驹过去买了冰棍儿，两人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吃。
“罗雅，我给你买了一套书，《数理化自学丛书》，送到你家里了”。
“多少钱，我妈给你钱了么”？
“不要钱，送给你的”。
嘿嘿，就当是聘礼啦，一块来钱，就娶个便宜老婆，很划算啊。
“林驹，你笑什么？我怎么觉得你笑的有点儿奇怪，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是占了便宜，这一辈子能娶你做老婆，简直占了天大便宜。
“我在想做买卖的事儿”。
“你给我说说，你做买卖的事儿”。
“好啊”。
于是林驹就把自己做生意的事儿，讲给罗雅听。
他的口才本来就好，又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自然讲的绘声绘色。
尤其是在天南煤矿把杨成两人撂倒那一段，听得罗雅一惊一乍的。
关于黄天大的角色问题，林驹还是比较有良心的，没有忘了提起。
只是把黄天大说的有些不堪，就差说成个废物了。反正几乎所有光辉的事情，都是林驹大英雄干的。
那个黄天大，只是个跟屁虫而已。
“黄大哥怎么这样啊？原来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怎么遇到危险的事儿，他竟然想要抛下战友逃跑，回去我问问他”。
完喽，这下子吹牛吹大了。罗雅要是真的去问，可就露馅儿了。
叫天大知道我背后这么埋汰他，没法跟他交代啊。
“其实，天大后来的表现，还很不错。他比咱们大，你这么问他，他会伤心的。都是好朋友，犯了错误要原谅他”。
“好吧，你说不问我就不问啦，咱们走吧，给你糖，奶糖”。
林驹前世吃糖，都是放到嘴里就嚼碎了吃。
这一世重生后，罗雅给他糖，都是放在嘴里含着，慢慢融化。
他想尽可能长久地体味那种甜蜜的味道。
第43章 蚕场和山场
林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他和罗雅到家的时候，黄天大已经跟罗老道走了。
种地的农忙时节已经过去，他们两人又出去给人算命赚钱。
学校已经开学，林驹也开始了惯常的生活。每天晚上例行给老师们上课。
出去卖东西的事情，现在全都交给了二姐林驰。
这样一来，林驰就不能天天出去卖货，只好一天上山，一天出去卖货。
至于抓蝲蛄的事情，林驹晚上上课，也没有时间，就只好停下。
这样一来，林家的收入，反倒没有别人家高了。
不过，由于有以前留下来的底子，从存款上来说，目前林家仍是林家堡比较高的家庭。
林驹的时间，现在分成了三部分。
上午的时候就上山，不过他不采山野菜，只采药材。
山上的药材很多，从春天到秋天都有。
现在这个季节，主要以三枝九叶草、细辛、天麻、龙胆草等为主。秋天的时候，有五味子，马兜铃等，至少有几十种。
以前卖蛤蟆、蝲蛄和山菜的钱，林驹都交给了母亲。
这回林驹跟母亲约定，采药材的钱，林驹自己留着。作为交换条件，将来林驹读书和娶媳妇儿的钱，不用家里管，他自己解决。
下午的时候，林驹就学习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同时备课。
晚上就去给老师们上课。
没有前世那么多的娱乐花样，日子似乎单调了许多。
但心里有目标的人，日子过得总是那么充实。
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林驹也觉的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有意思。
除了年轻，今后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挥霍之外，还在于今后可以有无限的赚钱机会，可以主动选择过一种自己想过的生活。
今后的赚钱机会，也可以支持自己，过上这种生活。
这就跟前世那种被动的选择，有了本质的区别。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改革的步伐，来的比林驹预料的要早一些。
六月份的时候，开始分蚕场了。
作为丝绸原料的蚕丝，一般有两种。
一种是桑蚕丝，一种是柞蚕丝。
桑蚕主要产于南方，蚕吃桑树叶，人工家养。
柞蚕主要产于北方，吃柞树叶，半人工野外放养。
因为柞树都在山上，所以就在山上放养。
养蚕的地方，就叫做蚕场。
蚕场原来都是集体的，现在承包给个人，这就是改革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也传来了小道消息，说今年这一季庄稼种完，秋收之后就要开始分地。
从明年开始，就要象南方有的地方一样，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分田到户单干。
绝大多数的农民，其实早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于是人们的心，就躁动起来，也有了更多的憧憬和希望。
现在，人们一见面，议论的几乎都是这个话题。
分蚕场，基本上遵循两个原则。
一是按照每户的人口来分，二是就近原则，也就是尽可能地靠近自己家的山场。
所谓的山场，是一直以来就有的。
山场基本上以灌木为主，是分给各家各户，用于烧柴的。
农村做饭、取暖的柴火，就取之于自家的山场。
每家都分得了一块蚕场，但养柞蚕跟烤烟一样，也是个技术活儿，只有原来的蚕把头才会，所以，就自发地出现了蚕场流转的现象。
不会养蚕的家庭，就把自己家的蚕场，转包给蚕把头。
林家没人会养蚕，也准备把蚕场转包出去，但是被林驹坚决阻止。
因为他准备用蚕场做别的事情。
暑假终于来临，学校放假了。
再开学，林驹就要到公社中学去上八年级。给老师上课的事情，也于今天宣告结束。
今天，大队给了学校一头山羊，全体老师会餐，顺便感谢林驹。
学校的全体老师都参加了。
酒宴开始之前，陈二成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林驹。
“林老师，这几个月以来，你不辞辛苦，给老师们上课。现在学校经济困难，这五十元钱，就算是学校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林驹掂量着信封，心绪有些复杂。
这些天给老师们上课，其实也跟老师们结下了感情。
他们原来的文化底子虽然比较差，但相对而言，也就属于马家堡子最有文化的一群人。
这些人的强烈求知精神和虚心的求学态度，令林驹感动。
这也就是林驹宁愿耽误赚钱，也坚持给老师们上课的原因。
“陈校长，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五十块钱，我不能要”。
“首先，你们也知道，我做了一些买卖，现在家里面条件还不错，不差这五十块钱”。
“第二，学校目前还很困难，这五十块钱给我，不起多大作用。但留给学校，兴许就能在关键时候用得上”。
“第三，给各位老师讲课，也是我自己的一个学习过程。大大地促进了我的学习。所以说，虽然我给老师们上课，但我学到的东西更多”。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个钱，还是留给学校吧”。
林驹就把钱硬塞给了陈校长。
“好，林老师把话说到家了，我就不客气了。你放心，学校会记住你的功劳”。
“陈校长客气了，这是我的母校，我的启蒙之地，能为学校做一点儿微薄的贡献，我感到非常荣幸。借此机会，我也愿意想陈校长做个保证，若是将来有能力，我会尽量帮助学校”。
林驹说的，也确实是真心话。
五十块钱对他来说，有也不多，缺也不少，但对于学校来说，就不算一个小数。
为了给老师们上课的时候不出丑，在学习上他也不敢怠慢。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现在几乎滚瓜烂熟。即使初中高中的课程不上，他现在也有把握考上大学。
将来有能力了，他也真的愿意给学校做一点儿贡献。
前世的时候，他就曾经跟几个一同考出去的同学，给学校捐过款。
“林老师不要钱，也就罢了，但有一样东西，一定要收下”。
朱老师拍拍手，包括二大娘在内，全体老师都站了起来。
“预备，给林老师敬礼”。
随着朱老师的喊声，全体老师，包括陈校长，一起鞠躬，给林驹敬礼。
就在这一瞬间，林驹热泪盈眶。
“好好好，谢谢各位老师，这份情谊，我收下了，谢谢你们”。
“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也别婆婆妈妈的，都就坐，喝羊汤”。
羊汤是当年的军户和旗人留下的传统。
用的是当地的山羊，不仅仅是喝汤，而是把羊肉和羊杂混合在一起，用烀羊肉的汤，加上各种调料，连肉带汤一块吃。吃的就是这个新鲜劲儿。
大伙儿议论着学校的事情，不免又涉及到了分地的事情，热热闹闹的，一直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林驹喝的晕晕乎乎，在二大娘的搀扶下，才回到了家里。
第44章 伤自尊了
暑假之后十来天，大哥林驹回来了。
水电站的工程已经进入尾声，用不了那么多民工，绝大部分人就被打发回家。
大哥林骏省吃俭用，拿回来一百四十块钱。
他本来以为这笔钱不少，没想到就在这段时间里，家里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这笔钱，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
林驰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小贩子，在马家堡子这些跑外的女人当中，算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不过，现在山野菜的生意早已经结束，蝲蛄的生意，由于做的人多，蝲蛄也越来越难抓。现在出去的时候，也不多了。
明年就要分田到户单干，生产队的烤烟生产也即将解体。父亲林甲寅的烟把头生涯，也即将结束。
这样一来，明年就有父亲、母亲、大哥，二姐四个大人在家，伺候家里可能分到的二十几亩地。
粮食是足够吃了，但大哥今年已经二十岁，成家的日子不远了。除了彩礼和家具行李等费用外，还要盖房子。
目前家里虽然有一些存款，但是花钱的地方仍然很多。距离真正富裕起来，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就在这种情况下，林驹背上这几月积攒下来的一些药材，再一次到绿江去。
昨天，她跟罗雅打过招呼，如果她愿意回绿江，今天就一块儿走。
罗雅自然愿意，罗叔和罗婶也爽快地答应。
由于药材比较多，大哥林骏帮着扛着，送到了三道河火车站。
一共两个大包，随身携带不行，林驹到行李房办了托运，到绿江下车后，取了出来。
到板车队雇了一台板车，把罗雅送回爷爷家，自己去了土特产公司，去找葛昌盛。
土特产公司不收药材，葛昌盛带着林驹到了药材公司。卖了八十二块钱。
第二天，仍然是林骏帮着把药材送到三道河车站，林驹又卖一回药材，卖了七十块钱。
第三天卖了六十五块钱，这样林驹手里就有了二百来块钱。
行了，这回差不不多了。
林驹来到了寄卖商店。
这里面有一些私人的东西，或者因为不用了，或者是因为缺钱用，放在这里寄卖。基本上都是旧货，但是还都能用，价钱上比新货要便宜的多，也不用票证。
林驹这次的目标，是两样东西，一是自行车，二是照相机。
一进门，林驹就看见了一台大金鹿半步自行车。
之所以叫半步自行车，是因为这种车的前轮是用手闸制动，后轮用链条制动。
只要把脚蹬往后旋转，就可以制动。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脚闸。
这种自行车，比较粗壮皮实，很适合于载重和在农村道路上行使。
既可以作为代步工具，也能载上一二百斤货物。
这个时候，凭票购买，新车的价格在150元左右。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四五个月的工资。
这样一台自行车，大概跟林驹前世的一辆低配家庭微型轿车相当。
车有七成新，价格是七十五元，不要票。
嗯，差不多，就是它了。
林驹继续往里面走，看看照相机。
一共三台照相机，两台是国产的海鸥牌，一台是外国产的老式莱卡相机，六十块钱。
莱卡虽然老，但是质量非常可靠。在林驹的前世，这种相机成了收藏品，价格不菲。
林驹决定，就买这台莱卡。、
剩下的就是胶卷的问题。
林驹记得，江边公园那里，有卖胶卷的，就过去了。
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有，一块八一卷，135的，能照24张相片。
“大姐，这胶卷随便卖么”？
“随便卖，但不是随便买”。
一个留着真由美发型的小姑娘戏谑道。
一时之间，林驹这个重生者都蒙圈了。
这话什么意思？绕口令啊？
去年，上演了东洋电影《追捕》，片中留着披肩发，穿着长皮靴，外表清纯，内心火热的女主真由美，成了男人的梦中情人。
姑娘们也纷纷学着真由美，留起了披肩发。
里面男配矢村的大鬓角发型，则成了小伙子们争相模仿的对象。
“大姐，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山寨真由美伸出脑袋，上上下下看看林驹，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倒是随便卖，你买得起吗”？
哇擦，又是以貌取人。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这样啊，拿我这个亿万富翁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儿。
伤自尊了，老子买。
臭丫头，你还随便卖，你是出来卖的啊？
你随便卖，老子还不买你这样的势利眼呢。
我这份打扮，罗雅都没瞧不起我，你还敢瞧不起？等将来有钱了，把你这个店都买下来，然后就砸了听个响儿。
“给我来十卷”。
啪，林驹拍出两张大团结。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开照相馆啊”？
臭丫头，你蒙对了，就是要开照相馆。
“你不是随便卖么？到底卖不卖”？
“卖卖卖”。
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
哼，暧昧也没用，脸上有雀斑，比罗雅差远了。
林驹有了教训，这回到寄卖商店，也不啰嗦，先把钱拿出来，直接上干货。
售货员虽然怀疑，但见了钱，到底没说什么。
几分钟后，林驹就挎着莱卡相机，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寄卖商店。
到了第一百货商店，把自行车往旁边的修理铺一扔，叫好好检查一下，把滚珠换了，重新上黄甘油，就进了商店。
他想买一双皮鞋，但没有他这么大号的，只好买了一双回力鞋。
花了九块钱。
这个时代，能穿一双回力鞋，也是挺牛逼的一件事儿。
因为要扛大包，林驹原来就穿了一件旧衣服。这回他进了厕所，换上了包里的那套的确良衣服和回力鞋。
虽然穿着回力鞋，跟衣服不太配，颇有土豪嫌疑，但为了不再被人以貌取人，也就只好这样了。
审美是次要的，土豪的派头，在这个时代还是管用的。
林驹又买了两条红玫瑰香烟，一狠心，又花两块三，买了一个黑色手提包。把旧衣服和烟都塞进去，拎起来颇象前世物业收水电费的。
不过，现在拎着这样一个包，却是干部的派头。
出来后，自行车已经收拾好了。花了五毛钱。
林驹就拿出一张空白介绍信，趴在车座上填了起来。
“绿江照相馆：为发扬兄弟友爱精神，支援农村建设事业，兹有我大队社员林驹同志，前去接洽谈洗相事宜，请予接洽”。
下面的落款和公章，是马家堡子大队。
这是林驹以前为了出门方便，跟马二要的空白介绍信。
把介绍信放进包里，林驹骑上自行车，直奔绿江照相馆。
第45章 照相馆里
绿江有两家照相馆。
一家是绿江照相馆，一家是红山照相馆。绿江照相馆规模比较大一些。
林驹进了门，就直奔柜台，把介绍信往桌子上一拍。
“请问你们主任在哪儿，我是来跟他洽谈业务的”。
现在的馆长，不叫馆长，叫主任。
很多单位都这么叫。
县长不叫县长，叫主任，市长不叫市长，也叫主任。
前台的妇女看看林驹，年纪虽然不大，但蓝色的确良半袖衫，长裤，回力鞋，加上拎着一个皮包。
这个派头可不小，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主任在楼上，我带你去”。
“好，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挺高，请带路”。
敲了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红润，边走边用手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作为一个风月老鸟，林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进屋之后，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林驹也不客气，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拿出介绍信，递给了主任。
“主任同志，你好，我代表我们大队，跟你洽谈一笔业务”。
主任看看林驹，又看看介绍信。
“你是说，你来洽谈业务，请问你多大年纪”？
“十八岁，我们大队比较重视年轻力量，我们的药材业务和土特产业务，都是我洽谈的，今年已经为集体经济创造了六千多元的经济收入”。
自己家卖蛤蟆、蝲蛄、山野菜、药材，加上马家堡子那些老娘们儿卖的钱，六千块钱只多不少吧？不都是在我的率领下，创造出来的么？
这么说似乎也不过分。
“哎呀，真是年轻有为啊，一看你这身打扮，就不是一般人”。
“来，主任抽烟”。
“哎呦，忘了给你敬烟”。
“我这里有，抽我的”。
林驹拿出了红玫瑰，拆开包装，打开一盒，抽出一支递过去，把烟盒随便往桌子上一扔。
然后走到主任那一边，打开抽屉，把两条烟放进去。
“你这个小同志，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拉拢腐蚀干部吗？这样要犯错误的”？
这个伪君子，你乱搞男女关系不犯错误，抽两条烟就犯错误了？
“主任，你这么说就不对。我要给你提意见，纠正你思想认识上的错误”。
主任一愣，随即干笑一声。
“欢迎批评指正”。
“在我的眼里，你不是干部。是兄弟。从公家的角度来说，工人是农民的老大哥。从私人角度来说，你年纪比我大上几岁，是我的老大哥。于公于私，你都是老大哥，小弟给老大哥两条烟，这是纯洁的友情，跟拉拢腐蚀不沾边儿”。
“对对对，兄弟说的有道理。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是为了一个共同的事业，走到一起来，请问你要洽谈什么业务”？
“主任想必也知道，绿江市有两家照相馆，下面的四个县，各有一家照相馆。但是，我市广大的农村地区，还没有一家照相馆。为了服务于广大社员群众。我们马家堡子大队，经过慎重研究，公社同意，决定成立一家照相馆”。
“照相机、胶卷、摄影师已经有了，由于技术条件限制，目前还没有暗房和洗印条件”。
“此前，风城县照相馆曾经联系过我们，但是考虑到他们的技术力量不足，被我们拒绝了。我们认为，绿江照相馆在各方面都符合我们的要求，才特意找到这里”。
“目的有两个，一是我们把胶卷拿到这里来洗印，当然，该给多少钱，我们会给钱，不过，希望是最低的价格，这样才能体现工人老大哥支援农民兄弟的深厚情谊”。
“二是在将来适当的时候，我们的技术人员将会上门，来学习你们先进的技术经验，希望你们无私地支援”。
“对于主任对我们村的大力支持，我们也不会忘记，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也会适当地进行走访，借此表示我们的谢意”。
能当上主任的人，自然也不是傻瓜。
林驹的潜台词，听的是明明白白。
主任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紧紧地握着林驹的双手。
“支援农民兄弟，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好，就这么办了，我叫刘全河，今后就认了你这个兄弟”。
接下来，刘全河领着林驹参观了暗房和洗印车间。
这些地方说起来比较神秘，但在林驹看来，技术上并没有多大难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家里搞起来。
骑车到了车站，把自行车办了托运，没多久就上了火车。
选择照相这个项目，此前他并没有进行过详细的市场调查和成本核算。
这个灵感，完全来自于他前世一个朋友的发家经历。
这个朋友是个残疾人，在1980年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到农村各处去给人照相。
开始的时候，也是没有暗房和洗印设备，就把胶卷送到国营照相馆去洗印，拿回来后，用平信给各家寄去，或者再次路过的时候，给上门送去。
那个时候一封平信八分钱邮票，算是很低的成本。
这样干了不到半年，那个朋友自己建起了暗房，从外面购买相纸、定影液、显影液等材料，自己开始洗印。
当时生意之火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一家人在外面照相的照相，在家洗相的洗相，一年收入七八千元，两年就成了万元户。
两年之后，后来跟风模仿的人，纷纷进入，这个朋友退出了这个行业，开始搞手表原件加工，后来成了乡里的首富。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有了几十万元。
林驹买下这台自行车，就是为了行走乡间照相方便。
他要复制这个朋友的致富经历，给家里提供一个比较稳定的致富项目，至少每年创造五六千元的纯收入。
如果持续两年，就能达到万元户的水平。
这样一来，无论是给哥哥娶媳妇、盖房子，弟妹们上学，家里过上一种相对富裕的生活，就都有了保障。
坐在火车上，林驹一直在琢磨两个问题。
一是如何具体地运营这个项目，尽可能地盈利。
二是如何叫家里人接受这个项目，叫他们尽快地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