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羽化宫
低语之间,那坐在账房位置半人半猫的老太,从高高的木凳之上落下,那一双鲜红的绣花鞋如同血液一般鲜艳。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大堂中心,一身腐朽的人皮几乎就要脱落,她止住了步伐,步子轻轻地在大地之上踩了一下,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各种狞语与低吼纷纷停下。
晦暗、杂乱的客栈之中一时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慎重,与那原本的诡异气氛竟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你们可有人知道枉死城?”
老太太的神念是说不出的扭曲与诡异,以至于范增紧紧是靠着神念交流都感受到无法描述的惊悚。
范增不禁暗自思忖,这真实的一切简直比咸阳城中客栈说书人杜撰的故事还要惊悚。
他暗中按照太阴学宫之中的讲授的方法来判断了鬼市之中的鬼怪,发现许多鬼怪甚至没有在太阴学宫的典籍之中提及,或许他未来应该编纂一本详细的鬼怪志异。
“枉死城……鬼王,几个……不知道。”
坐在范增身边那位几乎已经完全腐烂的尸体,呲着牙,露出沾着各种黏液的尖牙,断断续续地道。
枉死城的鬼王已经霸占了自枉死城出来的十数个的阴司,凡是阴魂尸鬼出身的鬼怪有谁不知道这位的名字。
猫脸老太闻言,对着那狰狞的尸体狞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黑山之上,自从黑山老爷拜访完枉死城的鬼王之后,便再也没有从黑山出来过,你们谁知道枉死城鬼王是否出过枉死城?”
范增打量着这位半人半猫的老太,从刚刚的阵势来看,她似乎才是这里说话最有分量的。
半人半猫,应是惨死之后,余魂未尽,有黑猫等凶邪阴煞之物过其尸身,诈尸还阳而成,这是比之僵尸更加邪门的存在,生死之间徘徊,生气未尽,死气未生。
倒是不知道这应该算是什么境界,范增有些摸不准,越是偏门的妖魔,描述多是模糊不清。
“谈论那些老爷,是要灰飞烟灭的。”
漂浮在布满蛛网的石凳上的女鬼,冷着脸阴恻恻地提醒道。
人间混乱,仙道修士的掌控力被削弱,人间大妖的威严便越发的恐怖起来。
他们这些散门妖魔鬼怪,如何敢胡言?
大堂的氛围喑哑了下来,范增感觉到氛围似乎变得尴尬起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位半人半猫的老太,似乎是在等一个回答。
范增狰狞的面具之下,眉头紧皱成了“川”字,这所谓的“黑山老爷”和“枉死城鬼王”看样子是两位了不起的大妖,在场的妖怪似乎对于谈论他们很是忌惮。
老太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诡异,脸上的褶子几乎要对堆积成山川,她的神念呈现诡异地跳动。
“有消息说…………枉死城鬼王、黑山老爷等大妖全部………被人禁足了。”
大堂之中的气氛越发的凝重,连织网的蜘蛛似乎也感受到了所谓的恐怖,停下了缠着蛛丝的脚。
老太环顾了一眼周围,嘴角几乎裂开到了耳边。
“我希望知道确切消息。”
一阵沉寂之后,最终那位女鬼缓缓开口,她闭口不言黑山老妖与枉死城鬼王是否被禁足,只是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枉死城已经封城数天了,据说鬼王闭关了。”
这是默认了这猫脸老太的所言?
范增忍不住抬了抬头,这些孤魂野鬼倒是也不笨,甚至说得上聪慧。
申屠百里也低着头,他并不惊异鬼怪的狡黠,活了数百年的妖魔本来就是妖精,他在思考着的是另一件事情,人间五十年不曾出过限制这些妖魔的人,今日怎么会忽然出来了。
而且恰逢这不知名的“太阴学宫”出世荡魔,难道是这个仙门做的?
但是为什么只是将妖魔禁足,却不斩杀?
是因为惧怕那位将诸道禁足的,不对,如果说惧怕,本来就应该避世,出世之后,还畏手畏脚这是说不通的。
这着实奇怪,不过却是好事一件,人间之苦至少可以少了几分。
“好,那么开始鬼市吧!”
站在大堂中央的猫脸老太,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那恐怖的笑容缓缓退去,转身在账房桌案之上敲了敲。
随着声音响起,大堂之中忽然冒出了数团鬼火,妖冶的绿色、渗人的蓝色,火光将大堂越发的诡异起来,一种鬼怪都裂开了嘴,似乎要开始一场盛会。
“第一件物品,三岁的童男童女。”
听到声音的范增猛然抬头,看向了身侧的玄都,他有预感,这次鬼市之旅似乎不能善终了,他或许该思考一下如何逃跑了。
玄都的世界里,是容不下这些的。
………
南唐国,国都凉城,李春秋背负着一柄剑匣,走入凉城之中,凉城之中人生鼎沸,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丝毫看不见人间妖魔祸乱的苦楚气息。
李春秋抬了抬头,望向了远处的皇城,孤鸿子是个可怜人,魔头当得不够彻底,慈悲又被仇恨掩盖,相比于他,凉城之中三位大魔才真正的像是魔头,驱蟒吞龙,铸就魔域、血祭苍生,所求才像是真正的大魔头的追求。
紧了紧身上的剑鞘,李春秋漫步走入了皇城之中,满城民众与守城的兵卒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
过了皇城的大门,皇城之内,半分人气都没有了。
李春秋一路上到金銮殿上,只见一具具尸体悬空,像是挂在房梁之上,所有的尸体已经被吸去了全身的精血,但是又被莫名的手段的保持着尸身不腐。
“满朝文武”眼神空荡着望着皇位之上的中年男子,但男子就像是看不到他们真实的模样一般。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站在身边同样是诡异尸体的太监动了起来,他嘶哑着嗓音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只大手之下摆布的提线木偶,像是一场默剧,黑白之中是诡异与惨淡。
“既然众卿家无事,那就此退朝。”
黄袍男子见到众人无事,随手宣布了退朝,然后转身走入了金銮殿之后。
而“满朝文武”仍旧在朝堂之上,他们每天的意义就是在这里等待着皇帝上朝,在下朝。
尸体空洞的眼神是说不出的诡异,那苍白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如此王朝,不如覆灭。”
李春秋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跟上了那位黄袍男子,两人一直走到了内庭之中,偌大的皇宫之中竟然似乎看不到一个活人,全部是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按照规定的行动前进着,
直到走入内宫之中,李春秋才看到了几十位苍老的宫女,满脸皱纹,神情是说不出的惊恐。
他抬头望去,牌匾之上写着的是:羽化宫。
整个宫殿之中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第二百五十七章 气数已尽
血腥的味道透过了羽化宫厚厚的宫楼传了出来,随着南唐国帝王推开了大门,一阵阵带着血气的大浪似乎铺面而来。
华美的羽化宫之中,一个巨大的血池出现在其中,鲜血在其中滚动着,在血池之中一具巨大的蟒蛇盘踞其中,蟒蛇头颅露出血池数丈,一双猩红的复目凝视着眼前的黄袍男子,像是在打量着不可言语的美食。
站在蟒蛇身前的南唐国国主像是没有看到那如同钢铁浇筑一般的躯体,他抬头望着蛇身,不由地露出了一种迷离的笑容,像是在欣赏不属于人间的美色。
“华妃绝色。”
南唐国国主眼中带着深深的痴迷。
“殿下,何不下来与臣妾共浴?”
巨大的蛇头低头俯视着黄色锦衣的南唐国国主,声音却是说不出的诱惑。
随着这极具魅惑的声音响起,在宫廷之中的一众宫女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像是恐惧的本能被激发了一般,浑身不停地打着颤。
在李春秋的注视之下,那南唐国国主缓缓踏入了那滚动的血池之中,一点点在血池之中游走,最终踏入了蟒蛇盘绕的中心,蟒蛇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看了一眼南唐国国主,然后俯身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像是进入了某种生生不息的循环之中。
血池的血液开始翻腾,巨蛇的鳞甲之上,一种赤红色的光晕溢散出来,猩红的雾气升起,在雾气之中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到一条金色的五爪神龙在雾气之中挣扎、哀嚎、翻腾,而那雾气则是一点点的渗入神龙的鳞甲之中。
随着雾气的渗入侵蚀,五爪金龙在雾气之中,鳞片开始逐渐松动,锋利的指甲开始脱落,须发一点点掉落,在它的龙身之上已然有了一大片如同苔藓的猩红血斑,生长在龙鳞脱落的空处,一点点蚕食着金龙的意志。
巨蟒在一点点磨去南唐国气运金龙的防备,当这五爪金龙彻底脱去鳞甲的时候,便是巨蟒吞龙的时候。
李春秋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南唐国气数已尽。”
随着声音落下,九天之上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像是在应和着什么一般,李春秋转头看了看那些低头俯首的宫女,他衣袖一挥,反手将所有的宫女装入了袖口之中,转身离去,还是能救一些人救一些人吧。
回首看了看那羽化宫之中,攒动纠缠的金色悦血色,李春秋吸了口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三位魔头都要死,但不是现在,南唐国要是现在彻底垮了,这天下只会更乱。
…………
荒郊野岭的雾气之中,乌鸦的低哑的叫声给本来就诡异的气氛平添了三分寒气。
浓重的雾气下一刻散开,玄都一身血迹抱着两个婴儿范增与申屠百里的掩护之下,从其中冲了出来。
夜色之中隐隐可以听到婴儿的抽泣声。
在玄都三人的身后,诡异的女鬼飘荡在三人身边,时不时就会动手骚扰三人。
可这并不是三人狂奔的原因,他们之所以如此狂奔,只是因为一双鲜红的绣花鞋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那双绣花鞋穿在一双裹得已经变形的小脚之上,脚上还缠着白色的麻布,而这双脚的主人便是那鬼市客栈之中半人半猫的老太婆。
在夜色之下,老太婆四肢着地,笑容裂到嘴角,飞快的跳跃着,不像是人,也不像是猫,却让人更加头皮发麻。
“那鬼东西有什么弱点没有?这速度可一点也不像是老人。”
范增回头看着那一张半人半猫的脸,他真的想将那位写志怪传记的人,脑袋给他打掉,这么重要的内容,居然用春秋笔法模糊过去了,这简直要命,然后他心中自己写本志怪传记的心思越发的重了起来。
“尸体确实容易被活物惊动,但是这是说尸变,半人半猫,非生非死,这是尸变之中万中无一的诡异情况,上下千年都没有几个人见过,何谈知道弱点?”
申屠百里以手中的断剑荡开了那诡异的女鬼,瞥了一眼那猫脸老太太道。
他是没有什么办法,尸变本身比妖魔更加稀少,更何谈这种诡异的家伙,仙门典籍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记载,反正他这个微末弟子是从来没有见过。
范增低声道:“想办法,杀了这女鬼,那老太太速度终究不快,我们转身就能脱身。”
“换人,你们抱着两个孩童先走,我斩了那女鬼。”
玄都慢了慢速度,主动回到了队伍之中,然后抬手将孩童递给了范增,拔出了天问剑,湛蓝色的剑锋之上,寒光凛冽,似乎是展示着剑主人的杀机。
范增看了看手中面色已然惨白的孩童,也知道再拖下去,这两个小家伙就受不住了,到时候玄都估计会杀回去把那老太婆剁了,不过见惯了玄都风轻云淡的样子,这样子玄都真是有种武安君的感觉。
“好,注意距离,不要让那老太婆追上来了。”
范增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猫脸老太太,嘱咐道。
玄都点了点头,然后提着天问剑主动行到了三人的最后。
申屠百里看了一眼玄都,心中不禁想起之前自己在鬼市客栈之中看到玄都拔剑时的惊异,他当时真的没有想到玄都会直接拔剑,大开杀戒,以至于当时他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太阴学宫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们宫主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教出这样的弟子,申屠百里现在相信玄都他们身后的门派真的是做好了准备,要将这世道搬回正轨。
只是,这世间还有这种大气派的隐世门派吗?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还是说连仙门都不知道太阴学宫的存在。
…………
咸阳城,秦王宫,嬴政着帝王之服,垂帘虚晃眼前,他看了看手中奏折后,在其上批复道:查,凡有涉及,杀无赦。
落笔婉转之间,帝王威仪已然具备。
起笔之后,嬴政放下手中笔墨,将奏折推给了身侧蒙毅,自从蒙恬走入军旅之中后,便很少出现在嬴政身边,但是蒙毅却成为了帝王心腹内臣,时常陪伴左右。
“蒙毅,这件事你去办,持我墨渊剑出,凡是忤逆叛乱者,夷三族,然后取他们家族的最大对头为秦所用,朕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朕可以给他们富贵荣耀,任何忤逆都只有死路一条。”
“诺!”
蒙毅接过了奏折转身离去。
嬴政坐在皇座之上,他叹了口气,他修为正如师尊所言,已然被帝王气运压回了低谷,但是祸福相依,承载了大秦气运于身,他实力不降反增,已然超越了养气入神,进入三花聚顶的状态,甚至还在不断的提升之中。
“祸福相依,师尊,政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人来过
南唐国皇城内,羽化殿中,猩红的池水已经化为了清水,南唐国国主裹着绣着五爪金龙的锦缎被睡了过去,他面如薄纸,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巨大的水池旁,独留下一位满身鳞甲的女子,吐着猩红的蛇信子,梳妆着自己的长发,她的眼眸之中是诡异的蛇瞳,淡淡的灰色中带着一抹血红。
“吱……”
羽化殿的大门被推开,来人是身穿朝服的南唐国国舅,在外人眼中如同弥勒一般笑口常开的国舅,阴冷着面容,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女子。
“你只是一条蛇,还真的梳妆打扮了起来。”
国舅的身上,带着一丝丝黑气,如同鬼魂的幽噎,但更多的是嘶吼与**的挣扎。
他是天生地养的魔,夹杂着世俗一切的黑暗与**,就像是一个天生的黑洞吞噬着一切。
娇媚的女子吐着猩红的信子,望着南唐国的国主,自顾自的梳理着发髻道:
“嘶…吃了他,我就可以成龙。”
国舅冷笑了一下,开口讥讽道:
“最多是一条孽龙、妖蛟,你以为你真的是真龙?”
“孽龙也是你的帮手,你还有的选?”
女子站起身来,披上了薄如轻纱的衣衫,嗤笑了一声,对于国舅的嘲讽毫不在意。
“对了,还有一个家伙呢?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他就不能收敛一点,功成之后,有的是他血祭的材料。”
国舅没有回应女子的问话,他走上前轻纱落下的玉床之上,主动查看了一下南唐国国主的身体,蟒蛇磨去金龙气运的方法不可避免的会造成南唐国国主身体的损伤,他们三位也没有办法,只能用药物吊着他的身体。
把了把脉,确定南唐国国主的情况之后之后,国舅抬了抬头。
“那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这皇帝已经撑不了太久了,最多一年,你还需要多久?”
“再有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了,要不是怕他身子扛不住,半个月就够了。”
妖媚女子在自己的指尖缠着一缕发丝,打量着自己乌黑的秀发,道。
国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抬起了按在南唐国国主脉搏上的手指,道:
“按一个月来,他要是死了,就前功尽弃了。”
说到这里,他国舅抬了抬头,望向了原本羽化宫宫女呆着的地方,不由地皱了皱眉。
“门外那些宫女呢?你取血杀了?”
原本的羽化宫宫女是用来取血的,那满满一池血都是她们贡献出来的,每次大魔来此查看,都会吸取她们身上恐惧与绝望的情绪,对于天生地养的魔来说,没有比这更滋补的补品。
蛇瞳女子轻轻瞥了一眼那些宫女之前攒聚的地方。
“不是你杀了吗?”
国舅闻言猛然抬头,他感觉似乎有些不对,但是他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可大魔的直觉不会作假。
国舅双目之中瞳孔忽然淡化起来,一道道黑线开始纠缠其中,那纯黑的双目望向了羽化宫的宫外,下一刻,他身影一闪便来到了之前宫女侍奉的地方。
在宫廷的厚重石板之上,原本的苍老宫女们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有那石板之上,八个大字笔走龙蛇的勾画在大地之上:气数已尽,好自为之。
字迹之上,沧桑、悲哀、杀气纠缠在一起,像是混杂着百味。
厚重的势凝聚在其上,毫无遮掩的彰显着留字之人的如同高山仰止一般的恐怖修为。
真仙,国舅心中无法抑制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作为此世之间除了那仙门陨落的十二仙尊之外,他们是最邻近真仙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比他们更加清楚真仙的感觉。
那在自己之上的气息,绝对是真仙。
国舅漆黑如同深渊的目光一凝,无尽的魔气汹涌而出,羽化宫之外,一瞬间几乎化为了一片魔域,难以描述的喑哑与恐怖在魔气之中低吟,被魔气沾染的一切开始变异、堕落,化为奇诡的怪物。
但大魔却没有一点反应,他低着头,深思着。
有人来过,甚至撞破了他们的谋划。
谁?是谁?
这世间不是没有真仙吗?他留下字迹又是什么意思,警告他们吗?但为什么又没有诛杀蛇妖?是不想介入皇权更替?
一瞬间,大魔心中闪过千般念想,却一个个被他否决,他忽然发现他竟然一点摸不着来人的想法。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一个不知道想法的真仙,那才是悬在脖颈之上的闸刀。
下一刻,羽化宫的蛇瞳女子也到国舅的身后,她毫不在意的问道:“怎么了?”
在她看来,皇宫之中死个个把人在正常不过了,他们三个哪个是善人,兴致所致,吃几个人在正常不过了,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怪。
“有人来过,你蚕食气运金龙的时候,他就站在你不远处看着,像是看戏台之上跳梁小丑,你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国舅的语气带着凛冽的杀气与毫不遮掩的嘲讽,大魔本身就是天地只见到的怨气、戾气勾结而成,情绪极其容易起伏。
而且让他恐惧的是,这蛇妖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足以显示出来人修为几乎已经高到了天际,若是暗中动手,他们估计没有人能够挡住。
“什么?”
蛇瞳女子,华妃面色狂变,蚕食气运金龙的时候本身就是她最薄弱的时候,若是那人在那时动手,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位真仙级别的恐怖修士。”
国舅双目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嘶哑着声音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他还留了字,你自己看看吧,现在还摸不清这人是谁,是如何想法,为什么没有灭了你这蛇妖,但是切莫疏忽,下次蚕食金龙之时,我和那位会为你守关,最近只求着安稳过最后难关,少生事端。”
“真仙级别的修士,怎么可能?”
蛇瞳女子华妃,随即上前,只见地上笔锋纵横,力道遒劲,就在羽化宫不远处的石板上,写着:气数已尽,好自为之。
劲力深深渗入大地,一丈有余,气机凝而不散,神韵其内,明显是刚刚留下不久,但是她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而这气息毫无疑问绝对是为真仙级别的存在。
“这人究竟是谁?”
望着那留在地上的字迹,蛇瞳女子瞳孔几乎收缩成一条细线。
………
与此同时,李春秋已然悄然离开了皇城,在他离开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纯粹至极的魔气进入了皇城之中,随之快速靠近着羽化宫,想来是那个大魔到了。
不过他对于这个大魔兴趣缺缺,倒是那个血魔有些奇特。
李春秋曾经在通天石碑的记忆之中看到他在进行莫名的仪式,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他之所以和大魔、蛇妖联手就是因为他需要一场恐怖的血迹,以近乎半个南唐国生灵为祭品,召唤一个深渊之中的虚空存在。
“深渊?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李春秋有种感觉,这个深渊似乎并不简单,因为这是第一次石碑记忆之中出现了波折,竟然有着言之不尽之处。
但是他现在不急,谋局者,总要有些耐心。
背着剑匣,李春秋准备先回到先秦世界,研究一下这柄名为“非生”的魔剑,在原有的历史之中,“非生”似乎本身是从世界之外来的,李春秋怀疑它本身是石碑之中其他的世界来的。
现在他越来越好奇,这石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制造的。
…………
太阴学宫,无极宫,弥漫着无尽灵气的宫殿之中,李春秋凭空出现,浩大的宫殿似乎此刻才随着李春秋的出现恢复了完整。
浩大的宫殿之中,李春秋在手中结了一道印记,低声道:
“政儿,来见我。”
浩大的声音穿越空间,落在了秦王宫秦始皇嬴政的耳边,嬴政闻声抬了抬头。
“师尊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位真仙
无极宫之中,云雾缭绕,石柱之上雕龙刻凤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在宫殿的中央,琉璃高台之上,李春秋仙风道骨盘腿而坐,高台之下嬴政拱手拜了拜老师。
当他抬起头之后,却忽然注意到无极宫的高台之上多了一把剑,剑身之上,虚空之中隐隐有师尊独有的赦令时隐时现,那如同花草树木、又如星辰日月的文字在其上不断的跳动,像是那柄剑想要挣脱某种束缚。
那是什么剑?
嬴政从来没有看到有物品被自己的师尊放在身边,这柄剑明显有着什么不凡之处,难道是师尊的佩剑,不像啊,师尊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佩剑封印了呢?
嬴政可以从封印之中感到那柄剑的无尽杀气与戾气,这就更加不像是自己师尊的佩剑了。
在嬴政的心中自己的师尊可是有道真修,应该是不会用这种魔剑的。
“师尊那柄剑?”
嬴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主动开口问道。
那位威严的少年帝王,此时才真的像是一个少年。
李春秋闻言笑了笑,看着嬴政不知怎么有一种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感觉,他伸出手将那柄剑凭空摄取而来。
握着魔剑的剑柄,李春秋看了一眼魔剑道:
“这是一柄凶剑,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本尊新开的世界之中的情况,那世界之中局面十有**便是它造成的,一个可怜人,一柄魔剑,一个三流剧本,致使了这样一个乱世。”
“本尊此番进入这方世界之中斩了魔剑原本的主人,将它带了回来,准备束之高阁。”
“原来如此。”
嬴政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师尊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明白了这柄剑就是致使那方混乱世界的原因之一,自己师尊斩杀了魔剑原本的主人,将其禁封了起来。
太阴学宫与新的世界的通道一直处于运转之中,不时有着太阴学宫的弟子从其中出来,嬴政自然也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其中的情况,那个显得世界处于妖魔的乱世之中,无数人死于妖魔腹中,原来竟是这么一把剑导致的。
李春秋粗略地说完了“非生”的状态,然后随手将魔剑掷回了原地,继续开口道:
“这次本不是来跟你说些,本尊去看了看那原本的南唐国国主,却见在皇城之中,满朝文武皆成傀儡,那国主自身痴迷于妖邪美色,我观他气数已尽,整个朝堂已然被三位妖魔把控了局势,或许一月之后,他便将被吞了气运龙气,彻底成为妖魔的滋补之物,南唐国千年历史,不想也成了过眼云烟,也是可叹可悲。”
说到这里,李春奇不由地叹了口气,无极宫之中气氛一时有些悲哀之感。
就连嬴政闻言也不禁心有戚戚,一个王朝竟然被妖魔把持,这太恐怖了。
他本来以为是只是民间祸乱,但没有想到便是皇庭之中也有着这样的事情,看来那方世界的世道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不堪。
“师尊为何不斩了妖魔?”
嬴政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春秋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道:
“他们迟早要死,但是不是现在,我若斩了他们,南唐国将彻底陷入混乱,死的人只会更多。”
话至于此,李春秋轻轻摇着头,带着惋惜而慎重的语气道:
“南唐国气数已尽,但是那无数生灵却不可随之而去。”
“师尊的意思是?”
嬴政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李春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天庭吗?政儿,考虑的如何了?”
嬴政闻声,身子不由的一震,最终还是来了。
自从他周身道法消退,气运大增开始,嬴政便已经在思考自己师尊说过的方法,他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放弃王位,重修道法,他相信自己的资质自然无需太久就可以恢复修为,另一种则是尝试以帝王之尊,强行证道。
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气运的力量,帝王气运几乎压制一切仙道力量,要想以这种方式修道,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是,他想试试,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他却没有尝试,那嬴政觉得他一定会后悔的,作为师尊的弟子,作为大秦的帝王,他要试试这登临无上的机会,哪怕是身死道消。
嬴政站直了身子,高声道:
“政儿,愿意试一试,哪怕身死道消,也要搏一搏那千秋万世。”
李春秋笑了,果然是这样的答案。
“好,尽快整理秦国内患吧,过不了太久,或许你们就要介入新世界的之中,做好接手那南唐国的准备。”
李春秋笑了笑道,既然徒弟做了选择,他自然要为自己的弟子守关,因为他本身就是自己弟子最大的靠山。
抬起头在虚空之中一点,玉简金契从虚空之中显化出来,落在了嬴政的身前。
嬴政看了一眼玉简,抬头问道:“师尊,这是?”
李春秋笑了笑道:
“这是《人皇经》,是你师尊我参考了一些古籍,专门为你编纂出来的,推演了许久,应该可以开始修炼了,你先入手试试,如有不适之处,及时来找我,你有着修道的底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叉子。”
…………
长水镇,萧瑟之感仍旧没有淡去,原本镇上的镇民毕竟死去太多了,难免有一种不散的荒凉。
可长水镇的土地却知道,长水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妖魔几乎被清理殆尽,他终于不需要提心吊胆的害怕有一天会有一个魔头一脚踹开他的土地庙,把他拉出来吃了。
此时脑袋上长着绿色的青草与树枝的土地公公,正懒洋洋地躺在自己土地庙的门口,沐浴着太阳的光辉。
这样的日子才是活着。
不过,北郭城城隍的请求他还没有传达出去,这是长水镇土地唯一担心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一个真仙的存在不来找他,他是如何也找不到那位的。
“再等等,不着急,着急也没有办法。”
土地眯着眼睛,享受着太阳的暖意,忍不住有着一丝睡意,给太阴学宫的人上完课之后,他就被放了一个大长假,日子那是一个舒适惬意。
就在长水镇土地惬意的享受着阳光,就连头顶的嫩苗在温暖之下都有抽出新枝条的苗头的时候,一道影子遮住了长水镇土地的日光浴,长水镇土地满是挣扎地睁了睁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抱着一个婴儿的男子,思索了一下记忆道:
“你是……之前那个被太阴学宫的人带回来的伤员?”土地老头瞥了一眼婴儿道:“几日未见,你女儿?”
“不是。”
申屠百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玄都救来的女婴,本来是一对婴儿,一男一女,可惜那男婴没扛过去阴气的侵蚀,只剩下女婴活了下来,而玄都因为伤势回太阴学宫了,但是因为太阴学宫不让外人进入,所以他将女婴留在了我这里。”
“哦,就是那个太阴学宫的首席弟子?”
土地老头靠在躺椅之上,点了点头,懒洋洋地道:“他受伤了?没事,别担心,太阴学宫可是有一位真仙,死不了的。”
“真仙?”
申屠百里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关键点。
“太阴学宫有一位真仙?”
长水镇土地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都是这个状态太惬意了,下意识就说出来不该说的话,希望那位真仙不会介意这种事情吧,他似乎也不介意别人知道。
土地老头感觉自己一瞬间精神了起来,果然不能在这里晒太阳,人太悠闲是要遭报应的。
小土地老儿一个翻身便遁入了地下,留下欲言又止的申屠百里在原地张了张口,最终又闭上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不知道的事
望了望已经被村民修缮过的空荡荡大的长水镇土地庙,申屠百里叹了口气,作为长水镇的土地,他在自己的直辖地之内想要走,绝对不是他这个养气入神境界的人追的上的。
神灵毕竟是神灵,哪怕是只是神灵之中的最末流,总归也还是有些特殊之处的。
但他也已经得到了一个了不得消息:太阴学宫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真仙。
怪不得玄都与范增都对于逼迫诸道遁隐的人毫不在意,甚至直言太阴学宫的高层可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个状况,原来他们身后站着一位真仙。
一位真仙的分量有多重,申屠百里再清楚不过了,昔年仙门的十二位仙尊已经是人间至极的人物,但是都离真仙有着一步之差,却已经压服了人间无数岁月。
一位真仙,那是代表着镇压整个人间的力量。
“长水镇土地公一定知道的更多,不过事情设计到了真仙。”
申屠百里的语气顿了顿,他可以理解长水镇土地公的想法了。
“之前在鬼市之中,那诡异的猫脸老太婆曾经说过大妖们被约束在了自己的地域,如同另类的禁足,现在想来,很可能也有着太阴学宫的背影。”
申屠百里回想了一下在鬼市客栈之中猫脸老太婆的话语,恍然发现太阴学宫的高层很可能就是禁足大妖的存在,但是为什么要禁足大妖,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们?困住可要比杀掉简单太多了,这只能说明太阴学宫似乎是在图谋着什么。
申屠百里忽然感觉玄都他们身后的隐世门派是这样神秘,神秘到明明有真仙级别的存在却不被仙门所知晓,明明可以镇压群魔,却只是将他们全部禁足。
“感觉太阴学宫似乎是在下一盘难以想象的大棋。”
申屠百里忽然将对太阴学宫十分的好奇,他觉得自己对这个神秘的势力了解的太少了,之前与范增、玄都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以为太阴学宫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势力,以至于没有详细地去了解。
现在得知了太阴学宫有真仙之后,他才发现了太阴学宫的异常之处:在诸道遁隐时出世、有着各种古怪的规矩,比如不容许接近山门、其弟子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似乎很少,而太阴学宫高层却没有丝毫解释、明明弟子出来历练,但是没有高修为的人带队,甚至没有明确的目的……………
一切等等都是如此的神秘。
“我或许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太阴学宫。”
申屠百里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长水镇,太阴学宫与长水镇有专门的通道,用来跨越空间,不少太阴学宫的弟子都在这里往来,他可以问问这些太阴学宫的弟子,或者等玄都二人回来,玄都离开之前说过:短则三天,长则十五天,他们就会回到这里。
若是太阴学宫真的荡平了这乱世,他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哇!!”
就在申屠百里深思之时,一声响亮的哭泣声响起,申屠百里被小家伙的哭声拉回了思绪,他苦笑了一声,貌似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将这个小家伙问题解决,作为一个仙门边缘弟子,一位标准的修仙者,申屠百里对于如何照顾小孩完全没有经验。
…………
太阴学宫,无极宫,一身白衣的李春秋盘腿而坐,双膝之上,放着的正是那柄“非生”,这柄剑很奇异,奇异不止是说它的强大,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诡异的存在。
在通天石碑给予的历史之中,没有这柄剑的锻造记录,就像是没有在南唐国的那位血魔血祭仪式,这两件事物像是这个世界遗忘了的漏洞。
但通天石碑是几乎不会出错的,既然有着出入之处,那么一定是有着什么特殊之处。
李春秋的神念一点点渗透进入自己的赦令封印之中,赦令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力量,像是他囚禁魔剑的牢笼,进入牢笼对于李春秋来说并不困难,但是进入了赦令封印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神念被阻隔了。
“竟然被阻隔了?”
李春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他手指顺着“非生”魔剑剑柄贴合着诡异的血色纹理滑下,感受着那剑身之上的起伏与纹路,李春秋有些不确定地道:
“这是封印?”
根据李春秋从通天石碑现有的世界之中得到的信息,一般来说阻隔人神念的有三种:第一是特殊的材质或者说材料;第二种是封印,或者说阵纹,特殊的封印可以阻拦人的神念侵蚀;第三种便是灵体,或者说是神念。
而刚刚李春秋感受到的这种阻拦,则是属于封印的阻拦,从神念触碰封印的感觉粗略来说,这种封印层次很高,而且施术者的修为也很高,但究竟是什么境界,他也不能确定。
李春秋现在已经跨越了引气入体、养气入神、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四个大境界,达到了真仙的境界,在他之上是三灾五劫,每过一劫如同跨过了一个大境界,三灾五劫之后则是大罗金仙,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说的如此。
按照剑身之上的封印反馈,施法给魔剑下了封印的人至少是在三灾级别的顶端,乃至于是五劫级别的人物。
“看来这柄剑本身就处于封印状态,如果它真的解封,那真的是一柄无上凶兵。”
感受着剑身之上汹涌的杀气,与诡谲的戾气,李春秋暂时放弃了破除封印,他现在还摸不准这柄魔剑被封印的原因,而且在被封印的状态下,这柄魔兵就有着诛杀真仙级别的力量,一旦破封,后果难料。
“但是至少说明,这柄剑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通天石碑之间的世界或许存在某种跨越方式,或者说在某种奇特的状态之中,事物会跨越世界的壁垒。”
李春秋念头到了这里不禁想到了那位图谋着血祭的魔头,李春秋对于他的兴趣更足了,同样不存在于原本世界历史进程之中的手段,与闻所未闻的召唤。
“可不能让他成了此事。”
不过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一放,嬴政最近已经开始尝试修炼《人皇经》了,他还要留在这里,为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弟子进行护法,血魔谋划的事情至少要等蛇妖吞龙之后,细细算算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
芒砀山,雾气遮掩一切,荒芜与**的气息笼罩着这片地域。
相比于李春秋来时,那种阴翳之感已然退去,可是阴河之中的污秽却仍旧没有净化,这里埋葬了十二位接近真仙级别的存在,后来李春秋又在此杀戮了一位仅次于十二仙尊的孤鸿子,并且将他炼制的魃尸镇压在了阴河底部,这更是给芒砀山隐匿了大恐怖。
越恐怖的修仙者死去越是恐怖,纠缠的死气与怨气让这里又出现了数不清的鬼怪,只不过时间不长,这里还未曾在怨气之中生出大恐怖的尸鬼,不过若是时日绵长,说不得芒砀山下一定孕育出来大恐怖。
方子生站在芒砀山下,他一身灰衣,如同在昏暗之中凝而不散的青烟,望着那芒砀山坍塌的主峰,若有所思。
在那一双瞳孔之中也有着淡淡的灰色烟雾缠绕,让他越发的诡异与隐秘。
有人上了芒砀山,甚至可能与那仙门陨落的魔头动了手。
芒砀山断裂的主峰与那被锋锐剑气刮过的山棱,无不说明这里经历了一阵惨淡的战斗。
“但没有那柄剑的气息。”
方子生的声音之中带着疑惑,仅仅以战场判断,那仙门的魔头孤鸿子一定是打出了真火,但是为何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动用那柄剑。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方子生抬头望了望那云雾之中的被斩断了的芒砀山主峰,似有有思索,或许……他应该上山看看。
但是,现在的他绝对不是那位孤鸿子的对手,等到京城血祭之后,此事才可以细细商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幕后之人
南唐国国都,从芒砀山回到京都的方子生身着灰衣走入了皇城之中,两侧士卒纷纷行礼。
“恭迎国师入朝!”
方子生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如同一位真正的国师一般。
进入皇城之后,方子生直径朝着羽化宫走去,作为囚禁南唐国国主的始作俑者之一,他自然知道在皇城之中,活着的除了羽化宫的宫女之外,也只有那南唐国国主了,其余的不过是些行尸走肉罢了。
就是那南唐国国主被迷了心智,才能在这皇宫之中勉强活下去,若是他恢复了神志说不定直接在大殿之上被吓死。
莫约一刻钟的脚程,方子生走到了羽化宫宫闱之外,望着那“羽化”二字,他露出了奇诡的笑容,那双灰蒙蒙的诡异瞳孔似乎跨越了空间,俯视着南唐国国都紫陵的无数百姓。
羽化登仙……不远了。
“这时候你去了何处,覆灭了大明寺还不够?”
方子生刚刚走入羽化宫的宫闱,化身为国舅的大魔阴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位大魔从羽化宫侧走了出来,而那里正是李春秋留字的地方,他在那里站了许久,即便是因为魔气而不能时常保持清醒,暴戾易怒,但是大魔也知道,一位真仙暗中窥探是何等危险。
他们哪怕三个联手在真仙面前都是送菜的。
“是发生了什么?”
方子生闻声依旧神色淡然,他右手掌中握着一串大明寺的舍利佛珠,佛珠在他的手中不断的转动着,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几分佛修的慈悲。
但却没有人知道这舍利佛珠是他活祭了大明寺高僧得到的,大明寺上下五百八十位僧侣被其全部血祭,一夜之间灭寺,成就了他手中的佛骨禅珠。
大魔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方子生,他对于方子生很不顺眼,准确的说,他们谋划在一切的三人都是相互看不顺眼,若不是他们所图谋之处有着相通之地,早就散伙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滚滚魔气缠身的大魔嗤笑地提醒道:
“就在三日前,一位真仙,就站在你站着的地方看着那蛇姬以污秽之血磨去那南唐国国主的气运金龙。”
“真仙?”
方子生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他看向了大魔,那淡漠的瞳孔之中的灰雾似乎起了一丝波澜,下一刻,他手中的佛珠再次转了起来,语气笃定地道:
“人间不可能有真仙,仙门的十二位仙尊已经死绝了。”
闻言之后,身着锦缎华服的大魔笑了,他的嘴角裂到了耳边,呈现出一种诡异至极的状态,下一刻,他转了一个身,让开了视野。
“咔嚓…咔嚓…”
方子生修长的手指之上忽然青筋暴起,那大明寺高僧圆寂后的舍利之上一道道裂纹快速蔓延了开来,在大魔让开的大地之上,方子生看到了八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字:气数已尽,好自为之。
那文字之上的气息无不说明着留字者的修为真仙!
舍利的碎片一片片的掉落在羽化宫内的石板之上,下一刻,方子生手中剩余的舍利疯狂转动起来,舍利禅珠越转越快,几乎化为了幻影。
最终舍利禅珠停了下来,然后数十颗禅珠,纷纷炸裂,方子生抖了抖落在手上的白色粉末,转过头看着大魔道:
“那条蛇,还要多久?”
“一个月,我还以为你真的满不在乎。”
大魔抬了头,滚动了魔气之下,他整个人都扭曲的有些变形,五官全部被撕扯的变形了起来。
“最近消停点。”
方子生再次瞥了一眼地上的字,眼眸之中瞳孔深邃的让人难以捉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芒砀山上那破碎的主峰。
他~~或许应该回到芒砀山看看,那仙门的孤鸿子如果真的与真仙动手了,他极大的可能已经死了。
恍然之间,方子生抬起头望向了虚空,他有一种感觉,像是有人站在幕后窥探着一切。
…………
长水镇,衰败之中已经逐渐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像是春日抽出新的嫩芽。
在李春秋的默许之下,大秦帝国开始对于此方世界的渗透,最明显的便是长水镇,作为李春秋跨越世界的跳板,这也是大秦帝国在这一方世界的根基。
很快,在诸多势力的撮合之下,客栈、酒楼便开遍了长水镇,甚至很多势力主动向着外部开始扩充情报网络,长水镇此时一片繁荣的景象。
申屠百里足足等了十日,但是这十日之中,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在这些路过长水镇的太阴学宫学子们口中,他经常听到一个名字“秦王”,他可以确定这个名字不是太阳学宫宫主的名字,但也不是南唐国王爷的名字,南唐国现有的王爷也只有四个:靖王、贤王、卫王、离王,皆是皇族,封于边疆之外,绝对没有叫做秦王的王爷。
“这秦王是什么人,又如何与太阴学宫搭上的?”
在长水镇的客栈之中,申屠百里点了两个小菜,皱着眉头,他觉得这很奇怪,自古而来修道之人远庙堂之所,太阴学宫既然是隐世门派,应该不会与世俗有什么瓜葛,可看目前的感觉,太阴学宫应该和这秦王有着大关系,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申屠百里也不敢细问,隐世门派各有隐秘之处,多数都很忌惮其他门派的窥探。
好在玄都二人这时候又回来了。
申屠百里昨日便见到了玄都,但是玄都似乎在太阴学宫内部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只是说今日会到客栈来见他,很快申屠百里远远地望见了过来的玄都,还没有等他开口,客栈的老板便已经迎了上去。
“玄都道长,此次可有始皇帝的消息?”
客栈本身就属于大秦的先遣队,但是因为太阴学宫之中除了太阴学宫弟子之外,所有进出此方世界的人都需要无极宫春秋先生的容许,但是现在无极宫李春秋先生已经闭关,以至于大秦的先遣队消息只能靠着太阴学宫学子传递。
“并无,以玄都所知,始皇帝殿下已然闭关,这与春秋先生应该有着关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战事。”
玄都闻言顿了顿,思忖了片刻回道。
客栈老板闻言,便知晓了为什么多日都没有始皇帝殿下的消息传来,他躬身谢过了玄都之后,快速告退。
而在客栈之中的申屠百里也听到了此言,他低了低头,眼中满是迷茫。
始皇帝又是谁?春秋先生又是谁?太阴学宫为何老是与某些皇亲国戚扯上关系?
申屠百里发现自己对于太阴学宫本来模糊的映像,现在更加的神秘模糊起来,可此时范增与玄都已然走到了申屠百里的身前,范增看着审图百里主动开口道:
“这些日子太阴学宫有些内务处理,百里兄弟久等了。”
“应该的,毕竟两位于百里有着救命之恩。”
“百里兄弟可曾听过双龙县封阴村?”
“封阴村?”
第二百六十二章 苍天不渡
在长水镇客栈之中,闻言的申屠百里手指在八仙桌的边缘敲击着,他回忆着脑海之中关于封阴村的记忆。
这些年诸道遁隐,加上修道界本本身的消息闭塞,而他自己又在不断被追杀之中,对于修道界的了解他也在滞后的状态,但是封阴村却是其中的为数不少他知道的,他之前还在仙门之中的时候,曾经查阅过相应的卷宗。
“双龙县封阴村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那里住着一群诡异的人,有着一些难以理解的风俗,与常人的理解大相径庭、甚至是离经叛道,他们……很难说是怎么一群人,而封印村……也很难说是怎样一个地方,我们……坐下慢慢说吧。”
申屠百里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整理脑中的思绪,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示意玄都和范增坐下,然后整理了一下措辞,眼中带着回忆的神色道:
“封阴村的人和外面的人很不一样,他们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面交流,更不可能发生通婚之类的事情,曾经在仙门陨落之前,有过一个封阴村的女子与外人私奔,最终这个女子私奔的前夜失踪了,我曾经翻阅过案宗的详细内容,这名女子很可能便是死在了封阴村村民手里,被分而食之。”
“吃人?”玄都心中一跳,眉头几乎成为了麻绳,他对于“吃人”这种行为,一点也接受不了。
范增闻言也皱了皱眉,一个吃人的村落如何在南唐国生存下去的,南唐国也不像是吹毛饮血的地方,如何会任凭一个这样的村落生存下去。
“南唐国没有人制止他们?”
申屠百里明白范增的意思,但是人情世故比诡谲在这个世界上更重要,申屠百里摇了摇头道:
“以前是有的,不过封阴村在之前有着专门与外界联系的人,他们这些行走在外的人都是人精,他们以各种方式贿赂了北郭郡的高官,隐瞒了封阴村的存在,庇护在人世的权贵之下。”
“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范增摇了摇头,而申屠百里则是转过了头看向了玄都。
“对于吃人这个结果,只是我推测出来的,我并不能确定,不过有着六成以上的可能。
封阴村,这个村落有着独特与诡异的习俗,他们认为自己是亡者的后代,被阴世的神灵眷顾,其本身极其亲近鬼怪妖魔,而极其敌视修道者,最古怪的便是封印村死亡之后的习俗,他们会用用铁锅将死者的尸体煮熟祭祀神灵,然后将遗骨散落在居所的院落旁。
在封阴村之中,有着‘家家有遗骨、巷巷有孤魂’之说,而且其村落排布很有讲究,他们本身的村落布置甚至不次于一般的隐世门派,但所有的布置都不是以活人为基础的,而是把封阴村当做一处阴谲鬼蜮。
布置如此,而且在封阴村附近,所有的邻村还经常出现怪事,夜里的犬吠极其骇人,而且全部朝向封阴村的方形,就像是有着不干净的东西在封阴村的方向,这致使封阴村原本周围的邻村全部搬迁。
他们对于封阴村的描述倒是让我觉得很是符合,他们说那是一群早该死去的人,一群不该活在世上的人,他们是一群疯子,是鬼王的祭祀者。”
一群早该死去的人,一群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这地方似乎太诡异了些。
玄都和范增沉默了片刻,然后范增率先开口问道:
“鬼王?不是有着阴世酆都大帝镇压阴世吗?鬼王是酆都大帝手下的五方鬼帝之下的鬼王吗?如何会霍乱人间?”范增开口问道。
在太阴学宫之中,阴世有着阴间秩序这是所有太阴学宫学子都要学习的,阴世的神灵如何会主动破开这条条令?
申屠百里闻言愣了愣,然后他开口问道:
“酆都大帝是谁?”
申屠百里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世间有着这么一位存在吗?
范增见到申屠百里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也愣住了,他不知道酆都大帝的存在,甚至不知道阴世?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玄都看了范增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开口道:
“阴世主宰,受命于泰山大帝之下,执掌阴世一切,生死轮回命途。”
闻言,申屠百里更加迷惑了,死亡不是阴司管的吗?由人间死后大德之人成为阴司城隍,各有辖区互不干涉吗?这位酆都大帝是何处出来的?
但是玄都主动岔开了话题。
“对于那位鬼王,百里兄弟可有什么猜测?”
申屠百里只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开口道:
“鬼王,是在人间为祸一方的尸鬼出身的魔头喜欢惯用的称呼,在人间有着很多地方有着鬼王阴兵存在,他们本身独立在阴司之外,甚至有些阴司对于他们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在世间最出名的鬼王便是枉死城鬼王,传说之中枉死城是世间一切恶人,枉死之人的聚集之地,在那里有着一位鬼王执掌着一切,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枉死城鬼王?会与封阴村有关吗?”玄都开口道。
申屠百里摇了摇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封阴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玄都沉吟了片刻道:
“前几日,我们有一位学子在封阴村走失,后来他脱困之后,却已经神神叨叨,只知道封阴村三个字,现在已经送回了太阴学宫治疗。”
申屠百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仙门陨落、诸道遁隐之后,世道越发的混乱,在之前没有发生这些的时候,封阴村虽说怪异,但却也少有外人失踪在那里,不过现在如果他们真的是某位鬼王的麾下,那就说不准了,说不定已经彻底堕落了。”
范增开口道:“为什么不处理封阴村?”
“毕竟他们没有真的犯错,只是习俗怪异罢了。”申屠百里抬了抬头道。
………
在昏暗的封阴村之中,鲜红的绣花鞋如同流淌的鲜血,猫脸老太太诡异的面容之上流淌着独有的慎重,在她的身边一个个封阴村的村民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朝着封阴村深处的石柱跪拜着。
面对黑暗、诡谲、死亡,封阴村的村民像是朝拜天堂一般,浑浊的眼眸深处是纯净的虔诚。
在石柱之上雕刻的是尖锐、猩红文字,正面是一尊石像,那是一尊面目狰狞的厉鬼,在厉鬼的左侧边缘是一排包裹着深黑色干涸血迹的文字:苍天不渡,苟且黄泉。
扭曲的文字上面带着愤恨、不甘,像是万千人的嘶吼,临死的呐喊:天理正义,谁人书之?
………
枉死城,古老的宫殿之中,枉死城鬼王望着那一根同样通天的石柱有些失神,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划过,像是回应,又像是回忆。
石柱之上红光闪烁,那是封阴村画面,如同隔着轻纱,最终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散去。
枉死城之中,万鬼齐喑,悲惨之中全然落魄,一时失声,像是等待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壁画
高高挂在天空之中的太阳绽放着它的灼热,可范增却感受不到那种阳光灼身的感觉,他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阴冷,隐匿在环境之中,诡异而融洽的感觉。
范增三人行走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之上,作为太阴学宫的首席,玄都有必要来查探让太阴学宫学子发生意外的地方,而范增也顺路跟了过来,因为他对封阴村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深山之中,山道狭窄而幽深,两侧草木绿地发黑,几乎将山道完全遮掩。
“已经开始进入封阴村地界了?”范增低声问道,这诡异的氛围让他忍不住感到不适,那是不是阴气,也不是妖气,那是沉沉的死气,似乎整片大地都在莫名的状态之下死亡了。
这让范增忍不住想起之前申屠百里说过的话:那是一群早该死去的人,一群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封阴村究竟住着些什么人?活人为什么喜欢住在这种地方?
紧握手中长剑的申屠百里点了点头,神色严肃道:“已经到了,按照仙门曾经的案卷记载,整个封阴村都在诡异的大阵之中,大阵之中以死为尊,以生为弃,生人莫入。”
以死为尊,以生为弃。
话题莫名的沉重,伴随着这诡异的气氛,让范增忍不住想到鬼市那位猫脸老太。
“继续走吧!”范增吸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直顺着荒芜的山道朝着深山之中走去,足足一个时辰,一路上范增看到了许多破败的村落,带着腐朽的味道,有着昏鸦在其中栖息,低声鸣叫着,在村落之中没有一个人,似乎是举村迁徙。
而茂密的树林之中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灵,除了乌鸦,以至于全部是那种喑哑嘶鸣。
所幸很快他们一行三人终于到了封阴村的村口,阳光渗透林荫照落下来,在村前的缠满了藤蔓、杂草的石碑上映照出零星光点。
范增俯身将石碑之上缠绕着的藤蔓一剑斩落,那石碑之上露出了三个大字:封阴村。
三个字扭曲成无法描述的姿态,像是人脊柱都彻底弯曲,字体之上透露着深深的死气。
范增看了看那石碑上的字迹,然后望向了那没有一丝声音的封阴村,似乎本来就是一个坟地的村落。
“这里真的不像是活人住着的地方。”
“进去看看吧!”
玄都主动走在了最前方,他有着春秋先生赐下的天问剑,又是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无论遇到何种危险,他走在前面才是最稳妥的。
迈入了封阴村,三人就像是走入了一方被世人遗忘的世界,封阴村所有人的窗门都朝向北方,每家的门前都放着三樽棺材,棺材板牢牢的扣在上面,门上贴着白纸,房门紧闭。
“或许这村子本来就应该在阴间,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范增伸出手按在其中一个木屋前的棺材上,棺材上给他的感觉是里头没有人,这让范增舒了口气,但是这种诡异的氛围,还是让他忍不住道。
整个封阴村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大道之上只有厚厚的黄叶,玄都抬了抬头,高声道:
“有人吗?”
他鼓足了法力,可巨大的声音却没哟一丝丝的回音,就像是声音都被这个诡异的存在吞噬了,那裹着死气的房屋没有人丝毫的回应。
“这村子似乎就没有人存在。”
申屠百里皱着眉道:“难道封阴村的人已经离开这里?”
“不,他们没有离开,你那里,还有着昨夜留下的篝火残骸。”
范增否定了申屠百里的想法,他伸出手指向了远处,申屠百里顺着望去,果然在地上有着似乎才熄灭不久的残骸,绝对是最近几天留下的。
“那石柱是什么?”
范增顺着沿路篝火的残骸,朝着那在封阴村中央的黑色石柱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后范增与申屠百里相视一眼,然后牢牢跟上。
走近之后,那石柱才清晰起来,那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上,是一位面目狰狞的鬼神,青面獠牙,在他左侧八个大字,似乎是鲜血涂抹而成。
“苍天不渡,苟且黄泉。”
玄都主动念出上面的文字,他似乎感受到了那留字者的不甘与愤恨,那扭曲的恨意遗留至今仍旧不肯散去。
“那后面好像有着壁画。”范增朝着那漆黑如墨的石柱后面望去,却看到一方一丝莫名的色彩。
玄都二人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壁之上,那本来攀附这藤蔓与苔藓的岩壁之上,一大块石壁被凿落下来,在上面似乎有着某种壁画。
玄都三人朝着那壁画的方向走去,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那一具具棺材忽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在某种莫名的安抚之中,又再次平静了下来。
“好诡异的壁画。”范增走到了壁画之前后,顿了顿脚,嘴角的抽搐了一下道。
那绘在石壁上的壁画以黑色、红色与白色为主要的颜色,勾画出一种血腥、残忍而诡异的氛围,在壁画之上,尸骨累累,鲜血成河。
似乎无辜的人被屠戮,无数持剑之人狰狞而笑。
“它似乎……是在讲述一个故事。”玄都抬了抬手,指着前面的壁画道:“去前面看看。”
三人再次向前,就像是玄都所说,这确实是一个故事,但是他们却是倒着看的,最开始看见的本来就是一个结尾。
顺着那壁画朝前走去,故事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知多少年前,封阴村先祖找到了鬼蜮,并与鬼蜮的主人成为了朋友,从此开始封阴村开始在阴阳之间徘徊,最终封阴村先祖被人发现,发现这一点的人们开始对封阴村展开了一场屠杀,他们将封阴村的先祖钉死在石棺之中,并用铁链锁身。
在石壁绘画的尽头,玄都看到了壁画之中封阴村先祖的模样,看上去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而在壁画旁,正是一具棺材。
不同于在封阴村外面的棺材,它被悬挂在半空之中,一条条粗大厚重的铁链缠绕在棺材之上,然后钉在放满悬棺的山谷四壁,而一柄铁枪将整个铁棺穿过。
“如果壁画是真的,那么这是壁画的那位主人?”
范增抬起了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夜色
“如果按照这壁画之上所画,这很可能就是封阴村的先祖。”
申屠百里望着那悬挂在半空之中的石棺,语气笃定地说道。
这些壁画是他没有在仙门案宗之中读到过的,一般来说这有两种可能:第一,之前仙门查探封阴村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些壁画;第二,见到了却没有上报。
如果是前者,那么说明这些壁画是最近五十年才出现的,如果是后者,那么说明这些壁画因为某种于不知名的原因,被当时仙门奉命调查者有意漏报了。
为什么会漏报?同情?申屠百里脑海之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可惜,仙门陨落之时,案卷全部损毁殆尽,不然再次查查或许能知道更多。
范增抬头同样看着那半空之中的悬棺,石棺之上带着诡异的沧桑,悬于万棺之中,那铁枪如何也看不出丝毫后人的敬畏。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尸首明明是在封阴村之中,为什么他们对于自己的先祖棺材并没有厚葬?”
“或许是因为那位鬼蜮之主?”玄都轻声开口道。
他记得在那最后一幅壁画之上,封阴村先祖的尸首是那位鬼蜮之主带走的,如此看来,这里的布置很有可能是那位鬼蜮之主,不过按照那壁画来说,那位鬼蜮之主也似乎在最后一战之中身受重伤。
玄都一瞬间想过了很多,封阴村现在的诡异状态是否与那位鬼蜮之主有关系?这诡异的大阵与布置是否也是那位鬼蜮之主留下的?现在封阴村的村民究竟藏在哪里?而那位封阴村先祖找到的鬼蜮又在何处?
“如果壁画说的是真的,那么封阴村村民的诡异状态也可以说明了,但是最近显然因为仙门陨落,这里又发生了变化,因为在仙门之前的案宗之中,封阴村村名并没有诡异消失的情况。”
申屠百里开口对于封阴村前后的变化进行了解释,然后继续道:“而这种变化应该才是太阴学宫学子消失的原因,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加详细的原因,我们就要等一等,很快这里就会再次进入黑夜,在黑夜之中,封阴村或许会呈现出不同的变化,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们这很危险。
封阴村在之前仙门案宗之中的危险预测便很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被仙门清理,现在它出现奇诡的变化,只能是更加危险。”
在千仞绝壁下,阳光分出阴暗棱角,玄都闻言抬头望了望那逐渐西去的夕阳,心中估计了一下时间,道:“我之间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太阴学宫,我的老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按照时间来到这里不会太晚,今晚我们可以现在封阴村的外部先看看状况。”
说到这里玄都转头看向那石棺道:“至于这石棺,毕竟是封阴村先祖,死者为大,不宜亵渎先人,我们先退去吧,等到夜里来看看情况。”
“也好。”申屠百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没有意见。
而范增则是看了看那悬在半空之中的石棺,似有不甘的摇了摇头,他总有一种感觉,这悬棺似乎有着大问题,但是又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直接告诉他,如果直接去探查那石棺的状态,会有大危险。
“我也没有意见。”范增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告诉自己应该先看一下夜里封阴村的状态,再来试一试这石棺的成色,对于壁画之上所画,范增认为这可以作为参考,但是也有可能是作假的,任何人再聊到自己的先祖的时候,都有言不切实际的情况。
玄都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回到封阴村外,等到晚上看看封阴村的情况才再做打算。”
………
长水镇,先秦世界与此方世界的入口处,一白发童颜的老者拄着拐杖从其中走出,他不是别人正是太阴学宫琅宫宫主老聃,在后世又有人尊称他为太上老君,道教始祖。
老聃之前在太阴学宫踏入五气朝元境界的时候,便褪去了石躯,彻底从死的境界之中恢复了过来,在灵海之中多年沉寂与天生道胎让老聃在修行的进度之上几乎没有停顿,一路势如破竹。
老聃出了入口,拄着拐杖看向新的世界的太阳,轻轻地笑了笑,如同暮年老人一般淡然。
………
太阴学宫,无极宫已然封宫了数日,李春秋正在帮助嬴政真正掌握大秦帝国的帝国气运,天地之间气运是一切修道者的克星,但是李春秋却不再其中,或许是因为他灵台之中的通天石碑,亦或者是一些李春秋都不能知晓的答案。
“静心凝气,气运虽然与灵气不同,但是却也有着相同之处,走帝王之路,你身体之中留不得半点灵气。”
无极宫的琉璃瓦之下,李春秋伸手按在嬴政的头顶,帮助着他梳理着身体之中的气运,想要成就帝王,施展帝国气运,那身体之中就留不得半点灵气。
李春秋在清理着嬴政体内的灵气残余,他小心翼翼地掌控着自己的神念,从嬴政的身体之中抽出一丝丝的灵气,嬴政双眉紧皱,冷汗直下。
“师尊,您敞开了动手,我可以撑住。”
李春秋看着嬴政的模样皱了皱眉,他之前让嬴政修道,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今日的情况,只是如果修**道功法的人之前修习道法,那么会让他更加的容易掌控帝道功法。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住。”
李春秋按在嬴政头顶的大手再次施加力道。
………
日暮西山,远方的落日带走了最后一丝阳光之中,还在封阴村外的范增三人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随着暮色拉满了大地,乌云遮蔽了月光,天地间似乎陷入了永夜的黑暗,无尽的死气充斥在这方天地之中,似乎这里即将彻底的化为一方冥土。
尽管早有预料,范增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比他想象之中更加的诡异。
就在此刻,封阴村之中忽然传出了棺材打开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剑的主人
漆黑的烟气从大地孔隙之中缭绕升起,像是这一方天地似乎活了过来一般,狰狞而恐怖的巨兽张开了它的猩盆大口。
玄都三人像是站在倾覆山峰之下的可怜人,站在苏醒的大地之上,随着那大地摇晃。
“吱……”
那木棺滑动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的传来,自远而近,越发的清晰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
“封阴村之中似乎有什么从棺材里出来了!”申屠百里稳定了自己的身形之后,主动开口道。
他有感觉封阴村的事情不好收场了,这种级别的动静,基本上接近这个世界最顶端的修道者了。
抬头望了望那已经看不到丝毫星光的漆黑天空,申屠百里感觉到的是说不出口的压抑,像是有一只遮天的大手握住了三人的心口。
“开始退!”玄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当机立断。
玄都不知道范增和申屠百里是否能够感觉到,但是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非生非死,似乎在之前鬼市看到过。
可……在封阴村之中,明明没有任何人,这些人究竟去了何处,为什么只有夜色笼罩大地,他们才再次出现?
远处,那封阴村之中棺材的响声已经停了下来,那阴影摇曳的封阴村村口,一道道扭曲的鬼影在空间之中被拉成难以描述的模样,朝着玄都三人冲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阴翳的大地之上,人鬼狂奔。
范增三人头都没有回,但是还是可以深深感到那让人窒息的死气,时刻萦绕在他们的背后,似乎是一条毒蛇时刻准备寻找时机,发动致命的进攻。
“不要回头!”
玄都走在三人的身后,压低声音提醒着两人,似乎是怕惊动什么。
那低哑的声音让范增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抓起来一样,范增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
但这时候,在他眼前的幽深小径在夜色逐渐淡化了,像是历经了久远岁月的古画模糊不清了。
“来时路消失了!”前方传来了申屠百里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慌张。
“继续走,按照来时的路线,不要管那条路,这一切很可能是某种幻觉。”玄都的声音及时出现在范增二人的身后,若不是他的气息与声音不时响起,范增都要以为玄都已经走丢了。
这鬼地方……声音似乎是被某种诡异的生物吞噬了一般,三人的脚步声完全没有存在,只有封阴村的声音还在他们的身后,越发的清晰。
“好!”申屠百里应了下来,然后按照记忆之中来时的路走去,他落步在纯黑的大地之上,四方一片漆黑,吞噬着一切的光线与声音,只有那“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范增便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来时候的那条幽深的小径似乎消失了。
范增很确定绝不是因为夜色和这诡异大地缘故,也不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幻觉,而是因为这方天地真的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变化。
“这地方有些邪门,似乎有大阵将这里与天地隔绝了。”
话音落下之后,范增主动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不止身后有封阴村的声音传来,前面也有封阴村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然后黑暗一点点被抹去,古老的房屋、平放的木棺、那漆黑的石柱………
画面似乎一点点被勾勒出来,这是……封阴村内部。
申屠百里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范增顺着他的身影望去,却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绣花鞋,上面绣了一堆绿色眼睛的猫头鹰,诡异的狞笑着。
这时候,范增的身后传来了拔剑的声音,玄都右手按在出鞘的天问剑剑柄之上,左手轻轻拍了拍范增的肩膀。
“这方天地,变得像是鬼蜮了。”
“这……本来就不是……生人该来的地方”
像是摩擦的枯朽树皮声音响起,让范增忍不住想起刚刚的开棺声,那双红色绣花鞋的主人走了出来。
那半人半猫的诡异脸颊之上,嘴角裂开到了耳边,一滴滴黏液顺着她的獠牙落下,碧绿色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她开口的时候,还在申屠百里的身前,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范增的身前。
范增看着眼前的申屠百里像是秋日荒草一般无力的倒下,还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应,猫脸老太太的手就已经按在了范增的胸膛之上。
“铮!”那是长剑的轻吟声。
是玄都……范增刚刚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花,玄都的天问剑已经落在了那位猫脸老太太的手上。
“她在这个村子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玄都拉着范增暴退之后,也不管自己留着鲜血的右手,只是皱着眉道:
“我们……可能要折在这里了。”
范增秒懂玄都的意思,这位之前出现在鬼市的猫脸老太太强……很强,强到诡异。
他再次望向了猫脸老太太,这时才发现,这位不知道是人是猫的老太太,此时正站在倒下的申屠百里的身边,她手中握着那柄玄都的天问剑,碧绿色的双目之中杀机时隐时现,最终完全退去。
老太太抬起头,将獠牙收了起来,天问剑横在她的身前,她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玄都道:
“这柄剑?是你的?”
那磨砂的近乎失真的声音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的。”玄都的声音很淡,没有畏惧,没有惶恐,就像是回答“吃了吗”一般。
猫脸老太太闻言皱了皱眉,攒簇的双眉,让她在夜色之下越发的恐怖狰狞,她将天问剑靠近了自己的鼻字,嗅了嗅,摸索着道:“这上面有一个人气息,很淡,铸剑的人,应该是一个白衣人。”
说到这里,猫脸老太太抬了抬头,碧绿色双眸闪烁着诡异的光。
“他是谁?”
铸剑的人?……范增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望着玄都,眼神之中是满满的疑惑。
铸剑的人那不是春秋先生吗?这不人不猫的老太太怎么会认识春秋先生?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是正义啊
封阴村中,漆黑的祭祀石柱上厉鬼狰狞,獠牙尖锐,石柱旁,密密麻麻的人扭曲成为诡异的怪物将范增三人紧紧围在封阴村的中心,就像是村长带着村民将走入村中的小偷围了起来。
猫脸老太太的话语犹在耳边,似乎刚刚才响起。
玄都澄澈的双目之中,若有所思,一切仍旧在诡异的静谧之中。
范增握着自己手中的剑,手中不由的渗出了冷汗,刚刚猫脸老太的那快如流光的一掌,让他忍不住的心惊。
夜如潮水,来回往复,范增在这寂静之中像是溺水之人,他主动将目光移开,不再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猫脸老太身上,而望向了猫脸老太的身后那些扭曲的身形。
范增在他们身上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到一些人的迹象,但是这却更加的惊悚。
这些就是封阴村的村民吗?这或许真的是个不祥的地方。
猫脸老太太的手指拿在天问剑的剑背之上,并没有追问玄都所谓的答案,她似乎在感受其中的气机,生怕弄错了目标,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时间格外的缓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主动放下了按在天问剑上的手指。
现在她确信铸剑的主人一定是她想的那个人,那个将人间妖魔巨擘全部禁足了的真仙。
念即至此,猫脸老太太主动的抬起了头,似乎感觉到了两人紧绷的身体,她将横在身前的天问剑朝着前方一掷。
“铮!”本就锋利无比的天问剑没入了玄都脚下的大地之中。
老太太抬了抬头,那双碧绿色的猫眼之中,带着一丝丝疑惑,她主动将自己的语气放的平缓,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
“你们……是那位的门人?”
闻言范增回过神来,却没有回话,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玄都,两人眼神交流之后,下一刻玄都主动开口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范增站在玄都的身前,他现在无比确定眼前的诡异老太太绝对是认识春秋先生,但是她怎么会认识春秋先生,虽然说这老太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也绝对不像是能够和春秋先生对话的人物。
“果然!”猫脸老太太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不过配着一张半人半猫的脸,只有恐怖与诡异,她抬起头望向了玄都道:
“人间唯一的真仙也要将封阴村赶尽杀绝吗?我们好像没有冒犯到那位?”
嘶哑的声音之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范增从玄都眼中看到了疑惑,似乎他也弄不清眼前这非生非死的诡异老太想要做些什么。
玄都沉吟了片刻道:“之前有一位太阴学宫的学子在这里失踪,回去之后,神志不清。”
猫脸老太太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有必要,封阴村可以赔礼道歉,但是枉死城呢?那位可是上了枉死城,并将鬼王禁足。”
枉死城,范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上一次在鬼市之中,这位猫脸老太就打听过枉死城的事情,她和枉死城鬼王是什么关系,枉死城又和那壁画之中描述的鬼蜮之主是什么关系?
“枉死城的事情,我们并不知道。”玄都回应道。
“不知道吗?”猫脸老太沉默了,夜色越发的静谧,黑暗之中似乎有着说不清的身影游走,而那些似乎是封阴村村民的人逐渐朝着范增三人靠了过来。
扭曲的面孔如同被一种说不清的黏液融化,很多面容之上已经看不出人脸的形状,就在这些面容离三人不到一丈距离的时候,猫脸老太那双鲜红的绣花鞋在大地之上轻轻的点了点。
上前的诡异身影随之停了下来,猫脸老太抬了抬头。
“你们似乎对于封阴村很感兴趣,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范增有些错愕,他低头看了看倒在老太太那双鲜红色的绣花鞋旁的申屠百里张了张嘴,他很想问一句: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但是他只是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其实他也很好奇,一个村子如何会成了这般的模样。
“想。”玄都的声音轻轻响起。
老太太闻言露出了惊悚的笑容,然后像是一个蹒跚的老人一般颤颤巍巍地转过了身子。
“跟我来吧!”
玄都拔起了深入地下的天问剑,收入剑鞘,走在前面大步跟上,而范增则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申屠百里,他抬手将申屠百里抗在身上,然后跟在玄都的身后。
路还是那条路,从封印村中心的漆黑祭祀石柱后,一路走到了封阴村后的悬棺下,但是此时却已经看不到除了壁画之外的一切,那绝壁消失了,山路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座座棺材凭空悬挂在虚空之中,在层层目光的中心,那铁棺被铁链包裹。
“壁画,你们都看了,先祖的棺椁,你们都见了,但是这关于封阴村的故事却没有人为你们讲过。”
猫脸老太太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将要消散于风中,却又凝而不散。
下一刻,她的声音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我们也曾经向往光明,像是鲜活的人一样活在这世间,但是这那仙门不许我们这些人活着存在,鬼没有害我们,屠戮我们的却是自诩的仙人,这是多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那苍老的老太此时就像是一个疯子,歇斯底里的狂笑之中是掩不住的辛酸与泪水,夹杂着疯狂的笑声,她继续断断速速道:
“那时候,封阴村逐渐懂得了,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理,一个人欺凌另一个人,这是欺凌,十个人欺凌一个人,这是欺凌,但是一万个人欺凌一个人,这却是……正义啊!”
老太此时的大笑逐渐变得嘲讽起来。
“可笑的正义让封阴村成为了过街的老鼠,像是黑暗之中不敢展露头角的盗贼,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但是却不被俗世所容,因为在他们的公理之中,我们邪恶、丑陋、不可救赎………”
老太指着自己,指着身后那些扭曲的身影,最后她指向了那悬空的铁棺,铁棺之上的血迹仍旧清晰,老太太嘶吼道:
“从封阴村先祖被凌迟杀死的那一刻起,封阴村全体村民立誓:宁为伥鬼,不为活人,鬼蜮才是封阴村的家,而这生在俗世之躯,不要也罢,人都不认为我们是人,我们何必自取其辱?你们不是想知道,封阴村为什么变成这般模样吗?”
“因为封阴村在‘诅咒’之中,这个诅咒是我们求鬼蜮之主下的,而它效果便是让所有人逐渐变成非人的鬼怪,非生非死,生死不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好消息
黑暗虚空悬棺之下,猫脸老太太本来就狰狞万分的面容之上,露出的是歇斯底里的癫狂,不知道为何这却让人感觉可怜。
范增脑海之中下意识地回忆起之前在封阴村中石柱上刻的八个大字:苍天不渡,苟且阴间。
“公理正义,谁人书之?”范增低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选玄都,玄都不语,却读懂了范增眼中的意思:不可尽信。
玄都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没有那么好骗。
听到范增说的话,另一边的猫脸老太太闻言似乎找到了知音,她嘴角裂开到了耳边,露出尖锐的獠牙。
“说得好,公理正义,谁人书之,天地之间,万物之中,人是最虚伪的、最卑鄙的,当他想杀你来获取名利的时候,总会找个光明伟岸的借口,还不如禽兽来的直接了当,可偏偏最无耻、最奸诈的人却是这世间的主宰,你说好笑不好笑?”
范增闭上了嘴,这话他完全没有法接,要是赞扬岂不是把他也骂了进去?要是不赞成,惹恼了这老太亦是不好,索性他一字不说。
倒是站在范增身旁的玄都闻言皱了皱眉头,似有所言。
可猫脸老太太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并没有注意到玄都神情的诡异之处,只是抬起头失神地望向那悬在半空之中的铁棺,眼神之中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最终她的嘴唇颤了颤,开口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可怜我封阴村先辈。”
“呜呜呜………”
随着老太太如同呜咽一般的声音响起,在她身后的那些扭曲的身影也发出阵阵悲鸣,一时间万鬼齐喑,恸哭天地之间。
漆黑的黑暗似乎涌动了起来,如同漆黑的大海悲至情动,万千波澜席卷。
寂寥天地,范增的心情竟然也不由地被其引动,潸然泪下。
当他回过神时,惊回首才发现玄都眼角处也有湿润的迹象,玄都轻轻抬了抬头,又摇了摇头。
“情深至此,大恨至此,才有此感同身受,这是一群真正的可怜人,是善是恶却尚未可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这善恶之分,在他们看来也是那样的卑鄙可笑。”
范增朝着那些诡异的身影望去,却发现那些扭曲的身影已然泣不成声,那杀人如点水的猫脸老太不知何时已然哭倒在了地上。
夜色如水,沉重的不可自知,却也悲痛的不可自知。
………
北郭城地下阴司所在阴沉之中不失威严,昏暗之中文武判官陈列,那北郭城城隍身着蟒袍列于上座静静聆听着台下的鬼差汇报。
“南境内一月内已经有七位土地不知所踪,此外还有三位遇害,尸骨无存,其中两位的洞府被妖魔霸占………”
鬼差的声音越来越弱,站在一旁聆听的长水镇土地不由地抖了抖身子,如果不是那位真仙选了长水镇,说不得今日这不幸遇难的名单之上就要有他的名字。
颤了颤后,长水镇心底默念:这些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现在也是有真仙庇佑的,凡俗妖魔如何敢放肆,须要知道打狗还要……咳咳……谁敢在真仙面前放肆。
“大胆啊,真是大胆啊!虽是世道日下,但是这些人也太大胆了一些。”
北郭郡的城隍面色大怒,他手中握紧了那惊堂木,却只有呜呼奈何。
此时北郭郡城隍地底之下,忽然有凄惨哀嚎之声传出,紧接着是一道声音响起:“老匹夫,这阴司已经撑不下去,你若放了我,我许诺黑山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话语之间极尽猖狂,似乎根本不把一县城隍放在眼中。
“放肆,本城隍活着一日,你就只能呆在这地牢之中。”
伴随着一声爆喝,北郭郡城隍惊堂木猛然落下,整个城隍庙都巍然一颤,才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候鬼差抬了抬头,道:“大人,小人这里有个不知真假的好消息。”
北郭城城隍皱了皱眉,这阴阳两界越发的混乱起来,便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现在竟然连地牢之中的关押妖魔都敢当众威胁他。
“什么是不知真假的好消息?”
鬼差俯首道:“………枉死城已然闭城数日,城中尸鬼之类有数万被关在城内,无人知晓为何枉死城会如此;而北方黑山老妖也隐匿了踪迹,期间在一处鬼市之上流出消息称………”
“称什么?”
城隍双目一亮,连忙开口问道。
鬼差道:“称人间有数大大妖已经被隐世门派的大能禁足。”
“隐世门派的大能?”城隍眉毛一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文武判官道:
“长水镇现在有着什么动静?”
文判官上前一步,道:“长水镇最近有着不明门派的弟子频繁出现,似乎动用了大挪移的阵法,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门派隐匿的地方,但是他们足足有两千以上的弟子出现,不像是一般门派,不知道长水镇土地是不是有其他发现?”
长水镇土地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道:“那位真仙再也没有出现。”
北郭城城隍闻言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似乎跟这位真仙很没有缘分啊,他食指在桌案之上敲了敲道:
“不可随意探查,点到为止,此隐世门派很可能是第二个仙门,不可随意冒犯。”
………
太阴学宫,无极宫之中,宫顶如若万道星辰攒动,流光溢彩,青烟笼雾,云霞之中,星空之下,一道气运黑龙盘旋翻腾,龙吟不止。
云雾之中,高台之上,李春秋一身白衣飘荡,引一道金色龙珠凌空虚度在虚空之中穿行,而那黑龙紧随其后,追逐着龙珠。
远远望去无极宫被一条巨大的黑龙缠绕,这便是大秦帝国的气运真龙。
李春秋小心的引动着这条真龙,最终手掌一跳,龙珠直接落入了嬴政的头顶,与嬴政合二为一,那云端黑龙探首而出,望了一眼嬴政之后,纵身落入其泥丸宫之中。
嬴政周身一震之后,双目轰然睁开,漆黑的瞳孔之中,似有黑龙游荡,又似乎有玄鸟高飞。
“成了!”
李春秋笑了,那无极宫中,万千云雾霎时散去,如同海上明月初生,华光耀四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劝诫
在无极宫中黑龙虚影消逝之时,一瞬间无极宫光芒大作,那原本还在融合的诸国气运在这一刻彻底的融为了一体,整个诸夏大地之上,凡是修道者都可以感受到一座如同大山的一般的大秦帝国气运盘踞在上。
咸阳城,公子府邸院落之中,成抬起了自己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庞,如同星辰一般纯净璀璨的眼睛望向了虚空,下一刻,成欣喜地笑了,眉毛都笑弯了。
小家伙眯着眼,喃喃自语道:
“兄长他成功了!”
盖聂一身白色的长衫抱剑站在成的身后,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子成,而脑海之中则是出现了那位黑衣的少年帝王,他手持墨渊,如渊如海。
据说想要真正承载帝国气运就要放弃所有的修为,看来这世间又少了一位剑客。
盖聂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随即他又抬了抬头道:
“不过,天下修道者头顶至此,又多出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其实也不需要盖聂多言,那黑龙气运盘亘在虚空之上,如同一条真龙一般俯视着世间,世间哪个修道者会感受不到那条气运真龙?
还在塞外的聂政后人聂风遥隔千里,也远远感受到了中原的剧变,他俊美的脸颊抬起遥望中原大地。
“日前有中原游侠告知我,秦国已经一统诸夏,此时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一种遇到了克星一般的感觉?”
低头看了看手中剑鞘,聂风望了望西方金戈之地,昔日他还是游侠的时候就听闻有异人说西方将出天子,现在果然应验。
“或许我应该去应昔日之约了。”
………
无极宫内,嬴政吞吐着大秦气运,宫殿之内耀出五色华彩,云雾升腾,就连他黑衣之上龙纹似乎鲜活灵动了起来,嬴政眉目之间越发的庄严起来。
直到他将殿内五色才气鲸吞殆尽,收敛气运划入泥丸宫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目,只见双目之中似乎有黑龙盘踞,威不可轻。
“不错,含光威词,这算是入门了。”
李春秋端详了一下嬴政,负手笑道,弟子如龙,师傅总是与有荣焉。
“还要谢师尊!”嬴政笑着行礼。
但还没有等嬴政行礼,李春秋却伸手扶住了他。“行了,繁文缛节,你还是先看看修为比之如何?”
看着自己师尊的笑容,嬴政站直了身子,周身功法开始缓缓流转,只见气运升腾,黑龙咆哮。
反复之间,他自度似乎比他修道之时,还要强上数倍不止,只是帝王之道,强不可久,若是他无法成功走到那条师尊说过的道路尽头,那么他只能重新修道。
但他的眼中没有失败。
………
荒山之中,林声呜咽,瘴气飘飞,一白发老者拄着手杖行在荒凉的山林之中,顺着山路而下,高山成了平原荒野,老者在荒野的边际驻足了下来。
不是老聃是谁,老聃望了望四方,又低身摸了摸大地之上干枯的野草枝干,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这本就是最不自然的地方。
这里本来该有一片村子封阴村,但此时却只有一片荒野,老子了解自己的弟子,他绝对不会给自己错的地图,他不会犯这种错误,那么……
老聃抬起头,望着那一片荒野,这里有什么被隐藏了。
如此浓重的死气,却看不出丝毫的非凡之处,本就是最大的漏洞。
下一刻,老聃一手按住自己手杖,伸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一抹,一瞬间虚空之中忽然被扯开一道巨大裂口,像是在看不见的虚空之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生物,那开口之中是无尽的黑暗,翻滚着沉沉的死气,如同死亡世界的大门。
“阴世?不,这似乎有着很大的差别,人为创造的秘境吗?”
老聃拄着拐杖,带着探寻目光迈开步子走入了其中,他本人是在灵海之中待过的,不同于他人的浑浑噩噩,老聃在灵海之中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的,数百年的时光让他对于死亡有着独有的感触。
一步踏入黑暗,那巨大的裂痕瞬间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荒芜、黑暗、丛生的野草再次攀上了古老的村碑,阴暗封阴村村口,虚空之中老聃凌空踏出,落了下来。
他低了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碑,上面的藤蔓上还有着剑痕,打量了一下环境后,老聃皱了皱眉。
“像是在人为演化鬼蜮,这法子似乎有些不凡。”
………
封阴村深处,黑暗的千百悬棺之下,恸哭猫脸老太忽然抬起头来,面色大变。
还没有等玄都范增两人缓过神来,一只大手凭空而现,从虚空之中抓下,五指收拢将玄都三人照了进去。
手掌合拢的瞬间,一位一身麻衣的老者出现在悬棺之下,而玄都范增已经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
老者慈眉善目,双目之中似有星辰大道闪动,他笑了笑道:“我就这一个徒弟,不能留在封阴村做客咯,还请见谅。”
话语客套,就如同村间老人与熟人交谈,但是抬手之间却有着惊世之威。
“修士大能,我封阴村如何敢强留,老前辈想走便走,我一个老妇人不过是与你弟子闲聊两句罢了。”
猫脸老太太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强笑了两声回道。
范增站在老聃的身后,神色之中是岩石不住的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太阴学宫琅宫宫主出手,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玄都的师傅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果然,太阴学宫之中的宫主之位绝不是凡夫俗子能够坐上的,老聃先生在世之时,世人感其博学,称其圣名,死后被春秋先生复活之后,更是不凡。
“你这鬼蜮演化,似有所图,但怨气太大,迟早反噬,今日老家伙只是为了弟子而来,若是你不知悔改,说不得下次便要持春秋先生的赦令而来。”
老聃看着那千百悬棺若有所思,最终开口却化为了一声劝诫。
有些事说不清对错,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对错,悬剑于空,终有落下之时。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教徒弟
夜色露出微白,长水镇的土地公刚刚从北郭城阴司回到长水镇,小老头顶着满头绿油油的枝叶在土地庙前面停住了步伐。
“城隍老爷要我想办法看能不能求个机会,让他见见真仙,我个小土地能有什么办法?”
长水镇土地巴掌大的脸都拧巴了起来,一脸愁容,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土地庙。
这些日子倒是越发的清闲起来,就连他也感受到了那真仙代表的隐世仙门对于俗世的影响,最近长水村逐渐开始迁入各地的民众,已经开始超过了长水镇原本巅峰时期的人口规模。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可多得好事,因为阴神是最受人世影响的神位,香火之气旺盛,对于他们来说是修行大补药。
“要不想办法找找那位太阴学宫的首席弟子?不行,按照他的修为来说很难见到那位真仙,倒是之前那位老者看不出深浅,他应该有可能见到真仙,要不然我在通道处等等?”
长水镇土地转头看向了土地庙深处,在那是先秦世界与此世的通道,并不在阳间显露而是在他阴司的土地庙之中,通道之外是一处气势恢弘的宫殿,长水镇土地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般宏伟的宫殿。
“就在通道处等着吧,若是真仙来此,我也能快速反应。”
长水镇土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最终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像是他这种山野精怪的土地多数不善交流,而跟那位真仙交流更是让他汗如雨下,果然,他或许不应该来做什么土地,还是呆在山里好些。
………
长水镇东西走向为主街,此时西街入口处,老聃带着玄都三人走在天际微微露白的大地上。
从封阴村出来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此时申屠百里还没有醒来,范增扛着申屠百里走在三人的最后,他日前对于太阴学宫的先生的态度只能算是表面的恭敬,认为他们不过是早他十年时光,才有资格位列太阴学宫扶摇宫之中。
有道是:少年三十载,谁人可欺我?
但是此时范增却发觉自己错了。
太阴学宫先生之位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至少眼前的老聃先生在修为之上已然远远将所有人甩在了身后,强破封阴村的大阵,只手将众人从中捞出,从那位在封阴村不知深浅的猫脸老太脸上,他可以看出她对于老聃先生深深的忌惮。
先生们似乎都不简单,自己可不能再次看轻了……范增心中暗暗道。
“老师,封阴村……”一路上都似乎想要问什么的玄都刚刚开口,便被老聃挥手打断了,老聃拄着拐杖不快不慢地走着,就像是一位真正年老体衰的老者。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玄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封阴村很不简单,从简单的善恶观上说它本身就是矛盾的交织点,那些你们眼中封阴村村民身上有着深深的怨气,但是这种怨气不是他们为恶积攒出来的,而是在绝望之中他们本身滋生出来的。从心底来说对这样一群人出手,彻底断绝他们的希望,这是和我本意违背的。
此外,在封阴村之中,那阵法也有些奇怪,那不是封阴村里的人能够布置出来的阵法,有人在他们的背后,也不知道是在利用他们,还是其他。”
说到这里老聃顿了顿,望着朝阳露出了一丝纯白道:“这么一群人,杀是很容易的,救他们才难,被阳光灼烧过的人,如何能够再相信太阳?”
老聃的语意绵长,脚下步伐却不停,有些话不用说透,有些道理不用讲明白,道不可言,道不可法,道不可传,只有一个人真正思考过,并且想明白了,这道他才算是真正的明白。
教徒弟这种事情,他还在求道的路上便做过很多次,重要的不是你给予了多少知识,而是让他自己看到那边“道”的大海,并且学会探寻。
“被阳光灼烧过的人,如何能够再相信太阳?”
玄都步伐慢了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道理,逐渐落在了范增的身后,而范增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一点,他在意的是那一句:有人在他们的背后。
封阴村背后有人?谁在他们的身后?又想干些什么?
玄都修天道,视万物如己出,但范增不同,他学霸道,以势压人,这是他性格所使,也或许是他本应日后帮助项羽以兵压天下的原因,可惜他养出了一个霸王,却输给了一条离间计。
范增也低着头思考着背后的可能,逐渐与老聃拉开了距离,落在了后面去了。
等到走到土地庙的面前,老聃已然是将两个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唉,两个少年,还没有我这老头走的快。”
老聃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步踏出,一瞬间天地改换,充斥天地之间的阳气全部散去,只留下的恐怖的阴气,在老聃的面前,一座与阳世土地庙不同的土地庙出现在眼前。
长水镇土地还在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太阴学宫真正人物,此时突然一个白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上仙?”长水镇的土地下意识地出声道。
“上仙?可不是什么上仙,叫我老聃便可。”
老聃摇了摇头,笑了笑后道:“你这里是在等谁?”
“上仙明鉴,在这里是为了等真仙当面,北郭郡城隍大人恳请见一面真仙。”
“真仙?你说的是春秋先生吧?”老聃沉吟了片刻道。
长水镇土地弓着身子,让自己神色看上去尽可能的恭敬。
“小神不知道他的名讳,只知道他身着白衣,当有真仙级别以上的修为。”
长水镇土地低着头,他当初第一次见到李春秋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哪里敢问问题。
“那便是不差了,这样吧,老头这次回太阴学宫给你带一句话,但是能不能见到我可没有把握,只能看北郭郡城隍自己的缘法了。”
老聃笑着应了下来这件事,长水镇土地欣喜地道:
“如此,小神在这里拜谢上仙。”
老聃摇了摇头道:“不用谢我,你是长水镇土地,是春秋先生选定的人,这是缘法,都是缘法。”
“缘法,妙不可言。”
老聃笑了笑,也不再理一脸迷茫的长水镇镇土地,只是大步踏入了土地庙,在土地庙之中一座大门气势恢宏,穿梭两界隔断风云。
老聃一步越过了两界门,走入太阴学宫之中。
只留下原地之中,长水镇的土地呆呆地念着“缘法”二字。
“缘法,这究竟是说的什么?总感觉上仙似乎在说什么,我下次问问城隍大人吧。”
第二百七十章 轮回
浩大的无极宫之中,巨大的宫柱支撑起来那绘满日月星辰的大殿,一身白衣的李春秋静静地坐在高台之上,听着老聃的对于封阴村的疑惑,直到老聃主动停了下来之后,李春秋才缓缓开口道:
“封阴村确实有人在它的背后,在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但是却没有拿准主意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很特殊,其中相关的谋划太多了。”
说到这里,李春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笑了笑道:“不过我们也不用去想如何对待他们,自有人去处理他们,想必他们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关于封阴村的处理,李春秋早已经准备交给了嬴政,要想走那条路,一方世界不过是练手罢了。
“如此,那是老聃多想了。”苍然白发的老聃点了点头后道:“对了,在老头我来这里的路上,那长水镇的土地让我捎给春秋先生你一句话。”
“哦,何事?”
“那北郭郡的城隍想求见您一面。”
“北郭城城隍吗?”李春秋闻言低头思忖了片刻,此方世界的阴司确实有一部分的问题,现在他的徒弟嬴政还没有接手阴司的神位,这件事确实该他处理一下。
“好,我知道了,那方世界原本的阴司体系虽然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也有独到之处,之后我会让酆都接手。”
酆都大帝果然跟春秋先生有关吗?老聃在心中印证了这个猜想之后,并没有感到吃惊,因为他本身是知道灵海的,也知道这世间本没有所谓的阴世,但是一切都出现在春秋先生出现之后,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的问题。
“如此,老聃先退下了。”老聃主动拱了拱手,他最近在炼丹,一批丹药正到了最紧要的时候。
老年人嘛,到老了总要找些自己的爱好。
李春秋闻言笑了笑,他也知道老聃已经开始炼丹了,这让他越发的期待了,自己或许会不经意之间真的造就一位太上出来。
“老聃先生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此方世界照看一些那些太阴学宫的学子,虽然我已经做了一手准备,但有备无患,有些人、有些事情确实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围。”
“老头知晓了。”
老聃低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李春秋独自一人坐在无极宫之中,下一刻,李春秋伸出手在虚空之中凭空勾画出来一道赦令,张开五指在虚空之中一按,那道赦令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
………
苍茫阴世,此时逐渐焕发出独有的生机,巨大的城池一座座出现在阴蒙蒙的大地之上,最高大的城墙之中,酆都殿遮蔽本有的光线,越发的黑暗庄严起来。
坐在酆都殿大殿之上的酆都大帝披着宽大厚重的帝袍,权势与威严似乎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甚至连声音多堵为之窒息。
阴世现在的平静完全建立在酆都大帝与秦广王的威严之下,如同被定海神针压制住的大海,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大海深处是怎样的惊涛海浪。
下一刻,酆都大帝缓缓抬起头来,此时的他逐渐开始退去了阴身石躯,开始向着人过渡,不过他并没有主动朝着活人过渡,而是自觉地朝着阴躯过渡。
“看好酆都殿,莫生事端。”
威严的声音落下之后,那原本的帝位之上,酆都大帝已然不知所踪。
………
“春秋先生。”无极宫的汉白玉石板之上,白起走入之后低首拜道。
他在这里退去了阴世的帝袍,恢复了自己在阳世之中穿着,余光看了看春秋先生后,他连忙低下头来。
座上的春秋先生虽然不再像最初那般如同永恒的星辰镇压一切,可此时的春秋先生模样依旧让白起看不清背影。
“太阴学宫那一方新的世界,你应该知道。”
“知晓。”白起低首道,他自然是知道此事的,要知道他不只是阴世的酆都大帝,也是太阴学宫长庚宫宫主。
李春秋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方世界原本有着所谓的阴司,尽管其并不成熟,但也有着独到之处,我想让你兼并了那方世界的阴司。”
李春秋开口便是让白起一惊,一个世界的阴司已经让阴世达到了一种极致,再来一个世界,这………
“春秋先生,阴世现在鬼王已经有些不安分起来了,这样怕是会加剧这种情况。”
阴世之中鬼王分封的太多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阴世太大了,大到让人恐惧,必然会分出许多的鬼王。
李春秋闻言皱了皱眉道:“地狱传闻在阴世之中也久远至极了,如同天生,我便帮你真的起十八层地狱,用以威慑,另外轮回之所,也该立了,不过这一个轮回目前只能在太阴学宫新开的这一方世界,有大功德之人,目前不要让他轮回。”
终于要开轮回了!
白起心中舒了口气,现在的阴司就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多少年恩怨的帝王汇聚一堂,没打起来只是因为他的压制罢了,但是随着阴世的扩大,这种压制就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只有将阴世之中的人分出一部分,彻底把轮回运转起来,阴世才能回到真正的正轨。
不过这地狱又是怎么一回事?白起抬了抬头道:
“春秋先生,地狱可有什么要求?”
“地狱,赏善罚恶,如此罢了。”
“诺!”白起躬身道。
下一刻,李春秋伸出手,虚空之中忽然一阵如同水波一般的颤动,李春秋伸出手从虚空之中抓出了一道赦令,那道赦令与李春秋一贯书写的赦令迥然不同,其苍白如雪、冰冷如风。
在赦令之中,密密麻麻的赦令文字攒聚其中,整个赦令如同有着自己的生命,其在虚空之中闪耀着。
“这是地狱的赦令,你将之带入阴世,选一处地方将其放置,地狱自成。”
这是李春秋对于赦令新开发出来的用处,赦令本质是一种承载道的文字,它本身就可以成就无数的事物,因为它本身就是道,用来作为地狱与轮回自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种级别的赦令,便是李春秋也要细细勾画近月的功夫。
“至于轮回,等你将那一方世界的阴司掌控之后,我会给你轮回的赦令。”李春秋紧接着道:
“日后,此世或许也会建立所谓的人间阴司,你细细留意一下那一方世界的阴司,日后说不得会用上。”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