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泰山崩于前
“你是我见过面对死亡最平静的人。”
泰山之下的咖啡馆之中,舒缓的音乐响动着,坐在李春秋对面的王振宇将一瓶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推到了李春秋的手边。
“没有什么平不平静,所有人都要死,只不过我死的快些。”
李春秋笑了笑,他倚靠在座椅上将桌子上的药瓶又推了回去。
“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死在病床上是最没有尊严的死法。”
“没了它,你最多活一年。”
王振宇看着李春秋的双眼强调道。
但是他失望了,他在李春秋的眼中看到似乎只有淡漠。
“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多的这一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泰山这是最后一站了?”
王振宇心头一紧,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求证道。
李春秋生平除了自己的接下来的任务外,只是对于春秋战国那个时代有着莫大的热情。
自从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后,他先去了西安看了那他一直想看,可一直怕看了以后失望的秦始皇兵马俑。
随后,他走过了当年秦始皇五次东巡的老路。
而泰山看来便是最后一站了。
当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他的求生欲便会逐渐消散。
也就说他这个老朋友本不多的生命又要消减了。
“是的。”
李春秋轻轻的点了点头。
泰山下的长风拂过他的面庞,映照着柔和的阳光,在他的脸上丝毫的看不出丝毫日暮西山的病弱之感。
但是王振宇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离死不远了,不然他绝对不会走一遍秦始皇东巡的老路。
王振宇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用着一种玩笑的语气道:
“其实我很难想象你会死。”
李春秋笑了笑。
“清道夫,并不是万能的,不然我就是神了。”
李春秋的职业是“清道夫”,所谓“清道夫”就是解决麻烦。
无论是你觉得多么麻烦的事情,他都能轻易的解决。
但是人生在世,生死难控。
哪怕李春秋为无数人解决了无数麻烦,他仍旧救不了自己的命。
这便是人的悲哀,任凭你风华绝代,仍凭你家财万贯都逃不过一死。
“但是你至今保持着百分之百的完成率。”
王振宇的眼中带着莫名的色彩。
只有真正的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才知道他是何等的神话。
王振宇现在还很难相信眼前的人要死了。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强者总把成功归结于运气,弱者也总把失败归结于运气。”
“哪里还有什么强者和弱者,现在只有一个等死的人,人在死亡面前总是平等的。”
李春秋伸出手指拨弄着座位旁玻璃窗台上的植物,似乎不想在这些细节之上纠结。
人活着的时候,有所谓传奇与否,但是死的时候只有一黄土,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春秋笑着看着王振宇。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此时也足以独挡一面。
王振宇看着李春秋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轻轻的笑了笑。
“没有了,你我这种人,不必像女人一样最后多言了。”
说完,王振宇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物。
“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一件礼物,自此江湖不见,生死两隔,走好,老师。”
王振宇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了李春秋身前,长叹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湖浪子相别于江湖,一杯酒,一盏茶,足矣。
没有什么多言,离别已然是常态。
王振宇依然记得李春秋将其带入这一行的第一句话。
“看淡离别,忘记生死。”
咖啡厅之中的音乐仍旧继续,舒缓的乐章不知道送走了多少离人,而此时还在继续着。
在王振宇的身影消失在李春秋的视野尽头后,李春秋才坐正起来,然后打开了礼盒。
金丝银带落下,在礼盒里头放着一块老玉和一个纸条。
李春秋拿起来了旁边的纸条,上面写着:疑似传国玉玺残落之处。
字迹圆润,是王振宇的手迹。
“传国玉玺?”
李春秋握着手中的宝玉,双目之中泛起一丝狐疑。
传国玉玺,国之重宝。
哪怕是上面的一块碎玉也是稀世之珍,况且传国玉玺和其碎玉已然在历史的烟尘之中遗失了半个千年。
手中这一块多半是假的。
尽管料定手中的玉石是假的,李春秋还是将其收了起来。
礼是礼,情是情。
人生在世,李春秋一向是秉承着:滴水涌泉。
无论是恩还是仇,半点不错漏。
李春秋站起来身来,结了账后走出了咖啡馆。
对于死亡,很多人很畏惧,独独他却早已经看透了。
他二十加冠的时候便对自己说过:自己这辈子,不妥协,不后悔,活够了便去死。
这近四十年时光,他也算将自己想做的做完了,死亡并不足以他去畏惧了。
走在湛蓝的天宇下,泰山巍峨。
自上古三皇五帝之后,秦始皇接上古先贤于此地封禅祭天,自此后泰山封禅便是世间人皇标榜自己功绩的必做之事。
非大功业、大气魄、大豪气者不可封禅于此。
李春秋静静的站在泰山下的人潮涌动的广场之上,抬头望着雄壮奇绝的泰山。
泰山落下巨大的阴影将广场遮蔽了四分之三,势法混成,分割阴阳,是那般的动人心魄。
李春秋喜欢春秋战国,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春秋,而后来却是因为秦始皇。
李春秋与秦始皇的故事,说来不过是来自他读的第一本书《史记》,《史记》虽多,唯《始皇本纪》最令李春秋心驰神往。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英雄如此。”
李春秋沐浴日光,闭上了双目一瞬间似乎回到了两千年前,秦始皇封禅之时。
那巍峨高山之上,一身着黑色龙袍的伟岸的男人站在筑土祭坛之上,玉刻金泥环绕与其。
“唯恨生不逢时,多少豪杰葬在洪荒历史之中,此生而不得见。”
李春秋仰面叹息道。
广场之中,他负手而立,长吁而短叹。
人群不由得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生死都淡了,还管什么世人眼光。
而正在此时忽然异变,泰山大地忽然间晃动了起来。
李春秋身形一摇,皱眉睁开了双眼。
入目之处是地动山摇。
大地在这一刻不再像是往日的平静,平整的水泥地面之上万道沟壑霎时纵横。
惊呼声、地面的开裂声,有山石倒塌的轰鸣声。
李春秋一时间难以分别有多少声音在他的耳边响彻。
地震了!
整个大地都要摇晃了起来,如同车斗的巨石像是大地之上沙粒般抖动着。
山石随着大地的抖动从山川沟壑之中倾斜而下。
李春秋连忙蹲下身子保持自己的稳定。
但是,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
“轰隆!”
巍峨泰山一瞬间倾倒,万丈山体侧滑了下来。
山体遮盖了阳光,将整个广场笼罩在了巨大的阴影之下。
天塌了!
那一刻,泰山崩于前。
万丈高山,崩于顷刻之间。
李春秋隐约似乎看到了一块刻满金色铭文的石碑朝着他砸落了下来。
紧接着,视野之中彻底的一黑。
李春秋心中最后的一个念头是:死而天崩,泰山为墓,何憾之有!
第二章 天降流火
星辰高高的点缀在万里高空,在冥冥的暗色之中闪烁着,注视着亘古的大地。
黑暗之中,中原之上的七国没有什么不同,也看不出谁是霸主。
只有长江与黄河的流水仍旧泛着银光,记载了无尽的岁月。
春秋战国。
这是历史之上一个最独特的年代,周朝周公旦所立下的礼乐之制逐渐开始崩溃。
百家争鸣,诸侯逐鹿。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每一个流派与国度都在不断竞争之中,试图让自己成为时代的主导。
但是,对于当时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底层人们,这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永夜时代。
数百年从无间断的战争,已经让所有人疲惫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有人能够终结这个乱世。
而西秦,正是现在最有希望做到这件事的诸侯国,它鲸吞天下的虎狼之势已然初露峥嵘。
昔日秦昭襄王远交近攻,近交远攻,固巴蜀之治,灭义渠,绝东周,后长平一战彻底将赵国打的元气大伤,天下为之侧目。
尽管魏国信陵君后连五国之兵大破秦军,可仍旧不伤秦军根本,它仍旧是这世间最有可能鲸吞天下的西秦。
此时夜色下,西秦东方的赵国邯郸国都之内,王宫之中,灯火摇曳。
赵王的家仆在烛火之中缓缓上前,为赵王赵丹展开了燕赵两国的地图。
而殿内,赵王高坐上位,其下是廉颇、乐乘两位赵国肱股之臣。
长平之战后,赵国元气大伤,从战国最强之列滑落。
而在这个时代之中弱小就是原罪。
在赵国东北侧的燕国很快蠢蠢欲动,而现在则是准备在赵国孱弱之时来分一杯羹。
于是,赵王得知后立马召见了两位肱股之臣。
“猛虎虽暮,非牛马可敌,燕王欺赵,当以此大害。”
乐乘见赵王面露苦楚,开口便断言道。
乐乘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与连下齐国七十余城的乐毅同族,都是名将乐羊的后人。
在长平之战后便不再露出笑容的赵王闻言,皱起的面容稍稍舒缓,然后转头看向了廉颇。
“卿言孤王之心也,然此次燕王兵分两路,以两千乘袭赵,使栗腹率军进攻城,使卿秦率军进攻代地,不可小觑,以将军观之,何以对敌?”
廉颇此时年已半百,却仍旧身材魁梧,须发纯黑,他上前一步道:
“回禀王上,赵国虽强,长平之战,犹如血气亏空,此战不宜长久,速战速决,臣窃以为由乐乘击卿秦,由臣领兵攻栗腹,取兵甲十三万,臣八万,乐乘五万,一战定之。”
面容苍老的赵王赵丹面露难色。
十三万兵甲若是长平之战前,赵国随便便可以拿出。
可现在是长平之战后,血气大亏的赵国即使是十三万兵甲也要咬着牙才能拿出。
赵王犹豫了,他看向廉颇道:
“卿有几成把握?”
话语至此,忽生异变。
赵王话音刚起,此时在烛火摇曳的大殿之外,忽然之间红光大作。
道道红光自朱红木窗之外射入宫殿之中。
像是火红的太阳在宫殿门前现世一般。
道道红光刺的大殿之内的人张不开双目。
可这里是赵国王宫,王宫之外何人敢如此?
赵王以长袖掩面,惊道:
“殿外何事?”
廉颇与乐乘皆惊而坐起,若不是手中无剑,此刻怕是要拔剑而起。
“禀告大王,宫外天降流火!”
殿外传来了一声赵王家奴的回应声。
“流火?”
赵王赵丹闻言隐隐有了银丝的双眉皱起,他与廉颇君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疑惑。
随后赵王放下了长袖,大步走出大殿。
而廉颇、乐乘则是跟在赵王之后。
三人走出大殿后,在宫殿之外,星辰密布的夜空,此时已经化为了浓重的赤红色。
流火将整个中原大地之上的夜空染成赤红色,像是夜空燃起无尽的火焰。
赤红色的流火穿空,发出恐怖的轰鸣声,像是老天的怒吼。
整个天宇似乎是塌了一般,在天宇的中心一道赤红色的圆形太阳从万丈高空之中坠落下来。
天垂日坠,不过如此。
整个中原都在这恐怖天象之下颤栗着。
“此……天之怒否?”
赵王忽然之间说不出来了话来,饶是他在这世间雄奇之景色之下,也久久不能言语。
而他身后的廉颇与乐乘也呆住了。
饶是廉颇身经百战,天象之下亦是一个凡人。
他呆呆遥望着那赤红色如同太阳坠落的异象。
但是夜空之中的流火却没有因为世人的眼光有着丝毫的停留。
它在夜空之中划过邯郸城的上空,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尾痕。
像是将天划开了一个开口。
“这就是流火吗?”
等到流火划过后,赵王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天威如此。”
乐乘呆呆道。
未等几人再次反应,大地忽然动颤起来。
“轰隆!”
赵国邯郸城城外,流火自九天而下。
狠狠的砸在了大地之上。
大地震颤,阵阵烟尘。
一道蘑菇云冲天而起,像是黑夜之中释放的野兽,一瞬间便将整座邯郸城笼罩在尘雾之中。
熟睡的邯郸人立刻从睡梦之中惊醒。
“发生了什么?”
“有人攻城了吗?”
“地龙翻身了?”
………………
惶恐之中,邯郸人全部走出了房屋。
但是,尘雾遮天,夜色之下只见一道红光似乎在整个邯郸城上不断地跳跃着。
似是神灵,又似乎是鬼火幽冥。
难以窥探其的貌。
此时,睡在房中年仅十岁的赵政也被地震震醒了过来。
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这位一出生便被遗弃在赵国的少年,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莫非有人攻城了?
赵政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提起来油灯,然后起身打开了房门。
他走到屋外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其走出来后,在屋外的庭院之中,他却看到了完全超出他想象的一幕。
一个沐浴着炎火的男人站在大地上,迷雾与烟尘化为赤红色点缀成了背景。
赤红色火焰和熔岩包裹在那个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将他的头颅以下全部包裹,像是为其披上了一层厚重的盔甲。
火光透过浓重的尘雾照亮了整个院落。
阵阵热浪袭来。
少年的赵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但是他仍旧瞪大了双目似乎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熔岩在一点点从那个男人的躯体上剥落,熔岩落在地面上,灼烧着大地。
凝固的岩浆则是逐渐化作了一副盔甲贴合在他的身上。
而他始终双目紧闭着。
火焰如水像是为他清理着身上的不洁。
像是火神祝融降世。
熔岩和火焰逐渐化为了他的躯体与盔甲,盔甲上一道道莫名韵味的花纹环绕着盔甲。
赵政张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双目看着这不属于世间的一幕,呆若木鸡。
李春秋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撕裂重新塑造了一般,万般苦痛在他有限的身体之中蹂躏着他的精神。
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刻满铭文的石碑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可不是融为一体吗?
他的身体估计都已经被石碑拍成肉饼了。
但是,这就是死亡吗?
死亡不是地下长眠吗?
亘古的黑暗与不绝的疼痛,像是无穷无尽永不断绝一般环绕着李春秋,让他似乎在生生死死之中挣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李春秋感觉自己的感知似乎恢复了。
他感受到自己似乎不断的跌落又飞起,呼呼的风声在他的耳边作响。
像是自己在做着急速的运动。
又过了一会,风声消失在了李春秋的耳边。
在无尽的黑暗与疲倦之中,李春秋用尽全力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入目的是一处古老的建筑。
这是一个极其古风的院落,不是那种极其别致的苏州园林,而是一种真正的朴素建筑。
没有什么过度的装饰,也没有什么山水与园林合一的艺术。
看上去它的风格像是一个最普通的院落。
在院子之中,李春秋看到了一个身着着古代的素布长袍的少年,看样子不过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而少年正吃惊的看着自己。
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春秋皱着眉头,他疲惫的伸出双手打量着自己。
困顿和疲惫似乎在他的身上扎根,他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睁开双目。
自己的双手尚在,没有什么明显的擦痕,甚至找不到丝毫的受伤的痕迹。
没死?
还是死后的世界?
亦或是另一个世界?
李春秋打量完自己后,仍旧一无所获,他于是勉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困!
无比的困。
无比的困顿作用在李春秋的身上。
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拉入未知的境地。
但是,李春秋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看着少年道:
“这里是哪里?”
但是未等赵政回答,紧接着便是一阵说不出来的虚弱出现在李春秋的身上,像是无比的饥饿,又像是长时间的失眠。
困意像是决堤的洪水,难以抵御的困倦与虚弱,让李春秋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他再次昏了过去。
而他最后的印象便只有少年惊讶的表情。
随着李春秋倒在地上,在他的身上像是变成了一个黑洞,所有的光线被其吞噬。
李春秋所躺下的地面像是无尽的黑洞吞噬一切。
就连赵政手中拿着的灯烛的火光也化为了一道火蛇被李春秋全然吞噬,院落失去了光亮之后,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年仅十岁的赵政被倒地的李春秋吓得后退了一步。
看着眼前的倒在地上披着盔甲的男人没有什么动静之后,他才缓缓靠近着眼前的男人。
赵政听不懂眼前的人究竟是说了什么。
这个怪人的言语很轻,并不是通用的雅音,不是赵国的方言,也不是秦国的言语,似乎在他的映像之中没有人用过这种言语。
赵政只觉得这或许是神灵的言语吧,毕竟浴火而行,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可以做到的。
赵政的母亲赵姬是赵国富商的女儿,他从小自然是不缺教育的。
周穆王与西王母的传说,他自然也听过。
昔日周穆王得见西王母,而此时他难道也遇见了一位神灵?
御火而行,凝火为躯,难道这是火神祝融?
赵政这样想到。
于是,他走上前,随手捡起一段树枝轻轻的用树枝戳了戳倒在地上的男子。
没有动静。
赵政再次戳了戳,还是没有动静。
然后他又开始用手指戳了戳,还是没有动静。
只是指尖触碰之处还是有着一丝灼热的感觉。
看着倒在地下奇异男子,年少的赵政喃喃自语道:
“你是父派来救我的人吗?”
在赵政的童年之中,赵人的刺杀从来不少,同龄人的不善亦是不少。
他曾祖父起长平一战屠尽赵国壮年四十五万,赵人何不视其为掌中之刺。
赵姬时常与其说,终有一日他父亲会救其母子脱身于魔窟。
在看到李春秋的神异之后,赵政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应该是父亲找来救我的人吧。
紧接着赵政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吧!”
语气之中,带着一种笃定。
第三章 穹顶万丈
黑暗。
无比的黑暗。
李春秋在黑暗之中似乎沉沦着。
黑暗的世界像是一个泥潭,而李春秋逐渐沉入了其中。
像是沉入了大海之中。
但是李春秋并没有感到呼吸的窒息,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
很快李春秋感到自己的身子似乎一轻,像是从被包裹的泥泞之中滑了出来。
他的身体轻轻的从半空之中落下,落在了一片真正的大海之上。
海浪被李春秋溅起波浪,却没有浸湿李春秋的衣衫。
李春秋轻轻的浮在海面最上层,像是一片飞羽。
“这是?”
李春秋从海面之上坐起,环顾四周。
整个世界似乎就剩下了脚下的一片大海。
而在他脚下的大海没有丝毫的波浪。
平静的有些吓人。
李春秋站起身来,在他的脚下,水面荡出一道波纹,而水纹很快消散。
“刚刚不是在一个院落之中吗?”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李春秋皱了皱眉头后,环顾四方。
整个世界都是大海,只有远方可以看到一座矗立的山峰,通天彻地像是一堵墙立在世界的尽头。
李春秋踱步向着高耸的山峰走去,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受到那个山峰极其的重要。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他说不出。
行走在大海之上,一个个圆形的波纹从他脚下荡漾而出。
波纹荡漾不出多远便消散在了海面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高山出现在了近处。
石山直上直下,万仞而立。
广之四方不见边际。
只有蓝天和大海的世界,在这里起了波澜。
浓重的云雾环绕着石山,像是遮盖着一个世界的真相。
一道道光线与莫名的电弧从石山之上溢散出来,像是在滋润着整个世界。
李春秋走到了山下才发现着不是什么山,这是一块石碑。
只不过石碑是在是太高了。
高的超出了常识与想象。
穷极天日,盖压四方。
“这到底是在哪里?”
这个世界没有太阳,但是却晴空万里。
没有风像是永久的平静。
还有着这不属于世间的山峰。
“这难道是死后的世界?”
李春秋抬头望向石碑,石碑之上刻着莫名的铭文,像是无尽春秋岁月的遗留。
铭文如同鸟兽花纹,又像是星辰日月。
石碑上的每个字都透露着莫名的沧桑。
金钩铁画之中,风骨与历史犹存。
字迹泛着淡淡的金光。
昭显着无尽岁月的荒凉。
“这是泰山的那块石碑?”
李春秋皱了皱眉。
“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一片没有生命,也没有风的世界。
一切都似乎是静止的。
而整个世界之中似乎只有那石碑是活物。
“石碑活的?”
李春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错觉,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人有些惶恐。
李春秋伸出来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
就在触碰的刹那之间,李春秋忽然感觉到了似乎天地突变。
他似乎一瞬间浸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段古老的历史在李春秋眼中浮现出来。
上古纷乱,妖孽横行,上古人皇立武道镇压八方。
无尽的记忆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涌现出来,像是上苍俯视众生的角度。
历史的苍凉、悲哀都一笔略过,只有最质朴的描述与画面。
王朝崩溃,无尽岁月流逝。
在旧的王朝尸骨之上,诸国林立。
无尽的战火燃烧。
最终有一个帝国崛起。
一个个王朝的生灭在李春秋眼前不断划过。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每一部功法,每一个洞天。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在李春秋面前划过。
李春秋被如同洪荒涌流的记忆冲的一颤,下意识松开了石碑。
然后,整个人倒在了石碑旁大口的呼吸着。
而这个平静的世界似一瞬间黯淡,大海海水瞬间枯竭。
蓝天之上一道道赤红色的裂纹密布天空。
飓风而起,席卷四方。
整个天地震动着。
李春秋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一阵阵抽痛,他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半天才回过神来。
亘古而来的历史沧桑,让他几乎迷失了自己。
“那是什么?”
“这是它记载的故事吗?”
李春秋感受到了是真实,似乎自己真的看到了一个世界变迁。
那种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感几乎是扑面而来。
无法直视的残忍、人性在一代代人之中流露无遗。
李春秋开始回忆自己的记忆。
从上古最初的人类变迁开始,一步步的挣扎在他的脑海之中回顾。
然后下一刻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怎么会?”
在李春秋脑海之中浮现了是一世人皇的武道绝学《皇极经世功》。
每一段功法,每一个细节,哪怕是它的不足之处,可以修改之处。
全部巨细无漏。
“它真的存在?”
“武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以修炼?”
李春秋看着石碑,他闭上眼再次的回忆脑海之中的记忆。
所有的历史岁月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从人族诞生开始,刀耕火种到礼仪春秋。
无尽岁月浮现,李春秋缓缓的从亘古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半天后,李春秋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真的是难以想象,这究竟是哪里?石碑究竟是什么?”
他在触碰石碑的那一刹那似乎得到的是一个世界的历史,从上苍的角度以极其冷淡的目光观看到的众生。
无尽的岁月,无尽的人生。
就像是一个漫长的书卷,但是它是如此的真实,深深的烙印在李春秋的记忆之中。
那沧桑的人世变迁,那动人心魄的武道盛世,还有人皇如同神话一般的恐怖实力。
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后,李春秋才注意到世界的变化。
天空之中密布着赤红色的裂痕。
海枯而石烂。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向着衰败迈去。
“平如静台,处如宁湖,无此外物,此为灵台。”
李春秋喃喃的念着自己在记忆之中第二世皇朝编纂的《武经》之中读到的话语。
他遥望四方天地。
“这是我的灵台?”
“那这石碑究竟是什么?”
“那些历史是什么?”
“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我记忆之中那个古老的院落又是哪里?”
李春秋抬起头重新看向那高耸如云的石碑。
却发现石碑上自己触碰的一大片已经由金色变成了淡蓝色。
李春秋伸了伸手但是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仅仅是触碰了一次,他的灵台就几乎完全崩碎,现在眉心还隐隐作痛。
要是再来一次,整个灵台怕是都要碎了。
“只是,我现在该怎么出去呢?”
李春秋抬起头看着无尽的蓝天。
穹顶万丈,只我一人。
第四章 始皇归秦
天降流火掀起了烟尘虽然已经淡去,可邯郸城依旧像是被迷雾笼罩。
流火落地处有着一个巨大的坑洞,足足有数百丈。
深不见底。
赵国兵甲林立四方。
“还没找到吗?”
“没有!”
“邯郸城找过吗?”
“已然搜索过,但是没有丝毫痕迹。”
“继续找!”
“诺!”
出神的领兵之人,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坑洞,怔怔出神。
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落下了。
可以将大地砸成这般模样。
而在领兵人没有在意的脚下,一个个嫩芽已经从焦灰的大地之中抽芽。
青绿色布满了大地。
被焚烧的大地此时已经生机盎然。
天降流火在整个天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整个中原都可以看到的异象,深深的震惊着世人。
相传周武王伐纣,渡孟津,有白鱼入王舟,有火覆盖武王帷幕,变为赤乌飞去。
故流火之相有王朝大兴之意。
此时流火降于赵国,莫非赵国要大兴?
要知道流火降世之后,秦昭襄王病逝的消息刚刚传出来,那位雄主的逝去不知道让多少人大呼痛快。
而秦王薨,赵国得利最大。
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赵王宫殿之中,赵国百官列与两侧。
廉颇居百官之首,自蔺相如逝去之后,再也无人可居其右。
但是,廉颇仍愿意那位还在。
其善战而不善谋,若有那位在国局可安九成。
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空荡,廉颇徒留一声叹息。
年迈的赵王赵丹高坐上位,他今日面色较之昔日红润了许多。
昨日流火落于邯郸可是将其吓的不轻,但是听闻流火乃是大吉之象后,他的心情瞬间不一样了。
流火之象,那可是周武王才见过的祥兆。
想到这里,赵王看了一下观天象的官吏。
朝堂之上,观天象之官吏立马会意,进言道。
“禀大王,周武王伐纣,渡孟津,有白鱼入王舟,有火覆盖武王帷幕,变为赤乌飞去,随后武王破朝歌,故流火为大吉之象,此天佑我赵氏。”
一瞬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而大将军廉颇却对此不甚在意,他信苍生不信鬼神,可这确实是不错的战机。
于是,在观天象之官吏进言后,廉颇上前一步道:
“臣以为今时当以天降流火,军势正盛,可长驱而破燕。”
破燕?
赵王看了一眼廉颇后道:
“将军有几成把握?”
“事无十成,但有九成,只因士气可用。”
赵王赵丹自然也听过“一鼓作气”的典故,知道士气对于军队的重要,他沉吟了一下道:
“九成足够了。”
“可起兵。”
廉颇听到王上应许,再次进言道:
“臣常闻兵不行于险境,今欲起兵,当安四方。齐燕世仇,赵魏韩三家唇齿,楚国远,是故皆安,唯有秦。”
赵王皱眉。
秦赵皆是嬴姓赵氏,但长平之战两国结下的梁子大了。
那四十五万的冤魂是整个赵国所有民众的恨,但是秦国也伤亡过半,如何能够不恨赵国。
赵王沉吟了一下道:
“秦王薨,新王服孝一载,安可动兵?”
“春秋无义战,谋战以奸诈,秦之虎狼,不可不防。”
廉颇躬身道:
“臣窃闻秦昭襄王薨,太子即位,现秦国公子为子楚,子楚公子与夫人皆于我赵国,还其于秦可善子楚,善子楚则善华阳夫人,亦则善秦王。”
赵王眉头微微皱起,但是还是道:
“若以一质子安四方,善之。”
自长平之战后,赵王赵丹便重用廉颇,赵国虽大,兵甲之事,不敢问于二人,唯恐再生赵括之事。
但是即使答应了廉颇,赵王赵丹心气却过不去。
“可孤王咽不下这口恶气,若不是白起那杀才,燕国何敢如此?”
白起是战国的神话,持兵甲三十七载,攻必克,战必胜,斩籍百万,打到六国无人敢挂帅应敌,受封武安君。
若不是其死,天下何等时局尚未可知。
而赵王深受其害,每每回顾长平之战,必定痛之。
他怎么就会用赵括呢?怎么就会令其转守为攻呢?那面对的可是杀神白起啊!
见到赵王露出悲相,有臣者上言道。
“君上可闻昔日晋国唇亡齿寒之事,玉仍旧是玉,不过宝马老矣,此时天降祥瑞,赵国复兴在望,王可收悲露喜,待时一血长平之耻。”
赵王赵丹闻言,缓缓平复心血,道:“孤王等着这一天,传令使人送秦国公子子楚夫人归秦。”
质子而已,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质子而坏大事,而当年长平之战秦国攻赵,也未曾在乎一个质子的性命。
此时战局,天下谋以奸诈,而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那又如何?
上天注定的最大,天于我身后,燕秦岂可奈我何?
想到这里赵王顿时心安了许多。
“流火可曾寻到?”
这时候,昨夜奉诏令寻流火之人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道:
“不曾,但臣闻之:凡天之异象,无形于世,有相于世,此更显天之意。”
来人低着自己的头颅,他也不知道那流火究竟跑去了哪里?
昨日他赶到落下流火地点的时候,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还有烈火烧灼之热感,至于流火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昨晚差点把整个邯郸翻了一遍,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好编了一套说辞来应付赵王。
赵王皱眉看了看上言之人,半天才开口道:
“此言得之,但国运之事,非慎重无以得之,令遣人立碑文记之,传之万世。。”
“诺!”
朝臣拜之,而查流火之人则是缓缓的退去。
赵王没有追究是因为今日喜,若是明日怒说不定他就要倒霉了。
赵国喜则赵王喜,他需要做点事让赵王最近不会把注意放在他的身上。
于是,赵国的国都之中,两条消息火速传出。
其一:秦昭襄王薨,其公子即位,子楚即公子之位,赵国还其公子子嗣。
其二:天降流火于赵国邯郸,有象无形,此周武王之时天之祥瑞,赵王令作石碑以记之。
一时间,邯郸之中,人人议论。
流火异象,已然是邯郸之中的重中之重。
邯郸人言:流火落,秦王薨,赵当兴。
消息不用多久就传到了赵姬耳中。
而正愁眉于赵政藏起来怪人的赵姬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呆住了。
苦等十载,在秦国的吕不韦与秦异人终于成功了。
望着窗外,赵姬似乎看到了远在咸阳的吕不韦与秦异人。
而还没有等赵姬反应过来,替赵王传令的人已经到了赵姬的住所之外。
“王令遣我等护送夫人与公子归秦,夫人不知道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可。”
“那我等恭候夫人。”
在来人退去后,赵姬喜极而哭。
她走入室内,抱住赵政便开始了痛哭。
赵政被自己母亲这一幕弄的有些摸不清头脑。
“可是有人惹到母亲了?”
“不曾,只是政儿,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
“我们要回秦国了。”
“秦国?”
赵政愣了一下,他无数次听到过这个词语,但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要回去了。
“是的,政儿,快将那个怪人放出去吧,然后速速收拾行囊,诸国之王朝令夕改不再少数,我们要趁着赵王主意未改速速离去。”
“母亲,你还是觉得我说的是假的。”
赵政给自己的母亲说过昨日见到的异象,可是孩童戏言,他母亲自然不信。
“母亲还记得昨晚的流火吗?”
“自然记得,今日,赵王下令天降流火于赵国邯郸,有象无形,此周武王之时天之祥瑞,赵王令作石碑以记之。”
“昨日那人便是流火。”
“流火如何是人?”
“儿亲眼所见。”
赵姬推开了屋内的木窗,透过窗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春秋。
“人如何是流火?”
“母亲不见院中的烧灼之痕迹?”
“可……”
赵姬刚刚想说些什么。
赵政见到母亲不信,燃起了灯芯,火焰凭空而动。
如同有着生命的灵蛇一般朝着躺在床上的李春秋飘去。
在李春秋的身上就像是有着一张无形的饕餮之口,其吞噬着一切。
火焰不一会便被李春秋完全吞噬。
赵姬这时候才颤颤道:“他真的是那流火?”
“嗯嗯!”
“室内之光都暗淡了几分。”
“这是饕餮还是祝融?”
无论是什么,这都证明这人绝对不是常人。
甚至像是《穆天子传》之中的西王母那样,他是神话之中神仙一流的人物。
赵姬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春秋,暗暗道:
“我得想个办法带上他。”
第五章 刺秦王
此时已然是天降流火第四日。
在远天的落日已经逐渐收敛起来耀眼的光芒,化为一轮红日挂在天际。
其最后的光芒,将整个大地之上渲染出来了一层淡黄色的黄昏印记,而晚霞则是落幕在远山之上。
长天之下,在秦国与赵国的边境处,一队人在边境的荒原上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夫人、公子前面马上就到秦国国境了。”
即使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秦国的边境,但是这位小队的负责人赵平还是不敢丝毫地怠慢。
在他的人生之中能够护送一位像是大秦这样诸侯国的太子的夫人与儿子,这已经是他人生之中的巅峰了。
“嗯!”
在车乘之中的掀开门帘的绝美女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将车帘拉上,转过头对车乘之内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年柔声道:“政儿,我们马上就要到秦国了,你离见到你的父亲已经不远了。”
少年随非着华装于身,却仍有器宇轩昂之感。
他眉宇之间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
十岁在春秋战国的这个年代之中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小的年纪了。
乱世儿女,心智早成。
尤其是对于一个整个孩童时期都在被赵国人追杀的少年来说,他的心性比平常人远远超出太多了。
“嗯。”
被叫做政儿的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就不再过多的言语。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在即将回去的秦国,也不在自己即将见面的父亲身上。
他的心思还在身后车乘之后的那个从天而降的怪人身上。
在那个怪人的降临的第二那天,赵国便释放了他们母子二人归秦。
赵政一直觉得是那个怪人在庇佑他们,他知道很可笑,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奇怪的装着。
奇怪的言语。
更加奇怪的是他出现的方式。
从天而降,难道他本来生活在天上吗?
少年轻轻掀起一丝车乘之上的帘子,望着远天。
看着那天宇之上被夕阳镶上了一层金边的云彩,赵政脑海之中幻想出了云外之景。
那里或许有着一座宫殿吧!
就是不知道驾驭在九霄之上的宫殿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个念头在赵政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但是队伍却不会因为他的思考而停留。
微微的长风之中,车乘就这样随着赵国派出的护送队伍朝着秦国前进着。
车乘上木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不知名生物的梦呓。
秦赵边境处人烟稀绝,只有长天落日,伴着略有枯黄的野草。
在野草旁不时还能看到杂乱的枯骨与锈迹斑斑的兵器遗骸。
它们展示着这个世道的无常。
赵平身披盔甲,手搭在长剑上,心有戚戚的看着枯骨遍地。
这期间很可能就有着他的熟识,但是他们现在已然是孤魂野鬼。
“真不知道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平叹了一口气道。
今日是他看着这满地的枯骨,明日或许便是别人看着他。
世事有多无常,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细细算起,自公元前770年,周天子东迁洛邑起,这片大地上已经持续了超过五百年的战争。
而周氏赖以治国的礼制则早在三家分晋、陈田氏代齐后已经完全崩坏了。
战乱、杀戮、谋略与变法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而此时,秦国秦孝文王成为新的秦王。
为了缓和秦赵之间的关系,这使得赵国不得不将其立为太子的儿子子楚的夫人赵姬与赵政送回秦国。
因为十年前,秦赵长平一战,杀神白起于长平已经将赵国的锐气挫尽了,也因为燕赵之间的战争不许赵国还有着其余的威胁存在。
此时天下能以一己之力能与秦国争锋之国已经是幻想之中的事情。
但是,这不代表着秦国能够一统天下。
春秋战国五百年,从郑庄公小霸中原开始,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哪一位不是盖世霸主。
但是没有谁能够长久的雄视天下。
都言:富不过三代,实际上英主甚至多数都是二世而衰。
西秦已经够幸运了,自秦孝公起连出四代明君,在众人眼中西秦的运气也快要用尽了。
大家都等着秦国的衰败,或许这位新上位的秦王(秦孝文王)就是个昏君。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等待,有的人仍旧不甘于秦国的强大,而他们选择的便是主动出击。
天下无人能与秦争锋。
但是却可合纵,并天下之兵,拒秦兵于函谷之外。
秦国居函谷关以西,六国居崤山以东,并六国国势绝秦国东出之望。
昔年,苏秦与信陵君便曾经成就过如此壮举。
前者挂六国相印,后者联合五国之兵甲,使得强秦多年无人可出函谷关。
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暮色逐渐的笼罩整个大地,黑暗慢慢地成为一切的主色调。
护送的小队在大地上燃起了点点火焰。
在赵姬母子的车队远处,秦赵边境处一队人马正潜伏在荒草之中。
望着远处点燃火把前进的车队,为首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来了!”
在黑暗之中他们就像是潜伏的猎手,一点点的等待猎物走进潜伏之中。
心中估算着与车队的距离已经差多了,中年男子最后一次提醒道:
“记住!我们是赵国人!”
“诺!”
杂草之中,数十人齐声点头。
他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前进行进过来的车乘,而手则是搭在弓弩之上,眼中满是杀气。
护送赵姬母子的赵国士兵并不算多,毕竟赵国君主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截杀赵姬母子。
赵姬母子可只是秦国公子的夫人与子嗣,又不算是太子。
截杀她们有什么意思呢?
可世界上总有目光能够超脱于时代的存在,他们能够清晰的看到秦国的威胁。
为了合纵的一点点机会,他们不在意去以赵姬与嬴政的性命来达成这个大局。
顾大局者,小节何惧。
在夜色陷入昏暗之后,牧野的长空,一道火光将长天点亮。
随即数十道火光冲天而起。
利箭嘶鸣。
赵平看着飞射而来的火箭,拔剑大惊道:
“敌袭!”
一时间,车乘队伍的阵型开始散乱。
拉车的骏马受惊,开始不安分起来。
军士的拔剑声,骏马的嘶鸣声,还有长箭破空之声,杂乱的声音环绕着整个车乘。
“什么?敌袭?”
在车乘之内的赵姬闻言惊呼,心中一颤。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要到秦国国境了,居然会有敌袭。
难道是赵国那些人?
赵国长平一战赵国和秦国结下来的是国仇。
在平日之中,赵姬和赵政也经常被追杀,若不是赵家在赵国有些势力,她们母子本活不到今日。
慌乱的夜色之下,赵姬轻轻的掀起了一点车帘子。
可是,夜色之下,只有在火光之中的微微闪动的刀光和不断的厮杀声。
“哐当!”
赵姬忽然感觉有什么撞在了自己的车乘上,整个车乘猛然一震。
这一震吓吓得赵姬身体一颤。
她一只手抓紧自己的儿子,一只手将帘子又拉起来了一点。
借着车外的火光,赵姬微微探出目光。
在车乘前,她看到了一张惨白了脸,在他的胸口鲜血不断流出,已经失去了呼吸最基本的起伏。
这是赵平,是护送她们母子前往秦国的带队人。
倒在车乘上的赵平最后的余光看了一眼赵姬,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生在这无常的乱世,人之一生,所求为何,他还没有想明白。
不过,以后也不用想了。
赵姬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全部湿透了。
赵政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母亲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无助。
无力。。
就像是黑夜之中随时会被杀死的猎物,危机似乎随时环绕在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便是萦绕着赵政童年的主旋律。
赵政紧紧的握紧了双拳,双手之上青筋暴起。
每一次,他都对自己说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但是这种无助却一次又一次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不明白自己的明明是这世间最强诸侯国秦王的后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无助?
为什么自己是秦王后代,还要躲在赵国过这种苦日子?
为什么亲生父亲要狠心抛弃自己?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接受无力的现实。
人的所有的痛苦,本质上都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恐惧。
年幼的祖龙现在还不是那个横扫八荒**的帝王,他仍旧是一个常年被追杀与敌视的少年。
他现在他太弱小了,只能默默忍受人世的无常。
但这是最后一次!
赵政发誓道。
他倚靠在母亲的怀中,静静的等着命运的审判。
在车乘之外的打斗声逐渐开始停息,周围缓缓的寂静了下来。
但是赵姬母子二人的心跳却逐渐提了起来。
这就像是一场赌博,最后开出来的不只是大小或是输赢,也是生死。
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是如此的明显,他缓缓的走到了车乘之前,然后站住了。
赵姬感觉自己的心都似乎要跳了出来。
随即一柄青铜剑轻轻的挑开了车乘的帘子。
剑尖就放在现在赵政身前一寸处,青铜剑在火光之下泛着冰冷的寒光,像是勾魂的锁链。
在黯淡的夜色下,眼前的蒙面人看了一眼赵姬后,操着一口赵国的口音道:“是她们。”
这句话让赵姬的心中更寒。
真的是铤而走险的赵人。
“我是秦国公子子楚的夫人,你们如此不怕挑起秦赵战争吗?”
赵姬强作镇定,但是她终究不是芈八子与吕后那种以女子之身慑服群臣的狠人,颤抖的身体已经暴露了她的胆怯。
若不是赵政在此,她怕是根本说不出这种话。
“战争?”
“长平一战,我赵国男儿还死得少吗?”
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更加狰狞,他冷笑道:
“要怪就怪,你们是秦王的家室,秦王他该死,你们也该死!”
战国不讲仁义,这里是国仇家恨,是生死命途。
冰冷。
绝望。
无力的感觉在赵姬母子心中盘踞着。
“杀!”
远处为首的蒙面人只是冷冷的道出了一个字。
“诺!”
站在车乘之上的黑衣人应声后,青铜剑长剑猛然一进。
赵姬认命的闭上了双眼,她的双手则是紧紧的抱住了赵政。
而赵政的眼中则是不甘,他怒视着眼前人,似乎是想将其的容貌牢牢记住。
滔天的恨意在赵政的身体之中激荡着。
“若吾有复仇之日,必灭赵国以雪耻,屠汝及九族。”
少年声音回荡在长空之下。
可惜,恨意并不足以动摇那柄要命的长剑。
寒光冷湛的青铜古剑一瞬间便穿过了那一寸的距离。
“汝死今日,安有明日!”
黑衣人冷笑着。
似乎在嘲笑着眼前人的不自量力,还在想着复仇之事。
死人是不会复仇的,不然白起那屠夫根本活不到长平之战。
可就在长剑即将刺穿赵政的背部时,一只白皙的手从车的帐帘旁伸了出来,朝着那柄泛着寒光的青铜剑抓了过去。
其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按在了青铜剑上,完全不惧那锋利的剑刃。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青铜剑竟然像是受不了手指的巨力,霎时间火光四溅,一瞬间轰然碎裂。
碎裂的长剑碎片飞散,激射四方。
电石火花之间,黑衣人猛然后退躲开了崩碎的碎片,翻身跳下了车乘。
然后他惊疑不定看了看手中碎裂的长剑,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车乘。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只手是谁的?
为什么还有人活着?
而远处的黑衣人首领也愣住了。
黯淡的夜色下,他完全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一声剑石碰撞的脆响,便看见自己的手下跳下了车乘。
像是车乘之上有着夺命的厉鬼、不世的猛将。
他抬起头也朝着车乘望去。
这时候,一只手缓缓拉开了帘子,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第六章 天不亡我
整个夜色下是纯粹的寂静,一群举着火把与弓弩的黑衣人呆呆的看向了那刻满花纹的赵国贵族车乘。
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从车乘之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揉了头自己仍有些眩晕之感的眉心,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心,全然无视凶厉的黑衣人和那燃火的箭矢。
似乎他们手中的国之重器,全然无用。
“终于出来了。”
李春秋话语之中带着一种脱笼的快感。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双手。
李春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直接崩碎了长剑。
灵台之中记忆,他还从来没有在现实之中实验过。
这样看来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意识海之中的那一座石碑吗?
李春秋皱眉想到。
这段时间,每天他都会努力想要从灵台之中苏醒,甚至有段时间他甚至都已经感受到了外界,但仍旧无法挣脱。
直到那覆压天地旷世石碑,其溢散出来的道道光辉将李春秋整个灵台世界修复。
干枯的大海恢复了无边无际。
撕裂的蓝天恢复了碧透。
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后,李春秋才缓缓的醒来,从那寂静的世界之中出来,走向了现实。
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方,李春秋笑了。
天地晦暗,只余那燃烧的火把与利箭。
尽管身处险境,但是李春秋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愉悦的心。
相比于无尽的孤寂与死亡,险境并不算是什么值得畏惧的。
“果然,这才是我真正处于的世界,没有死去,甚至身体也脱胎换骨。”
看了一眼被赵姬抱在怀中惊慌的赵政,李春秋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他转头看着来人笑了笑道:
“抱歉,他们我保下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
但是无论是什么时代,他李春秋对待恩仇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轻仇者寡恩,他李春秋滴水涌泉。
出剑的黑衣人朝着来人望去。
那修长手指的主人正站在驾车的位置上,他身披长袍,傲立在车乘之上,似乎视众人于无物。
赵政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是那天从天上伴随着流火而下的那个怪人。
尽管,他只听了那个怪人说了一句话,但是他还是清楚的记住了李春秋的声音。
因为这种奇怪的语言,绝对不会出现在别人嘴里。
只有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才会这样说话。
“你醒了?”
赵政带着欣喜,他说的是秦国方言,但莫说秦国方言,李春秋现在就是通用的雅音都听不懂。
所以他只是看了赵政一眼,又看看点燃火把的那些蒙面人。
“看来是真的到了古代。”
“不过,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地方。”
他本已经心存死志,不想居然在这时候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什么能够比这更有意思的呢?
就是不知道他那要命的疾病是不是也跟了过来。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再活一世,会一会这世间英杰,也试试是否能够修成那一世人皇的《皇极经世功》。
就在李春秋思考的时候,对面的黑衣人知道不能耽搁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暴喝:
“放箭!”
随即一道道燃火的长箭射出。
完全不顾在车乘之上的黑衣人的生死。
明亮的火光冲上上空之上后落下,带着撕空之声。
而站在车乘旁的黑衣人则像是不要命一样朝着李春秋扑了过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长箭贯穿。
他知道,只要眼前人死了,车乘之中的两人必死。
望着充斥而来的燃火长箭,和扑过来的黑衣人,在李春秋的眼中一切似乎一瞬间被变缓了。
他心中生过哑然,看来自己和那石碑融为一体的感觉并不是错觉,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无数火箭落下,照亮了李春秋的面容。
赵政和赵姬看着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李春秋的身形魁梧而修长,虽是短发,披上长衫亦显示狂态。
他真的是来救我的,应该是上天派来的吧。
被赵姬抱在怀中的赵政心中暗道。
而在赵姬的心中则是想着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能够救自己吗?
但是下一刻,赵姬与赵政便睁大的双目。
在火箭自空中落下之后,李春秋出手了。
他先是一手拍在了身前的黑衣人身上。
像是万钧混铁撞在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像是一颗被丢出的小石子,瞬间激射出去。
以其声势竟然丝毫不次于飞出的利箭。
然后李春秋的手在黑暗的半空之中似乎化为了一道残影,长箭便被他单手摘下。
那可是疾驰之利箭,穿人如穿衣的利箭。
在李春秋的手中就像是归巢之鸟,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便被握在了手中。
而被李春秋摘下来的长箭之上的火焰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事物一般,开始钻入了李春秋的身体。
李春秋瞬间感到了一种饥饿之中进食的感觉。
以火为食吗?
李春秋将手中的利箭随手一扔,箭矢立刻落了一地。
箭矢有许多都被拗断。
李春秋看看自己的手,刚刚箭矢他没有掌握好力度,很多的箭矢都被其折断了。
“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身体便是霸王项羽也不过于此吧。”
李春秋笑着,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强大的感觉了,生命的鼎盛之感只有失去过,才知道其妙不可言。
赵政都看呆了。
他双手紧握,似乎恨不得刚刚动手的是自己。
而赵姬也呆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李春秋,说不出话来。
“那么便试试我现在的身体吧,是否可以真的做到五步之内,百人不当。”
李春秋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的黑衣人,双目之中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或者是他的畏惧早已经随着那次死亡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脑海里。
袭击的黑衣人这时候,双目似乎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可能?
徒手接疾驰之利箭,便是孟说、朱亥之勇也断然做不到。
世间竟然真的有这这种武艺吗?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难道真的不是自夸之语?
而吞噬火焰又是什么情况?
但是此时,李春秋却没有给黑衣人丝毫丝毫的空间,他踏步在车乘上,将车乘踩的猛然一沉,然后便像是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种速度!
这种反应!
李春秋眼中生出惊讶。
他甚至可以看清楚来人的瞳孔在一点点的放大。
十丈之距,不过刹那之间。
最前排的黑衣人连反应都没有做出,手中的长剑便被击落,李春秋便跃上了马匹,单臂扼其咽喉,将其提起。
战马之上,李春秋如履平地,高举黑衣人睥睨四方,就李春秋胯下的骏马也低下了头似乎慑服于李春秋的神勇。
“你们不该动手的,因为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李春秋双手微微一用力便将手中人的喉咙捏碎。
一具尸体跌落在了大地之上。
埋伏的黑衣人,被李春秋身上的威势慑服,下意识的后退。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人,他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
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强大。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留下她们母子,你可以走!”
黑衣人压着嗓音高声道,他的声音似乎是施舍,是别样的怜悯。
他的声音让赵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但是李春秋却笑了出来。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胜券在握的感觉很像曾经的我,我被来临的死亡击败了一次,现在就让我挫败你吧,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成长不是吗?”
李春秋从高大的骏马上跳了下来,落在旷野的地面上,他缓缓的迈着步子朝着黑衣人们走去。
他每走出一步,众人的骏马便后退一分。
动物总是比人对于冥冥之中的一切更加敏感。
在李春秋的身上,它们感受到了威胁。
为首的黑衣人并没有听懂李春秋说什么,但是他却在李春秋的眼中看出来李春秋想说的。
他猛然拔出长剑,眼神凌厉道:
“彼只一人,以多敌寡,何须露怯,杀!”
一声“杀”字,在为首的黑衣人喊出来似乎有着莫名的沙场之气升起。
众黑衣人的目光为之一变,开始变得充满攻击性。
“来吧,听闻古代有一种人叫做死士,士为知己者死,我想看看你们究竟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
李春秋衣襟微敞,狂士之态越发凸显。
众黑衣人拔剑而上,骏马嘶鸣。
李春秋随手拾起来了刚刚死去的那位黑衣人插在地上的长剑。
青铜剑入手便是一种冰凉与厚重之感。
“长剑饮血,这才是我应该出生的时代。”
李春秋握着手中的剑感觉自己血液似乎都兴奋了起来。
他未曾习剑,但是在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招式,生死不过一剑便可以主宰。
暗夜之中,一道青敛的剑光在黑衣人群之中划过。
十二人被这一剑齐齐斩落。
甚至他们死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鲜血涌出,才发出不甘的怒吼。
李春秋的剑在滴血,黑衣人的心头也在滴血。
“此大丈夫,生当如此。”
远处车乘之上,赵政愣愣的看着远处提剑的身影,喃喃道。
“汝当一国之君,不可涉险如此。”
赵姬闻声连忙出言道。
生怕自己的儿子学此战场涉险之法。
“生当如此!生当如此……”
而赵政则是像是没听到一般,一遍遍重复着自己话语,然后目光则是牢牢的放在了李春秋身上。
战斗仍旧在继续,以一敌多,气势越盛,进攻越快效果越好。
但是,李春秋却是不紧不慢,他手中的长剑拖曳在地上。
长剑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如同阎王的催命之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每当李春秋抬起手中之剑的时候,便是人仰马翻,剑气纵横。
李春秋在众人之中闪转腾挪。
在赵政眼中,李春秋如同入无人之境,一招十二人。
战车不能阻其半步,骏马不能挡其分毫。
天下头颅,我自探囊。
似乎一人与一百人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的分别。
剑起。
剑落。
满地的鲜血。
不过片刻,在赵政所乘车乘前便只剩下遍地的横尸。
这不像是一群人围斗一人,而像是一个人对于一群人的屠戮。
李春秋随手将长剑插在地上,站在为首的黑衣人前,单臂按在他脖子上将其提起。
“感觉到了吗?这是失败的感觉,我曾在命运面前这般无力。”
李春秋笑了笑道。
他没有问什么,因为问了也听不懂。
但是,他手中的黑衣人却开口了。
“你是秦人?”
被李春秋单臂举起的黑衣人冷冷道。
他怒视着李春秋,只有一种天不在我的感觉。
“好像是秦雅音的风格语言?”
李春秋痴迷于秦始皇,于是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秦雅音。
但是他学习的雅音和黑衣人说的,却是千差万别。
“我不准备杀你,你的命是上面的那人的,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假他人之手可不好。”
随手将人扔在了地上,李春秋低下头打量着自己。
相比于泰山崩之前,现在的他身材似乎更加的高大,力量、速度和反应速度似乎都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看到这个说着莫名语言的怪人将自己扔在地上,黑衣人愣住了,紧接着他回过神,憋红了脸怒道:
“何不杀吾?”
似乎放了他这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李春秋转过头看了看黑衣人,然后下一刻他瞬间拔起来了插在一旁的青铜古剑,长剑划过一道光,斩落了黑衣人的面巾,划过了黑衣人面颊之上的汗毛。
黑衣人眼神之中一瞬间全然是惊恐。
这时,李春秋反手将剑搭在了黑衣人的肩上,开口道:
“既然恐惧,何必要装作大义凛然呢?”
在李春秋充满了调侃的眼神之中,黑衣人低下了自己头颅,脸颊涨的通红。
随手将长剑叉在了地面上,然后李春秋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无尽天宇。
“天不亡我,不管你是什么世界,我来了!”
第七章 “叶公”好龙
牧野之上,长天夜色之下,火光萦绕之中,李春秋在坐在了车乘之侧,驾驭着奔马。
风声呼呼的从李春秋的面颊两侧穿过,鼓荡起来他衣襟微开的长袍,也将车乘之上的血气冲淡。
风吹起车乘的帘门,赵政透过帘门的间隙看着坐在驾驭车马的李春秋,眼中满是流光溢彩。
“大恩不言谢!”
被赵姬抱在怀中的赵政探出头,朝着李春秋低头一拜道。
李春秋闻声头疼的皱了皱眉头。
语言不通这真的是大问题啊!
思索了一下后,李春秋从车乘之上取了一块刚刚在乱尸之上收来的木板,然后以手指为刀在木板之上写出来三行字。
坚硬的木板在李春秋的手指下就像是湿润的泥土,淡黄色的木屑缓缓的从木板上滑落,落在车乘之上,又被风吹散在长野。
李春秋笔走龙蛇,在他还未穿越之前,他的书法也可以称得上登堂入室,虽然说不上一代宗师,但文字之间自有其风骨。
手指轻轻的从木板上抬起,然后将木板上的木屑吹下,李春秋转身将木板放在了赵政的身前。
木板上所刻下的三行字皆是:识字否?
不同的是,上面一行用的是楷书,中一行用的是隶书,下一行用的是小篆。
华夏文字之变,由甲骨文、大篆、金文、籀文、小篆,至隶书、草书、楷书。
若是他所在的还是华夏,应该会有人认识上面的字。
骏马奔腾起来的微风吹动着赵政发髻,借着火光他端详着身前的木板上的字迹。
“你识字啊!”
赵政有些惊喜,在他看来眼前的火神祝融不通人间言语这是最苦恼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他居然是懂得文字的。
也是,天上之神圣怎么会不懂得文字呢?
小篆是秦国的文字,是秦始皇一同六国后,令丞相李斯梳理出来的文字,尽管和秦国现行的文字有点差距,但是差距并不大。
虽然赵政生于赵国,长于赵国,但是他母亲要求他必须掌握秦国的文字,因为他是秦国的王室。
赵政下意识的就要去伸手写字,但却发现他可不能像是眼前的火神祝融这样以手指为刀笔,那般轻松写意。
李春秋见眼前的少年蠢蠢欲动,便知道他认出来了自己写的字迹。
他一手驾驭奔马,一手从身侧取出来了一把青铜匕首,将刀柄递到了赵政面前,示意他以刀刻字,然后自己则是静静的看着少年。
此少年可以乘此车乘,并且有兵甲保护,必然不是什么贫民之家的子弟,应该是会写字的。
赵政接过来匕首,立马在木板上刻了起来。
可是木质偏硬,而青铜匕首又太重,半天他才刻出来一个“识”字,字迹歪歪扭扭,与李春秋随心洒脱的字完全不可比拟。
看着木板上字迹的巨大对比,赵政低下了头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李春秋拍拍赵政的肩膀,示意赵政没有什么的。
然后他又在木板之上落笔刻出来了一行字:所知何字?
赵政看了之后,似乎并不太明白李春秋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赵姬开口道:“政儿,先生似乎在问你,认出来的是其中哪一行字?”
赵政看了看母亲后,在小篆之上画了一条线,然后看着李春秋。
李春秋看了看正正方方的圆润小篆。
“小篆吗?”
“就是不知道是另一个世界,还是真是秦国时候。”
李春秋想到这里,又在木板之上以指为刀写道:今君王何人?年号为何?汝之何名?
其指力入木三分,字体形状恍如有筋骨其内。
赵政愣了愣后,小心翼翼的写道:今天下有秦楚齐赵魏韩燕七国,周氏已灭,诸侯大争,火神言之何国?
随后,赵政又另起一行,写道:吾名政,嬴姓赵氏,秦国公子子楚之子。
李春秋看见七国的时候眉毛一挑,脑海之中瞬间划过了“春秋战国”四个大字。
但当他看到赵政在木板上写出“吾名政,嬴姓赵氏,秦国公子子楚之子”的时候则是彻底愣住了。
赵政?
嬴政?
只要是华夏一族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熟视无赌,尤其是李春秋这种将秦始皇一生都仔细研究过的人。
“你是秦始皇?”
李春秋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连手中缰绳都停了下来。
但是李春秋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语言眼前人听不懂。
于是,他落笔在木板上写道:汝,嬴姓赵氏名政,古之恶来之后?
此时笔力明显是要比刚刚强出一截,木板几乎被字迹穿透。
然后李春秋抬起头,紧紧的盯着赵政。
赵政被李春秋的反应下了一跳,他之前无论写什么,李春秋都是不露声色。
但是这次他回答完问题之后,眼前的火神竟然像是吃惊至极一般。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
难道是他真的是从上天而下来救自己的?
赵政越发的确定眼前的火神真的是上天而下救自己人。
而自己遇到他就像是当年穆天子遇到西王母、轩辕黄帝遇九天玄女一般,此天命所归。
赵政想到这里,心情越发的兴奋,他拿起匕首在木板之上歪歪扭扭的写道:吾嬴姓赵氏名政,今秦国王室。
非是赵政字迹丑陋,而是以十岁之年龄刻字于木实在是有点勉力。
“真的是秦始皇。”
李春秋喃喃自语道。
好龙者见真龙,那种感觉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那个“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祖龙尚且这么稚嫩,完全看不出他会是日后绝天下之诸侯,开帝王百世之根基的人。
“始皇仍旧年幼,不是那个横扫八荒**的千古一帝,那么我现在的年代应该是秦昭襄王薨,秦皇归国的时候,只有这时候秦王才会孤身在外,而非咸阳城内。”
李春秋抬起头来,回忆着历史。
“一年后,应该是新的秦国秦王三天而薨。”
“两年后,秦皇父亲子楚即位,六年后,秦始皇登基,再十年多,秦始皇掌权九年扫**,车同轨,书同文,合度量衡之异变,开帝王百世根基。”
“我居然跑到这个时代里来了,有趣啊!”
春秋战国,大世之中,英雄迭出,诸侯角逐,何等有趣的世界。
李春秋已经安于死亡的心这一刻又跳动了起来。
“这种盛世,生难以逢其时啊。”
然后李春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现在的力气比之霸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以前的身体了。
可惜,这个时代之中没有相应的医疗设备,不能立马验证。
要是他的身体病疾已好,那么就可以更好的会一会这天下英豪了。
项羽、刘邦、张良、荀子、廉颇、李牧、王翦、韩信……
天下英豪何其多也!
“昔日辛弃疾曾言道: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今日,我既然来了,当让世人见一见吾狂耳!”
李春秋开怀大笑道。
然后他放下双手,按耐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后不露声色的看了一样未来的秦始皇,始皇现在不过十岁,脸上还有着一些婴儿肥,尚且显得非常稚嫩。
“秦始皇啊,千古第一帝王,孟子曾言天下三乐之一为得天下英才而施教之,世间之乐,何可即养龙之乐。”
李春秋笑了,但是这事情并不急。
他一边驾驭着车乘,一边与赵政以木板为交流平台聊了起来。
他以笔为刀,金钩铁画,在木板上写道:吾非火神,吾名春秋,李姓赵氏。
他自然没有什么氏,赵氏不过随口而编造。
此世之间,姓氏还是很重要的。
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
赵政看着木板之上的字迹,然后看了看木板似乎想写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赵姬不动声色的拉了赵政一下,似乎是让他不要开口。
生怕他胡言而开罪眼前之人。
可是赵政看了赵姬一眼后,看了看李春秋仍旧倔强的写道:先生非神灵乎?
李春秋笑了笑,该说不愧是始皇帝吗?
始皇帝晚年求仙,驱徐福于东海,遣人于昆仑,收天下术士于咸阳宫,欲求那长生不死的希望,没想到此时便已经冒出这种苗头了。
但是,若是他有机会学成自己的脑海之中道法呢?
不死的秦皇怕是真的要把这个世界打穿吧。
李春秋看了一眼赵政后,心道:“始皇死而地分,如果始皇不死,大秦会是怎样呢?”
散去了自己的想象,李春秋笑了笑,最终落笔写道:世间人人为神。
“人人如龙,这才是盛世啊!”
赵政愣了愣,然后疑惑的看着李春秋,似乎不明其意。
世人多是愚昧,怎会人人为神、人人为龙?
他双目瞪得极大,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
李春秋看着稚嫩的祖龙笑了笑,心道:祖龙尚且稚嫩啊!
随即李春秋不再谈神明与人的话题,他在木板上落笔写道:汝救我命,吾滴水涌泉,十倍还之,汝可许十愿。
看到李春秋的这句话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红裙艳丽的赵姬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与眼前这个人交流,却也唯恐儿子激怒眼前的人。
这个时代,匹夫一怒,哪怕是诸侯也要血溅五步。
一怒而杀人之游侠更是数不胜数。
专诸聂政之属让诸侯胆寒。
眼前之人,五步之内,百人不当,以其勇猛,若是杀人,世人何人可以当之。
“政儿,问问先生是否可以将我们母子送至咸阳?”
赵姬在夜色之下仍旧风韵十足,她一手搭在赵政的肩上,一手车乘之上小声道。
赵政点点头,依言而刻字:春秋先生,可否送吾等入咸阳?
李春秋看完落笔写道:可,此一诺。
然后,他驾驭奔马带动车乘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咸阳在哪,如果是现代社会,他自然知道在哪里。
至于现在,别说公路,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公路秦直道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哪有什么大路可走?
李春秋只好根据星辰判断好方向之后,朝着西方走去。
赵国在秦国的东方,朝着西方走准没错。
就是需要一个指路人。
朗月稀星之下,李春秋抬起头当着夜色极目远眺,可秦赵边境哪有人烟,半点烟火李春秋都没有看到。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李春秋落笔道:此地何地?
赵姬让赵政刻字道:此秦赵边境。
李春秋点了点头,原来是秦赵边境。
战国多战,君王反复,是以人丁不兴,边境更是因为多战而人烟稀少。
看来要继续走走,才能找到问路的人。
至于赵政与赵姬,她们连赵国都没有出过,如何知道路途呢?
李春秋叹了一口气,他忽然间有点想念高德地图了。
而此时,李春秋身后的赵政正看着李春秋写的另两行字迹,这两行字迹与赵政所学文字皆是不同,行笔如画,卓尔不群。
似乎冥冥之中有着莫名的奥义。
赵政越是揣摩越是入迷,似乎是爱屋及乌,恨不得自己能够读懂这字迹。
李春秋看了看一直盯着他写的另两行的字迹如同入魔的赵政,笑了笑,他一手驾驭奔马一手落笔在木板上写道:欲学否?
赵政看到自己后,连忙点点头。
李春秋笑了笑,又落笔写道:此吾家乡之文字,世间不存,却与箍文一脉相承,乃其变化而来,欲学不难。
赵政双目一亮,火神家乡的文字。
那不就是神灵用的文字。
那不就是记录仙文道法的文字吗?
传言昔年,九天玄女传轩辕黄帝兵甲不败之术与登仙不老之法,后轩辕黄帝铸鼎而乘龙飞升。
当时便是用的这种文字吧。
恍然之间,年少的赵政似乎看到了仙缘。
星空之下,车马带着雕刻的声音渐行渐远。
祖龙的命运在这一刻产生了不可捉摸的偏移。
只因那崩碎的泰山、那天降的流火。
只因李春秋来到了这个纷繁的乱世,见到了幼年的始皇。
没有人知道风会将历史吹向何处,但风已然咋起。
第八章 阴阳封契大道歌
远方的天宇已经露出了微白。
远处一辆车乘驶过,碾碎了清晨的朝露。
在教导完了赵政后,赵政和赵姬很快便在车乘之内,缓缓的睡去。
而李春秋一边赶车一边将意识沉入了脑海之中。
他有太多的疑问了。
像是意识沉入了一片水中,然后又脱离了水面。
呈现在李春秋面前的是一片无边的大海。
海阔而天空。
在浩瀚的一片大海之中,一块直插云川的巨大石碑矗立在这里,遮天蔽日。
无尽的雾气包裹着石碑四边。
接天连地,压抑着整个世界,也遮挡了石碑的大部分。
石碑如山,上面字如星辰日月,又如花草树木。
似乎诉说着无尽岁月的苍凉。
被李春秋触碰过的石碑部分已经变成了彻底的蓝色,而其余的地方则是仍旧是淡淡的金色。
李春秋踱步向前,望着着石碑上的文字。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同时能够感知到正在驾驭车乘的自己,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在望着石碑的自己。
两者之间没有丝毫的干预,就像是李春秋天生的本能。
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石碑,李春秋摇了摇头。
“石碑上是短时间不能在触碰了。”
“就是不知道石碑上的蓝色究竟是为什么?金色是什么?”
“这石碑上的历史又是什么?”
“而我为什么会回到先秦?”
石碑似乎埋藏了无尽的隐秘,矗立在这里迎接无尽岁月的洗礼。
可李春秋知道自己并不能急于一时。
灵台之中,李春秋缓缓盘坐在了空荡的大海之上,闭上了双眼开始回忆着自己的记忆深处的那些惊世的道法。
如若亘古而来的石碑给予李春秋的是一个世界一千年的记忆。
在这一千年之中,涌现出来了太多的天骄式的人物。
他们或扫八荒**,荡平天下;或修武入道,无敌于世间;或著书立传于世,传圣名于千载。
历史是最汹涌的大浪,掏出最璀璨的明珠。
而这些人留下的一切都在李春秋的脑海之内,他们的知识,他们的道法,这是无尽的宝物。
“我现在倒是可以试试,修炼那所谓的功法。”
李春秋喃喃自语道。
生命,最本质的追求便是延续。
长生久视是一个亘古的话题,自人类诞生开始,世人对于这个话题的追求便从来没有停息过。
秦皇汉武,多少帝王为此举国之力,也为之奈何。
可现在在李春秋的记忆之中就有着这追逐长生的道法玄通,尽管寿命最高的道祖不过寿八百余年,但是对于一个没有修道的世界,八百年,即使是一个王朝也要倾覆。
华夏最久远的王朝周朝也不过八百余年的光景。
李春秋盘坐在地,五心向天。
李春秋要修炼的并不是一世人皇的《皇极经世功》。
修炼皇极经世功需要龙气,在李春秋记忆之中的历史之中,一世人皇取尽天地龙脉才修成这无上秘典,但也不过寿五百年。
而他要修炼的是道门的《阴阳封契大道歌》,《阴阳封契大道歌》是道门最高的典籍,由道祖李抟创立,为李春秋记忆之中,最为中正平和。
道祖以此而寿八百载岁月春秋。
“上古武道修身以引气,而道法玄通则是先引气入体。”
“修道第一步,便是引气入体。”
“引起入体,我本身现在所处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没有神魔存在的世界,哪里有他说的气?”
李春秋一开始便卡住了。
自己现在处于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没有神魔的世界,这第一步就被卡住了?
空有宝山难以自探?
李春秋最终还是决定先试试。
闭上双目,《大道歌》之中的经文开始在李春秋的脑海之中缓缓的浮现出来。
“道之所生,天地之混元,人之所生,万物之精气,人也,灵长与万物……”
“人之所修,取天地之精华,夺日月之玄机,此争也……”
“凡人所修,必先引气,气为万物之始,亦修道之始……”
“引气入体,如烘炉之铜,天地为烘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
一句句经文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整个灵台世界之中。
一道道的金色的道文,凭空浮现在李春秋的身侧。
李春秋长袍古荡,飘飘若仙,而大海之上也无风自动,起了一丝波澜。
“收天地之精气,入我凡躯!”
在李春秋开始尝试引气入体后,一声轰鸣响彻在灵台之中。
大浪倾覆,层云密布,无尽的伟力从石碑之上自然的流露出来。
恐怖的灵气自石碑之中流出。
而盘坐在灵台世界之中的李春秋就像是那北冥的海眼,天地之间无尽的灵气开始疯狂的涌入李春秋的身体。
如鲸吞龙吸。
灵台世界之外。
正沉睡在车乘之中的赵政睡梦之中忽然感觉一种难以言明的舒适,像是温暖但并不灼热,像是清凉但是并不寒冷,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车乘的顶部仍旧是淡红色的花纹,一切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动。
赵政微微转头,却看到一旁的母亲正直勾勾的看着车乘之外。
赵政随着赵姬的目光望去。
却发现坐在车头的身着长袍的李春秋身上,浓雾涌出,飘飘如仙。
像是随时要羽化登仙一般。
他身上的雾气顺着车乘滑落在大地上,大地之上的草木见雾气便风涨。
三尺之草,不一会便到了一丈的高度,并且没有丝毫的停止之气象。
整个大地之上的草木就像是疯了一般,开始朝着车乘接近,幸亏骏马仍旧飞驰,不然此刻整个车乘都要被草木包裹。
“这?”
赵政连忙掀开了车乘之后的门帘,便看到在车乘驶过的大地上,无尽的草木朝着车乘追赶着,直到无力回天后才停下。
“这是?”
赵政呆了呆,看着清晨中如同要登仙了一般的李春秋,喃喃自语道:“春秋先生,你要飞升了吗?”
这时,雾气溢散到了赵政与赵姬的身边。
赵政轻轻嗅了口雾气后,瞬间感到自己似乎疲劳顿消。
像是那雾气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润物无声。
赵政抬头朝着李春秋望去。
那长袍短发的驾车之人似乎越发的超脱于世。
在淡淡的雾气之中,一道淡淡的光华涌现在了李春秋的身上,将李春秋映照的越发的出尘,似乎随时要羽化飞升一般。
远处,飞鸟成群朝着这里飞了过来,它们静静的盘旋在李春秋的头顶,像是守护着李春秋。
又像是百鸟朝凤。
在赵政身旁的赵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果真神人也!”
“但是春秋先生说他不是神。”
赵政看着那如仙飘荡的长袍道。
而赵姬则是看了赵政一眼。
“仙人玩笑之语,不可当真,先生非神即仙亦是神圣。”
话语之间,雾气之下,骏马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三匹骏马并驾齐驱,越跑越快,似乎疲劳顿消。
车乘在大地之上越跑越远,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天际。
大地之上,过了一段时间后,山间的鹿、马之类便聚集在了一起,开始啃食着地上的高出其它草木一截的草木。
随着他们不断地额啃食,眼中的神色似乎越发的灵动。
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动荡的是一个世界。
第九章 虎啸山林
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无论是在灵台世界的李春秋,还是在现实世界的李春秋同时睁开了双眼。
在李春秋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着一道道金光涌动。
若是有人此时观望其中,便可以看到那双目之中的石碑若隐若现,石碑被雾气裹挟,如同要气吞天地一般。
石碑之上无尽的历史与苍凉,便是一眼便足以让人永世沉沦其中。
不一会,李春秋眼中的金色缓缓的褪去。
随之,他灵台世界之中的石碑也缓缓收敛了气势,大海再次的平静下来。
李春秋抬头望着那石碑。
“这石碑藏着太多秘密了。”
刚刚在他引气入体的时候,无尽的灵气从石碑之中涌现而出,恍然之间如同一道大门被彻底的打开。
恐怖的灵气瞬间充斥整个天地,甚至在充满了整个灵台世界之后,又从他现实之中的身体倾泻而出。
灌溉于那没有灵气的先秦时代。
“里头不会是一方真正的世界吧?”
李春秋目光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石碑,但是石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任凭他如何打量这直插云霄的石碑,石碑都毫无反应。
它仍旧矗立在原地,似是傲视千古万年。
“这终究不是我短时间可以窥探的。”
李春秋摇了摇头,然后脱离了灵台世界回到了现世。
他握着缰绳的骏马仍旧在奔跑,甚至看上去它们比昨日的精神还要好得多。
李春秋将注意力从骏马的身上收了回来,放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阴阳封契大道歌》不是说,引气入体,三年可成吗?”
“为什么我只一个小时便修成了?”
“莫非是因为我的身体异变?”
李春秋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气息流动,却是如同《阴阳封契大道歌》所言“气随意止,心念圆润”,这正是引气入体圆满的境界。
他一步跨越了这三年的苦工,达到了引气入体圆满的境界,距下一步养气入神不过临门一脚。
生命本质的强大让李春秋感到深深的沉迷。
可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凉,没有一丝的灵气。
就如同大地上没有一点点的绿色,这对修炼者来说是最恐怖的荒凉。
“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真的可修行。”
李春秋抬起头,看向远方。
“如果先秦的时代有了修行存在,这个世界会如何呢?”
“最重要的是。”
李春秋转身看向了眼前尚且稚嫩的祖龙,眼中饱含了深意。
“祖龙死而地分,他如果不死呢?”
赵政看着李春秋看着自己,不明所以。
他连忙拿出木板,拿起匕首在木板上刻道:“先生视吾何?”
李春秋笑了笑,他大袖一挥,纵笔如龙,落笔写道:汝有皇帝之相。
皇帝之相?
古之皇者,不过轩辕氏、神农氏、伏羲氏也。
古之帝者,不过帝喾、颛顼、尧、舜、禹也。
昔日大周八百年不过称天子,亦未敢僭越三皇五帝。
当世之上,诸国之主不过称王罢了。
但是,眼前的仙人居然说他有皇帝之相,此是何面相?
难道说他将比肩三皇五帝吗?
赵政看着木板上笔走龙蛇的刻字呆住了,他抬头看向李春秋,却见到李春秋以转身御马,不再搭理他。
于是,任凭赵政心中有着千般疑问,也只好将自己的话语压回了自己的腹中。
而一旁,赵姬看到字迹之后,则是面露狂喜之色,在心中暗道:
“吾儿当王,此仙人之言也。”
“伏羲、轩辕之运道,吾儿也不差矣!”
仙人入世辅佐,此天地之大运道,凡仙人入世辅之,必一世之雄也。
李春秋并不在意赵姬的想法,他收回了心神继续驾驭着奔马驶入了山峦之中。
“赵姬,你的命数可不算得好,且珍惜吧。”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李春秋远远的看到了远处出现了一间房屋矗立在山野之下。
“总算找到一户人家!”
他驾驭着奔马行了过去,看到门前有着一位除草的麻衣老丈。
李春秋行到麻衣老丈身前后停了下来,转身在在木板之上写道:问路人,吾等人何走咸阳?
赵姬看到李春秋所写字迹,将赵政安置在车马之上,下车走向了路边的一位老丈处问道:“老丈,请问咸阳怎么走?”
“此路可以去咸阳。”
老丈闻言随手朝着右侧一指道,然后看了看赵姬后又提醒道:
“但山林之内,有一大虫,路途已然有数人毙命于此。”
“大虫?”
赵姬愣了愣,然后看向了远处的李春秋。
有仙人在此,便是猛虎又如何?
“多谢老丈了。”
但是未等赵姬回到车乘之内,这时候,一声虎啸忽然之间震彻山林。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何况于真正成年的百兽之王。
在山野的尽头,一只白色的老虎从山林之中走出,虎步雄视。
在它的前方不远处是一只黄色的老虎。
李春秋可以在黄色的老虎眼中看到它的恐惧。
“有虎!”
赵姬吓得连忙躲入车乘之中。
虎震山林,远在千年之前,在亚洲是有狮子的,但是正是因为老虎的强大,狮子被老虎灭绝在这片大地上。
这就是古人为什么知道狮子,而在这里却没有狮子。
白色的老虎怒视着眼前的黄虎。
虎是一种独行且很有领地的动物,一山不容二虎。
显然这是一场王的战斗。
白虎虎步龙行,咄咄相逼,似乎对黄虎不肯退出它的领地而恼怒不已。
赵政下意识的往李春秋的身后躲了躲。
李春秋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安心。
然后,看向了白虎。
越看他便越是喜欢。
古人传言:典韦曾逐虎过涧,武松曾赤手杀虎。
老虎似乎在古代过的不怎么好。
但是实际上,哪怕在现代,在野外没有热兵器,人都很难与老虎交手。
李春秋看着白虎的时候,便感到自己的汗毛竖起。
这是人的下意识的举动。
即使李春秋已然是炼气入体的境界。
而此时那个老丈早已经连跑带爬跑回了自己的家中。
秦律规定要见义勇为,一旦发生盗窃等事情,百步之内,不见义勇为者则是犯罪,要罚两战甲的钱。
可那是指盗窃等,这是猛虎下山,这可不在秦律之中。
老丈可不想成为老虎的点心。
李春秋望着眼前的老虎,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兴奋着,热血再次翻涌起来。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此时我又引气入体,世人无人可挡我,你可以吗?”
李春秋主动的走下了车乘。
然后朝着白虎走去。
他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早在现代的时候,他曾想养只白虎,但却一直没有时间,现在到可以试试。
越过了黄虎,额头之上刻着“王”字的黄虎呆呆的看着李春秋走过。
似乎是疑惑这个猎物是不是傻了。
现在猎物都这么飘的吗?
“吼!”
白虎更怒,它似乎是觉得有人挑衅了它的威严。
对面那个敢挑衅也就算了,好歹是它的同族。
你又是哪根葱?
一声长啸,山林树叶震颤。
在木屋之中的老丈抵住房门,腿都在抖。
而赵政则是颤抖的看着眼前李春秋。
人可搏虎吗?
赵政觉得不能,即使他之前也没有见过猛虎,但是他看到猛虎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白虎仅仅是肩高就已经不次于成人的肩高,长一丈有余的身形,显示着无尽的力量。
但是在赵政的眼中李春秋此时已然是天降神灵,神灵是不会败的。
李春秋缓步行走在大地上。
熊虎之力,拍掌可断脊柱。
更别说对于老虎来说,他的战斗经验太多了。
虎不存二,独行独往的每只老虎都是百战之身,对于人来说,捕猎可能是为了各种目的,但是对于老虎来说捕猎就是生活。
它们的战斗经验之丰富无人可比。
李春秋就像是没有听到了白虎的长啸之声一般,他走过黄虎的身边,看也没有看黄虎一眼。
黄虎是战败者,在白虎面前他绝对不敢有一丝的捕食动作。
白虎的神情越发凶厉。
在李春秋走到它面前一丈距离的时候他动了。
虎有丈二,亦不减其灵活。
密布的草丛之中像是忽然刮过了一阵风。
李春秋轻轻的一侧身,便躲过了白虎的致命一击。
然后翻身跃上了白虎的身上。
黄虎都傻掉了。
爬到白虎的头上,它只敢在梦里想想。
白虎也是恼怒异常,它不断晃动身体和躯体似乎是想要将李春秋晃动下来。
但是,李春秋像是落地生根,丝毫挣脱不得。
“驯马,我做过,驯虎我可是第一次尝试。”
李春秋一手拉住白虎的头颅后的脖颈,笑道。
而此时,黄虎则是已经呆住了。
但是很快它反映了过来,这是它的机会。
黄虎很快压低了自己的身体,他紧紧盯着白虎的脖颈之处。
纵身一跃,猛然朝着白虎咬去。
“胆子不错啊!”
李春秋翻身从白虎身上跳下。
一脚踢在黄虎的脑袋上。
数百斤的黄虎被李春秋这一脚踹飞了数十丈,狠狠的撞在了树木之上。
这一脚便断其脊骨。
白虎愣住了,它看了看李春秋后,竟然转身退去。
老虎的领地里可以有其他的捕食动物,只要不是老虎,它们大多数不会以命相搏。
“你还想跑。”
李春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白虎身前。
白虎低声嘶吼,似乎是让李春秋让开。
但是,李春秋却迈开了步子一步步的走向了白虎。
而白虎也是一步步的后退。
“吼!”
老虎嘶吼着似乎有些憋屈。
没有你这么得寸进尺的。
我可是老虎!
第十章 所谓虎者不过大猫
山林之中,一人一虎对峙着。
人在进,虎在退。
一步又一步。
白虎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到了深深的威胁与一种古怪的亲切之感,两种感觉矛盾而统一。
“吼!”
白虎仍旧在嘶吼着,但是眼中却有着一丝丝的焦急,声音也变得低哑起来。
李春秋看着白虎,身上《阴阳封契大道歌》缓缓的运转起来,体内的气在经脉之中游走起来。
车乘之上,赵政睁大的双目看着李春秋。
就是这种感觉!
李春秋整个人越发的缥缈,那种仙人的气度与荣华从李春秋身上滑落。
灵台世界之中,直插天宇的石碑之上,似乎一道大门訇然中开,无尽的灵气席卷而出。
大海之上,万道波涛涌动。
漫天云雾迭起。
而现实世界之中,李春秋双目如炬,瞳孔深处一座天碑傲然屹立。
苍凉、厚重、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从李春秋的身上涌动而出。
李春秋长袍落脚处,遍地的青草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倒,空出来一个巨大的空荡处。
白虎身上像是出现了一座大山一般,无尽压力压在了它的身上。
它的爪子深深的开始陷入大地之中。
瞬间白虎似乎有着一种错觉,自己在不断的变得渺小,而身前的那个人在不断变得魁梧。
“吼!”
但是白虎还在嘶吼,虎是一种孤傲的生物,它们的傲气仅次于翱翔于九万里高空的苍鹰。
不屈!
白虎嘶吼的看着朝着它慢慢的走过来的李春秋。
李春秋一步步向着白虎走过来,淡淡的雾气环绕着李春秋的身上,他的长袍鼓荡,无尽的威势从他身上升起。
像是仙人临世,羽化登仙。
李春秋每迈出一步,白虎身上的负重便沉重了一分,大地上的青草便被压倒一大片,而虎啸的声音便沉寂一分。
虽然大地上的草木伏倒,但是它们却在疯狂的吸敛着雾气,自身不断的疯长。
当李春秋走到白虎面前的时候,白虎的便已经是连开口都难了。
但是它仍旧是怒视着李春秋,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山林之中又是一声虎啸声。
白虎眼中忽然露出来了一丝急切,它似乎是想挣扎,但是却又挣扎不出来。
李春秋伸出来一只手按到了它巨大的虎头上的王字上,一瞬间白虎似乎感到天塌了,无尽的苍穹之上一座巨大的石碑压了下来。
遮天蔽日。
李春秋修长的手指似乎化为了那座石碑。
荒凉、强大、亘古的气势让它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心。
大地上以李春秋落脚之处,与白虎伏地之处,无尽的草木倒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荡处。
无尽的威势鼓荡而出。
山野之中,野兽疯狂的逃窜。
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是那种来自生命最深处的恐惧,让它们不得不逃。
车乘之上,赵姬母子感到是一种如同泰山仰俯的雄壮。
“这便是仙人吗?”
赵政喃喃自语道。
恐怖的威势下,最终白虎闭上了双眼,作出了臣服的姿态。
“那是你的牵挂吗?”
李春秋眼神之中那苍凉的石碑缓缓褪去,灵台大海之中波澜再平,石碑也像是从来没有过异象一般。
李春秋蹲下身来,轻轻的用手摸了摸白虎的头,笑道。
白虎似乎极其不适应有着摸着自己的头颅,但是还是强忍着自己的不适,让李春秋摸着他的脑袋。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强者拥有一切。
白虎低着头颅,看着大地似乎是在催眠自己,没有人摸我的头,没有人摸我的头。
然后它抬起头又看到李春秋,丧气的低吼了一声。
“放心,我总要给你一点好处。”
一丝丝的灵气从灵台世界之中溢散出来,现世之中李春秋的手中一丝丝淡淡的雾气涌现而出。
白虎闻了闻雾气后,两双大耳朵都竖了起来,它呆呆的睁大了眼睛看了李春秋一眼。
然后就像是吸了猫薄荷的大猫一样,满是满足的眯起来了眼睛。
最终双眼一闭,贪婪的吸着空中的雾气,就像是瘾君子一般。
“吼!”
这时候,山林之中又传出来一声嘶吼。
白虎才一个激灵缓过神来,它不舍的看了一眼李春秋手中的雾气,低吼一声,然后转身跑入山林之中。
李春秋并没有阻止它,而是任凭它离去。
不一会,那只白虎便又从山林之中跳了出来,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个头不比它小多少的白虎,这只白虎肚子鼓胀着,似乎是怀着孕。
“虎,还有同居的?”
李春秋眉毛挑了挑,然后又看了看那只公的白虎。
“还是你天赋异禀?”
白虎低吼了一声,似乎是让那只母老虎过来,然后它走到李春秋身前做了一个吸气的姿势。
“你还吸上瘾了?”
李春秋在手中溢散出来一缕缕淡淡的雾气。
后面的白虎似乎不明其意,但她还是闻言踱步了过来。
白虎并没有自己吸着灵气,反而给母老虎让出来了位置。
“吸!”
一缕缕雾气被母老虎吸入,瞬间她的表情就变得和刚刚的白虎一样。
迷离。
享受。
似乎已然飘飘欲仙。
李春秋用手轻轻的揉着母老虎的脑袋,而母老虎眼中满是惬意。
一时间,似乎整个画风变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画风。
躲在房屋之中的老丈听到没有了声音后,缓缓打开木门,透过门缝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斑斓的白虎正趴在刚刚赶车的白衣人面前,似乎正温顺的低着脑袋任凭其抚摸。
而在那男人身边还趴着一只白虎,悠然的看着另一只白虎眼中满是溺爱。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老丈向着在车乘之上的赵姬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但是赵姬看都不看他一眼,民少仁义,临危而走,此庶民。
赵姬远远望着那站在疯长的草木之中的男子。
“仙人,不同凡响。”
而赵政的眼中的目光更加炙热。
“母亲,吾欲拜师。”
赵姬轻轻拍了拍赵政的肩膀,然后柔声道:
“再等等,拜师此大事,当入咸阳后再言。”
“汝当知礼数不可少也!”
“是!”
赵政低头道。
第十一章 驱虎入咸阳
咸阳,此时天下第一城。
城中人十万,更有天下第一的诸侯。
此时城门之外,众人四散而开。
李春秋驾驭着车乘驶向着咸阳城。
两只白虎环绕车乘,吓得守城之人持其长枪。
而商旅则是被吓得四散而开。
戍守城门的将领听到城门之外一声声惊呼声四起,皱眉道:“城外生何事?”
“启禀大人,城外有人驱虎入城。”
“驱虎入城?”
将领猛然睁大了双目,他强调问道:“汝言驱虎入城?”
来人道:
“对,城外有一车乘,小子观之,此赵国之车乘,车乘之侧有两只吊睛白虎相随。”
“可曾伤人?”
“未曾!”
将领皱了皱眉头道:“随我出城!”
“诺!”
很快,离乱的城外,将领便在这里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车乘之侧,两只吊睛白虎相随。
车前驾驭四马,此非战车与高爵不可乘。
将领一时就为难了。
一为这车乘之内怕是高爵之人。
二为秦人法制,但是秦律里没说不让养虎啊。
而秦律无言者,皆为准之。
“拦下来!”
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拦了下来,若是这两只白虎入咸阳伤人,他一定会被治罪的。
秦兵凶悍,但是那是对人,对这种肩高不次于成人的白虎,谁能不怂?
说不怂的,你让他试试。
但是秦律严苛,一旦后退,那可比被老虎咬了还要麻烦。
众秦兵咬着牙上前将车乘拦了下来。
“吼!”
白虎一声长啸。
几个秦兵腿都在抖了,但是还是丝毫不退。
李春秋看着眼前的倔强的秦兵,不得不称赞道:“秦兵如此,何愁**不扫。”
紧接着他低头对白虎道:“你们两退下。”
两只白虎看了一眼李春秋后,转身靠着车乘躺了下来,乘着阴凉。
“前人止步,可有传验?”
将领开口道。
所谓传验有点像是古代版的户籍。
这时候,李春秋身后的门帘缓缓被拉了起来,赵政走下了车来,而赵姬则是随着赵政一起下来。
李春秋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看她们的交谈。
他的目光集中在眼前的城池上。
咸阳城的城墙高有近三丈,城门之前护城河缓缓流过。
在此时这已经天下有数的雄城。
“未来这里便是中原之都!”
李春秋心中生出万般念想,此时他已然是修道之人,望着这座城池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我于此传道,会是何光景?”
念头一萌发,便如同滔滔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此时咸阳城外另一侧。
“什么?公子子楚?”
守城将领闻赵姬之言一惊。
整个咸阳城之中谁不知道子楚乃华阳夫人的义子,而华阳夫人则是今新登基的秦王的盛宠之人。
华阳夫人膝下无子,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公子子楚很可能是下一任秦王。
“夫人请先等等,容我通报一声。”
随即秦将转身对御下一人道:
“你去子楚公子府上走一趟,告诉子楚公子,赵国归还质子之事。”
“诺!”
这时候,咸阳城之中吕不韦正在公子子楚的府上,与公子子楚长谈。
现在的四十余岁的吕不韦依旧春秋鼎盛。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现在正在奇货可居的路上继续朝着那万户侯的位置继续攀爬。
“吾有今日,先生当居首功!”
公子子楚举杯道:“此时不宜饮酒,吾便以茶代酒。”
吕不韦笑了,他摆摆手道:
“此言谬矣,非虎者无以呼啸山林,非龙者无以驰骋沧海,此公子之福也。”
“先生谦虚,此杯满饮!”
“却之不恭。”
两人以清水代酒庆祝着此时之幸。
而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人声。
“报!启禀公子,赵国归还质子,赵姬与您的子嗣赵政已然到达咸阳城。”
“双喜而至,不韦在此恭喜公子了。”
吕不韦立刻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离不了先生的谋划。”
子楚面上仍有红光,他笑道。
“公子过奖了!”
子楚笑而不语,反而转头向着禀告之人道:
“既然夫人来了,何不入城?”
来人道:
“禀公子,夫人的车夫驱白虎二,恐伤城民,故不敢让其入城。”
“驱虎?”
公子子楚与吕不韦同时皱了皱眉,然后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
“先生可愿意随我去看看?”
“固所愿不敢请耳!”
很快,子楚便于吕不韦乘车乘出城。
一出城,子楚便看见了那站在车乘之侧的赵姬与赵政。
但是,他的目光立马移到了车马之上的李春秋身上。
有的人因为权势,有的人因为容颜,只要站在那里就像是世界的中心。
可车马上的人却完全不同,他身上似乎与这个世界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似乎随时要羽化登仙。
车马之下,两只白虎靠着车乘的车轮侧躺着。
也不攻击行人。
公子子楚惊叹道:
“以人力驭猛虎如同驭犬,此真猛士也。”
“吾尝闻,朱亥、侯嬴之属勇猛非常,专诸、聂政之属诸侯惊惧,可今日才见英雄之辈,驾驭猛虎如猫。”
公子子楚本来见李春秋之非常,心生招揽之意。
这个年头养食客是一种风气。
但是,没想到车马上的李春秋看叶不看他一眼。
这时候,赵姬走到了子楚身边施了一礼道:
“公子,春秋先生他听不懂你说什么?”
“先生?”
子楚心中一跳。
先生,这一词可不是乱用的。
此时多指才学超人之辈。
子楚看了一眼李春秋,心道这猛士莫非也学识非常之人?
“春秋先生可是有耳疾?”
“先生非是有耳疾,只是不识人间之言语。”
“不识人间言语?”
子楚皱了皱眉。
“先生,非人而仙。”
赵姬缓缓道。
不料,闻言子楚反而生怒:
“仙?儒家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先人治国,不问鬼神问苍生,汝不可乱言。”
“非是乱言,公子可知流火降于赵?”
“自然知之。”
“此非流火,而是眼前之人。”
“流火如何是人?”
“遂流火为仙,儿臣亲眼所见。”
在赵姬身旁的赵政忽然抬起头看着自己陌生的父亲道。
“仙?”
子楚与吕不韦朝着李春秋望去。
李春秋这时候正在撸猫,淡淡的雾气从他的手心流出。
地上本来光秃秃的大地随着雾气落地,霎时间草木钻破了大地,疯涨了起来。
而两只白虎正贪婪的吸着那雾气,一脸享受。
李春秋的手在两只白虎的脑袋上不断的揉捏着,这哪里还是两只老虎,就是两只长得有些大的大猫。
李春秋身上之势,一时间如同泰山仰止,高出世人何止一丈。
“此世之上真有仙人否?”
吕不韦与公子子楚见到这一幕都呆住了。
准确的说,咸阳城外众人都呆住了。
一时间,咸阳城外两侧满是跪在地上的人。
第十二章 风起涟漪
“他说许你十愿?”
“是,父亲大人!”
公子府邸之内,赵政倚靠在母亲赵姬怀中,面对自己陌生的父亲轻声道。
赵政的声音还尚且稚嫩,但在子楚的耳中却如天籁。
“呼!”
子楚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现在整个咸阳城都知道秦国公子夫人带回来了一个神仙。
甚至若不是他父王要守孝,怕是都要来亲自见他。
就是如此,也多次让他的义母华阳夫人来见他询问关于仙人的事情。
世人都想要从那位仙人那里寻到一点点的妙处,却不想自己的嫡子竟然如此命好。
子楚想到这里笑了。
“吾子多福,仙人之诺,千金不易。”
子楚背手而立,伸出来一只手揉了揉赵政脑袋道。
他脸上的笑容都快要融化了。
毕竟自己的嫡子第一次回来就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年少的赵政感受着自己头顶温厚的手掌,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来自父亲的宠溺,他短暂的有些失神。
但是,子楚却没有失神。
“汝等母子于赵国多艰,此次归家,当舒心缓心,一解疲乏,此时有事可吩咐家臣。”
“诺!”
赵姬笑着施礼道。
她自然能够从子楚那里看出来,他对于赵政似乎很满意。
“好好歇息。”
子楚笑了笑,拍了拍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赵政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他现在还要处理那位仙人的事情。
整个咸阳城上至君王,下至布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了。
“仙凡之遇啊!”
子楚感叹着走出了房间,日光将其的身影拉的修长,在赵政的眼中自己的父亲似乎一刹那异常的雄伟。
………………………
半刻钟之后。
朱红窗木之前,床榻之上,吕不韦与子楚相对跪坐。
子楚斟满了两人的酒尊,但是酒尊之内却是清水。
秦昭襄王薨,秦国上下禁酒,自秦王以至于庶民皆不可饮酒。
放下了酒盅后,子楚沉默一会,缓缓开口道:
“不韦,汝如何看那春秋先生?”
“仙人,凡夫俗子岂可议论。”
吕不韦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昔年轩辕黄帝遇仙人下凡最终可是铸鼎而飞升。
他只道是世人谣传,毕竟道听途说之事,仅仅是他见过做过的都不在少数。
可是今日,他却觉得那有可能是真的。
上古轩辕黄帝甚至真的可能御龙飞升了。
那可是飞升,多少人欲求而不得。
此次仙人下凡,又有谁有此命数呢?
他是否能够在其中有所收益呢?
太多太多的念头在吕不韦的脑海之中闪过。
子楚的手指不断转动着手中的酒尊,似乎对吕不韦的答复不太满意。
“不韦也,人中凤毛麟角之才,何故自谦?”
“凡仙之别,天壤之异,人不言未见、未知、未通之事,言此者庸人,不韦绵薄之才,亦不敢言于此。”
吕不韦摇摇头道。
他敢于冒着泼天之险,窃国而欲为侯,只因为他知道诸国国势,知道秦国宫闱之事,也知道王侯亦常人也。
知其可而敢为也。
但是,今日所议之人,已然不是凡人了。
那是西王母、九天玄女那般的仙人,辅天子于途,助人皇于困境,甚至身上有着长生久视的泼天之秘。
他又如何敢断言。
“无人知何为仙,只因世人不见、不知,现此唯有赵政有仙凡之羁绊,小公子为最知仙者。”
吕不韦缓缓道。
说道赵政,子楚开怀而笑。
无论是谁的儿子能从仙人拿到十诺,他的父亲都会为之自豪。
虎父虎子,虎子虎父也。
小小的夸了一下子楚后,吕不韦抬起头来,开始谈正事。
“公子言春秋先生,臣问公子何求于仙?”
“吾?”
子楚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求长生?求王位?亦或是求飞升?去看看那仙境的风光?
子楚的心中一时间竟难以抉择自己有什么是最需要求得的。
他踌躇了。
吕不韦笑了笑,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子楚的反应。
“公子可想明白?”
“吾虽为公子,亦是凡人,一时间贪念太多。”
子楚摇摇头道。
衣衫褴褛之辈,视其为天地贵者,应无所贪者。
殊不知人得到的越多,便所求的越多,欲之不止,唯此而已。
吕不韦摇了摇头,双目之中露出了一代权臣的睿智。
“贪念虽多,决断亦非难事,此时难在公子有何把握能说动那位仙人应下公子?”
“吾……”
子楚一时间哑然。
吕不韦似乎早就知道了公子难以断决。
“公子不妨见见那位仙人,知何为仙,才知仙有何求,又知如何可以求仙!”
“吾这便去之。”
子楚将酒尊之中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
吕不韦随之站了起来。
“公子莫急,此仙,秦之仙也,公子当请华阳夫人代王上前往,请公族族老亦同。”
子楚皱了皱眉头。
“不请朝野?”
吕不韦拱手道:
“不请,一者,人多则扰仙人清净;二者,此去当定下小公子拜师,此内事。”
“有师徒之义,公子才好继续拜访。”
说到这里子楚点了点头,那位仙人现在基本上谁也不见,只有赵政为之例外。
不过若是赵政拜师春秋先生,他这位父亲也好上门拜访了。
吕不韦继续道:
“此外,公子须知,朝野,王之朝野,王命不至,公子与朝野的关系,发乎法只于礼。”
“不过,王应该很快就会命王臣,试一试这位仙人了?”
吕不韦抬起头来,似乎一瞬间目光越过了一切,到达了那秦王宫之中。
所谓商人,便最善于揣摩人心。
子楚看了看这位从赵国将自己带回的豪商卿客,点了点头。
“就依不韦之言。”
………………
咸阳,秦王宫之中。
一册竹简,被送入了其中。
“终于要见见那位仙人了吗?”
“早就想见见了!”
一位风韵绰约的女子将竹简递出,淡淡道。
“传书于大王。”
竹简就像是滴水,其落入了静湖,一时间涟漪滚荡。
第十三章 大秦之兴
咸阳城内,一座高大的府邸之内,一身长袍的李春秋此时正坐在石椅上看着手中的书简。
他实在是不太适应跪坐,于是以山石为材,削石为椅,自己做了一把躺椅。
不想石椅冰凉圆润竟是比竹椅更舒适三分,颇得享受之感。
李春秋倚靠在石椅上享受着此时的惬意,他手上的竹简是秦国的《秦律》。
《秦律》成于商君。
昔年,秦孝公便是取商君之法,铸就了大秦的铁血重生。
这个常年在西戎与魏国战争之中的国度,奋然崛起。
成了此时天下最大的势力。
一法而乱天下之象,可见商君之能。
李春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了竹简上一个个文字,他靠着石椅子上闭着双眼,似乎在体味竹简之中每一字。
春秋刀笔,以刀为笔,此时的文字之中尚且带着锋芒,可想而知此时的世道。
半晌后,在划过最后一个文字后,李春秋将书简缓缓合了起来放在了腰间,缓缓睁开了双目,这一刻他眼中似乎一瞬间迸发出了利箭的锋芒。
“秦之律法,为农垦而生,为征战而生。”
“硬生生以一法而扭转天下秦人之心,令孱弱之秦国成为了一个杀戮的战争机器。”
“变羊而为虎,点石而成金。”
“商君之才,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啊。”
没有读过秦律的人,绝对不懂得这种感觉。
李春秋仅仅在秦律之中便窥探到了一个庞大帝国的雏形。
商君的变法可以概括为两个字:农、战。
秦国所有的一切,除了秦王之位都是可以用战功换的。
军功可以免罪,军功可以换钱、换地、免劳役。
所有你能想到,在战国拥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战功来换。
所以对于秦人来说,战场上那都不是敌人,那是会跑的军功。
虎狼之势就此而成。
而《秦律》之中所言:战场而死,有罪则耐其后。
更是堵死了所有人的退路。
是故秦人不能退,前面有军功,但是后面只有祸及家人的死亡。
《秦律》之严、之绝,旷古唯有。
也铸就了恐怖的秦军,尤其是大秦锐士,更是战国所有人的恐惧。
“英才不见,为之大憾!”
李春秋一声长叹,然后再次闭上了双目。
庭院之中只余淡淡的叹息声在回荡。
这时候,有两位身着大红色的长袍的女子走上前来。
李春秋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看了她俩一眼后,抬起右手摆摆手后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红妆艳丽,奈何李春秋早就看破了世间的粉红骷髅。
两名女子见状之后,从李春秋身旁的木桌之上拿起来了一份竹简,缓缓诵读了起来。
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第一次听的时候,李春秋都有点不相信这是在读律法。
但是听了两日后便习惯了。
两位红衣女子手中的竹简上文字与李春秋手中的《秦律》一字不差。
李春秋静静的听着,入世随俗,他需要尽快的学会先秦时代的雅音,这样才可以更好的在先秦的时代之中生存。
脑海之中的记忆的文字与语音相互映照着。
李春秋学习语言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强行将语音与文字联系起来。
这种方法很简单也很难。
“都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但是只是庸人不能做到过目不忘罢了。”
李春秋曾涉猎古文经史,华夏上下五千年,凡三五十载必然有一个乃至数个过目不忘之人。
当时读到时只觉得古人下笔略有夸张,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世上必然有着不出世的超世之才,过目不忘也不过尔尔。
郎朗的读书声在庭院之中回荡着。
两个侍女毕恭毕敬,咸阳城内传言此地主人,乃是仙人下凡。
若有她们稍有懈怠,怕就是要被这里的主人永贬地狱幽冥之所,永世不得超生。
这让她们丝毫不敢怠慢,光是读书便读的满头大汗。
“吼!”
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就在书籍即将读完的时候,一声虎啸声在庭院之中响彻。
侍女吓得将手中的书简都丢了出去。
仙人饲虎,这是整个院落的人都知道的。
白虎凶猛这也是整个院落的人都知道的。
一只白虎一个纵身跃入了李春秋的庭院之中,再次一声吼叫:
“吼!”
两个女子瑟瑟发抖的相互搀扶在一起。
世人在上,除了眼前的仙人,何人不畏虎?
李春秋闻声坐起身来,便在白虎的脑袋上一敲,将白虎敲了一个踉跄。
“一点都不老实。”
白虎被李春秋敲的身体一晃后,继续满脸慌张的咬着李春秋的衣角,将其朝着外面拉去。
李春秋皱了皱眉,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
“出什么事情了?”
白虎不言,依旧拉着李春秋焦急的往外走。
李春秋皱皱眉,然后随着白虎走了出去。
走到另一个院落之后,李春秋立刻便看到了躺在院落角落之中的母白虎,母白虎此时正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要生了。”
这两天母白虎显得格外的暴躁,老是动不动的打白虎,把白虎打的这两天都躲着母白虎。
到没有想到,这生产之时白虎居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原来是这样吗?”
李春秋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似乎隐隐记得是狮子还是老虎在生产的时候有驱逐生物的习惯。
“你倒是有心!”
李春秋随即缓步上前,他一手按在了母白虎的肚子上,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拍着母白虎的头颅。
母白虎像是要挣扎,但是力气太小挣扎不过李春秋,只是一声低声嘶吼。
“护犊天性,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李春秋淡淡道。
然后淡淡的雾气从李春秋的手上溢散出来,而母白虎贪婪的吸食着雾气。
随着李春秋的手上被淡淡的雾气笼罩,一瞬间,在院子之中围观的众人似乎感到了有什么恐怖苏醒了过来。
无与伦比的气势在李春秋溢散出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传闻,让众人对李春秋充满了敬畏。
那么此刻,一切已然悄然改变。
仙人,真正的仙人。
很快,满院子之中便跪了一地。
但李春秋熟视无赌。
《阴阳封契大道歌》在李春秋经脉之间运转起来,灵气透过李春秋的手掌舒缓着白虎的腹部。
吸入雾气的白虎此时的精神似乎逐渐恢复过来。
……………………
而此时高楼大院之外那条街道的三里之外,大道上华阳夫人的车撵走在最前方,秦国公族族老居第二,而子楚的车架则是跟在最后。
就行前的过程中,所有人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感到了什么。
三架车撵同时掀开了帘子。
六双目光遥望远处。
那便是仙人吗?
远处的空中似乎有着一具看不清的伟岸身影,矗立万古。
明明看不到丝毫的异象,但是车马上下众人却都能感受到那雄伟的气势。
子楚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吾儿,汝拥何等齐天洪福?”
只有驻足于此,才更知道那种难以言喻的强大。
“果仙人也!”
荣华婀娜的华阳夫人赞道。
“务要耽搁时辰,复行!”
宽阔的大道上,三架车撵随着这动人声音的响起再次前行起来。
第十四章 牝鸡司晨
咸阳城内,一道巨大的朱门之前,兵甲把守,林立两侧。
整个咸阳的人都知道那位来到秦国的仙人住在其中,但是所有人也知道,除非是秦国王室下令,否则没有人能够进入其中。
在灼热的日光之中,三架车撵缓缓停在了朱门之前。
华阳夫人三人从车撵之上走了下来。
公族族老赵曦成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府邸,微风吹动着他的苍白的须发。
这便是仙人所在了吗?
赵曦成已经想不起自己自从成为公族族老之后,除了拜见历代秦国君王之外,还这样慎重的拜见过谁。
但是显然今日开始,除了秦王之外,自己又要多一位需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
“母亲大人,待儿臣让人禀告一声。”
“嗯!”
华阳夫人鼻音轻轻响起。
她也在打量着这座府邸,府邸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她看的是那种势。
整座府邸看似只在咫尺之间,但似乎又远在天涯。
可观而不可亵玩。
在府邸上空,一种凝重不散的沧桑之势久久不散。
睥睨四方,亦如仙似神。
“无怪咸阳十万之众无人质仙。”
华阳夫人轻声道。
“自古之而来,山无仙则不显其名;湖无龙则不正其灵,吾朝时常经于此,未见其雄,今日一视,雄如泰山,怕是秦王之宫,亦不可比之。”
赵曦成身着朝服,单手抚着长须,声音带着长叹。
这时候,伫立两侧的兵甲将领上前一拜。
“末将见过华阳夫人、见过大夫,见过公子。”
“无需多礼。”
华阳夫人摆摆衣袖,朗声道。
“诺!”
将领站起身来。
这时候,子楚迈出一步,问道:
“春秋先生可曾出庭院否?”
“未曾,仅令末将取秦国《律法》。”
“如是,未几之前,庭院之内可有异动?”
“禀公子,院内没有得春秋先生首肯,末将不敢妄进。”
“善之,下去吧。”
“诺!”
将领缓缓退去,
这时候,子楚从袖口之中取出一竹简,递给了身侧之人。
“递拜帖。”
“诺!”
此时,庭院之中,李春秋缓缓的放下了手,淡淡的雾气从他周身流转而出。
朦胧之中带着一丝丝缥缈。
一时间恍如仙人在世。
庭院之中的众人见此,头低得更低了。
似乎不以五体投地,不以显其诚。
随着雾气滑落,无数的草木从李春秋的脚下破土而出。
而李春秋怀中刚刚出生的小白虎却不在意这个,它正贪婪的吮吸着李春秋的手指,小脸上满是享受。
在李春秋的脚下,母白虎轻轻地低吼着,似乎希望李春秋将她的孩子还给她,但是似乎又怕李春秋不答应。
“我还不至于抢你孩子。”
李春秋摇了摇头,无奈笑道。
然后他提着小白虎的脖颈,将自己的手指从小白虎的嘴中缓缓拔出。
“呜呜呜……”
失去了奶嘴的白虎在空中不断的寻找着什么。
李春秋俯身将其放在了母白虎的身边,母白虎立刻开始舔舐着小白虎的皮毛。
而这时候公白虎也凑了上来。
但是它刚刚伸出脑袋,就被母白虎一巴掌打在脑袋上。
这下把公白虎吓了一跳,它连忙跳回了李春秋的身后。
然后用着余光不断打量着小白虎和母白虎。
李春秋伸出手指在它脑袋上一敲,将其敲了一个踉跄。
“你啊,牝鸡司晨,没救了。”
随即他转身离去。
留下一地跪倒的众人,和被敲得一脸懵逼的白虎。
我可是老虎啊。
“吼!”
白虎一声低吼。
但是随即被母白虎一瞪,白虎立马怂了,它转身装作没看到母白虎的目光。
这时候,它面对的就是跪了一地的仆从了。
“吼!”
一声虎啸从白虎的口中传出。
霎时间,前一刻还跪了满地的仆从,立马跳起来飞一般的朝着院落之外跑去。
他们可不是仙人,对上这白虎十之**就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看着所有的仆从的惊惧,白虎很满意。
我还是很有威严的。
另一个院落之中,就在李春秋坐回了石椅上后,一个仆人匆匆进来一拜。
“禀先生,华阳夫人、公族族老赵曦成与公子子楚求见,这是拜帖!”
仆人抬手将拜帖呈上。
李春秋接过拜帖后,扫了一眼。
“请!”
这两日他基本上已经记下了八千余个字的读音,基本的交流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诺!”
仆人缓缓退出。
大门之外,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夫人、大人、公子请!”
仆人一拜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起步,但是始终保持着华阳夫人走在最前,公族族老走在次位,子楚走在最后。
走入院落之中,子楚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昔日将汝等赠与春秋先生,吾嘱言毕恭毕敬,不可懈怠,汝怎敢如此懈怠?”
子楚朝着庭院墙壁之中一指,庭院之中已然杂草遍地,看起来已经是很久没有人清理过了。
仆人对道:
“禀公子,非吾懒惰,实乃自仙人入府,四方之草木如沐天恩,日长十丈不止,非人力可敌,徒留为之奈何。”
“日长十丈?”
子楚呆了呆。
“不敢欺瞒。”
仆人低首道。
子楚摇了摇头,似是叹息,又似是感慨。
“仙人不凡,不知而言,吾之过也。”
“公子无错,实乃仙人之造化,世人难以窥探。”
仆人继续走着,下一个转弯之后,将三人带入了另一个境地,此时庭院之中草木更甚,如在山野之中。
恍然之间一声虎啸。
众人瞬间脚步一顿。
子楚转头便看到了三只白虎。
此时,仆人立马出言道:
“大人勿要惊慌,仙人之虎,不伤人。”
不伤人?
不伤人,就不怕了?
子楚强作镇定,但是华阳夫人与赵曦成却是已经开始抖了。
“各位大人,速行。”
仆人见此立马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而华阳夫人三人此时已经恨不得自己能够多长两只腿。
吕不韦跟在公子子楚的身后,走在众人最后更是两股战战,他总觉得那白虎在盯着他的后背。
走出来这一座属于白虎的庭院之后,众人终于见到了那一身白衣。
仆人上前道:
“禀大人,人已到。”
华阳夫人只见到远处的石头椅子之上,一个人背对着众人站了起来。
那人一身白袍素衣,也未见什么惊人言语。
但是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似乎整个天宇都低了下来。
华阳夫人感觉自己似乎一瞬间变得很渺小。
而子楚与吕不韦则是更加的恭敬。
赵曦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人,但是尽管他一生见过数不清的王侯将相,却在眼前人感到了雾里看花的感觉。
这时候,李春秋转头看向了公子子楚,笑道。
“吾仍记,汝乃赵政之父。”
第十五章 天命不在
深宅大院之中,公子子楚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的双目,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座通天彻地的石碑,无数星辰点缀其中。
像是有着无数天地至理盘踞其中,阐述着所有的未知。
在那石碑之上,他感到了深深的压力。
似乎有着星辰日月压在他的身上。
子楚楞了一下后连忙将目光移开到眼前这位的白袍上。
但是这位春秋先生身上仍旧像是有着无形的压力,让人不由得便自惭形秽。
这就是仙吗?
当年那些先贤是否第一次见到仙人的时候也这么狼狈?
庭院之中的四人都低着头,似乎抬起头来便是亵渎一般。
仍旧是壮年的吕不韦长袍之下,汗水已然是湿透了衣襟。
那位仙人似乎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
让其忍不住的惊惧,难道他算计的事情被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
“怎么不见赵政?”
半晌之后,李春秋像是全然无视了除了子楚之外的人,他拿着《秦律》的竹简,笑着朝着子楚问道。
庭院之中的众人之中,以华阳夫人地位最高,公族族老赵曦成次之,而子楚虽为秦国公子,实际上在这三人之中地位是最低的。
但是,眼前的仙人却只跟他言语。
子楚第一次感到了父凭子贵的异样感觉。
他躬身一拜道:
“回先生,幼子于家中休憩。”
等等!
子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猛然抬头道:
“春秋先生何时习得雅音?”
李春秋笑了笑,他随手拍在石椅之侧,数百斤的石椅在原地打了一个转,整个地面都在轻轻的震动。
随后李春秋坐在了石椅上,手指点了点手中的《秦律》竹简。
“入咸阳这两日所学。”
然后他看向子楚,笑道:
“汝来这里不会就想问这个吧?”
咸阳城众人以其为仙,此次这三位拜访自己,李春秋不信他们没有想法。
“仅仅两日?”
子楚缓缓吸了口气,叹服道:“先生果然仙人。”
“实不满先生,此次乃是为了犬子。”
“为了赵政?”
李春秋眼中饱含深意的看了子楚。
子楚拱手道:
“犬子有拜先生为师之心,敢问先生意下如何?”
李春秋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却都不愿意说出来,也是很有意思。
“吾曾许赵政十愿,已去其一,仍剩九愿,若其有拜师之意,自无不许。”
“但只怕,汝来此之意不在此啊!”
李春秋的话音落下,整个庭院之中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静。
沉默!
还是沉默。
诸人皆有所求,所谓的拜师不过是个幌子。
但是这个幌子一旦被揭穿,真相大白,那便会让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李春秋环视众人,也不言语。
最终,子楚的笑声打破了沉寂,他一拱手道:
“春秋先生所言不差。”
“子楚此次却有他求。”
“说!”
李春秋只是回了简简单单的一字。
“此次子楚亦是代秦国而来,敢问先生我大秦国势之运。”
子楚自然不是想问这个,但是作为秦国公子,站在公族族老与自己的义母面前,这便是他最应该问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吕不韦谋国,秦国兴则他兴。
而另外三人都是秦国王室中人,国家国家,国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国国势这是与他们切身相关的要事。
“国势?”
李春秋笑了。
他长袖一挥,落下了两枚石子,落在了石椅之上。
李春秋指着其中一枚石子道:“此汝父也!”
然后又指着另一枚棋子道:“此汝也!”
然后李春秋食指并拢轻轻一荡。
两枚石子便从石椅之上掉落。
“可汝大秦之国势,不在汝父,亦不在汝。”
李春秋的声音如是晴空霹雳,在空中炸响。
震的众人头脑嗡嗡作响。
“先生何敢妄言?”
赵曦成抬起头,看向眼前之人,尽管心中有怯,仍旧昂首高声问道。
大秦国势,不在公子,不在秦王,这是祸国之言。
若是常人,当处极刑。
“妄言?”
李春秋靠在了石椅之上,
话音响起,似乎震动着众人的耳膜。
“吾多汝两千载春秋之识,安能说妄言,不过天命不在此罢了。”
李春秋的言语之中似乎带着莫名的沧桑。
那是浸透历史的悲凉。
赵曦成这辈子见过很多奇人。
宣太后、秦昭襄王、白起等等。
但是眼前之人不仅是他最看不透的,也是他见过最奇怪的。
他哪怕是听着眼前这位春秋先生的狂言,竟然觉得这便会是未来。
无可更正,无法修改。
一时间,赵曦成心有戚戚。
“天命不在我大秦?”
“难道我大秦不足以荡平四海吗?”
已然老矣的赵曦成抬头似乎是对苍天的质问。
他大秦自西边苦寒之地而起,与西戎争,与渠梁争,与巴国、蜀国争,一路走到天下诸侯之位。
自商君起,秦国出多少旷世之才,辅大秦之伟业,求函谷关东出,荡平天下。
难道就因为一句‘天命不在’就让数辈之人心血尽丧吗?
“吾不服也!”
老头嘶哑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回荡。
一时间众人皆是悲态。
只有吕不韦心生悸动。
两千年?
眼前的人已经两千年春秋了?
吕不韦下意识抬头,但在看到李春秋的双目之后,又猛然低下了头颅。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跟在子楚身边的如此年纪的怕只有那位文信侯吕不韦了。
李春秋笑了笑。
“何用悲哉?秦国非是不兴,实乃其之盛在于子楚之子,赵政!”
“嗯?”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但是李春秋的言语却丝毫没有停滞。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自此**之内,皇帝之土。东到大海,西涉流沙。南及北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莫不臣服。秦德昭昭,秦威烈烈。恩德所至,泽及牛马,这可是汝之子秦始皇刻下的。”
“子楚之子,赵政?”
“秦始皇?”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
子楚愣住了。
赵曦成愣住了。
就连华阳夫人也愣住了。
“吾子刻下的?”
子楚整个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