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皖
苏城之名，起源于大成国开国初。
大成朝初期，开国功臣之一的苏豫，在大成朝建立后不久，就因为年迈病痛而不久于人世。
成元帝感念苏豫功劳，在苏豫弥留之际，将苏豫故乡，这一人杰地灵的城池更名为‘苏城’，亲封苏豫之子苏明为苏城刺史。
虽然没有明旨，但苏城上下官员心中有数，这是成元帝感念苏豫之功，以别种方式在恩赐于苏家。
果然，苏家迁至苏城四十年，皇位更迭，苏家也绵延几代，算得上是时过境迁，但在苏城地界，官员依旧以苏家为尊。
苏城刺史一位，到如今都还是苏家嫡系担任。
很明显，这正是皇恩。
“小姐，该用饭了”绿衣亲身喊道。
身量小小的，大约十一二岁，有些呆愣的苏皖，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嗯，吃饭，我饿了”苏皖很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要说很肯定，因为绿衣觉得自家小姐头点的有点太用力，也不知道脖子会不会疼，头会不会晕。
海棠院独门独院的，苏皖的日常饭菜一般，但居住环境非常的清净。
吃掉整一碗的米饭，有些油腻的红烧肉也吃了大半下肚，苏皖还想吃，但偏偏又吃不下更多。
有些遗憾的放下筷子，苏皖就势开始发呆。
一旁的绿衣很苦恼，自家小姐又开始发呆了，她总觉得苏皖是越长大，人就越发的有些呆傻。
可怜自家小姐虽有父亲，但却从来不过问院子里的事情，更不过问苏皖的事。
若是让苏家其他人知道，苏皖如今呆傻的情况，绿衣很担忧，苏皖会不会过的比现在还惨淡。
苏家这样的门户，哪里能让一个呆傻之人随意走动，只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吃穿不愁，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再不出去。
是以，作为跟了苏皖六年的贴身丫鬟，绿衣自作主张瞒下了这些情况。
“小姐，今儿个天气晴好，不如在院子里多走走，顺便消消食”绿衣建议道。
苏皖半天没有反应，就在绿衣已经收拾好桌面，准备给苏皖准备些茶水的时候，苏皖忽然又开口了。
“不必，今天下午有雨，你让人将软塌搬到廊下，我要赏雨”苏皖言辞清晰的说道。
若不是这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绿衣都以为，她之前觉得苏皖呆傻是假的了。
“廊下赏雨，小姐，万一得了风寒之症就不美了，不对啊，小姐，这天儿好着呢，怎么可能会下雨”
绿衣有些懵，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所以她看着苏皖的眼神里，怜惜之意更浓了。
可是苏皖再没有说话，发呆继续进行着。
...
因为是春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却不炙热，没有午睡的少爷小姐，便来到了苏府大花园里赏花。
春日的花园里，四处都是花骨朵，但却如尖角小荷一般亭亭玉立，偶有盛开的花团，更是艳丽多姿，撩动着人心。
忽然，一阵凉风穿堂而过，众人倍觉舒爽之后，便连忙找地方避雨。
淅淅沥沥的春雨，敲打着花园里的每一处，让来赏花漫步的少爷小姐们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真的下雨了...”
廊下的绿衣小声喃喃，扭头看向屋里的苏皖。
可这一看，却把绿衣吓了一跳，苏皖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软塌”
苏皖软糯的声音响起，惊醒了绿衣的心神。
“小姐，您怎么知道会下雨的，您是认真的，还是猜测...”
绿衣忍不住问道。
可苏皖并不理会她，就在绿衣猜想，这次苏皖多久才会回答她的时候，苏皖却直接走到了她身边，然后路过她，找了一处围栏倚着。
外面下着雨，雨水顺着廊檐滴下，围栏眼看要失守，绿衣这才想起苏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小姐，这雨再下一会儿，天儿就要变冷了，实在不合适赏雨啊”绿衣着急的说道。
苏皖身体不差，但绝对算不上多康健，所以绿衣忍不住担忧。
只是话说来说去，苏皖却没有半点要回屋的意思，且衣服上已经沾染了些许水迹，绿衣无奈，只能叫了人去抬软塌。
“小姐，软塌马上就来了，您衣裳要是沾了水了，还得回屋换”绿衣劝说道。
这回苏皖有反应了，站直了身子，明显是在等软塌搬过来。
苏皖的软塌不似平常软塌，一看便是苏皖这个年纪的孩子使用，软塌的花样简单，上面的锦布更是素净的略显单薄。
软塌放在了不会淋到雨的地方，苏皖刚倚上去，绿衣连忙搭了薄毯在苏皖的腰上。
苏皖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家，一定要注意保暖，不然来初潮前身子受了凉，对往后的日子都有影响。
这院子里，也多亏有绿衣在，虽然有些嗦，偶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着调，但着实是个心疼主子的。
“小姐，常听人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场雨，定然有许多人高兴”绿衣笑着说道。
苏皖要赏雨，绿衣也不敢离得远了，索性这会儿没事，便搬了杌子在软塌旁，手里做着些针线活，不时的也和苏皖说说话。
当然了，一直都是绿衣在说，苏皖没有开过口。
“据说，先老太爷到苏城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场春雨...”
先老太爷，说的是苏皖的曾祖父苏明，如今七十寿龄，身上也有病痛，大概没几年的活头了。
绿衣说着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下意识的看了眼苏皖，发现苏皖眼睛闭着，应该是睡着了。
见状，绿衣将薄毯给苏皖盖严实了一些，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娇俏可人，却也有些可怜。
“小姐啊小姐，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便是难过极了，这般沉闷，除了我也没人见得着”绿衣怜惜的说道。
早些时候，苏皖抄了一册法华经，巴巴的等在父亲苏仲宇必经的路上，想在苏仲宇生辰之日送出。
开头随了苏皖的愿，顺利见到了人，可唯独苏仲宇的反应，让苏皖呆立在原地许久，地上一册被踩了脚印的法华经，像是还没盛开，就已经凋零的花朵。
第二章 流言
从那天开始，苏皖便生病了，病的很缠绵。
府里的大夫开了好几个药方，苏皖却始终不见好。
这样病了好些日子，绿衣一度以为，自己这个小主子，只怕以后没有伺候的机会了。
直到碰巧有回苏城养老的御医，被大夫人找了机会请来，又换了一回药方后，苏皖才逐渐转好。
自此以后，苏皖虽然好了，但也变了。
翌日。
苏皖的小院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花圃都有，还有一个小池塘。
绿衣刚从屋里出来，便看见自家小姐小小的个子，蹲在地上看着更娇小怜人了。
“小姐，您是苏家的五小姐，万不可做出如此有失...呃，有失雅致的举动”
绿衣走上前，柔声说道。
她很想说，苏皖这样有**份，但转念一想，整个苏家，又有谁是真的在意苏皖的言行，在意她的身份呢。
未免苏皖听了心里难受，绿衣便换了说法。
苏皖听见了绿衣的话，也听出语气转变中的曲折。
扔掉手里的小木棍，暂时放过地上才搬了新家不到一日的蚂蚁，苏皖缓缓站起身。
这个身子在前些时候病了一场，如今还有些虚弱，苏皖已经放缓了动作，但还是有些晕眩。
绿衣发现这一点，连忙伸手扶住了苏皖。
“小姐，快些换了衣裳，去给老夫人请安吧”绿衣试探说道。
苏皖不急不忙的点头，虽然还是不够伶俐，但却没了昨日的迟钝。
这样的变化，看在绿衣的眼里，当真是欢喜了一番。
绿衣心里松了口气，若苏皖还是昨天的样子，她就该想想，是不是继续回绝了老夫人那边，暂时不让苏皖去请安。
老夫人是苏皖的嫡亲的祖母，但苏皖却不是嫡孙女，而是庶孙女。
苏皖算是真正的有娘生没爹养，加上庶出的身份，在老夫人面前，自然是没有牌面的。
只是没有牌面是一回事，身子好转了，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尤其是老夫人的院子里，已经有人几次来打听情况，都被绿衣勉力应付过去。
昨日雨停之后，老夫人那边又有人来，绿衣轻易是不敢再拦着了。
她心知，这是苏皖赏雨的举动，已经被老夫人知晓。
此时见苏皖点头，绿衣真真是松了口气。
“小姐，老夫人喜静，您又大病初愈，可千万要顾念着自己的身体”绿衣忍不住说道。
苏皖不得父亲疼爱，便总想讨了老夫人的几分喜爱，所以一向喜欢在老夫人面前刷存在感。
可苏皖越是这样，老夫人便越是懒得看苏皖一眼半眼的。
绿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家小姐年幼，许多事情并不太懂，想讨老夫人欢喜，这样是不成的。
只是她是个下人，许多不知分寸的话，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嗯”
换了衣裳的苏皖，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绿衣只能心里暗暗叹气。
她只能在心里期盼，自家小姐，能安静的在老夫人面前走一趟就够了，旁的什么也不做，就是最好的。
换了衣裳，出了院子，苏皖还要走好一段路才能到老夫人的古槐院。
古槐院里有棵古槐树，院名便是来自于此。
“小姐，您瞧，这一场春雨过去，花园里的花骨朵都好看了许多，您平日里可以多出来走走，这可比咱们院子里的好看多了”绿衣笑着说道。
往常里，苏皖有心想讨好老夫人，除此之外，却不见有亲近其他人的意思，平日里大多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
当然了，苏仲宇也是苏皖想讨好的，只是一般也见不着，很难知道苏仲宇的踪迹。
苏皖闻言脚步放缓了一些，真的开始打量起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神情恬静。
“这都几起了，太吓人了...”
“说是死了的，都是孕妇...”
“是呀是呀，这些人死的可惨了，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挖了出来，血淋淋的...”
绿衣面色不快，又有些担忧的看着苏皖。
这些流言，绿衣也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让苏皖听了个正着。
毕竟是不好的事，还都是孕妇孩子什么的，不是苏皖这个年纪该知道的。
“咳咳...”
绿衣故作咳嗽，花园角落里说闲话的人，立即住了嘴，没多会儿，便有衣衫摩擦的动静，绿衣知道，这些人见她们只是警告，而不是抓人，便识相的躲走。
按理来说，让主子小姐听到这样污秽事，绿衣完全可以做的更狠一点，直接将这些说闲话的，交给管事们处理。
不过她的主子情况不同，真逮了人，反而给苏皖惹麻烦。
府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有着七弯八拐的关系，得罪一个便是得罪一大片。
“小姐，都是些浑话，您别当真，还是快去给老夫人请安吧”绿衣说道。
她现在后悔死了，刚才就不该建议苏皖逛园子，不然苏皖的脚步就不会慢下来，也不能听到这些。
“嗯”
苏皖轻声应了，抬脚继续走，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古槐院门口，几个打帘子的丫头，见着是苏皖来了，当即笑盈盈的问安。
“五小姐来的正好，老夫人才起，三小姐和四小姐在里面陪着”春蕊笑着说道。
行三的是长房嫡出苏萌，行四的是三房嫡出苏晴
绿衣递给春蕊一个感激的神色，知道春蕊这是在提点自家小姐。
趁着帘子一开一合的时候，绿衣利索的往春蕊袖口塞了一个荷包，没让其他人瞧见。
苏皖缓步走进内里，没了帘子的遮挡，距离也很近了，莺莺笑语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祖母，五妹妹来了，瞧着瘦了许多”
说话的是三小姐苏萌，十四岁的年纪，花儿一样的可人儿，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吴侬软语的，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可偏偏话里的两个主角，却都不为所动，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苏皖跪下请安。
“祖母安好”
这时，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冯氏，终于是有了些反应。
“是瘦了些，不过也好了些”老夫人带着些探究的意味说道。
第三章 变化
家里如苏皖这辈分的孩子不少，可也算不上多，尤其是苏皖所在的二房，只有一儿一女，还都是庶出。
这让老夫人很是不虞，苏皖的父亲苏仲宇，可是她的嫡次子。
话说回来，正是如此，老夫人虽不喜苏皖这个庶孙女，但也不是看不到眼里去的。
以往苏皖是个什么德行，今天在苏皖身上，竟全然看不出来了。
无论是真的变好了，还是藏的好了，这都是好事一件。
“让祖母挂心了”苏皖柔声说道。
老夫人也不知是嗯了一下，还是轻哼了一下，总之算是回应了。
这让一旁的苏萌和四小姐苏晴，都是有些意动。
意外苏皖的变化，也意外老夫人的反应。
给老夫人请安，对于苏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老夫人从来都不喜多见她。
即便察觉到苏皖的些许变化，老夫人也没有更多关注。
没多会儿，苏皖从古槐院出来，绿衣想到那些流言，也不敢劝着苏皖在外多停留，万一又听到什么可不好。
其实苏家下人的规矩不小，平日里也不敢随意议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苏城近来发生的这一连串的凶案，着实闹的大了些，这才连刺史府私下都坏了规矩。
绿衣心里想着，之前花园子里碎嘴的人，不会白白惊扰了自家小姐。
她们不去管，府上自有人会去逮她们，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刺史府的规矩。
“五妹妹”
绿衣满以为，她和苏皖很快会回到海棠院，没想到，这才离开古槐院，就被人叫住了。
苏皖停下脚步，转身淡淡的看着三房的苏晴。
“四姐姐”苏皖轻声喊道。
苏晴细细的打量着苏皖，见苏皖的神情，稍显冷淡，但绝不会让人觉得呆傻，心里有些好奇。
海棠院人少，所以消息就少。
不过苏晴还是打听到，苏皖似乎是神志有些毛病。
可此时看来，好像没自己以为的严重。
也是，若真是神志有损，只怕长辈们早有反应了。
“过些时候，就是五妹妹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打算？”苏晴笑着问道。
苏皖是二房的庶女，身份上不够看，且还是个不受宠的，偏偏二房除了苏皖，也不过一个庶子，再不够看，也不会被忽略了去。
“和往年一样”苏皖轻声回道。
苏晴点点头。
“这样也好，你大病初愈，也不好操劳”苏晴说道。
按照往年，那就是海棠院里随意摆一桌，让苏皖自己过。
可以往，原主苏皖内心里，对此肯定是不满意的，每每都要闹腾一回，也没有大闹，只是觉得自己委屈了，免不了要哭上一场，或是弄点别的。
可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今日一瞧，苏皖竟无半分不妥的样子。
姐妹俩一问一答的说着，谁也不见着急。
一旁的绿衣，却是心中一惊。
昨日里瞧着，自家小姐还有些不清醒，怎么今天仿佛真的大好了。
话虽不多，但没有了迟钝，关键是，往日的事情，好像也都记起来了。
“妹妹才好，姐姐也不多耽误你回海棠院，等过些日子，再好好与你玩耍”苏晴贴心的说道。
苏皖点点头，和苏晴默契的同时转身，往两个方向离开。
两人各自带着人离开，后面苏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自己的丫鬟。
看情形，应该不是才从古槐院出来。
“禾云，你说，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苏萌笑眯眯的说道。
作为苏萌的大丫鬟，禾云对苏萌自然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苏萌的潜意思。
“想来是想通了，对五小姐是好事”禾云低声说道。
禾云消息灵通，对苏皖的事情知道不少，尤其是苏皖的某些执着。
可今日里所见，苏皖看着‘平静’了许多。
“想通了是好事，只是五妹妹这模样，到像是不止如此”
苏萌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因为长相如其名，看着很让人心软。
便是整日里陪伴着的禾云，此刻也忍不住多瞅两眼，才规矩的半低了头。
“罢了，总归是姐妹，她要是往后也能如今日，虽然看着沉闷了些，但好歹不惹事就算是出头了”苏萌瑶瑶头，笑着说道。
各自离去，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来往的奴仆井然有序，也不敢随意做声，怕打扰了这满院子的清净。
海棠院，绿衣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好想问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要问什么，该怎么开口。
先前的御医也说了，苏皖是受了打击，只要身子养好了，其他方面也都是好了。
现在既然是好了，记得往日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至于苏皖如今的脾性，其实说不上多大的变化。
在海棠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绿衣知道，自家小姐虽有些小性子，但也算不上张扬。
在老夫人和苏仲宇面前，活泛（讨嫌）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讨得亲人的眷顾。
只如今更像是不在乎了，所以拿出了在海棠院里的模样，面对着外面的一切。
可细想想，还是不太对，绿衣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自家小姐，仿佛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比以往在自己院子里，要显得冷淡了很多。
夜晚，打发了绿衣，苏皖没有按照绿衣嘱咐的，好生歇息，而是临窗坐下，看着窗外的夜色。
“真是神奇”苏皖淡淡的说道。
明明死了的人，却用另一个人的身体和身份，重新活了过来。
绿衣，还有这府上的其他人都不知晓，真正的庶女苏皖，在被回乡养老的御医救治前一日就缠缠绵绵病死了。
如今的苏皖，其实换了芯子，是有着前世记忆的孤儿苏皖。
手脚稍微用力，在不耽误思考问题的同时，做些小活动。
绿衣觉得她如今冷淡，其实不然。
她并非真正的苏皖，自然没有苏皖该有的，那些丰富的‘感情’。
且她此时和这个身体的契合度没有达到最高，这才显得冷淡，迟钝。
不过比起昨日的呆傻，今日的冷淡算得了什么，等她一天天的‘好起来’就是了。
第四章 长姐
‘苏家，刺史府，苏城，大成国...’
苏皖在心里默念着身体自带的一些记忆。
重生在这个身体之前，她就是个普通的现代女孩子，来不及毕业找工作，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不清楚为什么是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孤儿的身世，她看过为数不多的小说里，孤儿的穿越重生几率可是相当高的。
“呼~”
长吐一口气，苏皖还是觉得自己的经历太玄幻了。
‘还是过好当下吧’
苏皖在心里，默默的又一次这样告诉自己，这是她发现自己重生后，经常在心里念叨的一句话。
尤其她发现，‘苏皖’处境堪忧之后。
作为苏仲宇唯二的子女，唯一的女儿，苏皖的处境很是不妙。
生身母亲身份不明，‘苏皖’的记忆里，生母大概是个很不堪的人物，在苏家是不配被提起的。
‘苏皖’仅有的一些相关记忆，还是从旁人‘隐晦’的视线里察觉到的。
不过不管苏皖的生母是何身份，有一点是肯定的，难产而死，生她而死。
不闻其名，不知其事。
而生父苏仲宇，虽然住在同一个府里，和苏皖的关系，却如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恶劣。
至少陌生人，不会将儿女费心抄写给自己的经书，视而不见的同时，还要故意踩上两脚。
换了芯子的苏皖，一只手撑在软塌上，斜歪着。
她现在坐着的软塌，正是之前赏雨时的软塌。
手掌稍稍用力，塌上的锦布有些变形，但锦布的触感，还是和之前一样。
手指不住的轻搓锦布，出乎意料的柔软舒适。
这真的是‘她’这样，父亲无视，祖母不疼的庶出子女该有的吗。
头脑越发的清晰，苏皖却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哈欠。
到底是身体契合度差了一些，这就疲乏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苏皖日日不缀的往古槐院请安。
她不是特例，而是府里的规矩如此，也因此，除了在京城居住的四房之人，苏皖迅速将府里的众人认了个遍。
这一日，已经熟悉请安流程的苏皖，照旧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可照旧的只有她自己，其他姐妹们，都显得激动不少。
尤其是苏萌。
今日是长房嫡出的大小姐，也是苏家小一辈里的大姑奶奶回来，也难怪苏萌这个样子。
苏皖看着上首，挨着老夫人坐，姿容出众的苏芮，心里经不住感叹。
这古代的女子，真是半点不简单，言语间总是透露这一种‘我是文化人’的感觉。
“看着祖母这般精神，芮儿真是既高兴又失落，芮儿久不往家中来，您竟是半点没有念着孙女”
苏芮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眼睛却巴巴的盯着老夫人看。
老夫人被逗得哈哈直笑。
这一边夸她精神好，一边又表达了对她这祖母的如慕之情，可真真是讨人喜欢。
当然了，苏芮是她嫡出的大孙女，怎么说都是好的。
这话若是换一个人，听在老夫人的耳朵里，怕就变成了在抱怨她。
从来都是小辈不孝，哪来的长辈不慈爱。
“皮猴，祖母日日都盼着你能多陪陪祖母，可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可不能总歪缠着祖母了”
老夫人玩笑的说着，可话里话外的，都是在为苏芮着想。
“长姐，萌儿也想你”
苏萌噘着嘴撒娇，府里虽说姐妹众多，可嫡亲的姐妹却只有一个。
且苏芮出嫁虽有数年，却也时时记挂着苏萌这个妹妹，时常给苏萌送些东西来，不一定珍贵，可满满的都是身为长姐的一片心意。
“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着萌儿了，你可有好生孝敬家中长辈们？”苏芮略显严肃的说道。
苏萌连忙点头，后又撅着嘴巴抱怨。
“长姐久不回来一次，每每回来偏又这般严肃”
一旁的苏晴抿嘴偷笑。
“分明是长姐疼爱三姐，才会格外严苛，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
这大实话说的，屋里众人都忍不住乐呵。
老夫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指着苏晴不住的喊着‘鬼灵精’。
苏芮也是绷不住笑了，再也没办法恢复严肃的面孔。
“妹妹们这样可人，我这当长姐的就放心了”
拉着老夫人的手，苏芮意有所指的说道。
老夫人点点头，知道苏芮的意思。
家里有这些活泼的小辈在跟前孝敬，苏芮就不担心老夫人会闷着。
位置靠后的苏皖也一直在笑，只是她的笑，和众人的不同，浅浅的笑意，其中瞧不出什么温情。
至于眼前这温情的场景，对苏皖来说，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乐呵乐呵。
只是苏皖想静静看戏也不容易，屋里的笑声减弱了些，苏芮缓过劲儿，便看向了苏皖，让苏皖心里的小人儿一激灵。
“五妹妹，先前你病了一场，如今瞧着是大好了？”苏芮笑着问道，语气温柔可亲。
“让长姐记挂了，皖儿好多了”苏皖细声回答道。
虽然苏芮表现的很温和，但‘苏皖’的记忆里，这位长姐，对自己并不热情。
一般这样的关心过后，必然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不其然，紧接着，苏芮唇角又上扬了些，可眼底的笑意不仅没有加深，反而更淡了。
“五妹妹年岁也不算小，就是说亲也是能的，眼看着在家也没两年了，也该静下心好好想想日子该怎么过...”
屋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好几个，都是笑看着苏芮如何说道苏皖，竟是没有一个站出来打圆场。
还有这满屋子伺候着的奴仆，有胆子略小些的，纷纷低了头当自己是鹌鹑，更有那胆子大些的，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还带着笑意，小意的伺候着自己的主子。
苏皖嘴角的笑意终于是落了下去。
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原主‘苏皖’也不是。
大概是一气儿说的话多了，众人终于等到了苏芮的一个停顿，苏皖扬眉，粉嫩嫩的嘴唇轻启。
“大姑奶奶想来是口渴了，奴婢给您倒杯茶”
苏皖心里又是一个激灵，有人赶在自己前面说话了。
第五章 晕倒
扭头看向一脸讨好的绿衣，只见绿衣果真抢了茶水丫头的活，给苏芮重新倒了盏茶水。
上首老夫人的眼睛眯了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嘴角再不见之前的弧度。
之后是和苏皖一样，被绿衣的‘壮举’惊到的苏芮，她也很快回神，眼里带着些冷笑。
“五妹的这个丫头倒是伶俐”苏芮冷声说道。
苏皖在心里点点头，确实‘伶俐’，胆子更是大的出奇。
在老夫人面前，居然这样驳了苏芮的面子。
“长姐说笑了”苏皖轻声说道。
多的话她懒得说，苏芮言语上逼迫她，若不是绿衣开口，她也是要反击的。
当然了，绿衣站了出来，苏芮又拉不下面子发飙，对苏皖来说是很好的结果。
“什么说笑，五妹的丫鬟不懂规矩，打断主子们说话，五妹就是这样的态度吗？”苏萌责问道。
苏芮可是她嫡嫡亲的姐姐，是他们长房的嫡长女，是如今苏城刺史的长女。
今日被一个丫鬟冒犯，在苏萌的眼里，就是奇耻大辱，岂是苏皖一句说笑就能过去的。
苏萌怒瞪着回到苏皖身后的绿衣，见绿衣跟老僧入定一般，半点要跪下认错的觉悟都没有，苏萌更生气了。
其实，苏芮在言语上为难苏皖的时候，苏萌不仅没有落井下石看笑话的想法，甚至有些同情，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可苏皖这么轻描淡写的态度，却让苏萌很是不满。
这一主一仆，当真是过分了。
苏皖看向苏萌，嘴唇抿起，终于是站起身，走到苏芮面前，渐渐弯下了腰。
苏皖在前，绿衣自然不能再干看着，跟着就要跪下。
只是这动作才起了个头，立马就变了味道。
“小姐！”
绿衣惊呼，连忙伸手去搀扶前面身子晃晃悠悠的人，只是人是扶住了，脸色却不是很好，面色发白，双眼紧闭，好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
“五妹，你怎么了，可是身子还没有全好？竟这般姐妹情深，就来迎接长姐”
苏萌脸色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皖就这么晕倒了，这让苏芮的脸往哪里放。
所以苏萌迅速开口，给苏皖的晕倒找了个好借口。
果然，苏萌的话音一落，上首坐着的苏芮，紧绷的面颊一下子就放松了些。
“五妹妹有心，抱着病体，不知忌讳就来了，倒是我这个长姐疏忽”
苏芮一边说着，一边愧疚的看着苏皖。
“祖母，长青近日从吴州带回来一位神医，真是巧了，芮儿原本是想着，近日将人带来，给祖母瞧瞧平安脉的，这会儿倒是可以先给五妹妹瞧瞧”苏芮庆幸的说道。
苏芮口中的‘长青’，正是她的夫君。
闻言，绿衣脸色一变，暗道苏芮竟是这般苛刻。
不仅不相信苏皖是真的晕倒，竟还要当众戳穿，将苏皖死死的踩在脚下才罢休。
其实众人都明白，苏芮这是被苏皖的‘晕倒’气急，所以要教训苏皖。
等那大夫来了，苏皖晕倒若是假，自然能立即戳穿，便是真的，既然是神医，自然有阴损的法子，在短时间内让苏皖醒过来，这样不是假也变成假的了。
“砰”
老夫人手中茶盏轻磕在小几上，苏芮心一紧，连忙收敛脸上神色。
方才被苏皖气着了，苏芮不自禁的露出了些狠辣神情，此时方知自己失态。
“既还没好全，便回去继续养着吧，给李太医下帖子，明儿给五丫头再看看”老夫人轻声说道。
屋里众人不敢言语，苏芮更是心惊。
一向最疼爱她的祖母，不仅驳了自己的面子，还要给苏皖请御医看诊，哪怕这御医已经辞官，那也不是自己口中神医能比。
“祖母~”苏芮不甘心的喊道。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苏芮才委屈的搅着手中的帕子。
“行了，都回去吧，我今日累了”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房里的人都离开。
绿衣率先借了老夫人房里的仆妇，将苏皖带回了海棠院。
到苏芮也无奈要出去的时候，却被老夫人叫住。
“你许久没有回来，陪着祖母歇歇”老夫人说道。
苏芮脸上露出喜色，眼睛却红了。
今日要是她和其他人一样退了出去，那她是真的要没脸了。
等人都离开了，老夫人伸手便打了苏芮的手背一下，苏芮的手背瞬间红了。
“疼吗？”老夫人问道。
苏芮正惊吓呢，被老夫人这么一问，立马落泪了，可老夫人却视而不见，反而又伸出了手来，吓得苏芮一个瑟缩。
只是这次，老夫人没有再打苏芮，而是掌心朝上。
“我也疼啊！”老夫人叹息道。
红的岂止是苏芮的手背，老夫人的手心也红的不正常。
苏芮瞬间明白了，立即跪在老夫人脚边。
“祖母，芮儿若做错了，您只管骂我，便是要打，也让嬷嬷们动手，祖母何必自己动手...”
苏芮哭着说道，心里倒真的是在为老夫人着想。
“你呀，现在还不明白祖母的意思，怎么这些年，你嫁去李家后，竟没了往日闺阁时的灵气！”老夫人失望的说道。
这话说的苏芮脸都僵了。
老夫人见状不忍心，但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女，能怎么办，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
“芮儿，你能回来看祖母，祖母心中欢喜的很，可你何必去为难庶妹，难道她不好了，对你就有好处？”
老夫人的话说的直接，让苏芮哑口无言。
“再者，今日她便是装晕又如何，你非要戳穿她，之后呢，你二叔如何看你，外面的人怎么看苏家，尤其是你婆家，他们会如何看你...”
一番苦口婆心，看得出来老夫人最终还是在为苏芮做打算。
在这苏城地界，苏家地位固然高不可攀。
可姻亲李家也不是吃素的，苏芮已经是李家妇，若是李家觉得苏芮手段狠恶，对庶妹毫不留情，嫁了人还在娘家挑事，李家怕是要重新审视苏芮。
“祖母，我知道错了，您莫要气，今日是我不对，不该那样为难五妹，之后还穷追不舍”
明白了老夫人的良苦用心，苏芮连忙说道。
第六章 试探，制衣
苏芮知道，这苏府里对自己最好的，除了母亲便是祖母，若她还冥顽不灵，真的要伤祖母的心了。
“你明白就好”老夫人点点头说道。
拉了一把跪着的苏芮，苏芮也顺势起身，偎在老夫人身边说些贴心话。
海棠院。
苏皖回了海棠院后很快便‘转醒’，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完成了任务，也能顺便将苏皖无事的消息带回去。
只有绿衣，满头雾水的看着软塌上，一脸平静的苏皖。
“小姐，您这是没事了，要不要，奴婢先让人去请个大夫？”绿衣试探的问道。
苏皖嘴角忽然上扬，整个人一下子就灵动起来，看的绿衣一愣。
从苏皖生病到现在，她不是头一次见苏皖笑，但笑的这样好看还是头一次。
苏皖此时笑起来有两个梨涡，里面仿佛盛满了蜜糖，甜死个人。
“将山河志拿来，你自去匣子里取二两银子，赏你的，不必谢恩”苏皖缓缓说道。
绿衣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将最近苏皖一直在看的山河志拿给苏皖后，还是无声的给苏皖行礼谢了恩，才到苏皖放着零花钱的匣子里拿出了二两银子。
知道苏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跟前，绿衣便离开了屋子。
苏皖手里的山河志，已经被她翻看了两遍了，不过她还是愿意再看看。
托原主的福，这大成国的文字虽然和她在现代时所学不同，但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倒是认得不少字，且能写的出来。
只是原主不过是深闺儿女，对苏府之外的事情知道极少。
为了多了解大成国，山河志就成了苏皖的一个了解的途径。
除了山河志，苏皖也让绿衣找了些别的历史走向的书籍。
绿衣不过是个奴婢，却没有辜负苏皖的期望，还真找来了几本。
书籍的来源，绿衣说是二老爷苏仲宇的书房找的。
可苏皖知道，书房是古代男人相当私密的空间，更别说苏仲宇对她的态度，绿衣这话里是有漏洞的。
苏皖将山河志卷起，轻轻敲打手心。
今日老夫人院子里的试探结果，真的是好极了。
绿衣出乎意料的有底气，老夫人出乎意料的放过绿衣，也放过了自己一马。
真是诡异啊~
那么问题来了，绿衣究竟是谁的人。
自己被老夫人无视，被亲爹不喜，却能安享府中荣华，这吃的用的，可不比谁差。
原主年纪小，又活在消息闭塞的高门后院里，心思大多放在了亲爹身上，看不出自己身上的特殊待遇，可她却不是小孩子里。
尤其以前是孤儿，经历本就不同常人。
“还是慢慢来吧”苏皖低声道。
大病一场，她可以此为借口来掩饰性情的改变。
可若是短时间里性情改变太过，该让人起疑了。
......
夏日炎炎，长房主母季氏，也就是苏伯通的夫人，苏城正当红的刺史夫人，特意派了人来给苏皖量身段，好方便秋季季和冬季的衣物做出来。
“这些缎子，都是京城今年正时兴的花样，也适合五小姐的年纪，夫人说了，二房没有主母，夫人便代劳了，给五小姐做些衣裳”
说话的叫荷香，是季氏身边的大丫鬟，今日带来了许多好看的布料。
另外，还有两个绣娘，正在给苏皖量尺寸。
“嗯，多些大伯母了，只是今秋和冬日的衣裳，不是早该准备好了？”苏皖疑惑问道。
高门大户里，何时有这样的规矩，赶着时间了才开始制衣。
这府里这么多的主子，若按照这样的行事，冬季的衣裳还好说，秋天的根本就来不及做。
所以府里应季的衣裳，从来都是提前至少一个季度就要开始做。
也就是说，今日是特殊待遇了。
苏皖想到前些时候苏芮回来发生的事情，心中便有了猜测。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荷香便有了应对。
“早先自然是准备了的，只是那些都是按规矩来，比不上特意制办的，前些日子，大姑奶奶归家，知道五小姐身子不好，心中便一直记挂着，这不，才得了这时兴的好料子，便想着您了，让大夫人先给您用上”
荷香的话，将苏芮带了进来。
言下之意，也是在为苏芮先前的针对服软。
这就更有意思了，苏芮怎么可能同她苏皖服软。
且苏芮是嫡出，她不过是庶出。
至于这些料子，应该也不是苏芮送来的，而是季氏或者老夫人出的。
“长姐待我真好，大伯母也一样，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苏皖感动的说道。
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苏皖心里只觉得诡异。
不过这料子看着确实很好，既然有人送来，她就笑纳了。
只是她的话，却让荷香眼角抽了抽。
苏皖想的不差，这些布料是季氏的库房出的，本应该给苏萌才对。
可苏伯通不知和季氏说了什么，季氏只得拿出了这几批布料。
虽然还有剩余的可以给苏萌用，但季氏心中还是不舒服。
就今天让荷香送布料和绣娘过来的时候，季氏还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若是让季氏知晓苏皖的话，只怕心中更难受了。
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夫人就是担心您多想，特意让奴婢和您说一声，这都是夫人这个大伯母该做的，您可千万莫多想，也不必去谢恩之类的，不然夫人往后就不同您亲近了”荷香有些严肃的说道。
若是苏皖一激动，非要去季氏那里表示感谢什么的，荷香敢说，夫人肯定要迁怒于她。
因为苏皖的感谢，就是在戳季氏的心。
量好了尺寸，也选定了衣裳样式，荷香才带着绣娘和要用来制衣的布料离开。
绿衣亲自将人送出去，再回到苏皖屋里的时候，就见苏皖正在看剩下的几批布料。
季氏让人送来的布料不少，除了苏皖这里剩下的，被绣娘带走的那些布料，肯定也有不少盈余，等衣裳制出来，还会再送回海棠院。
“小姐，您真不去谢恩吗？”绿衣问道。
“有荷香带话就够了”苏皖含笑说道。
至于她，还是别去刺激季氏了。
第七章 红烧肉
看着苏皖嘴边的笑意，绿衣心里隐隐不安。
这些天来，她总觉得苏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可苏皖表面看着，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绿衣不可能上赶着去说。
“小姐，这不患寡患不均，您这独一份的布料，只怕很快就不得清净了”
将心事藏好，绿衣转而说道。
重病一场后，苏皖越发的不爱出门了，也不爱往老夫人和二老爷跟前凑，绿衣看得出来，苏皖很享受平静的小院日子。
可今日这一出，注定海棠院要热闹不少。
“我这里，本就不清净”苏皖笑着说道。
绿衣心一紧，总觉着苏皖话里有话。
“过几日，我便十三了，不知道我的亲事会交给谁来管”苏皖说道。
苏仲宇明显是不喜欢她，二房又没有主母，这亲事，只怕要落在季氏手中。
绿衣松了口气，原来在想这个。
“小姐原是在操心这个，您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姐，亲事不管交给谁来管，都会给你安排个好夫婿，只看三房的二小姐就知道了”绿衣笑嘻嘻的说道。
苏家的女儿，便是庶出的，也不会随便配人。
像是三房的苏妙，府里的二小姐，同样是庶出，去年就定了亲事，未婚夫婿年轻俊才，七品的一县县丞，往后自有升迁的机会，说不得往后还能给苏妙挣个诰命。
苏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有关苏妙的信息，知道绿衣说的不假。
可她不羡慕苏妙。
之所以会提到亲事，是知道苏家的女儿，一般都是十二三岁就要开始筹划亲事。
长房嫡出的三小姐苏萌，以及三房嫡出的四小姐苏晴，两人的亲事也都在筹划中。
只是两人都是嫡出，不会如苏妙一般，去年才开始看，区区几个月便能定下亲事。
尤其是苏萌，听说长房想和京城的望族结亲，这就更有的磨了。
苏皖心里盘算着，她嘴上说的好听，可内心里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那么她该怎么办。
这个府里，她有什么话语权。
亲爹明显是不管她的，其他人...
想来想去，苏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日后，苏皖的生辰，正好赶上了一个大晴天。
绿衣一早就安排人准备着，里外进出，瞧着忙碌的很。
只是苏皖清楚，再忙碌，也不过一桌饭菜，一碗长寿面。
若说与往年的不同之处，那就是这三日里，不时的有府中姐妹来海棠院做客，尤其是三房的苏妙。
苏妙是庶出，亲事虽然定下，嫁妆也是按照规矩走，可定例的嫁妆操作空间却很大。
而季氏送来的布料，让苏妙有些好奇，苏皖是怎么得了季氏的青眼，竟能撇开府中众姐妹，单独给苏皖开了小灶。
若是能明白其中的关窍，让自己的那一份嫁妆，能殷实一些就好了。
同等份的嫁妆，不同的内容，区别可大着呢。
是以，苏妙这三日里，每日都会来海棠院小坐，还特意给苏皖准备了一份不错的生辰贺礼。
不过到了生辰这一日，却没有姐妹上门，包括苏妙。
这也算是旧历，往年里‘苏皖’也是这么过的生辰。
苏皖很好奇，怎么别的姐妹过生辰，都有人相陪，唯有自己独自一人。
难道是姐妹亲缘太差。
正好苏妙撞在了这关头上，隐晦的说了几句，之后还千万拜托苏皖，不能让旁人知晓，消息是从她这里透露的。
原是老夫人早有表示，苏皖生母身份不可提，而苏皖生母是难产而死，生辰既生母过世之日，不赶巧也不吉利，索性便不许府中人为苏皖庆生。
这件事，也就苏皖一人被瞒着，其他当主子的大多知道一二。
其实也是之前的‘苏皖’没有多想，或是内心里也不想想起被忌讳的生母，便刻意不去了解此事。
不过老夫人虽然不许人给苏皖庆生，却也没有做绝，每年这一日，都会让厨房给苏皖开小灶，做些好吃食。
“小姐，今日有您喜欢的红烧肉，是彭大厨亲自做的，这几样也是，您快尝尝...”
绿衣高兴的给已经净手的苏皖布菜。
第一样便是红烧肉。
虽然心中诧异，苏皖病了一场后，怎么忽然喜欢吃红烧肉了，但这是主子的事。
而且苏皖以前有些消瘦，若是能多长几量肉是好事。
苏皖见到红烧肉便是眼前一亮，这几个月她可没少吃红烧肉，但之前吃的，卖相比起眼前这一份可差了不少。
真不愧是大厨出手。
前世的苏皖是孤儿院长大的，小时候缺吃缺喝，红烧肉是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靠着社会资助上学后，才在学校食堂第一次知道红烧肉这道菜。
可惜的是，知道也没用，上学的钱靠资助，吃饭的钱也一样，紧巴的很，哪里敢吃红瘦肉这种硬菜。
即使小小年纪就做童工，但也没有几个钱。
省吃俭用的生活，让苏皖只能看着红烧肉流口水。
至于电视剧里同桌分饭吃这种事，苏皖反正没有遇到过，就算遇到，按照她的性格也不会接受。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苏皖十八岁以后，能光明正大的找兼职工作，不用被老板以童工身份压低工钱的时候，苏皖才第一次吃上了红烧肉，知道了红烧肉是什么味道。
所以，苏皖对于红烧肉一直有种特殊的感情，这吃的不止是味道，也是情怀。
“很好吃”
吃了一块红烧肉，苏皖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肥而不腻，软烂如冻，齿颊留香，苏皖都有些舍不得咽下去。
看着苏皖这模样，一旁伺候的绿衣都忍不住口水泛滥，心里暗道，等休息的时候，手里存着的银钱，要拿出来一些，到厨房也弄份红烧肉吃。
当然了，身为奴婢，绿衣可不敢想彭大厨的手艺，不过彭大厨手下厨子做的总可以吃到。
今日饭菜还算丰盛，苏皖也是胃口大开，吃完最后一碗长寿面，肚子都鼓起来来了。
“我这里不着急忙活，余下的你们先趁热分着吃了”苏皖好心情的说道。
第八章 想出府
一桌子菜，苏皖就算吃撑了，也吃不了多少。
剩下的这些，索性让绿衣等人解决。
至于说，将剩饭给绿衣等人吃，会不会显得不尊重，让绿衣他们不乐意接受，这就不是苏皖该操心的。
这个时代，主子吃不完饭菜的赏给奴才吃很正常，绿衣他们不仅不会觉得不好，反而很高兴。
绿衣他们平日饭菜是有限制的，尤其是肉菜，不仅量少，味道也不怎么样。
果然，听了苏皖的话，绿衣等人就面露喜色。
再仔细一看，红烧肉等肉菜都剩下了大半。
绿衣心中有些猜测，这红烧肉估计是苏皖故意留的。
主子们的饭菜，都会讲究个摆盘，所以分量不会太多。
若不是有意留的，就苏皖近日来对红烧肉的喜爱，一块肉都剩不下来。
“是，多些小姐赏”
院子里的奴仆纷纷谢恩，将剩余不少的饭菜都撤下，桌子也收拾干净后，去了杂役房吃饭。
“你们先吃，记得给我留一份”绿衣笑着说道。
绿衣没有和众人一起去吃饭，而是打发了其他人，她则是伺候着苏皖洗漱，见苏皖又开始看书，且有人来接替自己，这才去吃饭。
“这么快就来了，可吃好了？”
苏皖手里拿着书，却没有继续看，反而笑着问道。
来接替绿衣的丫鬟叫红珠，和苏皖一样的年纪，只是大概很小就开始干活，个头却比苏皖高一些。
“吃好了，小姐赏的饭菜好吃极了”红珠利索的说道。
红珠和绿衣一样，都是苏皖身边一等的丫鬟，只是绿衣总管着海棠院里的事物，相当于管事嬷嬷的地位，这却不是红珠可比。
“你的生辰是何时？”苏皖好奇问道。
“奴婢的生辰正好赶上冬至了”红珠说道。
“你是家生子吧？”苏皖又问。
“是”
红珠点点头，她和这府里大多数奴仆一样，都是家生子，爹娘兄弟等都是苏家的奴仆。
“可有兄弟姐妹？”苏皖问道。
“奴婢有两个哥哥在外院当值”红珠笑着说道。
她的家人在府里不是什么根深树大的一家子，不过她两个哥哥争气，都在外院干活，让不少人羡慕。
“你爹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想必对你很好”苏皖说道。
红珠立马点点头。
“小姐说的是，爹娘对奴婢确实...挺好的”
红珠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味。
她的家人对她好是真的，可苏皖的家人，对苏皖好像就很一般了。
小心翼翼的看着苏皖，红珠心里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懊悔。
她不该说这么多的。
身为奴仆，没有同情主子的资格。
若是惹了主子伤心，那更是自己的罪过。
今天是苏皖的生辰，只怕是海棠院的冷清，让苏皖心中伤感，这才问了自己这么多。
红珠心中忌讳，再不敢多说。
也正好，苏皖之后没有再问什么，让红珠松了口气。
等绿衣吃了饭，重新到苏皖身边伺候的时候，红珠早已恢复平静。
......
“绿衣，我想出府走走，可有机会？”苏皖忽然说道。
午后阳光刺眼，但光线充足。
苏皖今日生辰，却也没有断了看书的习惯。
甚至还将几个月不曾碰过的绣绷找了出来，凭着原主的记忆，磕磕碰碰的绣了只蝴蝶。
只是到了晚间，苏皖却忽然冒出这一句，让绿衣一时反应不过来。
呆愣一会儿后，绿衣才晓得苏皖在说什么。
“小姐怎的想出府了，这只怕难有机会”绿衣直言说道。
“府里应该快给我寻摸亲事了，一旦定下来，我就是待嫁之人，更加没有机会”苏皖唉声说道。
绿衣无言以对，因为苏皖说的没错。
甚至绿衣还有些不知该怎么劝慰苏皖。
世人虽对女子严苛，但也没有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府同样没有强硬要求，家中女子不许抛头露面，只要安排得当，外出的机会总是有的。
可苏皖是例外，二房没有主母，其他几房的当家主母，有活动也都没有捎带过苏皖。
是以苏皖都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竟还从没离开过苏府，这一点上，苏皖还不如苏妙。
“绿衣，我想出去走走”苏皖平静的说道。
一阵凉风吹过，绿衣看着直视自己的苏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晚饭过后，苏皖让绿衣在屋外的廊下点了灯，摆了茶水点心。
古代抵御寒暑的法子不多，到了夏季，一天里也就是这个时候最舒服。
苏皖没有古代人早睡的习惯，只是古代也没有明亮的灯光，不早些睡下，苏皖能做的事也很有限。
好在原主是个手巧的，苏皖按照原主的记忆，拿了粗些的线绳，就着烛火打络子。
这事不怎么费神，注意一些也不怎么费眼。
且别说，这种需要耐心的活，苏皖玩的不亦乐乎，没一会儿，手边上就放了几个像模像样的络子。
“砰砰...”
苏皖正拿着自己才打好的一个络子欣赏，海棠院的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院子总就那么大，苏皖又正好在院子里纳凉，自然听到了动静。
很快，就有守门的婆子在门口询问了几句。
“小姐，是二爷身边的小厮”绿衣说道。
婆子在门口问，绿衣已经在苏皖的示意下，靠近去瞧瞧情况了。
苏府的二爷苏德，是苏皖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这个哥哥和苏皖一样，都是庶出，却不同母。
知道外面是苏德派了人来，绿衣连忙告知苏皖。
“开门”苏皖说道。
“奴才武易见过五小姐”
武易很早就跟着苏德了，算是苏德的心腹。
“二哥回来了？”苏皖问道。
苏德二十有三，早已成家立业，负责苏府一些生意上的事物。
只是苏德成家后，妻儿却没有住在苏府，若不是苏府还有苏德的院子，这和被分家分出去了差不多。
苏皖对这个哥哥的印象一般，原主则是有些怕这位兄长。
苏德不怎么亲近苏皖，但苏皖之前大病一场的时候，苏德也为苏皖寻过几个名声不错的大夫，可惜原主还是没了。
后来苏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醒来，苏德早已领了差事离开苏城。
第九章 暴殄天物
似乎知道苏皖会这么问，武易回答的简洁明了。
“回五小姐的话，二爷天黑入城，方才见过二老爷后，便回宅子里了，小少爷许久不见二爷，送了几次信给二爷”武易说道。
苏德有自己的宅子，妻儿都住在宅子里，苏德着急见妻儿，没有来看二房唯一的妹妹说的过去。
“那你此来何意？”苏皖问道。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武易手里捧着盒子，今日又是她的生辰，自然是来送生辰礼物的。
果然，武易将手中盒子递给绿衣。
“这是二爷此次外出带回来的，正好给五小姐做生辰贺礼，让您闲时拿着玩”武易说道。
天色幽暗，苏皖没有看到武易眼中的闪躲。
“五小姐，二爷那边还有事等着奴才，奴才就告退了”
武易说完，见苏皖点头，快步离开了海棠院。
“小姐，二爷出门在外，还特意给您带了礼物回来”绿衣笑着说道。
苏皖也笑，只是她并不认同绿衣所说。
武易话中自有机锋，这礼物，只怕是苏德顺便带回来的。
若真要讲一个‘特意’，就不该是这个点儿了才送来。
没听武易说的，家中儿子思念父亲，便送了几次信给苏德。
这说明苏德也有办法仔细置办了寿礼，提前送回来也可以。
示意绿衣将盒子打开，绿衣神色立马变的不太好看，倒是苏皖眼中划过诧异和惊喜之色。
“居然是宝石”苏皖惊奇的说道。
各色花生大小的宝石，舶来品的一种，居然装了这一盒子，苏皖粗略估计，得有五六十颗了。
“二爷怎么送这些给小姐，果真是闲时把玩的玩意儿”
不同于苏皖的欣喜，绿衣有些气恼的说道。
宝石这东西，对有过现代生活经历的苏皖来说，当然是好东西。
可在大成国，这样的宝石却是不值钱的。
稍有底蕴的人家，都瞧不上这些东西。
而贫穷的人家，又用不起舶来品，所以这种宝石的存在，再大成国是有些尴尬的。
“无妨，这五光十色的，我瞧着倒是不错，若是雕琢好了，再有个合适的设计师傅，也能做出不错的首饰”苏皖笑着说道。
可此话一出，绿衣脸都涨红了。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想，您若是拿着抓石子儿玩耍就罢了，若是做成饰物，让人知道是要被嘲笑的，老夫人也会怪罪您”绿衣连忙说道。
苏皖回忆了一些，还真是，不管是原主的记忆里，还是苏皖这几个月所见，还真没有人佩戴由这种宝石打造的饰品。
摇了摇头，苏皖心中颇为遗憾，这样好的宝石，大成国不仅不时兴，还被人贬低身价，真是暴殄天物。
因为绿衣强烈的抵制，苏皖只能放弃将宝石制成饰品的想法。
等苏皖说，真的要拿宝石当石子儿玩的时候，绿衣这才欣慰的松了口气。
前世摸都摸不着的宝石，虽然不能佩戴，不过能当石子儿玩，还是让苏皖的虚荣心迅速被满足。
苏德这也算是歪打正着，送了让苏皖喜欢的礼物。
第二天一早，苏皖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苏德。
苏德长相温和，可看到苏皖后，神色却显得极为冷淡。
甚至苏皖上前问候，苏德也只是点了点头，便看都不看苏皖一眼，气氛有些僵。
不过僵的只有苏皖和苏德之间，与他人无关，毕竟只是两个庶出之人。
等苏德先一步退下后，苏皖这里就更没有影响了，踏踏实实的看着老夫人跟前的百态。
“祖母，下月中旬便是青姨母的生辰，母亲为我新制了一套白玉头面，可我就喜欢您库房里的那套珍珠头面，祖母，不如和孙女换换吧”苏萌撒娇着说道。
苏萌口中的‘青姨母’，并不是真的和苏萌有血缘关系，而是苏芮的婆婆林氏，和季氏是手帕之交，所以苏芮和苏萌从小就称呼这位长辈为姨母。
这其中的一个‘青’字，也并非是林氏的名讳，而是林氏的表字。
“你才多大岁数，你母亲给你的头面，必然是适合你这年纪的，你却要来换我这里的头面，我岂不是吃了大亏”老夫人故作不快的说道。
按照苏萌的年纪，成套的头面，必然以简洁大方为主，虽然白玉珍贵，可若是个小量少的，比起老夫人这里随意拿出一套，便是精致大气的头面，自然是差的远了。
所以苏萌此话一出，老夫人便知晓，苏萌这是想空手套白狼，从她这里套一套好头面。
对此，老夫人却没有半分不喜。
苏萌是长房嫡出的孙女，待老夫人百年，她手里的好东西，大头本来也是要给长房的。
“鬼机灵，该让你去做账房娘子才对，这么能打算盘，不过你看过的那套时日久了，上头的珍珠成色也差了些”老夫人笑着说道。
说罢，老夫人唤了身边的丫鬟。
“我库房里新得的一匣子珍珠，给老大家的送去，告诉她，下月中旬前，必须给萌儿制一套像样的头面来”老夫人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
丫鬟退下，苏萌高兴坏了，连忙到老夫人身边，搂着老夫人的胳膊一阵摇晃。
“祖母最好了”苏萌高兴的说道。
祖孙俩一派慈和，地下其他人脸色可都有些不对劲儿。
都是老夫人的孙女，不说庶出的苏皖等人，这其他的可同样是嫡出，难道不是生在长房，就天然的不如苏萌了。
苏萌讨好了老夫人，还得了喜欢的头面，满心满眼正高兴呢，好一会儿才被屋里众人的安静提醒，明白自己这是犯了众怒。
正想着要如何让众姐妹消气，人老成精的老夫人就先一步给苏萌解围。
“一个个的，瞧你们这小心眼的，祖母还能把你们忘了不成”老夫人打趣道。
说的屋里的小姑娘都有些羞赧，之前的那点怨念，自然也都散的差不多了。
且老夫人话中有话，众人眼睛亮晶晶的，似乎猜到老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第九章 不同的十四岁
“我年纪大了，库房里适合你们年纪的玩意儿却不少，等制成了头面，不会少了谁”老夫人说道。
眼下屋里的人不少，老夫人这里的东西却也分好坏。
所以老夫人没有如刚才一般，指明了要拿出来什么，而是准备之后再分给众人。
且因为要直接做成头面再送出，这样一来，有些材料稍差一点的，就多讲究讲究做工，稍作弥补，也不怕众人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套，会觉得旁人的更好。
当然了，嫡庶有别，苏皖这里如果有份得一套，必然不会比嫡出的好。
而嫡出当中，也肯定要以长房的苏萌为首。
头面一事告一段落，老夫人却提前了另一件事。
“过几日便是乞巧节，城里有灯会，你们各自都准备准备”老夫人含笑说道。
离老夫人最近的苏萌霎时红了脸，手里的帕子被扭变了形。
苏家小一辈里，未嫁人未定亲的女儿，就属苏萌居长。
这乞巧节，也就是七夕节，实则是情人节。
古代的女子思想早熟，苏萌知晓家里早就在为她的亲事思考。
此时听了老夫人的话，心里难免有些臆想，羞红了脸颊。
苏皖笑看着苏萌此时的模样，她对乞巧节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倒是有些被苏萌惊艳到了。
在现代，十四岁的女孩子，完完全全就还是个小孩子。
可古代，十四岁已经能行嫁娶之事。
苏皖之前还暗暗想过，古代人年纪这么小就结婚，难道就没有半分别扭吗。
小孩子和小孩子玩着成人版的过家家，实在是荒唐。
可今日她却在苏萌的脸上，看到了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美。
十四岁的苏萌，在这一刻竟然流露出了苏芮在现代时见过的，属于新嫁娘的艳丽姿色。
使劲儿的眨了眨眼，苏皖再一看，苏萌还是十四岁的苏萌。
可苏皖却不能在把她现代化的思想代入，将苏萌的十四岁，和她当年的十四岁相提并论。
“三姐姐在想什么，可是被灯会吸引了心神？”苏晴笑眯眯的说道。
苏萌回神，看见苏晴拿帕子遮着嘴，一双眼睛却弯成了月牙，晓得苏晴这是看出她的想法，故意打趣她。
“好呀你，故意打趣我，看我不收拾你”苏萌有些跳脚的说道。
脸更红了的苏萌，张牙舞爪的要扑向苏晴，可到底是大家闺秀，哪里能真的动手，不过是虚张声势。
苏晴配合的闪躲，让贴身的丫鬟挡在身前。
丫鬟也知道这是主子们闹着玩，嘴里憋着笑，一边替苏晴挡着，一边向苏萌求饶。
屋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老夫人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最后，苏萌歪到在老夫人怀里，之前的那点子害羞早就没了，脸上依旧通红，确实玩闹出来的，苏晴也差不多模样，没了平日里的端正姿态。
“你们这些皮猴，非要闹的我这里不得安宁”老夫人乐呵的说道。
“祖母，孙女和四妹妹分明是彩衣娱亲”苏萌嘟嘴说道。
苏晴也立即上前应和，却被老夫人用手指点了点额头。
“那也是皮猴”老夫人一本正经的说道，眼里的笑意依旧。
一同闹腾之后，老夫人便继续发话。
“你们也都不小了，这样的活动该多走走看看”老夫人缓缓说道。
停顿了片刻后，老夫人又说道。
“二丫头和五丫头也去，五丫头头一次出门，萌儿要多照顾些，二丫头毕竟在待嫁，到时记住不要随意走动...”
老夫人交代了些事项后，苏皖和苏妙连忙躬身谢老夫人的提点。
苏皖和苏妙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年的灯会还有她们的份儿。
不过真的觉得意外的只有苏妙，苏皖完全是假装。
老夫人提到灯会一事，苏皖便想到她昨日说的，想出去走走的话。
果不其然，一向没有她份儿的活动，这次终于带上了她。
“行了，我也累了，都回去吧”
老夫人开始赶人，自然没有人不识趣。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苏皖便开始搜索记忆，看看古代的七夕要怎么过。
传说中的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还有巧果和斗巧等，都在苏皖的脑海里浮现。
古代的乞巧节还挺多活动项目，由此可见，古代人对乞巧节的重视。
苏皖还在想着关于乞巧节的信息，绿衣却开始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绿衣，你这是做什么？”苏皖好奇的问道。
“找匣子啊，拿来装喜蛛，往年您不过这节日就罢了，今年起，就要多重视了”绿衣笑着说道。
苏皖恍然，她往年是不愿意过乞巧节的，尤其是近几年。
近几年的乞巧节，逐渐大了的苏萌和苏晴，甚至是同样庶出的苏妙，都可以随着家中长辈外出赏灯，唯独她，被留在海棠院里无人理。
闷闷不乐的‘她’，自然不愿意提及乞巧节的相关事情，连带着，到了节日的时候，也不许海棠院里的人提起。
可今年不同，她十三岁了，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老夫人又开口让她一同外出游玩，今年自然不同往年。
绿衣的举动被苏皖打断后，心中有些不安，见苏皖在沉思，却没有闹别扭，没有生气，绿衣便将才找出来的两个匣子放在了桌子上，将被弄乱的地方都拨正过来。
“为什么找了两个，都用来装什么的？”苏皖忽然问道。
一个用来装喜蛛，另一个呢，苏皖有些好奇。
绿衣见苏皖态度平和，很快便放下心来。
“也是用来装喜蛛啊，其实奴婢是想多找几个的，这会儿先养着，到了七夕那一日，哪个最好就用哪个”绿衣解释道。
“你想的很周到”苏皖点头说道，实则有些无语。
喜蛛听起来好像很喜庆，可说白了，不还是蜘蛛吗。
蜘蛛这玩意儿，苏皖是半点不喜欢。
以前见的太多，尤其是孤儿院的时候，条件有限，环境自然不会太好。
苏皖很小就能空手拍蜘蛛，只是心里到底是害怕和不喜欢的。
第十章 斗巧赛
老夫人宣布了灯会之事后，苏萌隔天便来了海棠院，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苏皖在练习穿针。
苏皖用来练习的是五孔针，到了七夕当日，最好是用七孔针，甚至是九孔针。
自然了，孔数越多，意头越好，不过要能穿的过去才行。
“五妹也开始练起来了”苏萌笑着说道。
言下之意，不止苏皖一个人在提前练习。
不过苏皖和旁人不同，别的姑娘家到了她这个年纪，是真的想得个好意头，而她只是对古代的习俗感到好奇，所以才有兴趣弄着玩。
而且安安静静的练习穿针，也是对心性的一种磨练。
“三姐姐想必七孔是没问题的，不知九孔可有把握？”苏皖歪头问道。
苏萌笑着推了一下苏皖，力道很轻，就是闹着玩。
“五妹妹也会套话了，不就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提前练习”
苏萌笑着揭穿苏皖。
“你也不必猜了，要讨巧，自然要有准备，我去年便能顺利穿过七孔，今年肯定也没问题，至于九孔，其实是有技巧的”苏萌笑着说道。
苏皖点头表示明白。
除了今年，往年她是不参加这些活动的，可苏萌不同，去年必然就手熟了。
且府里有苏城手艺顶尖的绣娘，穿针各个都是好手，有她们教导，苏萌只要不是个手笨的，七孔不在话下，九孔自然也不难。
“我们生于世家豪门，占据了许多优势，这才能时时先人一步，可许多平民百姓家中，那才是真真的厉害，去年的乞巧节，我就见有一农家女子，手指粗短，却在极短的时间里，穿过了九孔针，当真是厉害”
苏萌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三姐姐是在何处见到？”苏皖好奇问道。
既然是农家女子，那八成是府外了，而且去年乞巧节，苏萌也确实有出府玩耍。
只是就算是出门游玩，见到有人穿九孔针的概率也很小。
“是斗巧赛上，去年七夕，城里举办的斗巧是穿针赛，无论贫贱富贵都可以参加”苏萌笑着说道。
穿针赛上能穿七孔以上是‘得巧’，七孔以下虽然也有可能排的上好名次，有相应的奖励，但都是‘输巧’。
这样的活动，虽说什么人都能参加，但如同苏家和苏芮的婆家李家这样的门庭一般都不会参与，只是看个热闹。
比如苏萌，去年就只是旁观，却没有亲身参与。
并非是瞧不起这些平民化的活动，或是大家小姐们不愿意抛头露面。
正相反，苏萌等高门大户的小姐不参与，是为了比赛的公平公正。
不然有她们参与的活动，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子，手里没本事就罢了，若是有，那也不敢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表现好。
这么一来，比赛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
再者，这样的活动，奖励都是很丰厚的。
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站在擂台上的时候，目的几乎都是奖励。
若是最后好处都被高门大户的小姐们拿下，难免民意上会有所怨愤。
“五妹妹若是能穿七孔了，便多试试做些巧果”苏萌又说道。
苏皖立即明白了这话里的潜意思，这是在透露试题啊。
不过苏萌能提前得知，苏皖一点也不意外。
“今年斗的是巧果，只不知是面果，还是花瓜？”苏皖好奇问道。
面果是用面粉制成各种形状后油炸而成，花瓜则是以瓜果为基础，雕刻成各种形状。
苏皖想到了孤儿院时候的一些小乐趣。
小时候住在孤儿院里，院长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其中青瓜是必不可少的，又能炒着吃，又能当水果吃。
而苏皖还真就会一点青瓜雕刻的手艺。
“是花瓜”苏萌答道。
看苏皖有些出神，苏萌自己也跟着走神了。
她今日来海棠院，自然是为着昨日祖母的吩咐，来提点苏皖的。
但才交谈没多会儿，苏萌才真正意识到，一场大病过后，苏皖是真的不同了。
苏皖的眼中没有嫉妒，没有愤懑，有的只是平和。
而且苏皖总是能很快明白她话里的潜意思，让苏萌轻松不少。
“我还是不懂，就算今年斗的是花瓜，为何三姐姐要让我多试做”苏皖直言问道。
苏萌一愣，然后便是欣慰的笑意浮现。
“五妹妹果真聪明，让你试试，是想着若你有些天分，便让厨娘多指点你一二，今次说不得能拿个名次”苏萌解释道。
接着，苏萌又继续解释。
原来今年定下都花瓜的题目后，主办方便提议，让大户小姐们一同参加。
花瓜不同于穿针，便是再贫穷的家中，也总有几根针和些许丝线。
而花瓜的原材料多样，却大多是能吃的。
家境普通的老百姓，一般都不舍得拿瓜果用来雕刻的。
所以这花瓜雕刻一项，难免有些不够平民化。
主办方提出让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参加，就是为了弥补这点不足。
既然不够平民化，那便让活动再富贵一些。
首先，家中想要参加比赛的大户人家，须得为奖品出一份份子钱。
其次，这想出钱也没那么简单，十个名额，价高者得。
再次，去年的斗巧赛，能拿到奖励的一共是二十个名额，今年则是三十个。
这样算下来，有了这十份绝对不低的份子钱，平摊到三十人身上，就算是第十一名，也比去年的第一名要奖励丰厚，最终还是平民百姓们占利，自然就不会引起普通老百姓的不满。
苏皖心中有些感动，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孤儿，见多了世道的不公平。
忽然从苏萌的口中得知苏城的一角和谐景象，苏皖是很高兴的。
“还是算了，能赏灯就很好，斗巧还是交给三姐姐吧”苏皖摇头说道。
好奇和感兴趣是真的，但参与就不必了。
“我可未必参加，就是不知道四妹妹有无兴趣”苏萌也摇头说道。
苏皖惊讶的看着苏萌，说是未必，其实就是不参加了。
可苏萌没有别的话，转而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见状，苏皖也没有追问，她和苏萌可没熟到无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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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抓蜘蛛
苏萌来了一趟海棠院，还真是帮了苏皖不少忙。
绿衣很能干，知道府里是怎么过七夕的。
但今年七夕，苏皖要和苏萌等人一同外出，需要准备的事物就比较多。
苏皖有苏萌的指点，又有苏萌身边的禾云指点绿衣，这一主一仆，才少了许多麻烦。
至于说斗巧赛的事情，不必说，自然是要落在苏晴身上的。
事实上，苏皖是庶出，除非苏家拿下两个名额，苏皖才有上场的机会，如果只有一个名额，苏萌不去，苏晴除非发生意外，才会有苏皖的事。
苏萌离开海棠院后，苏皖就让绿衣到大厨房里寻些能雕刻的瓜果，不用说，是用来制作花瓜的。
之后，又让红珠去了一趟杂物房，和管事的要了把刻刀。
别说，这领取刻刀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因为是利器，所以每一把刻刀都有不同的标志，有人来领取，必须要做好细致的登记。
等东西齐全了，苏皖拿着刻刀便随意的在瓜果上挥刀。
等绿衣她们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今日的菜，几乎都不成型，食材正是被苏皖造过的瓜果。
不过这些饭菜看着不成样子，其实用料都是好的，绿衣她们平日很少能吃到。
又过了一日，苏皖对雕刻瓜果的兴趣减了些，加上绿衣和红珠等人，前天找来的两只喜蛛都病恹恹的，一看就撑不到七夕当日，苏皖便说要和绿衣她们一起抓蜘蛛去。
绿衣和红珠吓了一跳，苏皖是主子，万一被蜘蛛吓到了怎么办。
又或者，许多蜘蛛是有毒的，蛰到苏皖也不成。
可苏皖来了兴趣，还非要一起找不可。
绿衣无奈，只能和其他人交代了又交代，一定要看顾好苏皖。
“之前的两只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苏皖好奇的问道。
反正在海棠院里，苏皖几乎没有见到过蜘蛛，也不知道绿衣从哪里找来了两只，个头还不小。
绿衣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在花园里”
“花园里找的，难怪这么娇贵，你们得去柴房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找”苏皖嫌弃的说道。
绿衣有些惊讶的看着苏皖。
“小姐，您怎么知道的？”绿衣好奇问道。
花园里的蜘蛛自然娇贵，而且大多都是有毒性的。
只是这府里有嫡庶之分，什么都讲究个顺序。
绿衣也知道哪里找来的蜘蛛好养活，还吐丝吐的好。
可她知道的，禾云等人也知道，柴房里的蜘蛛，每年就这个时候是清理的最干净的。
“算了算了，再想想别的地方”苏皖挥手说道。
其实她话一说完，再一看绿衣的表情，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苏皖可没有争抢的想法，苏府这么大，古代又没有特效的杀虫剂，能找到蜘蛛的地方多的是。
“花园里也别去了，想想咱们二房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苏皖说道。
绿衣想了想，还真想到了一处。
“二老爷的院子里有假山，肯定特别好找”
二老爷就是苏皖的爹苏仲宇，听绿衣提起苏仲宇，苏皖心里就有些不愿意了。
“二老爷这几日都没在府里，咱们早去早回，不会碰上二老爷的”绿衣说道。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绿衣大概察觉到，苏皖不怎么想见到苏仲宇，所以特意说明了苏仲宇不在府中。
别看绿衣整天守着苏皖，消息还挺灵通，至少二房里的事情，绿衣知道的不少。
当初原主送佛经，能堵到苏仲宇就是多亏了绿衣。
“那行，现在就去”苏皖当即说道。
其实就算碰到苏仲宇也没什么，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除非苏仲宇能不顾面子的打骂苏皖。
决定了要去苏仲宇的院子，苏皖便带着绿衣和红珠，以及一个大盒子，径直去了苏仲宇的院子。
“五小姐，老爷不在”
院门口的人看到苏皖，便连忙说道。
“我知道，我不找父亲，就是想找几只蜘蛛”苏皖解释道。
守门的人一听就懂，还有几日就是七夕了，苏皖年纪不小，想找几只卖相好点的喜蛛很正常。
当下，守门的人就放了苏皖三人进去。
其实守门的人也没资格拦住苏皖，只是想着提醒一下。
进了院子，苏皖一眼就看到了假山群。
和别的院子不同，苏仲宇的院子，没有太多花花草草，唯独这假山群建的很壮观，上面长了不少藤状植物，绿油油的。
“小姐，您可千万小心点，别碰了头”绿衣说道。
虽然是假山，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山石，棱角非常多，不小心磕一下就能破皮。
“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苏皖应道，乖乖的往地势开阔的地方走。
绿衣和红珠见状放心不少，安心的开始找五毒的蜘蛛。
这假山群里蜘蛛不少，没过多久，主仆三人就找了五只卖相好的蜘蛛。
“小姐，咱们可以回去了”绿衣笑着说道。
苏皖瞅了瞅绿衣手里的盒子，心里其实挺膈应，不过看绿衣和红珠都挺高兴，便跟着高兴起来。
“走吧”苏皖笑着说道。
只是苏皖三人才从假山群里出来，迎面就遇到了一人。
对面来人看到苏皖，很快上前给苏皖行礼。
“武峰见过五小姐”
武峰大约三四十，和苏德身边武易长得有些相似，两人正是亲父子，且在主子身边的地位也相似。
“看来五小姐收获颇丰”武峰笑着说道。
“还不错”苏皖点头说道。
从武峰的反应看得出，应该是守门的人将她们进来的事情，已经报给了武峰。
“你且去忙吧，我该回去了”苏皖说道。
武峰连忙让出路，躬身目送苏皖离开。
回到海棠院，苏皖无心做其他的事，便在脑海里思索有关武峰的情况。
武峰是打小就跟在苏仲宇身边的，现在替苏仲宇在外跑腿儿，知道几乎所有苏仲宇的事情。
虽然不是苏仲宇院子里的管事，但手里的权利却比管事大多了。
今日武峰现身苏仲宇的院中，只怕苏仲宇也该回来了。
苏皖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身边小几，忽然就想到了原主的生母。
第十二章 明月酒楼
原主的记忆中，自打她的生母难产而死，苏仲宇的院子里，就没了女人的踪影。
当然了，这里说的女人，是苏仲宇的妻妾。
苏仲宇早年是有妻子的，只是妻子早逝，后面没有续弦。
除了原配妻子，还有苏德的母亲，二房的萍姨娘，是老夫人将身边的丫鬟开脸，给了苏仲宇当通房，后来母以子贵，才做了二房正儿八经的姨娘。
萍姨娘倒是活的好好的，只是不得苏仲宇的喜欢，一直当个隐形人。
至于苏皖的生母，这会儿不提也罢。
那么问题来了，苏仲宇是个正常男人，总要解决生理需求吧。
偏偏苏仲宇既不碰萍姨娘，也不往自己的后院放新人。
反而是流连烟花之地，养着几个女人。
要不是苏仲宇办事能力不差，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逼得家中长辈无法，竟管不住苏仲宇的私生活。
现在问题又来了，以苏仲宇的身份，为什么要如此行事。
那些花楼里养着的姑娘，不用说，作用只是用来解决生理需求。
而府里曾经有的，以及现在还在的三个女人，会不会有对苏仲宇来说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苏皖想到了原主的生母，还有苏仲宇对原主特殊的态度，这里面有大问题啊。
原配妻子死于十四年前，而苏皖现在十三岁。
相近的时间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还有萍姨娘，早早为苏仲宇生下长子，虽然庶出，但也意义不同。
加上萍姨娘是老夫人赐下的，苏仲宇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厌恶吧。
不然最初就可以直接回绝老夫人，老夫人也不会给儿子硬塞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大不了换一个人选就是。
可苏仲宇也不去萍姨娘的院子，这就真的很意外了。
家里的不要，宁愿去睡花楼女子，太过反常。
而苏仲宇看是流连花楼的时间，根据原主记忆里，曾无意间听到过的下人议论，似乎也是在十几年前，大约就是十三年左右。
到底是谁呢，苏皖沉思。
转眼到了七夕当日的傍晚，苏皖应苏萌的邀请，去了长房用饭。
不过苏萌不光请了苏皖，苏晴和苏妙也在。
早早吃过晚饭，姐妹四个在点了许多灯笼的中庭坐下，各自拿着针线等应景的物件玩耍。
什么水中投针，赏各式样的面果，还有穿针，苏皖四人都玩了个遍。
其实苏皖最感兴趣的是面果，油炸的香味太诱人了，让苏皖想到了现代时候见过的炸串摊子。
只是那时候总舍不得买，如今却是没这种吃法。
今日看到这么多面果，苏皖忽然起了心思，反正她如今是不愁吃穿的，可以拿些银子打点，让大厨房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些炸串吃。
越想越馋，口水都开始泛滥了，苏皖连忙收拢心思。
正好季氏让人传话，要准备出门了，苏皖看向绿衣，见绿衣点点头，表示没有什么遗漏，便安心的跟着几个姐姐一道起身。
到了苏府的大门口，好几辆马车在等着了，苏萌拉住了苏皖的手。
“五妹妹便和我一道吧”苏萌笑着说道。
苏晴和苏妙自有母亲带着，往后面三房的马车而去。
倒是苏皖这里落了单，有些尴尬。
苏萌这样说，就解决了苏皖的麻烦。
且季氏是领头的，带着无主母的二房小姐，也是一种责任。
果然，苏萌的举动，得了季氏一个欣慰的点头。
“那就叨扰大伯母和三姐姐了”
苏皖屈膝行了一礼。
“五丫头怎么的这样见外，有你陪着你三姐姐，我也不怕她烦我了”季氏和蔼笑道。
说罢，季氏拍了拍苏皖被拉着的手，才转身上马车，苏皖和苏萌也相继上马车。
第一次做马车，苏皖心里有点小激动的。
马车比想象中的平稳，但小晃动是不可避免的。
苏皖真想试试，身体随着晃动的感觉。
不过看身边季氏和苏萌都端坐着，苏皖可不敢乱动。
“三姐姐，马车要到何处停下？”苏皖问道。
苏府所在的区域，是苏城典型的高官贵族区，虽然周边有小摊贩，但不会特别热闹。
想举办灯会的场地，就绝不会太近。
只是苏皖对苏府以外的事情没有丝毫了解，这才开口询问。
“咱们要先去定好的酒楼，也是灯会最热闹的地方”苏萌笑着说道。
苏皖点点头，有点不出预料的感觉。
以苏家的身份地位，也不大可能向现代社会一样，很多人都是从外围开始逛。
苏萌见苏皖对灯会很感兴趣，便拉着苏皖说了许多灯会的事情，也说了些自己偶尔出门时的一些经历。
虽然也读了些有关风土人情的书籍，不过到底不如苏萌亲身经历过的，所以苏皖听的还挺过瘾，随着苏萌话语落下，苏皖也是不住的点头。
同车的季氏面上含笑，可心里却有些唏嘘。
她一直管着苏萌，不曾让苏萌和苏皖亲近过，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两人相处的这样和睦。
“好了，你们姐妹日后有的是时候玩耍，这会儿人多了起来，莫要让人听了热闹”季氏笑着提醒道。
苏皖不敢撩小窗帘往外看，不过回过神来也听到了不少杂音，看来是到了灯会附近。
苏萌和苏皖齐齐称是，不敢再多言语。
不过两人互相挤了挤眼，倒是显得很亲近。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越发大了，终于，马车停在了一处酒楼前。
禾云和绿衣各自扶着自家小姐下马车，之后便直接入了酒楼。
酒楼是苏城最大的酒楼，名明月，只因着这酒楼有一处绝佳的赏月台。
“长姐~”
才被人引着到了定好的席位，苏萌便眼睛一亮，冲着也进了明月酒楼的苏芮喊道。
苏芮在这里，自然是李家也来人了。
苏皖好奇的看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苏芮，第二眼则是苏芮身边的男子。
该男子年岁与苏芮相当，看着有些清风送爽的感觉，是个气质美男子，应该是苏芮的夫君李长青。
只是，苏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第十三章 惊闻
说起苏芮的夫君李长青，年少成名，引得许多女子青眼，当年和苏家结亲，更是为人津津乐道。
倒是婚后几年，李长青的名气才稍减了些。
有人曾说，李长青这是出于对妻子的爱重，所以收敛了行事，不愿再招来其他女子倾慕，惹了妻子的醋意。
苏皖的脑海里闪过关于李长青的一些信息，还来不及消化，就发现苏芮给了她一个眼刀子。
当然了，这番刀光剑影，苏芮自然不会让旁人看到，做的有些隐秘。
心中疑惑，不晓得苏芮对她哪来的这么多意见，这种情况下，还做这种失礼的举动。
“长青，你们且上楼去吧，我们女眷便在这里寻个位置”苏芮笑着对身边的李长青说道。
李长青颔首，和苏芮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李家的男子们去了楼上，苏芮则是和李家的女眷留在了苏家这边。
这也算是惯例了。
往年七夕也是如此，苏城各家高门相约来此，女眷在同一楼层，男子则是在更上一层楼。
男人们讨论外面的事情，女眷们坐在一起讨论后院的事情，做夫人外交。
“长姐怎么不将我钰侄儿带来，好久没有见着钰哥儿了”苏萌可惜的说道。
钰哥儿是苏芮的儿子，今年五岁，长得俊的很。
“婆母近日有些风寒，钰哥儿可没你贪玩，要陪着他祖母在府中过节”苏芮说道。
“难怪今日只有你来，竟是着了风寒，可要紧？”
一直没有搭理小辈们聊天的季氏，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开口了。
李家长房主母可不是苏芮，而是苏芮的婆婆林氏。
按道理讲，今天这样的场合，林氏应该带着李家的女眷才对，原来是病了，难怪来的只有苏芮。
“是微恙，只婆母不想扰了今日的喜气，便没有前来”苏芮轻声说道。
闻言，季氏放心的点了点头。
今日这一层楼上，还有许多别家的女眷，只是身份都不如苏家，比之李家也稍差一些，所以众星捧月的，静静听着季氏和苏芮说话。
这会儿听到苏芮的话，便一会儿称赞林氏的贴心，一会儿讲苏芮有名门风范，做事多妥帖，再一会儿又有人说到季氏重情等等。
反正就是恭维，各种恭维。
苏皖听的咋舌，这些人讨好苏家和李家真是卖力，偏偏都说的挺呕水平。
季氏向来四平八稳的人，今日嘴角的笑意也没有消失过，苏芮就更别说了，眼神中带着些骄矜，不过还算稳得住，没有说些失了身份的话。
苏皖听了好一会儿，初时很感兴趣，可听的多了，难免有些乏味，便忍不住往四周瞧瞧。
瞧见这一层有临江的望月台，便让绿衣和季氏身边的荷香说了一声。
见荷香悄声告知了季氏，且季氏冲苏皖这方向微点头，苏皖便带着绿衣，往望月台而去。
明月酒楼是因赏月出名，故而酒楼里的每一处望月台，虽然不比最出名的那一处，但也是绝佳的位置。
苏皖来到望月台，江风习习，将夏日的炎热一吹而散。
找了地方坐下，苏皖便瞧见旁边有个和自己大约同龄的小姑娘在看自己。
礼貌的点点头，苏皖冲这位小姑娘笑了笑。
这小姑娘她是见过的，刚才跟着苏芮一起来的。
只是苏皖这一笑，却让小姑娘变了脸色，说不好小姑娘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有些复杂的样子。
不过很快，小姑娘便恢复平静，也冲苏皖笑了笑。
“妹妹可是大嫂娘家，排行第五的皖儿妹妹？”
小姑娘一开口，便说穿了苏皖的身份。
苏皖点头。
“那姐姐可是姐夫家行六的佩姐姐？”苏皖笑着问道。
李佩，是李家长房嫡出的小姐，在李家排行第六，比苏皖要大一岁。
两人的对话有些玩笑的意味在里面，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下子就拉近了关系。
李佩带着丫鬟直接在苏皖身边坐下，拉起了苏皖的手。
“从未见过妹妹，今日一见，甚是投缘”李佩笑着说道。
苏皖也有这种感觉，之前苏萌拉她的手，她心里还有些别扭，可换了李佩，苏皖还真就不觉得别扭。
“妹妹见了姐姐，也仿佛见到了自家的姐姐”苏皖点头说道。
两人手牵着手，就在这望月台聊了起来。
最后，两人还约好，一会儿要一起去赏灯观赛。
“姐姐没有一比的想法吗？”苏皖问道。
李家肯定也有人要参加斗巧赛，按照李佩的身份，如果李佩愿意，没有人和她抢名额。
李佩用纨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我猜，你三姐姐也没参加”李佩笑着说道。
苏皖大概明白了，李佩不参加是有原因的，且原因和苏皖的差不多。
“三姐姐确实没有参加”苏皖说道。
“那你可知为何”李佩说道。
摇摇头，苏皖当然不知道。
“京城三皇子妃去了已有一年，正值婚配年纪的皇子有三位”李佩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一瞬间，苏皖攥紧了拳头，浑身汗毛竖立，看着李佩的眼神有些呆滞。
皇子婚配的事情，李佩为什么要和她说。
就在刚才，两人还那样的亲近，只是这亲近，是真的亲近吗。
“妹妹可是被吓着了，你莫要多想，这消息知道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李佩笑着说道，恢复了之前言笑晏晏的模样。
“是有些吓着了，我还以为，姐姐是要我去争一争”苏皖直言说道。
李佩噗嗤一笑。
“这同你可没关系，能入的皇子府的，哪怕是侧妃，也必然是家中嫡女，再说了，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未必轮得到我和你三姐姐，更不用说你了”李佩也很直接的说道。
苏皖松了口气，恨恨的瞪了李佩一眼。
“姐姐真是要吓死我不成，这样的消息，姐姐可不许再说了”苏皖故作狠恶的说道。
见苏皖这模样，李佩笑的前仰后倒的，最后倒在苏皖的肩膀上，笑的仪态都变了形。
苏皖无语，李佩自己不顾形象就算了，把她的衣裳也弄皱了，一会儿还要好好整理一下。
第十四章 灯会惊变
因为李佩关于皇子的一番话，苏皖心里对这个感觉挺投缘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起了警惕之心。
稍后有李家人来将李佩喊走，苏皖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若不是周围眼睛太多，就是听不到她们的谈话，也能看得见她们的举动，她连这点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绿衣，你说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苏皖问道。
不等绿衣说话，苏皖摇了摇头，仿佛她只是自言自语。
苏皖没有想太久，李佩被人叫走，是因为李家的人结伴去逛灯会了，苏家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才落单一会儿，苏妙便来找她，一行人往明月酒楼外走，身边跟着不少身强体壮的婆子护着，连苏皖身边也被季氏塞了一个。
临离开酒楼前，绿衣将一顶幂篱给苏皖带上，从头遮到了大概锁骨的位置，再看苏萌几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苏皖摸了摸幂篱上的沙罗，触手柔软却很有质感，不至于风一吹就往脸上贴。
且沙罗若隐若现，只要行动缓慢些，不至于看不清事物。
戴好了幂篱，苏皖虽众人一同出发，灯会果然是灯会，举目皆是各色花灯，看的人眼花缭乱。
苏皖是和苏妙一道，跟在苏萌和苏晴身后，才走了一会儿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灯笼，苏皖手里的是个月兔捣药花灯，看着可爱极了。
“路边这些灯都是城中匠人所做吗？”苏皖好奇问道。
她们四姐妹里，就她是第一次出门，自然问题最多。
而且苏皖可不是原主，有时候想知道什么，问起来可一点不见外。
走了才一会儿，苏皖就发现许多花灯是无主的，随意的挂在树枝头，或是哪个架子上，虽然样式简单了些，但看起来也不错。
若是匠人做的，这样几乎是白送的行为，似乎有点亏。
“五妹妹这话可问在点子上了”
前面苏萌听到苏皖的话，便回头揶揄笑道。
苏晴和苏妙脸上都有些骄傲的样子，苏皖歪头一想，大概猜到了苏萌的意思，只是依旧装作不知。
“三姐姐既知道，就快告诉我吧”苏皖故意撒娇说道。
苏萌心情很好，指了指苏晴和苏妙。
“具体的情况我可不知，你要问你二姐姐和四姐姐”苏萌推卸说道。
“二姐姐，四姐姐，怎么三姐姐说，你们都知道呢？”苏皖装作好奇的问道。
“别听三姐姐瞎说，我和二姐姐哪里知道什么，只是这些无主的花灯，是爹爹让人弄的”苏晴含笑说道。
和苏皖猜到的结果一样。
“三伯父真厉害，虽然能买卖的花灯已经很多了，不过多了这些无主的，就更显得热闹好看了”苏皖夸赞道。
这话正是苏晴和苏妙愿意听的，姐妹俩霎时就被逗笑了，真真是笑颜如花。
好在有幂篱，不然两人的笑颜就要让路人白白瞧去。
四人在仆妇的‘包围’下，缓步走在街道上，偶尔还能碰到相熟人家的小姐少爷。
投缘了，大家便一同走一道，遇到岔路的时候，再含笑分开。
这样的逛街方式，让苏皖可涨了见识，对苏萌等古色古香的古代人更新了看法。
虽然长于深闺，却被教导的极好，自有深闺女子的潇洒风流。
就在苏皖一边赏花灯，一边赏路人，只等斗巧赛开始的时候，附近的人流忽然拥挤起来。
甚至没多会儿，还有尖叫声响起，苏皖心顿时一紧。
“小姐当心”一直跟着苏皖的绿衣谨慎的说道。
这样的盛会，其实里面暗藏着不少危机。
果然，绿衣话音一落，府中的仆妇便将四个小主子都紧紧的围了起来，以防被路人冲撞，导致其他连锁反应。
苏皖知道好歹，随着仆妇们的移动而移动，渐渐向最近的店铺走去。
季氏安排的这些仆妇都是中用的人，在人流越发密集且失序的情况下，还能井井有条的将苏皖她们保护的好好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苏萌忽然惊呼一声。
“那个孩子摔倒了”苏萌指着一处喊道。
苏皖心中又是一紧。
虽然不知道人流为何会突然这么大的变化，可苏萌口中摔到的孩子，万一被人流踩踏，只怕连个完整的身子都不剩下。
“救他，快救他！”
苏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立刻命令身边的婆子救人。
只是婆子的数量是有定数的，如今正好能护着主子，若是少了人，万一出了漏洞怎么办。
“快救人，灯会不能出现人命，苏家名声不容有失”苏皖也跟着说道。
这会儿苏晴和苏妙也反应过来了。
灯会一旦出现人命，苏家的名声肯定受到影响。
尤其是家中有关于皇子选妃的消息，这当口，苏家的名声不能不顾。
所以苏晴也立即让人去救人。
婆子们再也不敢犹豫，立即就安排了两人去救人。
苏皖个头不高，视线受阻，隐约看见两个婆子，一人大力开路，一人迅速在人群中穿插，废了很大的力气后，将一个孩子抱在怀里。
完成了任务，两个婆子要来追苏皖一行，可一转眼的功夫，又瞧不见两人了。
更遭的是，少了两个婆子的苏皖一行，有两次都险些被冲散，好在距离商铺不过几步路，苏皖心中安定一些。
“快到了”苏妙高兴的说道。
原本苏皖和苏妙是挽着手的，不过在往商铺方向挤的时候，两人早就松开了彼此。
苏皖没想到，眼看就能安全了，她却出了意外。
“啊！”
苏皖一下子跌到在地，好在周围都是人，摔在了旁人的脚上，倒也没有受伤。
只是苏皖却不敢放松，用最快的速度站起身，以防被踩踏。
可从她倒下到站起身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已经脱离了苏萌她们的退伍。
加上身边人流的关系，苏皖迅速的被带往了别处，想和苏萌她们汇合简直是幻想。
苏皖心中有些茫然，只能尽力的保护自己别摔到。
还有幂篱，这会儿还将幂篱带着可不妥当，容易被有心人当成目标。
苏皖干脆的将沙罗扯下，将自己鼻子以下都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