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熟识
苍凉、晦暗。
永远阴暗的天宇,永远苍白的大地。
这里没有一丝生机。
随着弥漫的雾气升起,苍白色的大地之上,无尽的阴兵在雾气之中呼啸而出。
青色的古灯在雾气之中幽幽的闪烁着,在行进的阴兵其中似乎有着无尽的哀嚎。
车轮在大地之上缓缓的转动着,每个囚车之上都有着无数的人头,他们在哀嚎,凄凄惨惨的声音在整个大地之上起起伏伏。
其中有一座巨大的囚车,与其余的囚车相比其中没有一丝丝的哀嚎之声,也没有攒聚的人头,有的只是一位身着帅甲的青年男子,双目紧闭。
他身上挂满了箭簇,满身鲜血。
青灯摇曳,伴随着似乎莫名的低语,苍白而没有一丝生气的车辆在大地之上渐行渐远。
直到一座巨大的城池出现在无尽阴兵的身前,那诡异而无常的阴兵才缓缓慢了下来。
古老的城墙沧桑而大气,像是历经了无数年代岁月,见证了无数阴魂的行过。
在城墙之上,篆刻着“酆都城”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一种不可言喻的霸道在其中隐现。
展露出一种无情的审视之感。
在高大城楼前,护城河上城楼放下入城之桥,阴兵有序的进入了城池之上。
在城内,街坊排列有序,层级井然。
可大街之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一切都在无比的寂静之中。
此时,在城内的酆都殿中,秦广王身着第一殿阎罗冠冕,站在酆都大帝身边。
这次,因为长平厉鬼丛生,且为古战场,遂并非是地府十殿阎罗属下的黑白无常勾魂索命。
而是酆都大帝手下的阴兵,受令行事。
秦广王低声道:
“这次,酆都大帝可知我捉拿为谁?”
“谁?”
酆都坐在高座之上,随口问道。
在他身前的桌案之上,放着一卷地图,上面勾画着阴间现在所有人的封地与阴魂人数变化。
而他的双目时刻都盯在上面,不是闪过思索之色。
“这可是大帝昔日的熟人。”
“我熟识之人?”
酆都这时候才缓缓的抬起头颅,双目直视眼前的秦广王。
他确实有着无数昔日的部下,随他从无尽灵海而出只有司马靳。
难道是他昔日的部下?
“大帝可还记得长平?”
秦广王淡淡道:
“那昔日四十万坑杀之人堆积而成的万人坑,在灵气与无尽阴气、死气之下,昔日赵国主将赵括与近万赵军全部化为厉鬼。”
“这次我借酆都大帝阴兵,所行之事便是将之擒拿。”
“赵括吗?”
酆都一瞬间想起了这位昔日的对手。
也想起了那昔日被他坑杀四十万阴兵,这是他一身之中最大的愧疚。
以至于他临死之时依旧念着此事。
秦广王继续道:
“此次之事,因与酆都大帝有旧,不如由大帝决定此等众人去留。”
他这是卖给酆都一个面子,毕竟两人此时在无极宫那位的赦令之下,执掌阴世法令,低头不见抬头见。
酆都闻言眼前珠帘微微一晃,道:
“如此,谢秦广王了。”
他意思是秦广王的情意,他领了。
秦广王躬身一拜,道:
“我还有十殿之事要处理,便不再叨扰酆都大帝。”
“秦广王慢走。”
在秦观王退出了酆都殿后,酆都大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墨笔。
十余年恩怨,从阳间到阴间,也该了了。
远处,在那无尽阴兵驶入城池之后,阴兵随即返回了驻扎之地。
赵括的囚车随即被缓缓打开。
恍惚之中,赵括似乎听到一声呼唤。
“传赵括入酆都殿!”
那声音之中好像有着无尽的威严。
赵括被猛然被惊醒,却发现自己被镣铐锁住。
在他身前左侧是一身着白色长袍,头戴高冠的人,而右侧则是一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高冠的人。
“酆都殿?”
“是阴天子吗?”
赵括依稀仍旧记得自己与阴兵战败被俘,此时是要带他去见那位阴间主宰吗?
压住赵括的黑白无常闻声一颤,连那无形的脚步都似乎一顿。
这厉鬼还真敢说。
下一秒,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在赵括耳边。
“阴间是否有阴天子,我等不知,你这次要见的乃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
赵括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便是阴间主宰吗?
黑白无常带着赵括从阴兵居所而出,在层层阴兵镇守之中走向了整座城池之中的最高的大殿。
赵括看着两侧的无数驻守阴兵和那庄严肃穆的黑色,在自己身前略过。
直至那大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铺面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威严。
像是有一位男子在俯视着所有阴魂。
进入大殿之后,一位身着黑色龙服的伟岸男子坐在那雕龙之案上,看着赵括。
赵括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面貌,像是那面貌被无尽的雾气遮掩。
“禀酆都大帝,犯人已带到。”
黑白无常身体拜的很低,在这位阴世最高位的大帝身前,两人心中不禁的有些胆颤。
“都下去吧!”
一道厚重而沧桑的声音响起,像是整个大殿在共鸣。
“诺!”
黑白无常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缓缓退下。
在黑白无常退下之后,赵括拜道:
“赵括见过酆都大帝。”
“亦想求问酆都大帝一事。”
“何事?”
高案之上的伟岸身影微微侧了侧身。
“敢问酆都大帝白起可在阴世?”
“这不该是你问的。”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氛围都凝固了一般。
“可大帝,白起坑杀我赵国四十万降卒,此不世之仇也。”
无尽的怨气在赵括身上升起,他有怨气,不然成不了厉鬼之躯。
那近万赵军也有,不然成不了如此之势。
“此事勿要再提。”
“国战之事,无有善恶,无有怜悯。”
“汝等枉死,遂成厉鬼,酆都愿化解此怨气,许汝等封地,此后只有阴间诸侯赵括领兵,不再有阳间恩怨。”
“你可领部下西去,可愿意?”
那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着,酆都注视着眼前的赵括,他确实有着愧疚。
但是再来一万次,他仍旧会选择杀,因为这是对秦军的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月票加更)
无极宫之中,永远是恬淡,加上几分捉摸不透的缥缈。
在皓白的汉白玉中央的琉璃高台之上,一身白衣,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李春秋盘坐在琉璃高台之上,尽显仙人之姿。
在他身前琉璃之上是之前常威送来的诸国信件。
李春秋曾于诸国留有信件的通道,是留于妖族之事与人间异事二事的通报。
在太阴学宫之中,还有一只鲤鱼自学宫而出,未曾有消息,也不知去向何方,会搅动何等风波。
此外,在人间之地,在李春秋引入灵气之后,亦会有诸般变化于此世界之内,或生异象。
倒是不知,这次诸国这信件,可是有那鲤鱼的消息了,还是有什么异象出现?
李春秋盘坐琉璃高台之上,右手手指轻轻一抬。
那封来自赵国的信件随即凭空漂浮在半空之中缓缓打开,其中信件随之展开。
李春秋看着自己的眼前的信件,忽然间笑了。
“世间帝王越老越糊涂啊!”
“他还真敢想。”
“诸国也是这般想法吗?”
李春秋手指在座下琉璃之上一点,所有的信件全部在半空之中展开。
“惶恐吗?这倒是正常。”
李春秋确实是没有想到,阴世出世会引起诸国王室的惶恐。
不过这也正常,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对于阴间实际上没有完整的构架,有恐惧才正常。
想必是他们已经见到了阴世阴兵之恐怖。
但是这位赵王竟然想要入主阴间,享那永生不死。
他何德何能?
要是廉颇,倒是还够三分。
但是这位赵王,除了幼年之时,有过一次惊人之举,便再也没有可说之事。
如何当得?
“不过世间机遇,当有一线生机。”
李春秋沉吟了片刻,微微抬头。
他还是准备留下一线生机,他如果把大势做死了,世间便再也没有半点波澜。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便是仙秦的天道。
世间没有那遁去的一,该是何等索然无味。
“传公子政!”
念及至此,李春秋的声音在无极宫之中响彻。
在无极宫入口之中,有宫奴立于殿柱两侧,闻声而动,将信息传出。
这是常威专门留下的宫奴。
不多时,一身黑衣越发稳重的公子政自远方缓缓走入无极宫之中,躬身而拜。
“弟子拜见师尊。”
“起!”
李春秋轻轻一抬手,在琉璃高台之前的公子政凭空轻轻被扶了起来。
公子政拱手道:
“不知师尊召我来此,所谓何事?”
最近太阴学宫之中也没有什么大事,难道是师尊有意再次指点自己修道,可自己最近似乎也没有突破。
琉璃高台之上的李春秋,伸出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一封信轻轻的从高台之上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落在了公子政的身前
“此为赵王信件,你且观之。”
赵王信件?
公子政将地上的信封捡起,然后展开。
“这………”
信中的内容将公子政惊呆了。
“赵王有心入主阴世啊!”
他直接下了断论,这信封之上的意思太明显了。
甚至如果赵国国君不知太阴学宫与阴间关系,还有挑起阴世与太阴学宫纷争之意图。
可惜,他赵王不知,所谓阴间不过是自己师尊铸就的一方世界。
在公子政评判完信件之后,坐在高台之上的李春秋不置可否,他手指再次轻轻的在高台之上点了点,从琉璃高台之上扫落数张信件落在公子政的身前。
“此为诸国信件,也看看吧!”
公子政依言将信件一一打开,诸国在信件之中所问皆是那阴世帝王是否会起攻占阳间之念头。
公子政端详完信件之后道:
“诸国畏惧,尚且可以理解,不过师尊一道赦令昭告天下即可解众人之忧。”
“但赵王……”
公子政不说了。
他什么意思,他师尊定然是知道的。
李春秋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赵王想到了,诸国之王即便没有想到,也不远了。”
“有谁可以拒绝长生呢?”
“师尊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公子政立刻反应了过来。
李春秋淡淡道:
“我开了这昭昭大世于世人,我如果压死这世间的一切,这世界会像一潭死水。”
“且让它动起来,我总要给这世界留下些许变化。”
“至于是否有利于我,这不重要,世间变动不过于我如天地之蜉蝣,蜉蝣岂可左右乾坤?”
“那……”
公子政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师尊。
李春秋轻声道:
“政儿,你觉得如何给他们这个机会?”
公子政思忖了片刻道:
“天下一,此乃大势,秦之强,亦乃大势,就让他们争其中的功德。”
李春秋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这是想让天下人,帮你一统天下。”
公子政耸了耸肩,道:
“还是要借师尊您的势。”
“借便借,不过小打小闹,而且我本来也从未想过在中原掀起战事。”
“但是你需要记住,未来的中原一统之后,我可再也不会任凭你再借半分势,那时天地再大,也要你独自一人闯荡。”
说到这里,李春秋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公子政闻声而拜道:
“弟子知晓。”
“如此,让他们争争也好,也好弥补地府空位,不过期间细节,你可要想清楚。”
“此事,你与武安君相合计。”
“三日后,以太阴学宫的名义发往诸国,他们不是想争吗?”
“要争就应当在明面上争,争他个光芒万丈。”
李春秋双目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大局,其中黑白交错,纵横百步。
“诺!”
公子政躬身而拜。
“那弟子先行告退。”
“去吧!”
李春秋淡淡道。
在公子政离去之后,琉璃高台之上,一身纯白的李春秋看着地上的信件,随手一划,纸张瞬间化为飞灰,散于天地。
“想要?”
“可以。”
“但是我给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的命数了,。”
李春秋轻轻的声音在无极宫内回荡着,很快便消弭无声。
浩大的宫殿之中,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诱惑
邯郸。
赵王宫内殿之中,赵王着诸侯王之冠冕翻阅着奏折,竹简之上多是赵国之内农耕之况,与刑狱典司日常。
可今日的赵王却无心细看奏折,他只是简单翻阅了一下奏折,然后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
随即赵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着在王位之上呆的越久,他便越感到经历不济,每天早上都会醒的格外的早,而晚上则是会辗转难眠。
至于白日之中老是觉得困顿。
而这种感觉这些年来越发深重。
赵王能够感到自己的似乎是年岁不多了。
但是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
“太阴学宫有消息了吗?”
在宫闱深厚的王宫之中,赵王赵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疲惫,但是在这声疲惫之中还有着一丝丝的兴奋。
赵王贴身的内官闻声,躬身道:
“禀王上,虽然信件还没有到达邯郸,但是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日。”
满头白发的赵王微微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日信件从邯郸王宫之中送出,赵王便时刻等待着结果。
上一次他这样等待,还是长平之战的时候等待战果。
不过可惜,当时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赵国几乎一败涂地,幸好那位秦国君王并不放心白起,临阵换人,才使得赵国缓过来了这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次他是否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上苍,你已经在等待之中辜负了寡人一次,这次总要给寡人一些希望吧。
就在赵王沉思的片刻之间,在内殿之外,忽然有人纵马直入赵王宫。
在内宫之中可以听到清晰的马蹄声响起。
在急促而来的马蹄声之中,有人高声道:
“禀王上,太阴学宫信件,已然八百里加急送至邯郸。”
赵王猛然站起身来,他身子站的笔直,双目之中似乎有着一抹神光闪过。
两侧的内官被吓了一跳,很久没有看到赵王有这么激烈的动作了。
“呈上来。”
赵王声音之中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在赵王应许之下,身为信使的男子负轻甲进入了内宫之中。
他整个人的呼吸还未平复,便将一份信件双手呈上。
“王上,太阴学宫春秋仙人赦令。”
就在内官准备按照规矩上前的将这信件接下的时候,赵王伸手按住了内官的肩膀。
内官回了回头,见到是赵王之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来。
“王上。”
“寡人自己来。”
赵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没有遵循以前内官将信件呈上的规矩。
他亲自大步走到了信使身前,接过了信使手中信件,然后他快速打开了信筒,将信件取出。
太阴学宫用的是秦国新出的宣纸,其薄如蝉翼,光鲜亮丽至极。
在将信件拿在了手中之后,赵王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结局的到来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即便他是赵国的王,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心中依旧忐忑。
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中的信件缓缓打开。
赵王快速的阅读起来了手中的信件。
他双目之中的神采越发的清晰,像是时光在他的身上回溯回到了他年轻的时候。
所有的内官面面相觑,没有知道赵王看到了什么。
但是所有的内官都清楚,赵王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阴世神位吗?”
赵王将手中的信件牢牢的攥在手中。
这是一个恐怖的机遇。
不容错过分毫。
“传令廉将军入宫。”
赵王拿着手中的信件坐回了虎纹桌案之上,将之放在了桌案之上,像是等来什么他一直期待的东西。
“诺!”
内官随之离去。
此时信使抬头道:
“禀大王,此赦令据言太阴学宫不仅发给了赵国,也发给了中原诸国。”
“不是其余的都是回信吗?”
“小人专程问过,这赦令是太阴学宫通传天下之令,四方之令,全部是一样的?”
“一样的?”
赵王皱了皱眉,他忽然之间有些拿不准了。
究竟是那位仙人说的全部是真的,还是仙人想要挑起诸国之战?
就像是他之前试探太阴学宫一般。
“不管如何,都要争一争,长生不死,便是阴间也是难得啊。”
赵王双手紧紧的握着了手中的信件。
不多时,廉颇便到了赵王宫的内宫。
他知道这个时间也是太阴学宫差不多回信的时候了,此时赵王召见于他多半是这事出来最终的结果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结果。
但是廉颇知道无论是什么结果,这都是足以左右赵国朝堂的政局。
在廉颇走入内宫的时候,整个内宫之中只剩下了赵王一人,左右全部退下。
“臣下拜见赵王。”
廉颇躬身而拜。
在廉颇的身前,赵王坐在桌案之前,静静的看着放在桌案之上的信件。
见到廉颇到来之后,赵王将信件递给了廉颇道:
“起身看看。”
“诺!”
廉颇从赵王手中接过了来自太阴学宫的信件。
在打开了手中信件之后,廉颇双目之中瞳孔一缩。
“竟然真的给了。”
“那位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廉颇被眼前的信件惊到了,这信件之上所言,几乎是明摆的写着,阴世神位就在那里,去拿吧,
“不只给了寡人。”
似乎知道了廉颇想的是什么,赵王抬了抬头道:
“整个崤山以东的诸国全部收到了这封来自太阴学宫之中的赦令。”
“阴神神位,天下共争。”
“什么?”
廉颇下意识张大了嘴。
“这不是局吧?”
“寡人摸不准,廉将军可有判断?”
“臣下不敢妄断。”
“叫你说说而已,不必紧张。”
廉颇深深吸了口气道:
“臣下以为此乃秦国之局。”
“为什么?”
“这成神之法,是卖国之道。”
“诸国尽亡,独善于秦,此不是灾?”
廉颇的态度很是坚决,他真的怕赵王直接入套了。
现在苍老迅速的赵王已然经不起半点的诱惑。
“卿所言故是有些许道理,但是如果是真的呢?”
赵王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廉颇。
如果是真的,王上你便要以整个赵国成全您自己吗?
廉颇一瞬间,迷茫了。
这还是自己的君主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场大梦
上下苍茫,肃穆。
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在飘起的薄雾之中似乎隐藏着一座雄武的宫殿,赵王极目远眺似乎是想看清它的样子,却总看不真切,如同雾里看花。
赵王赵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似乎隐隐记得自己在与廉颇相见之后,在赵王宫卧榻之上入眠。
但是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这陌生的境地。
这里无上无下,亦无四方,茫茫一片。
只有眼前那看不真切、遮掩在迷雾之中的雄伟宫殿影子。
赵王环顾四方,看不到一条道路,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
“这是哪里?”
赵王的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之中不断回荡着,却没有一声回应。
他只能朝着那隐隐约约的宫殿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王感觉似乎过了数年,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一座雄伟肃穆的大殿出现在赵王的身前。
大殿整体呈现着一种晦暗的格调,与赵王所有见过的宫殿语种不同。
肃穆、威严、死寂…………
无数的词汇在赵王的心中一跳而过。
赵王轻轻的抬起头来,在那高大的宫楼之上,立着一块牌匾。
酆都殿。
赵王心头一跳,像是惊醒了一般。
酆都?
那不是阴间大帝的名讳吗?
难道我死了?
大殿静静的矗立在赵王赵丹大的身前,可赵王却失神了。
这一切像是一场恍惚的梦境,却又如此的真切。
但是如果真的是梦境,那么为何他如何都不能醒来。
难道真的是死了?
赵王按捺着心中的惶恐,大步走入殿内。
酆都殿之内,所有的颜色依旧是黑与白相互交替,带着晦暗的背景。
可赵王却发现无论他如何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自己周围的事物,而在此之外的事物则是彻底的黑暗。
每当他前进一步,身后的视野便少了一分,而身前的视野便多了一分。
“这到底是哪里?”
赵王赵丹在大殿之中疾驰而过。
宫殿之内环绕着一种触及灵魂的气息,像是无可名状的伟岸在俯视这一切。
冰冷而宏伟。
可惜,依旧没有丝毫的回应。
赵王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的走下去。
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在赵王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篆刻着龙纹雕饰的黑色桌案,在桌案之上有着一大气的铭牌,上面写着:赵王丹之座。
“我的?”
赵王心中的困惑越发的深重,他缓缓的坐在了座位之上,似乎这本应该是他坐落的位置。
在赵王落座的一瞬间,整个宫殿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只有他身前的桌案仍旧呈现在明亮之中。
下一秒,赵王的对面也亮了起来。
那是另一个桌案,上面也有着一铭牌写道:楚王完之座。
在桌案之后同样也坐着一着诸侯王之服饰的男子,他此时也正在打量着赵王。
“你是?楚王?”
赵王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到底是不是一场大梦?
“寡人是楚王,赵王也到了这里?”
楚王也是满脸的疑惑。
未给两人丝毫交流的时间。
下一刻,两人身侧一个个桌案亮了起来。
同样的铭牌,不同的名字。
每个桌案之上都坐着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子。
在所有的桌子都显示出来之后,整个大殿都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巍峨宫殿,带着一种不可言语的威严与冷寂。
但是还有一处是看不透丝毫的浓密黑暗,那最上座的位置。
“诸位都到了。”
一声沧桑与冷漠至极的声音震动着整个宫殿。
“谁?”
众人纷纷向着那声音传来之处转过头去。
那是那最上座的位置。
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忽然有着一双巨大的双目睁开,双目呈现着一种灰白色的光辉,其目光审视着所有的一切。
赵王丹抬头仰望着那巨大的双目,一瞬间他有一种莫名的错觉。
像是他是在一位无边的巨人眼前的蚂蚁,此刻正在被巨人无情的审视着。
“汝等可以叫我酆都,吾主宰阴世大道,执掌死亡之世。”
酆都?
诸国之王此时心头狂震。
酆都大帝,据仙人斋传言为阴世最高神灵,受令于东岳大帝,又称北阴大帝、北太帝君、酆都北阴天子,为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的上司,司职统管酆都之下的罗酆六天的六天鬼神。
所以说他们现在都是在阴间吗?
似乎预感到了众人的想法。
那道俯视着众人的身影,如同天地震动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汝等并非死去,只是因有上神与寡人言阴世神位之事,遂寡人以托梦之法与诸位相见。”
赵王丹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颊,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这是梦?”
“所以说我们此时都是在各自的梦中?”
那巨大的目光落在赵王丹身上,赵王丹在一瞬间感受到一种无上存在审视感。
“你们在我的梦中,一切都是梦,只有尔等为实。”
所以说这全部是一场大梦,但是众人确实出现在了酆都大帝眼前。
所有人抬起头望着这那宏伟的不可言语的身影,
他们真的见到了阴世主宰?
那么这位阴天子所言上神是谁?
阴天子主阴间一切事物,有谁可以被他称为上神?
东岳大帝吗?
“敢问酆都大帝,上神可是太阴学宫之中那位?”
赵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阳间之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酆都,但是此时坐落在这位阴间主宰面前,他只有说不尽的恭敬。
“不可说,他不说,寡人亦不可说。”
“可说者,唯有阴世封神之事。”
双目抬起看向了在座众人,像是看着一群蝼蚁。
“阴间神位,封两种,一者为地府秩序之内,管理阴魂轮回与阴阳两界拘魂之事;一者为五方鬼帝之下,统御阴世一方的鬼王,维持阴间本有秩序,此次上神所言,所封便为鬼王之属。”
“阴世神位,只授功德滔天之辈,此次人间大劫将起,秦主劫,归天下为一统,其中有功德滔天之辈,可以封神,汝等可以有疑问?”
“阴世神位可否长生?”
楚王抬起头望向了那不可言语的无上存在。
“阴世不灭,轮回长存,长生与否,看汝等造化。”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神
晦暗幽深的大殿之中,冷色的石柱撑起了这宏伟大气的大殿。
那双浮现在半空之中的双目,像是苍生的双目,其冷冷的俯视着所有人。
给予众人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
酆都大帝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过,若是不犯阴间律令,四方鬼帝之下,有着阴间神位的鬼王,长存千年却也是可以。”
“有些鬼王千年不过弹指,有些便是千年都是勉强,不重修为,时光之下,飞灰湮灭,不知凡几。”
“汝等若是有机会入主阴世神位,需记得大道之下,唯有修为为重。”
有着阴世神位的鬼王?
修为为重?
在这位统御阴世的酆都大帝的言语之中,楚王似乎明白了什么。
似乎在阴世之中,还有着没有阴间神位的鬼王。
而鬼王若是有着修为在身,或许可以去寻求那长生不死的无上境界。
可阴世究竟是什么模样?
对于这些对阴世神位有着追求的君王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在阳世众人皆知其之模样,可阴世却无人知晓了。
所以众人只能赌。
不过千年寿命,无论如何也要赌一赌。
世间君王有几人可以忍受自己成为一黄土之后,进入阴世之中成为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那五方鬼帝呢?”
楚王继续问道。
传言之中,酆都大帝直隶便有十殿阎罗与五方鬼帝。
能够直属于阴天子的部下,应该很不一般吧。
酆都殿上,那俯视一切的目光闻言微微一蹙。
整个大殿之中,似乎所有的空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
无比的压抑,像是高山崩于前,浪潮千丈碎奔于身。
“五方鬼帝,若无犯阴间赦令,万年不过弹指。”
“但五方鬼帝,阴间重职,不是尔等可以想的。”
阴天子的话语之中已然说的很清楚了。
五方鬼帝虽然可长生万年以上,但是不再这次封神的范围之内。
此次的封神范围只在于,五方鬼帝的隶属之下的鬼王。
赵王丹默默坐在自己的桌案之前,他的脑海之中还是那酆都大帝说出的“不可说。”
在这位酆都大帝说出不可说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最开始他怀疑这是一场骗局是多么的可笑。
那位秦国太阴学宫之中的春秋先生比诸国所想的地位更加的高大。
就连阴天子也要称为上神的存在,他根本不用一切阴谋诡计来对付他们。
众人对于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从此刻起,赵王所要考虑的便是这阴世神位如何争之。
而在场之人,全部是他的竞争对手。
赵王丹环顾了一眼在场的诸侯王,这其间有人他见过,有人他未曾见过。
你们终会败在我手里。
赵王丹在心中默默道。
……………………………………
大梦一场,多少春秋。
一夜风流,可曾数尽落花。
第二日的清晨,东方微微露白,在邯郸的赵王宫之中,日常之中多是失眠的赵王这一日醒来的格外的早。
昨夜之中,有着夜雨连连。
此时,出了宫楼之中,赵王感受着那混淆着泥土芬芳的味道。
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展开双手嗅着泥土的芬芳。
帝王衣袖垂下,在阳光下赵王似乎整个人的精力都有所恢复。
“这是生命的感觉,而我要的便是活下去,无论阴世还是阳间。”
这一刻,赵王决心已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传廉将军。”
赵王丹放下了双手,道。
不多时之后,廉颇便来到了内宫之中,昨日一夜,他一夜无梦。
“廉将军,你猜寡人昨夜见到了谁?”
见到廉颇之后,坐在卧榻之上的赵王率先开口道。
“臣下不知,还请王上明示。”
廉颇拱手道。
“你可还记得阴世为谁主宰?”
赵王笑着问道。
“酆都大帝?”
廉颇说出声之后,才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直视赵王。
这是见到了北阴酆都大帝?
赵王似乎很满意廉颇的震惊之色。
“对,寡人昨夜被酆都大帝以入梦之术,邀入酆都殿之中,与寡人同入酆都殿的还有诸国君王。”
“在恢弘的大殿之中,酆都大帝说此次阴世封神之道,是一位上神吩咐于他的。”
“上神?”
统御一世、执掌生死轮回的阴天子,也有他也要称为上神的存在吗?
廉颇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那位春秋仙人?”
要真的是那位春秋仙人,他们之前的怀疑就像是一个笑话。
“虽然阴天子不肯言明,但是十之**。”
“那位的身份,比我等所想的要高的多。”
“西秦,有大运道啊!”
赵王悠悠叹道。
“不过,寡人也有大运道,阴世神位,吾父辈几许,唯有寡人赶上了。”
“所以,王上心意已决?”
廉颇抬了抬头道。
“将军不愿帮我?”
赵王皱了皱眉。
“君让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况且于它?”
廉颇能够说什么,作为臣子,他如何做都是错的。
“好!”
“寡人期待着与廉将军阴世之中把酒言欢。”
赵王站起身来,从桌案之上取下两尊酒尊。
“这杯酒请将军!”
“敬王上。”
廉颇接过酒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
此时,在咸阳城外的太阴学宫之中,无极宫之中,一身威严黑色龙衣的白起缓缓醒来,他此时的模样正是在阴世之中北阴酆都大帝的模样。
入梦之术,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在千里之内,将天南地北各在一方的拉入同一个梦境之中。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琉璃高台之上那位。
“你似乎有着疑问。”
高台之上,李春秋的声音缓缓响起。
“仙人,魂魄也有终期?”
白起抬了抬头道。
李春秋随即笑了笑道:
“宇宙也有湮灭之时,何况于魂魄?”
“魂魄一旦从无尽灵海之中被取出,不经轮回,便会逐渐消散。”
“所以,我才要立下轮回。”
“轮回究竟是什么?”
白起抬了抬头道。
李春秋笑了笑。
“生死轮回,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当轮回立于阴世之时,你便知道轮回为何物。”
第一百七十章 宁为玉碎
一梦酆都殿,心念一瞬决。
在见过那苍凉霸气的恢弘宫殿之后,见过那俯视一切的北阴酆都大帝之后。
赵王便再也不想这是否会是骗局,他只想一件事,是否有一天他可以走上那大殿,哪怕是作为鬼王上殿亦是不错。
什么人间帝王,不过弹指百年,阴世神位不比那人间帝王快活?
赵王宫之中的内官们这几日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因为赵王忽然之间变了,像是找回了他失去的精力一般。
赵王最近将赵国积累的奏折全被批完了,这是自长平之战后,赵王的桌案之上第一次出现了奏折的空缺。
并且赵国朝堂之上,无数的官员被罢黜,一批新人被快速提拔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帝王想着什么,或许只有赵国肱骨廉颇将军或许知道。
这一日,在赵王宫内宫之中,赵王坐在上座之上,在他身前是他真正的心腹,也是目前基本上赵国朝堂的支柱。
这几日之中,赵王丹将昔日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全部清理了。
若是不谋大事,留下众人或许更加安稳。
但是,要谋略那阴世神位,在赵国之内便留不得丝毫的桎梏。
在赵王之前,廉颇坐在仅此于赵王的位置之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赵王要说什么。
赵王环视众人,道:
“尔等或许很好奇,寡人最近的举动。”
“寡人清肃了整个朝堂,不顾勋贵公族阻碍,将整个朝堂整为了寡人的一言之堂。”
“但是只要十天,你们便会发现除了秦国之外,诸国之王都在清肃朝堂。”
“究其根本,诸国之王与寡人都在做一件事。”
诸国全部在清肃朝堂?
都在做一件事?
下座之人面面相觑,这是发什么大事了?
可最近也没有人听到风声啊。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仅此于赵王的廉颇将军,却发现廉颇的面色淡然至极。
上将军廉颇已经知道了吗?
众人更加疑惑了。
国有大事,朝臣不知,怎会如此?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赵王站起了身来走下了王座。
“你们可有人听过阴世?”
“阴世?”
朝臣之中为之哗然,整个中原大街小巷现在都在流传着阴世的传闻,难道王上说的是这个阴世?
一位老臣上前问道:“可是诸国荒野传言之中所言的阴世?”
赵王闻言笑了笑道:
“那可不是传言,就像是秦国存在仙人一般,真实的存在于世人不可见的世界之中。”
“昔日,有密探自仙人悯处传出消息,秦公子政亲口承认了阴世的存在。”
“阴世,为北阴酆都大帝执掌,其下司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统管酆都之下的罗酆六天的六天鬼神,世间之人生死皆由其令。”
“嘶………”
赵国朝臣闻言吸了口气,世间竟然有这般鬼神吗?
北阴酆都大帝,统御阴世,执掌生死,何等霸道。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死后都在这位神灵的执掌之下吗?
如此看来,这位北阴酆都大帝或许比那秦国所谓的仙人,更加恐怖。
见到朝臣神色之变,赵王似乎更加满意,他继续道:
“遂寡人秘信于太阴学宫,求问阴世大帝成就之法,得太阴学宫之中春秋仙人回信,言阴世神位之事,封神者可阴世化鬼王。”
“十日前,寡人夜色之下被北阴酆都大帝引入酆都鬼城,入酆都殿,在北阴酆都大帝之下,与诸国之王同论封神之事。”
“北阴酆都大帝言:大劫之中,若有人持大功德于世,便可封阴世鬼王神位,受令令于五方鬼帝之下,享千年之世。”
满座朝臣闻言,连嘴都忘了合上。
春秋仙人、北阴酆都大帝、阴世神位、享世千年…………………
一个个词汇在满座朝堂大臣的脑海之中一连串的蹦出。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言语。
赵王走到众人之前后,转身再次走向了王位,他慷慨激昂道:
“寡人欲争此长生大道,阴世神位。”
在走到王座之前,赵王丹再次转过身来,看向了所有的朝臣。
“寡人若为鬼王,必然引诸位,入阴世共享长生,诸位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下位诸臣闻言一愣,就在众人想要开口应下的时候,一位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是赵国上卿,赵苏。
“敢问王上是何等大劫,当取何等功德?”
赵王丹微微皱了皱眉,他双目直视着这位上卿赵苏,半晌才道:
“秦将起大劫于世,统天下一也,此间有大功德者,可以封神。”
“什么?”
朝臣之中一阵哗然。
有人立刻抬头问道:
“王上,赵国可在一统之列?”
赵王默默地点了点头,哗然之声更胜。
赵苏拱手道:
“大王,此亡国之举,窃以为人间之事,不可依鬼神之意。”
“可这若是寡人之意呢?”
赵王双目眯了起来,眼眸之中带着一丝丝杀气。
熟识赵王之人便知一旦赵王眯起眼来,便是真的怒了。
“大王可是要做亡国之君?”
赵苏丝毫不惧,直视赵王双目,争锋相对道。
“国之必亡,何以不可谋封神之位?”
赵王淡淡道。
平静之中丝丝杀机隐藏在这波澜不惊之下。
赵苏闻言上前三步,走到了众朝臣的最前方,朗声道:
“臣下,赵人也,长平之战时,臣下兄弟七人,除了臣下之外,皆亡于秦军之手,国仇家恨,不可同之,大王欲谋阴世神位,臣下问大王一句,即便大王谋得,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赵王闻言双目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这是指着他的脸骂他是不肖子孙啊!
“不可同之。”
朝臣之中数人上前一步,站在了赵苏身后。
或许有大势,但是君子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大不了玉石俱焚,但决不可卑躬屈膝。
赵王看着众人笑了,像是被人背叛了一般。
“哈哈哈………这便是寡人的心腹?”
下一秒,赵王拔剑而起。
“上前者,全部压入大牢之中!”
赵苏淡淡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抗。
但是这也是最好的反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仗剑
这一幕不止出现在赵国,楚、魏、齐、燕、韩等等都有着不甘于亡国之人。
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之中,也正是这些不甘于亡国之人,在始皇帝死后,挑起了诸国复兴的道路。
秦灭而诸国生,历史说不清谁对谁错,或许所有人都是无错的。
但是在要争阴世神位的诸王面前,这些人都是桎梏,都是阻碍,只有扫出殆尽才能腾出手来与诸国相较。
诸国消息传到太阴学宫之中,已然是五日之后。
太阴学宫之中,潜龙宫之上,魏无忌在宿舍之中有些失神的捧着手中的信件,信件之上是他王兄的亲笔信,还印有魏王的印章。
这是魏国朝堂的消息,赵王所行之事,也在魏国上演着。
魏王以铁血手段镇压所有的不满,现在整个魏国是他一言之堂。
那些所有站在对立面之上的人,全部下狱。
在信中,魏王就问了一个问题:魏无忌是否支持他。
“你也收到了?”
宿舍大门缓缓被推开,楚国春申君黄歇手中也拿着一份信件。
他看着眼前同样拿着一封信的魏无忌,甚至不用猜,便知道魏无忌手中信件大体写了什么。
“我该怎么选?”
魏无忌扬了扬手中的信件,最终将手中的信件扔在了桌案之上。
他现在想喝酒,但是太阴学宫之中,学子禁酒。
所以他只能喝清水,将自己桌案上杯子倒满了后,魏无忌又给黄歇到了一杯酒。
“你猜我是怎么选的?”
黄歇同样将手中的信封扔在了桌案之上,轻轻道。
“我不知。”
魏无忌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
黄歇摇了摇头,世间便是同一种痛,也可以痛出千百种感觉。
他与魏无忌所愁之事是一件,又不是一件。
端起了身前的杯酒,黄歇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道:
“看着自己的殚精竭虑维护的国家一朝覆灭,对所有人都是难以忍受的。”
“除却赵魏韩之外,哪个王室没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但是终有飞灰湮灭之时。”
“这一次,我支持了楚王,他是我一手扶持出来的帝王,像是我自己教出的学生,若是楚国不可守,我所作的便只有让楚国臣民与他少受些苦楚。”
所有的决定都或许是艰难的,但是总要作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黄歇已经做了出来,从进入太阴学宫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做着这个决定。
此刻也该是有一个结局。
“我和你不一样!”
魏无忌轻轻摇了摇头。
黄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是魏国信陵君,是魏国王室。
黄歇若是支持王上,仍旧可以说是愚忠之臣,他却是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是不一样,可也一样。”
黄歇双目依旧盯着杯中倒影,淡淡道:
“就算是你不帮助魏王,他难道会放弃?就算退一步讲,如果没有此世,结局你不是也已经看了吗?”
黄歇指的是那本从末日世界之中带出的奇书,依照上面所言,即便没有此事,诸国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魏无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魏王想让我见秦王,与之达成盟约。”
黄歇将杯中的清水饮尽了,道:
“现在的诸国若不是那位不想起兵戈于中原之地,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一群想着怎么输的诸侯王是那么的让人悲哀。”
“可惜悲痛之臣,心中之悲却是君王眼中之刺。”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魏无忌道:
“你要帮魏王吗?”
一切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那是我兄长,如果一切必败,那么我情愿他过好一些。”
魏无忌说完转身躺在了床上,似乎是醉倒了一般,闭眼睡去。
杯中亦非是酒水,怎会醉人?
可惜水不醉人,人自醉。
醉人者,愁也。
春申君黄歇看了看眼前的魏无忌,他似乎已经睡熟了。
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黄歇道:
“明日学宫之中,关伊子将带众人出太阴学宫,明日卯时于太初广场集合,不可错过。”
黄歇说完,摇了摇头,也不管魏无忌是否听见了,他转身倒在了床上也睡去。
似乎是他也喝了陈年的老酒一般。
………………………………
第二日一早,东方之上微微露白,关伊子便带着门下众人出了太阴学宫,直走入那平原荒野之中。
这是太阴学宫之中常态,行走于天下各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关伊子走在最前方,与太阴学宫之中多数从无尽灵海之中被复活的人一般,关伊子也是石躯模样。
在平原荒野之中,阴气渐重,阳气渐衰,关伊子走在众人的最前方,身影几乎化为一道残影。
而身后众人牢牢跟在其后,即便魏无忌与黄歇为太阴学宫末等之人,也丝毫不见落下。
在一处山脉峡谷之处,关伊子忽然停下身来。
他看了看四方地势,然后闭上眼感知着四方气脉,最终缓缓睁开双目。
“阴世之说,尔等想必已然听过。”
“今日所教,便是除却厉鬼之法。”
“世间有厉鬼,或因天生夙慧,或因机缘巧合,躲过了阴曹地府的审查,为了防止它们祸乱人间,汝等便需学驱鬼之法。”
“这不是是传说之中,阴间勾魂使之职?”
魏无忌猛然抬头道,在他问出之后,才缓过神来,于是又道:
“吾等如此是否会僭越?”
关伊子摇了摇头道:
“若是阳间有厉鬼纵横,祸乱阳间,便是阳间之事,阳间若是有人斩杀厉鬼,阴曹地府亦不会追究责任,因为若有阴魂肆虐人间乃是地府失职。”
“但是如果在斩杀之际,遇到了勾魂使呢?”
魏无忌再次问道。
关伊子忽然笑了笑道:
“那就看你们谁更加快了。”
下一刻,在草木浓密之处,忽然起一阵阴风。
关伊子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似乎化为一道白虹掠过长空,那浩然正气横纵四方,锋锐至极的剑气,一闪而逝。
长剑归鞘,浓密的草丛之中一段青烟而起,飘散在空中。
“你们若是有这般之剑,便是阴间勾魂使也快不过你们。”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气运
关伊子剑术便是在太阴学宫之中,也有着冠绝之势。
剑锋三尺三,折尽天下兵。
他不仅授道术,还授剑术,平日之中最喜锋芒。
若是有人可以有剑道惊艳之态,他都会大加赞许。
“弟子明白了。”
魏无忌轻轻瞥了瞥那散去了的青烟,回味那一剑锋芒之时,他拱手一拜示意自己已然知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这些被那位神通通神的宫主从阴世诏令而出的老师,多有不凡之处。
甚至可以说诸位大贤在历史之上的盖棺定论,不如他们在太阴学宫之中的座位排序。
“明白,下去就应仔细琢磨,不然日后有厉鬼袭身而不能自保,便遗笑于大方之家,失了太阴学宫的颜面。”
关伊子一边训诫着一众学子,一边朝着阴气渐深之处行去。
他此次从太阴学宫之中仗剑而出,可不是来炫技的。
为的便是让诸位找到练手的厉鬼,纯熟技艺。
在关伊子走后不久,山野之中浓雾渐深,忽有阴风而起。
一黑一白,时隐时现。
黑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白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两道虚影在从荒野草丛之上行过,满地荒草自动散出一片道路。
而他们所行去方向便是那太阴学宫学子的方向。
随着一阵阵阴冷的风凭空自起,两道虚影渐行渐远。
若是有人通阴阳眼,便可以看到两人在大地之上行过,不时私语。
阴世主死,万物皆静,便是黑白无常在阴世话语也不多。
但是一到阳间,两人言语便多了起来。
“我刚刚似乎听到有人在评论我等鬼神。”
“不是似乎,是确实有人在评论我等。”
“不敬鬼神,此应为罪。”
“酆都大帝赦令,阴世鬼神非阴魂作乱不得扰乱阳间,法度可容不得我等胡作非为。”
“前方不是有阴魂作祟吗?拘魂之时,显露身形,稍作惩戒。”
“如此倒是也可。”
……………………………
黑白无常闲谈之声,如阴风恻恻,逐渐远去。
最终随着两道虚影消失在了远方。
远处,青山如龙,地势勾结,盘根错节之处,有一两山相交的山谷于此,山谷浓雾,如为深渊。
关伊子一身道袍裹着石躯,昂然气度,长剑配腰间,望着那深谷道:“地势天成阴险之处,浓雾不散其中,此为聚魂之地,便是无有阴魂于内,也会生出阴煞,却是汝等练剑的好地方。”
“随我入谷。”
关伊子一身令下,众人随之入谷而行。
踏入浓雾之中,温度骤降。
耳边似乎有不知名的事物低语,越深入峡谷深处,这低语便是越发的清晰。
像是有人在耳边梦呓。
玄都一身蓝衣,身上已然不再有着补丁,这身衣物是琅宫宫主老聃所赠,以奖励其不耻下问,敏而好学。
背负着天问剑,玄都可以感受到天问剑的丝丝轻吟。
似乎有着随时想要出鞘的念头。
“不急,再等等。”
随着玄都安抚的话语响起,那轻吟的天问剑渐渐恢复了平静,像是被安抚了的孩子。
此时,在浓雾之外,黑白无常驻足于此。
“他们似乎已经进去了。”
“我们也要快些,有厉鬼伤人,按照阴世法度,此乃吾等之责。”
黑白无常随之化为一道虚影没入浓雾之中,一时间经久不动的浓雾似乎翻滚了起来。
一段手铐脚镣碰撞的叮当声在浓雾之中响起,似乎是追魂的歌谣。
而此时,在浓雾之中,在太阴学宫学子耳边的梦呓,越发的清晰。
本来平静的浓雾也翻滚了起来,而那种寒意几乎要钻入众人的肌骨之中。
“注意,已经不远了。”
关伊子开口提醒道。
“是!”
太阴学宫的学子纷纷应了下来,长剑出鞘,寒光凛冽。
他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太阴学宫学子下修文史社稷,上修道法玄通。
持剑可以斩妖除魔,一剑当百。
就在那关伊子出声后不久,在浓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个身影,为首之人是一老者。
他看着众人似乎也是一惊,问道:
“你们可是也迷路了?”
太阴学宫学子为之一愣,但是下一刻忽然缓过神来,荒郊野外阴魂聚集之地,哪里来的迷路之人,便是有人与厉鬼同居也活不了太久。
这些人是鬼的可能性可比人大的多了。
“你们这些人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玄都背负天问剑,轰然出鞘,一道剑气席卷。
那一道道身影瞬间像是显露出原型了一般,所有人的面貌快速的干瘪下去,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一个个骷髅,在骷髅之上,有着一个个巨大的咬痕。
“这是老虎的咬痕,据说在老虎食人之后,可以奴役被食者的魂魄,这些应该都是伥鬼。”
关伊子看了看那些瞬间逃散了阴魂,并未追击,只是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伥鬼只不过是奴役,只有那山中恶虎才是最终的恶首。
“有些奇怪,此地不应是老虎所喜之地才是。”
关伊子皱了皱眉。
此时,黑白无常已然到了众人身后,有着阴间赦令加持,只要他们不主动显露身形,众人便无法看到他们。
要是有道行高深之辈,即便是看到了他们也会当做没有看到他们。
毕竟阴阳有别,各有各的规矩。
但是此时真正见到了太阴学宫的学子,黑白无常却呆了呆。
在阴神的眼中太阴学宫学子身上像是有着无形的光华包裹着,竟然有些不可直视之感。
“他们身上那是?”
鬼神可以观人之气运,但是他们从未在阳间见过如此恢弘气运之人。
如果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但是洪福齐天。
“看来,这些人有些高人庇护,还是不要与之冲突。”
黑无常满面怒容之上露出了丝丝回忆之神色。
“我曾有幸聆听秦广王言语,他曾说过阳间的水比阴间深的多了,可见阳间必然有着诸多神圣,如此大能之辈,我等还是不要与之冲突。”
“倒是可以在其落难之际,施以援手,或者可以在那打能面前留下一些映像,若是有一日可以求上,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高于无常
在山谷之中,地势越发的低洼,潮气与湿气蒸腾而起,在太阴学宫学子落步之地泥土微微下陷,露出微微水渍。
空中再也没有那似乎梦呓的喃语,有的只是阴风呼啸。
无比的阴寒从山谷呼啸而出,钻入人之肌骨。
玄都周身法力一震,将阴寒之气尽数震出。
“如此阴寒,来者不善。”
他神情严肃至极,因为他身后的天问剑在频频示警。
而在众人身后,魏无忌则是静静感受着阴寒。
这是他近距离体会阴世的一个机会。
在那阴寒之中,魏无忌感受到的冰冷与强大。
“这便是兄长所求阴世的感觉吗?”
魏无忌呢喃自语道。
再复行数十步,一处寒潭出现在太阴学宫学子身前,在寒潭之上一丝丝雾气蒸腾而起,烟雾缭绕,丝丝不断。
无尽阴气从水中渗出,如有腊月寒冬。
凛冽而霸道,那寒气数倍于峡谷外部。
关伊子观之寒潭面色一变,他袖袍一甩,无尽雾气翻滚起来,一瞬间露出了一片真空,在虚空而视,山脉如龙,大势翻滚。
所有的龙势自远方而起,汹涌而来,全部没入这寒潭之中。
“不妙!”
关伊子长剑出鞘,握于手中,剑身轻颤,剑意引而不发。
“山为龙,水为血,群山归一吐真血,这是真龙喋血,阳极生阴之地势,有大凶之地。”
大凶之地?
众人为之愕然。
玄都闻声也面色一变。
“真龙喋血,极阴之地,养尸之地。”
“这里要是真的有一阴魂,怕是有着大神通。”
天问剑随之出鞘,落于玄都手中。
随即太阴学宫之中众人纷纷长剑出鞘。
此时,黑白无常不知何时,已然到了众人身后,相比于众人,他们持阴间赦令,又身为阴间勾魂之人,他们可以看到的更多。
那寒潭之下,似乎无尽阴气汇聚,有一个看不清真切的身影正在吞噬着一切阴气,发出阵阵嘶鸣,像是虎啸之声。
恐怖至极的阴气波动,像是巨大的波澜,席卷四方。
白无常长时间保持着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
“这是有着一修为极深的厉鬼于此,看样子,似乎不是人躯。”
“按照阴间赦令,我们应该上报,换牛头马面来此。”
黑白无常在阴曹地府受令于十殿阎罗之下,地位次于文武判官,牛头马面,枷爷,锁爷。
而世间非人之阴鬼,则是由牛头马面镇压。
若是更加恐怖的厉鬼出世,则是由阴兵军阵镇压。
昔日长平战场便是阴兵出世,镇压了所有一切。
“来不及了!”
黑无常摇了摇头。
下一刻,那寒气逼人的寒潭之上,平静瞬间被打破,水面随之波动起来,像是有着洪水猛兽从中醒来一般。
水面波动越来越大的,整个寒潭像是沸腾了一般,雾气不过须臾之间便被吹散,寒风如刀,阴气如刃。
大地之上,被犁出千道沟壑。
无尽的气流朝着太阴学宫之中的众人席卷而来。
关伊子手中长剑激荡,剑意冲霄而起,一剑劈开了整个阴风。
而那寒潭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整个潭水瞬间倾潭而出。
大浪起,波澜动,一方寒潭卷千方之势。
关伊子提剑而起,长剑如龙,寒潭之水随之而起。
像是被剑势引动,长剑在极高点,反手而落。
水流倒流而下,一道锋锐剑气随之而下。
潭水寸寸碎裂,泛起千万水花。
在寒潭深处,似乎有一道漆黑的身影,随之而动,在碎裂的寒潭之水中,缓缓露出身躯。
那是一副虎皮,包裹在一具老虎的尸体之上,恐怖的阴气包裹在其上,如有实质。
弹指之间,寒气浓烈何止数倍。
像是本来被阻挡在门外的风寒,忽然被人掀去了房门,风寒霎时逃离了牢笼。
寒潭边上,魏无忌等学宫末座的学子被冻得瑟瑟发抖。
那寒潭之中的老虎双目之中似有火焰燃烧,寒潭之水再次被掀起。
这时候虚空之中一道锁链,忽然勾在了老虎的身躯之上。
“阴司有序,勾魂索魄。”
黑白无常两人握住了锁链将阴魂虎魄奋力朝着寒潭之外拉出,那锁链之上阴世道纹隐隐显露。
将虎魄之躯身上的阴邪之气都压了回去。
“这是?”
“阴世鬼神!”
关伊子持剑于半空之上,低了低头便认出了黑白无常。
太阴学宫也有典籍记载阴间,可是只是浅谈数句,语焉不详。
关伊子也因此问过琅宫宫主,当时宫主老聃曾言:阴阳有别。
被拉出了极阴之地的阴魂虎魄奋力挣扎着,黑白无常紧紧握住锁链,与之僵持不下。
“我来助两位鬼神。”
关伊子见此景,运足法力,引长剑自空中而落,一刹那剑气吞吐。
一剑刺入了阴魂虎魄躯体之中,下一刻虎躯之内,恐怖的阴气席卷而出,将关伊子荡了出去。
而阴魂虎魄却也因此一剑却失了根基,被阴世所赐拘魂锁链捆了个牢固。
黑白无常仅此化为道虚影,一闪便出现在了虎魄阴魂身前,以双钩穿过其琵琶骨,定住它身形。
虎魄阴魂嘶声长啸,却在琵琶骨被穿后,周身阴气不能运转,只能受制于人。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心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这阴魂虎魄即使才修炼一月,但是此地得天独厚,可谓是集天地之造化。
他二人是趁着此虎魄未有发现二人,才偷袭成功。
两人手中的锁链对于阴魂天生克制,被锁链缠身厉鬼,便是修为高深也不能挣脱。
这虎魄却以一敌二,险些挣脱二人手中锁链。
要不是有那修为不错的人间修士那一剑,即便是被两人偷袭,拉出了极阴之地,也未必会被两人拘魂而去。
“多谢这位先生了!”
抬头之后,黑白无常才发现眼前之人,竟然不是人躯,似乎是以某种极其高深的手段将魂魄拘于身内。
“多谢黑白无常才是。”
关伊子老脸有些发红,他之前可是说过狂言,这次可是被当众打脸了。
“此阴魂我二人要压回地府之中,便不在此停留,有时间来阳间拜谢先生。”
“好,我在咸阳太阴学宫等二位。”
关伊子自知以刚刚那一剑来揣测这位妖魔修为,这虎魄过于强大,说不得今日即便能够安然离去,太阴学宫几位末等学子说不得也要折在这里。
他心中也是对此二人生出感激,于是留下了自己的居住之地,只待有时间报答此时之恩。
“如此,暂别。”
黑白无常话语刚刚落下,便化为两道虚影,压着虎魄阴魂幽幽而去。
不过片刻便隐匿在了虚空之中,不见踪迹。
在黑白无常离开之后,立身于关伊子身边,被黑白无常惊到的魏无忌才忽然开口问道:“老师,这位鬼神是?”
关伊子望着远处黑白无常消失的地方道:
“阴间拘魂使之上的黑白无常。”
“比之地府鬼王如何?”
魏无忌再问。
关伊子皱了皱眉道:
“鬼王司职于五方鬼帝之下,无常司职于十殿阎罗之下的城隍之下,鬼王之位自然要高于无常之位。”
“不过鬼王不可出阴世之地,倒也算是各有千秋吧!”
“高于吗?”
魏无忌这一刻似乎想透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言得之
苍凉、古朴、大气、低沉。
酆都鬼城城墙之上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沧桑,配着晦暗的苍白大地,勾画出一副低沉的画卷。
“哗啦啦………”
铁链在古老的大地之上摩擦着。
从远而近,靠近着酆都鬼城,在大气苍凉之下,显示出一种幽暗的韵律。
在那城墙之上,以秦隶书勾画出“酆都鬼城”四个大字,肃穆大气,似乎审视着众生的喜怒哀乐。
苍白色的宏伟城门前,一道道游魂从此进入酆都鬼城,举目望,阴魂攒簇,一望无际。
古来多少阴魂,都等着过这酆都鬼城城门。
那铁链声自远而近,到了众鬼身前,阴世游魂不由的让出一条道路。
那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还有一道锁链牵引着两道身影之后。
黑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白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这是阴世黑白无常之首,有权上十殿见秦广王的阴世衙内,在阴间便是手握重权鬼差。
一众游魂与勾魂使甚至不用看,便可以从他们身上的阴世赦令之上感觉出来,赦令是不会作假的,由秦广王与酆都大帝所受,不同等级的阴魂身上的赦令气息都不同。
在黑白无常的阴世赦令气息是一种深厚之中的大气,沾染着一丝秦广王的气息。
让众鬼忍不住的从灵魂深处发出莫名的畏惧。
两人在酆都鬼城之外赶回酆都鬼城,不用说必然是刚刚从阳世归来。
游魂眼中带着一丝羡慕,阴阳隔天险,所有的阴世游魂没有酆都大帝的赦令,都出不了阴世。
那阴世秩序约束着阴世的一切,比世间所有的锁链都要坚硬。
而勾魂使的眼中则是带着敬畏,他们是阴间最底层的使者,平常莫说是见秦广王,便是连十殿都上不了。
“哗啦啦……”
黑白无常身后的锁链被扯动,铁链发出低哑的声音。
在那修长的铁链的尽头,捆着一只被弯刀穿了琵琶骨的阴魂虎魄,淡淡的黑气缠绕着它的身躯之上,发出迫人的气势,将两侧的游魂吓得连忙散开。
守城的官吏很快上前为黑白无常推开了那苍白的酆都鬼城的大门,大门转动发出“吱吱”声,像是一场沧桑大梦的开始。
所有的阴魂抬头望着大门之内,在那大门之后的酆都鬼城之中,无数游魂穿梭,像是一道道虚影流转。
整座鬼城异常的宁静,哪怕万鬼穿行也依旧不见丝毫的声响,像是有着一座恐怖的存在压抑着整座鬼城。
进入酆都鬼城的黑白无常都严肃了起来,他们知道那是什么压抑着整座鬼城。
那是阴间的秩序,也是酆都大帝与阴曹地府的威严。
行过阴间无数的街坊,黑白无常走入了一座矗立于酆都鬼城中线之上的恢弘府殿之中。
这便是阴曹地府,统御阴间所有拘魂断案之地。
“先见见牛头马面两位上位吧。”
白无常提议道。
“理当如此。”
黑无常也应和道。
黑白无常拘非人之魂,这是僭越,即便事出有因,也当详细解释。
毕竟为一殿之下,总要相见,且阴世秩序严格,容不得半点错漏,无论是在十殿之上,还是相互之间都要解释清楚。
毕竟地狱之所,便是鬼神也不想轻履。
可惜,黑白无常登门之后,却是发现牛头马面也已经出了阴世在外,遂只好先登上第一殿与秦广王汇报。
第一殿之上,晦暗之中带着压抑至极的威严。
一身宽大的帝王之服的秦广王坐在那黑纹龙形桌案之上,正在整理阴世户籍,与善恶之道。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极其宏伟的生命,蜷缩在一座宫殿之中,似乎是整个宫殿都变得狭小起来。
在黑白无常进入十殿第一殿之后,秦广王头都没有抬起。
直到黑白无常躬身行礼,汇报道:
“禀秦广王大人,此次吾兄弟二人出阳世,出了些许问题。”
“说!”
秦广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出一个字。
却如若千钧压于黑白无常身上。
在第一殿外,他们二人或许是身居高位的阴世衙内,但是在这第一殿之中,在秦广王面前,他们二人与那刚刚被驱入酆都鬼城的游魂没有丝毫的区别。
“此次异常之处,非是由勾魂使所报,乃是有人之厉鬼,而是有一阴魂虎魄,居于真龙喋血的极阴之地,渐成气候。”
黑白无常拉了拉手中的锁链,此时在锁链尽头的本来凶厉至极的阴魂虎魄正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此时秦广王微微抬了抬头,只是一眼,阴魂虎魄便后退了数步,整个身躯瑟瑟发抖。
“此乃僭越,为何僭越?”
低下头颅的秦广王冷冷质问道。
无论是谁,都不能败坏阴间秩序,因为那位正在审视着阴世。
黑白无常闻声,言语之间都慌乱了起来,他连忙解释道:
“禀秦广王大人,小子二人见到阴魂虎魄之时,这孽畜正准备于阳世放肆伤人,遂吾兄弟二人与阳间修士将之伏法。”
秦广王闻言顿了顿笔,然后落笔道:
“如此,倒也无错,你们遇到什么阳间修士?”
黑白无常二人战战兢兢的答道:
“不知只是知道他们来自一个叫做太阴学宫的地方。”
“太阴学宫?”
整个大殿似乎一瞬间寂静了下来,秦广王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笔墨抬起头。
那一双威严至极的双目直视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只觉得如有阴山凌顶,惶恐不能自已。
半晌之后,秦广王忽然笑了。
“汝等倒是机缘不错。”
“还发生了什么?”
黑无常小心翼翼地道:
“那位先生邀请我兄弟二人去太阴学宫一叙。”
秦广王随之沉吟了半刻,道:
“此事,汝等自己心里清楚便好,莫再与他人分说,这说不得是尔等的大机缘。”
“至于这阴魂虎魄,交给文武判官,汝等无错,且下去吧。”
想了想后,秦广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嘱咐道:
“日后要是在遇到太阴学宫之人,恭敬些,莫要失了我阴世礼数。”
“诺!”
黑白无常躬身应下。
秦广王随之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
在离开了第一殿之后,黑白无常相顾无言。
在往日之中,秦广王最多不过与两人说过三句话,可此次却多次嘱咐。
“看来那太阴学宫…………”
“嘘!慎言,日后,选一不错的日子,再上太阴学宫拜访,秦广王大人既然说是机缘,那我等更要慎重。”
“此言得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武信君
太阴学宫之中,轻纱一般的雾气笼罩着如同画面之中投影而出的楼阁,山水画意,仙台楼阁。
关伊子在昨日之中便回到了太阴学宫之中。
对于所谓的实习意外,他只是简单在招摇宫之中做了备注,毕竟在太阴学宫之中,外出实习过程之中发生意外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之前,墨翟带领太阴学宫学子研究高爆炸药,不也是有着数人受伤。
对于太阴学宫而言,大部分的伤势只要没有当场暴毙,都是能够救回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关系。
至于其它都是小伤,大家都是修士回去养着就好,有时候不看医生才是稳妥的表现。
相比于各个老师手下的项目实习,医学是最安稳的,因为只有他们不需要外出实习,只要在太阴学宫之中等待自己的同学们实习意外便好。
但是面对如此热情的学医同门,便是太阴学宫学子也是有些怂的,于是小伤都是自己扛着,反正修道之人天生命硬。
其实,对于意外,曾经李春秋曾经想予以更改,但是奈何太阴学宫的学子和老师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如果没有因为求知受过伤,怎么能够说自己曾经求知过。
换句话而言:如果没有付出,他们会感受不到得到的幸福感。
李春秋也就任凭他们去了。
太阴学宫之中,云雾依旧,可有人却是已然不再往日的模样。
这一日,在太阴学宫正中的龙虎大道之上,一身稳重之中带有极致的文青气质的魏无忌眼神之中再也没有迷茫,他的步履稳重的朝着学社之中走去。
刚刚踏入学社之中,魏无忌便看到靠在画廊朱红色柱子之上的范增,他将手中的书简放下,笑了笑道:
“我猜信陵君是来找公子政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魏无忌看着眼前的范增皱了皱眉,有时候在太阴学宫之中,整个会有一种让人恐惧的感觉,因为太阴学宫的同门太聪明。
这时候,愚笨会成为一种异类。
范增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籍放在画廊的横栏之上。
“我与玄都是好友,玄都与公子政是好友。”
“阴世神位之事,自然略知一二。”
魏无忌闻言叹了口气,道:
“公子政真的很看重玄都。”
闻言范增笑了笑,然后又叹了口气道:
“公子政一直觉得若是有一人可以成为他的同门,便是玄都,便是我都差上几分。”
谈到公子政同门,整个谈话的氛围似乎都带上了莫名的气氛。
整个太阴学宫之中有谁没有想过被那位半年不曾出过无极宫的存在收入眼内,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眼前之人肯定也想过吧。
魏无忌挥散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臆想,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范增身上,岔开话题道:
“我确实是来找公子政的,不知道范兄弟可否告知?”
范增轻轻笑了笑,似乎是觉得他太心急了,但还是回道:
“公子政现在在招摇宫与一人下棋。”
“多谢!”
魏无忌道谢之后便瞬间转身离去。
范增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笑道:“不知道你见到那位会是什么表情,局中人,局中子。”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这终归与他无关。
………………………………
招摇宫,太阴学宫夫子所居之地,若论居住环境是除了那高居于太阴学宫中央俯视一切的无极宫外首屈一指的存在。
淡淡的雾气之中,汉白玉铺成了视野之中的一切,大气之中带着低调的奢华。
闲暇的夫子会在这里论道、下棋。
当然,太阴学宫首席弟子玄都与那位仙人弟子公子政也经常出现在这里。
此时,一身黑衣的公子政正坐在招摇宫湖面之上的巨大石盘之上,他轻轻抬起手将黑子落在的棋盘之上。
在期盼之上,黑白大龙纠缠,此一子而下,胜负已分。
“这一局我胜了,武信君。”
公子政淡淡道。
此时他锋芒已然不似昔日,但却与那不可言语的霸道一起内敛其中。
“是我输了。”
坐在公子政对面乃是石躯之身,他轻轻的笑了笑,称赞道:
“公子不愧是仙人弟子,棋道一日千里。”
公子政随之摇了摇头道:
“先生赞缪,这招摇宫之中,那黄石先生便胜我不止一筹。”
身躯之人再次笑了笑道:
“哪里可以事事压人,公子已然人中龙凤,不必纠缠这些小道。”
公子政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站起身来,道:
“有人来找我了。”
此时在招摇宫的入口之处,魏无忌缓缓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跨入招摇宫的大门。
一入大门,魏无忌便看到了站在湖面石台之上,望着他的公子政。
“魏无忌见过公子政。”
魏无忌上前躬身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他为末座,论身份要低于公子政。
这是太阴学宫之中的礼节。
公子政似乎丝毫不惊讶于魏无忌会来找他。
“信陵君,是来替魏王结盟,争那阴世神位的。”
“秦魏联合,大利于秦。”
魏无忌回道。
“赵国留学之人也是这么劝我的。”
“信陵君若是没有新意的说法,那么政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这是将之以军,魏无忌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公子政如果真的想要什么说法,无忌只有一个说法,因为魏国有我。”
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张狂,但此刻竟然有些恰如其分的味道。
公子政笑了笑道:
“好!”
“政等这一句话,有些时日了。”
“崤山以西,诸国人物,也只有信陵君了。”
公子政似乎是在感叹,下一秒,他转过身来道:
“给信陵君介绍一下政身后这位,他乃是我大秦昔日武信君张仪。”
“舌战天下,以三寸之舌而乱百万雄师,纵横捭阖,不知道信陵君可有兴趣学一学?”
“公子是要?”
“崤山以东诸国愚钝,我请信陵君指点一下众人。”
魏无忌一瞬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局,这位公子政或许从他收到魏国而来的那封信的时候,便已经在等他了。
但是他不得不接下这个局,因为除了魏国之外,无数人在等着这位公子政点头。
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阳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归魏
魏国都城之外,魏王出城十里相迎信陵君归国。
站在城外的荒野大道之上,魏王目光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位自己的兄弟,魏王一直抱有着一种矛盾至极的态度。
国之君位,不知道引得多少兄弟阋墙。
他这位兄弟才情旷世,享誉天下。
无论是文治武功都远远胜于魏王,魏王时常想若是信陵君是一个无能之辈,他都容得下信陵君,但是偏偏信陵君不是。
俯视崤山以东六国,若是论盛名天下无以出其右,这是何等威势。
当然,魏王也不是一直如此忌惮信陵君。
即便从他登基开始,信陵君之才远胜于他的传闻便一直环绕在魏王的耳边,可魏王依旧觉得他不比信陵君差上多少。
直到一次对弈。
昔日,魏王曾与信陵君对弈,当时忽闻赵王来犯边境,他欲起兵甲防范,可信陵君却淡淡道:无事,只是赵王打猎罢了。
事后,果然如此。
魏王遂开口询问,信陵君道:赵王身边有我之门客,其之言行也于我鼓掌之中。
当时,魏王心中不是赞他自己这位兄弟的才能,而是畏惧。
信陵君尚且不是赵国之中,且赵国邯郸与魏国大梁遥遥相望,他尚可以将赵王行踪变化握于鼓掌之中,那么他这位魏王呢?
是不是也时时刻刻的在信陵君的监视之下?
此后,魏王便对信陵君便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在信陵君窃符救赵之后,这种恐惧感再一次加深。
连虎符他尚且可以随手得之,随之用兵千里,救下了被凶悍秦军围下的赵国。
这种谋略、这种胆魄、这种兵势、这种声威,让魏王简直寝食难安。
他当时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这位兄弟回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以窃符之罪杀之?
还是装作不知道?
或许自己这位兄弟猜到了他的矛盾,所以在窃符救赵之后,他这位兄弟再也没有回到魏国,信陵君在赵国落脚了。
赵国国君,甚至有意割地共王与之,却被信陵君拒绝了。
一连数年之间,只有重要的日子和有军国大事的时候,魏王才能收到这位兄弟的信件,里面不是想念他的话语,便是军国大事的谋略。
魏王见此,便在心中暗道:若是他真不再回魏国,那么便随他去吧。
可即便信陵君离开了魏国,他仍旧逃不过关于信陵君的消息,充斥在诸国之间与魏国乡野布衣之间。
诸国有言:魏信陵君魏无忌威震天下,使诸国不敢加兵于魏国。
敢问这些人把他放在了哪里?
可有正视过他这位魏王?
或许在所有的眼中都在庆幸,现在魏国的君主不是信陵君魏无忌,而是他这个庸才。
每当思念至此,魏王心中都烦躁难安。
在信陵君去秦留学的时候,他有些窃喜,又有些担心,这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自己这位兄弟难道是圣人千虑必有一失?
但是,事实证明他又一次短视了。
那位仙人的名声真的可以镇住所有人,包括秦国虎君。
自己那位兄弟就在秦国国度咸阳城外的太阴学宫常驻下来。
随之太阴学宫的种种神异传闻,不日便传遍了诸国。
长生不死窥天道,万法皆传学圣地。
想到这里,魏王忍不住的叹道:
“无忌,你为何总是如此聪慧呢?”
魏王像是在赞叹,又像是在埋怨。
站在魏王身边的内官闻言低下了头,在魏国的所有人都知道魏王对于自己那位兄弟的忌惮,但是这注定是不能挑到明面之上的。
谁将这一切挑到明面之上,谁就会成为魏王和信陵君的眼中之刺。
在魏国没有人能够在得罪了这两个人之后还能活下去。
所以,内官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装冠冕的魏王透过眼前的珠帘望着远处的天际,长天原野,长风轻轻。
此时魏王的心情带着一点喜悦,在昔日阴世神位的巨大吸引之下,他破例主动寻求了信陵君的帮助。
但是,发出信件之后,魏王有些后悔,他怕这位兄弟会秉持着宗族大义,骂他是不肖子孙,甚至真的起兵推翻他。
魏王甚至因此数日之中夜不能寐。
直到他收到信陵君的回信:阴世有大机缘,当可一争,且为公族留下退路。
这是信陵君应下了。
魏王欣喜若狂。
从小到大,信陵君从来没有失言过一次。
无论是大事小事,无论是看起来有着何等的困难,他都如庖丁解牛,举重若轻。
随后魏王又得到了信陵君新的信件,说是秦国应下了联盟之事,信陵君即刻启程回归大梁。
他要回来了!
魏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他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兄弟了。
但是,第二日这消息便传遍的大梁,魏国上至公卿,下至布衣,如过年关。
一人一国,这究竟是谁的国?
魏王再次迷失了,他不知道自己此事做的对不对。
“信陵君来了。”
随着耳边内官的提醒打破沉思,魏王抬起头来,随手掀起了眼前的珠帘,他双目直视远方。
在远天之处出现了一道车队的身影。
魏无忌身着魏国信陵君的朝服,坐在车乘之上,器宇轩昂,一种不可言语的大度在他的身上形成融洽的势。
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双目之中带有着莫名的沉思。
魏无忌离开大梁已然数年。
而使得他一直不敢回来的便是他的兄长。
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兄长心中是否仍旧有着芥蒂。
“此次兄弟当可齐心。”
像是给予着自己信心,魏无忌坐在车乘之上淡淡道。
车乘从远天朝着魏王带来的军队行去。
在走到了魏王的身前之后,魏无忌从其上走了下来。
魏王和信陵君魏无忌隔空对视,这一次对视距离上次已然是数年之前。
“王兄,臣弟回来了。”
“王弟肯来帮寡人,寡人不胜感激,大梁之外风尘太重,先入城,酒宴已然摆下,边饮酒边谈。”
魏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魏无忌看着自己兄长的笑容,似乎所有的疲惫都已经离他远去。
他点了点头道:
“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宴会哀歌
在魏国都城大梁的接风宴席之上。
歌舞升平,铜钟长鸣。
钟鸣鼎食之家,皆于案上。
魏王着君王之服,长袖落地,他亲自下场为魏无忌斟酒。
魏无忌看着这熟悉的大梁都城,一种在他心中失去已久的感觉回到了心头。
那是家的感觉。
酒尊之中被斟满酒水之后,魏王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盅道:
“王弟,赵国终究是外国,把府邸搬回来吧。”
顿了顿后,魏王举起了手中的酒尊道:
“自从你离开大梁之后,那信陵君府寡人一直帮你留着,日日都有人打扫其中,现在也该是物归原主了。”
信陵君魏无忌闻言,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王兄终究还是念着我的。
念头至此,他躬身一拜高声道:
“昔日,魏无忌窃符救赵,乃是大罪,还请王上惩戒。”
整个宴会之中的铜钟管弦呕哑之声,为之一静。
昔日之中,虽然魏王没有责罚信陵君,但是谁人都知道当时魏王暴怒。
此番旧事重提,不知会是何等结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端着酒尊站在魏无忌身前的魏王。
却见魏王没有丝毫怒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赵魏韩唇齿相依,昔年寡人短视了,王弟无错,反而有功。”
“王兄?”
魏无忌抬起头来,他自然知道君王无错之说。
没有君王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不想自己的王兄竟然直接承认了自己错了。
魏王看着抬起头的信陵君魏无忌道:
“寡人自知才能,不如于你,之前生过太多的间隙猜疑于你,倒是你受委屈了。”
魏无忌楞了一下,像是想要说出什么。
但却被魏王制止了,魏王端起那一尊给魏无忌斟的酒道:
“莫要多言,饮酒。”
魏无忌看了看魏王,又看了看眼前的酒尊,吸了一口气道:
“诺!”
魏无忌接过了在魏王手中的酒尊,立刻便要一饮而尽。
可魏王却又一次将他拦了下来,魏王看着抬头的魏无忌道:
“从这杯酒开始,往日前嫌尽弃,你我兄弟共争那阴世神位。”
魏王轻轻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按住魏无忌的那只手,道:
“满饮!”
他随之先行抬起了长袖,遮掩了面目,将酒尊之中酒水全部饮尽。
随即将酒尊倒过来示意,已然不剩一滴。
“诺!”
魏无忌知道这次自己的兄长可能真的要跟自己摒弃前嫌了,而这本是他求之不得的。
同样一饮而尽,魏无忌将手中的酒尊倒了过来。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直上云霄。
站在魏王身后的内官轻轻的打了个手势,整个宴席之上的铜钟长鸣之上再次响起。
管弦呕哑随之而起。
那宴会之中的气氛再次的热烈了起来。
整个宴会之上,满是欢笑与敬酒之声。
所有的勋贵都知道,信陵君魏无忌回来与魏王前嫌尽弃意味着什么。
大王的阴世神位又近了一步。
而他们随之同下为鬼神的念头也是又近了一步。
在宴会不知道进行了多久之后,魏无忌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有些不清醒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闯入了宴席之中。
“太傅,你不能进去。”
“放肆,吾乃王上之师,魏国之内,吾何处不可去?”
“太傅………太傅………你真的不能进去。”
“你给我滚开。”
……………………………
随着守卫的内宫侍卫被一脚踹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他双目之中有着不可言状的精气神。
整个人有着一种硬朗至极的感觉,不是老者显得壮硕,而是似乎在他气质之中有着不可折腰的刚硬。
老者大步冲入宴席之中,指着魏无忌质问道:
“信陵君,你也要支持魏王吗?”
“太傅?”
魏无忌愣了愣,这是他和王兄的老师。
未等魏无忌说出什么,那老者再次指着魏王质问道:
“他可是要卖国求荣,成就他长生不死的念想,他可曾为魏国君臣布衣想一想?”
“太傅!”
这一声是魏王的声音,他脸色已然黑了下来。
但老者丝毫不买他的账,他一挥袖道:
“别叫我太傅,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弟子。”
“我就问你们一句,这魏国你们是守还是不守?”
质问之声,掷地有声。
老者丝毫畏惧两人的权威,他直视着信陵君魏无忌,在他的眼中魏王已经不可救药了。
就是不知道信陵君是否还能救?
在老者心中若是信陵君有心坚守魏国,他豁出去也要将魏国权柄拉回信陵君手中。
以信陵君的威势、谋略、贤能定能力挽乾坤。
可惜,信陵君魏无忌没有给出一个令老者满意的回答。
魏无忌轻轻的抬起头,道:
“太傅,若是诸国有着半死生机,我魏无忌拼得性命也要将魏国保下。”
“奈何,天不在于诸国,诸国若是动兵,不但生灵涂炭,魏国无数军民也将为之倾覆,结局亦是不会有半分不同。”
这是死局,只不过是死多少的过程罢了。
若是真的有一丝丝希望,他都不会应下了自己王兄的请求。
魏无忌也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刚正不阿,气节硬朗至极。
他不敢直接说自己的已然答应了王兄,只能旁敲侧击。
在听到魏无忌回答的之后,老者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在他的心中,魏无忌断然不会和魏王同流合污的,那可是窃符救赵,不让魏国唇寒齿亡的魏无忌。
可是今天怎么了?
老者面色像是从盛夏之中掠过了的草木,此时转入了秋风之中。
他的双目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神色。
老者站在宴会的中央,像是哭又像是笑,他的声音之中是说不尽的悲凉。
“国灭……………家亡………若国必灭,愿死于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老者一瞬间急速的奔跑起来,魏无忌像是被惊醒一般。
可惜,那未曾逼出的酒精终究是拉慢了他一丝丝的思维。
鲜血在宫殿之中的石柱之上炸裂。
像是一个国度最后的哀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局势不由人
在魏王宫的内宫之中,那在摇曳的烛火之下,信陵君魏无忌的脸色之上已然不见半点酒色,只有一种莫名的悲怆。
太傅不仅是魏王的老师,也是他的老师,竹简之前十年相伴,道义谋略皆以授之。
可此时,他们全部辜负了这十余年的教诲。
想必老师定然是恨极了他们吧。
可是,如果有着丝丝的机会,他魏无忌如何会不争一争?
可惜没有啊!
一身紫色君王之服的魏王坐在信陵君身前的桌案对面,亦是神情悲怆。
魏王终究是念旧的,他有些优柔寡断,也正是因为他重情义。
不然以信陵君的威势,换一个君主他早将之处死了。
而那反对他行径的太傅,也不会有机会闯入宴会之中。
可或许就是他太心软了。
此时自己的老师死在了宴会之上,不提这在朝堂之上会如何震动,魏王心中也不好过。
“老师之死,是寡人的错。”
魏王双眼紧闭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惋惜。
神情肃穆的魏无忌微微的抬了抬头,他看着自己的兄长,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们所有的错,国弱则君臣皆罪。”
若是魏国足以强大到打破所有的定局,本不会有着这种选择。
魏无忌轻轻的吸了口气道:
“我们都错了,但是这错误已经失去了悔改的机会,兄长若是成功,希望兄长可在阴世之中再立魏国,接老师过去,或许老师也会明白我二人的。”
魏无忌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相比于魏王容易被周围的影响,他一旦下了决定,便不会再动摇半分。
魏无忌抬起头来,正色地看着眼前的魏王道:
“王兄,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你是否成就阴世神位,魏国已然保不住了。”
“所以,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兄所要做的便是争下这个位置,而臣弟则会全力辅佐王兄。”
魏无忌神情严肃的问道:
“此次阴世神位之争,乃是大世功德之争。”
“王兄可有过计较?”
魏王看着魏无忌的神色严肃起来,便知道魏无忌要说起那阴世神位的正事,他立刻收敛神情,同样郑重起来。
“寡人本想出兵联合秦国,东出函谷关荡平诸国,想必诸国君王也是这般想法。”
魏无忌闻言摇了摇头。
“王上,如果用兵的话,秦国根本不用跟诸国联手。”
“现在秦国锐士皆出太阴学宫长庚宫宫主白起之手,锐士平均水平甚至能够达到太阴学宫学子的末等水平,连成军阵,便是诸国联军尽出,也不过珠粒瓦狗。”
“锐士军阵之中,一百压成一,一千压成十,军阵云气连成,若是没有养气入神级别的修为,在军阵之中连常人实力都发挥不出,秦锐士根本无可阻挡。”
“那应该如何?”
魏王皱着双眉道。
他知道自己的王弟一定有着办法,魏王之前无论何事问到信陵君都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
此次阴世神位之事,他也一定有着办法。
魏无忌缓缓开口解释道:
“秦之所以愿意和魏国联合,那是因为太阴学宫之主不愿在中原动兵。”
“不愿在中原动兵?那如何可以一统中原?”
魏王一愣。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想要不动一兵一卒来一统中原。
这怎么可能?
之前诸国也曾有会盟,也有人想过这个办法,可是那是因为诸国觉得胜算极低。
才有此想法,秦国为何也想这般办法?
秦王莫非是脑袋坏掉了?
面对魏王的诘问,魏无忌摇了摇头道:
“诸国之前会盟不是也想过此般办法?王兄如何知道这是诸国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秦国的算计?”
“秦国就是要以大世压倒一切,从现在的公子政还是王孙政的时候,秦国便决定了,从目前看来,诸国已经开始按照秦国的意愿前进了。”
魏王闻言愣了愣道:
“所以说从最开始,秦国便想压服我们所有人?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
如果是真的这一切就太可怕了。
他们之前会盟的动向全部在秦国的预料之下。
那位仙人的弟子竟然可怕到了这个程度吗?
“对,战争所带来的臣服只是一时间的臣服,只有人心的臣服,才是真的臣服。”
“如果我们不服呢?”
魏王皱了皱眉,像是不服一般地道。
魏无忌再次摇了摇头,这本不是所谓的服不服气的问题。
“王兄,在臣弟看来,最多十年,诸国都会屈从于这种大世,即便诸国贵族不屈从,那些接受了太阴学宫诸夏思想熏陶的布衣黔首,在心中的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秦国只需要将诸国所有的贵族全部镇压便可。”
“这不过是偏移他们理想最大的结局而已,若是有一丝丝的挣扎希望,说实话,臣弟都要与秦国争一争。”
“所以一切都是算计?”
魏王有些失神,从最开始而言,他们都是一个个在那位秦公子手下的提线木偶?
魏无忌点了点头道:
“是,哪怕此次臣弟从太阴学宫之中回归,也是那位公子政的算计。”
“公子政不在意诸国是何人争下了阴世神位,无论是赵国也好,魏国也好,他只需要有个人进入诸国之中来加快这个过程。”
魏无忌用手沾着酒尊之中的酒水,在桌面上写上了“中原一统”四个大字。
“那位公子政要便是中原一统,其余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他难道没有丝毫想要争阴世神位的念想?”
魏王有些不信道。
昔日从酆都殿上见过了酆都大帝之后,他只觉得世间所有的帝王有谁能够比得上执掌阴世的酆都大帝。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这阴世神位的位置?
魏无忌能做什么,他只有苦笑。
这世间还真的有人看不上这所谓的阴世神位的位置。
“公子政确实看不上。”
说完之后魏无忌叹了口气道:
“如果臣弟没有猜错的话,他会是世间第一位长生的帝王,长生久视,永镇世间,阴世长生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笑话。”
那位想要长生如何会看上阴世?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寸之舌
在信陵君回到魏国,五日后诸国收到了魏国的邀请之函。
其落笔者便是信陵君。
其邀请诸国共赴魏国国都大梁,共同商讨阴世封神之事。
赵国邯郸。
在赵王宫之中,赵王丹看着手中的信件哂然一笑,随手将信件扔在了桌案之上。
“诸国所有人都是阴世神位的潜在竞争对手,这般大会有何意义?”
随即他看了看信封之上的留名,思考了片刻道:
“不过,既然是信陵君魏无忌相邀,寡人给他这个面子。”
同样的一幕在诸国的王宫之中上演。
曾经的春秋时期,诸国还是讲着半分礼仪信用,可此百余年以来,诸国都将欺诈诡谋进行到了极致。
没有相信自己的对手会念着自己的好,他们更相信这会是一个局。
当年秦武信君张仪可是以舌辩之术骗了太多人,诸国君主都被骗怕了。
他们再也不会轻易承诺与相信什么。
像是宋襄公那般人物再也不会出现在诸国的君王行列之中。
此十日后,在魏国国都大梁,开始逐渐有着诸国的使者进入大梁都城之中。
大梁城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自上而下,从魏王到卿大夫,那种严肃的氛围笼罩了一切。
甚至在魏国国都之中,民众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太对。
开始有着关于阴世神位之争的传言流传在民间。
在大梁城的街头,有众人闲谈着。
“最近,大梁城的气氛很不对。”
有人接话道:
“听说在大梁之后会有一场大会。”
“有多大的大会?”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
那人神秘至极的道:
“据说这一场会决定阴世的神位?”
“神位?阴世不是说是北阴酆都大帝执掌吗?怎么会有人能够决定阴世神位?”
众人都呆住了。
自从阴世传说在这阳间流传之后,中原民众纷纷在家中供奉上了阴世神位。
其中最长被人供奉的两位牌位便是北阴酆都大帝与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对于这两位传言之中主宰世人生死的阴神,众人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只是日夜供奉,只求能够在阳间多些时日。
可此番居然说有人可以主宰阴世神位?
怎么可能?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能够主宰阴世神位也只有那位北阴酆都大帝了吧。”
那人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带着羡慕的眼神道:
“但即便是个小的神灵,那也神灵的位置,长生不老啊。”
是啊!
那可是长生不老啊!
有人忍不住的感叹道:
“现在世道越来越多神神鬼鬼混迹天下,说不定我们这些布衣未来也有一天有机会封神。”
众人闻言一阵嗤笑。
神位那是谁想当,便能当的吗?
随之众人做鱼鸟散。
只留下了传言在整个大梁城之中流传。
………………………………………
此时,在魏王宫之中,魏王看着来使的名字,眉头皱起。
他抬起头望着魏无忌道:“这些来的明显皆是无名之辈,诸国君王明显是在敷衍我二人。”
“如此,无忌你的谋略如何施展?”
魏王虽然不知所来的人为何人,但是诸国肱骨之臣,他也耳熟能详。
那来使名字之中,分明没有一人是诸国肱股之臣。
这如何不是揶揄搪塞?
魏无忌站在魏王身前,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不急,他们终究回来的。”
魏无忌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诸侯轻视与猜忌。
在他离开太阴学宫的时候,武信君张仪还曾说过:当年他将诸国君主玩弄于手掌,所以他们此次行事必然难以轻易成功。
现在果然像是武信君张仪说的那般,诸国君主都不愿相信他们的对手会怀有好心。
“诸国君王现在是群虎相搏,只为了一只鲜美可口的羚羊,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其他老虎会怀有好心呢?”
魏无忌看了看魏王道:
“所以,王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取信于诸侯。”
“如何取信?”
魏王摊开两袖低声问道。
这可是诸侯,又不是市井布衣黔首,哪有那么好骗?
魏无忌长袖并于身后,道出了两个字:
“分肉!”
“分肉?”
魏王睁大了双目。
什么是分肉?
魏无忌抬起头,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诸侯虽然想争,却不知阴世封神的法门,如同有着一盆肉,所有人都想要吃,但是只有吾等握着刀子,所以要分肉。”
“诸侯现在不来。”
“我便将法门告诉诸国使者一些,之后诸侯一定会来的。”
魏王惊了惊道:
“你告诉他们?”
“那岂不是帮他们?”
魏国的优势便是信陵君从秦公子处带来封神的详细消息。
这要告诉了诸国,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魏无忌摇了摇头,道:
“真话只说一半,虽然也是真话,但是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在太阴学宫之中那几日之中,武信君张仪亲口给魏无忌讲述这语言的玄妙之处。
并且还亲自为他定计,教之如何将天下英豪、诸侯王室玩转于鼓掌之上。
魏无忌当时惊为天人,只叹道昔年之间无怪于诸国被其戏耍。
此时,他却是要实验一下这舌战之术。
试试这三寸之舌,如何胜过百万之师。
魏无忌转头看向了魏王道:
“当年秦武信君张仪可是仅凭一张嘴便搅动天下风云,无忌可能要学学他了。”
“可是分肉?”
魏王似乎还有有着迟疑。
那可是阴世神位,半点他都舍不得,就这么分出去一些,怎么想都感觉有些不舍。
见到魏王的模样,魏无忌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劝诫道:
“王兄,你也需知道,有舍才有得,这一盆肉,您不可能完全吃到嘴里,如果不分,那么王兄你连一半或许都分不到。”
“只有分出去一些,才能满足那些嗷嗷待哺的猛虎,而魏国才能争取到最多。”
魏王闻言咬了咬牙,半天才缓缓道:
“那大会便交于王弟了。”
魏无忌正身走到魏王身前,轻轻一躬身道:
“必然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