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客房已经满了。”付晓诚恳地和对面的年轻男人道歉,虽然觉得很不礼貌,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偷瞄。说实话,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身穿白色衬衫,淡蓝色牛仔裤,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看起来温润儒雅,风度翩翩。乌黑的大眼睛里像有颗星星,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这样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不论年纪,不论性别,都会想多看两眼。
易扬冲付晓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声音又磁性又温柔:“可是,我在你们的网站订了房间,而且已经付过钱了。”说完将手里的手机递过去。
付晓隔着前台伸过头看了一眼,的确是客栈的官网,并且显示的的确是已经预定成功。付晓有点犯迷糊,这个房间明明上午刚有人办了入住,也是在网上订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付晓抱歉地笑笑,手指麻利地敲着键盘,说:“先生,不好意思,麻烦您稍等一下,我需要点时间帮您查一查。”
易扬又温和地笑笑,很是通情达理地说:“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查,我不着急。”
他的笑容实在温暖又干净,付晓只觉得如沐春风。在这样英俊的男人面前,她的行动都比平时利索了很多。只是她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她脑子不停地转,才终于想到一个合适又恰当的理由。
她抬起头,易扬正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的答案。付晓被他的眼神看得十分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她轻轻咳了一声,保持一丝微弱的镇定:“很抱歉,先生,应该是我们的网站系统出了问题,才会出现一房多订的情况。对此我真的很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是我们客栈疏忽。您看着这样可以吗?我们客栈可以退您双倍房费。”
易扬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眯着好看的眼睛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如果说我一定要住在这里呢?”
“啊?”付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以她的经验,有人听到双倍退还房费应该会十分乐意。她就这样的被拒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易扬走到大厅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地说:“你们的系统出了问题,这与我无关,我不接受你们的任何赔偿。我订了房间而且也付了钱,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达成,所以我今天一定要住在这里。”
付晓稳了稳情绪,很是为难地说:“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房间了呀,您就是非要住,也没地方住呀。”
易扬伸出手指敲在沙发扶手上,眼神坚定地看着付晓,慢条斯理地说:“那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应该由你们想办法来解决。”
“可是我们老板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我就是一打工的,除了退您房费,真的没有什么权限了。您这样做,岂不是在为难我?”付晓皱眉说道。
易扬微笑道:“哦?这样啊,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老板回来再说也没关系。”
付晓心想,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不好说话呢?她没有办法,只好给老板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她气馁,看着安静坐在沙发上的人呢,正不知如何是好,大门口的风铃忽然叮铃哐啷地响起来,付晓朝门口看了一眼,笑得差点要跳了起来,兴奋地对沙发上的男人说道:“哎呀,救星回来了。”
易扬顺着付晓的目光向门外看过去,有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她手里拎着一双湿漉漉的球鞋,一身的泥泞,脸上也糊了泥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长相。头发挽在脑后,有几缕发丝垂在脸侧,还在滴着泥水。
付晓一声惊呼,忙走过去,“文姐,你可算回来了。不过,你怎么弄成这样啊?是跟人打架了吗?”
被称作文姐的女人看起来很是狼狈,但好在面容还算淡定。她拨了一下脸庞上的脏兮兮的头发,语气温柔地答:“我的车半路出了点事故,不小心掉在泥坑里了,所以弄成了这个样子。”
“啊?怎么搞的?怎么会掉进水坑了呢?你摔着了吗?受伤没有啊?”付晓拉着问东问西。
希文勉强笑了笑,有点着急地说:“没事,没有受伤,我很好。你能等会再问吗?我得先上楼去洗个澡。”
希文抬腿要走,付晓却拉着她,覆在她耳边说:“店里也出事故了。”说完悄悄指了指易扬的方向。
希文这才注意到沙发上原来还坐着人,她看了看易扬,易扬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希文大概知道他应该是店里的客人,只是她现在这种状况,并不适合去处理店里事故。她扬起嘴角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先生,您能稍等一会吗?我需要清理一下。”
易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点了下头说:“没关系,我有时间,您不用着急。”
遇见一个有风度的人,希文觉得还算幸运。她也点了点头示意,便蹬蹬地上了楼,付晓也跟了过去。
希文到了楼上浴室里,拿起淋雨头开到最大,对着自己的头发一顿乱喷,头上的头发粘腻地贴在脸上,一股泥腥味,她忍了一路,心情实在糟糕透了。
付晓站在浴室门口,开口说:“文姐,咱们的房间已经客满了。也不知道楼下那位先生怎么又订到房间了?应该是我们的系统出故障了。以前也没出现这种问题呀,现在该怎么办呢?”
希文冲好了头发,一边解开衬衫纽扣,一边冲付晓说:“我要洗澡,你要看吗?”
付晓眨了眨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地说:“可以啊,我一点不介意。”
“滚。”希文砰得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付晓在门外嚷嚷:“文姐,是你邀请我看的,我也不是真的想看。你有的我也有,虽然比你小了一点,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浴室里的希文不搭理她,付晓虽然年纪不大,但论玩笑说闹,希文还真不及她。不一会里面便传出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付晓接着说:“楼下的那位帅哥怎么解决啊?”
又过了一会,除了水声,仍然没有回应。付晓都打算下楼了,水声忽然停了,门里的希文说道:“还能怎么解决,退他房费呗,不是没有空房了吗?这个问题你不需要来问我吧,你以前不是解决过类似的情况?我相信以你的魅力和三寸不烂之舌,应该可以圆满的解决吧。”
付晓叹了一口气,“我今天碰到对手了,关键是这位实在不好讲话。我都说退他房费了,还是双倍呢。可他就是不同意,说一定得住这里。还说这是我们的问题,跟他完全没有关系,需要我们来解决。反正不管怎样,总之呢,他就要住这里。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等你回来处理了。”
付晓正说着,浴室门打开,希文裹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是吗?你是不是没和他讲清楚?按说双倍退房费,不该拒绝的呀。”至少在她手里,听到可以退双倍房费的,从来没有人会拒绝。当然这种情况,也并不常见。
“我讲的很明白了,他说了他一定要住在这里,而且不接受我们的任何赔偿。看他的穿着和言谈举止,不像那种差钱的人。这样的人哪,是最不好打发的。”
希文愣了一下,竟然还有这样固执的人?她随后拿起抽屉里的吹风机,按下按键之前,说:“你先下楼吧,好好招待,我收拾完就过去看看。”
付晓下了楼,易扬依然工整地坐在沙发上,连坐姿都丝毫未变。付晓给易扬倒了杯水,请他稍等。
“刚才那位姑娘是?”易扬好奇地问道。
付晓停下脚步,回头说:“哦,她是我们客栈的老板啊。”
易扬诧异,他没想到客栈的老板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温温柔柔,娇娇弱弱的,完全不像个生意人。
“客栈只有你们两个人吗?”易扬大概是坐着有点无聊,平时他并不爱和人搭话。
付晓向来热情,她一屁股坐到易扬身边,喜笑颜开地说:“不是啦,还有一位男士,叫方正,长得五大三粗的。平常都是他去采购的,今天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自告奋勇给客人当导游去了。要是他在,我家文姐也不会独自去采购。唉,竟然还出了事。”
易扬双手交叠,坐在沙发上听得认真,“原来这样,我以为你们只有两个人,还想着你们俩姑娘家,会不会很辛苦?”
“其实就算两个人也不会很累啊,我们的客栈不大,接待的客人也不算多。听说这座房子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给卖掉了。文姐到这里,便开起了客栈。因为这里的房子构造,有家的感觉,很温馨,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过来住。也因为价格相较那些大客栈更实惠,生意还算不错。”付晓换了个姿势,看着易扬,“不过,我真的是很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住在我们客栈,首先呢它很小,环境虽然还可以,但不算是最好的。这附近有很多大客栈,环境啊,基础设施啊都比我们好。你看起来可不像缺钱的人,完全可以去住那些又大又漂亮,服务又好的呀。”
易扬笑这姑娘的实在,温和地回答:“你也说了,这里像家一样,我自然是要住在这里的。”
易扬说完就看见有人从楼上低着头下来,付晓站起来叫了声文姐。
夏日的风,翩翩而至,吹起希文长长的发丝。有那样一句诗,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易扬的脑海里: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第二章
希文下了楼,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杏色的亚麻阔腿长裤,白色的雪纺衬衫,袖子挽在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臂。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系,领口微微敞开,精致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脚上穿了一双平底罗马凉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涂了红甲油的白嫩脚趾。她刚洗了澡,身上全是沐浴露的味道,清新淡雅。梳了一个低低的马尾,白皙细腻的脸上,不施粉黛,透着一股子干净纯洁的味道。
其实希文的长相,没有一点攻击性,属于清汤挂面型的,在易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美女。如果实在要夸赞的话,只能说看着还算舒服,非常具有个人特色,能让人一眼记住,应该是耐看型的。这也算是极难得的。
易扬也礼貌地站起来,希文走到易扬面前,大约易扬个子有点高,希文微微扬起头,笑着说:“真是非常抱歉,因为出了点意外,就让您等了这么久。”
易扬跟着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介意为值得等的事等得久一点。”
易扬说的有点绕口,希文反应了一下,才慢慢解释道:“不过我想付晓已经跟您讲清楚了,我们客栈是真的没房间了,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去别家?这附近的客栈都是不逊色我们家的,如果您同意的话,客栈由您任意挑,房费我们来负责,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您吃亏。”
易扬弯起嘴角笑笑,语气平和却又十分坚定:“我想我已经表达过我的意愿了,我一定要住在这里。”
希文皱眉,缓声问:“为什么非我们客栈不可呢?您这样,我们也很为难。”
“大概是缘分吧,看一眼,就觉得十分喜欢。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如果不住在这里,我会念念不忘,想必住在别处也不会开心。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是真的很喜欢这里。”易扬看着希文,似笑非笑地说。
希文本来觉得易扬是在开玩笑,可看他的眼神认真,并不像在说笑。于是她呼了一口气,走到前台桌子后面,“我先给您声明一下,客栈里是真的没有客房了。有一间房子,是我自己在住的,不知道您介意吗?”
易扬想了下,笑笑:“我倒没什么意见,不过,我要住过去,您住哪里呢?说实话,我并不是要鸠占鹊巢。我确实是因为喜欢这里,才想要住在这里的。”
“我住在哪里,您不用担心,我们有员工房。您能这样喜欢我们客栈,也是我们的荣幸。”希文说完又转身,对站在她身边的付晓说:“你去把我住的房间收拾出来。”
“啊?”付晓一脸的不可置信,希文有点洁癖,平时几乎不准旁人踏足,这会竟要人住进去,实在是不可思议。
“啊什么?快点去,把床单被罩都换成新的,我用的东西全部都整理出去,放到你住的房间。”希文拍拍她的肩膀,十分干脆地道。
付晓没敢再质疑,一阵风似的就上了楼。
“先生,请出示下您的身份证,我给您办理下入住。”希文一边在电脑上敲字,一边抬起头说。
“呃,我没有国内的身份证。”易扬犹豫了一下说。
希文停下手里的动作,脸色有点不好,她直觉面前这位仪表堂堂,说话很和气的男人,是故意拿她取乐。“先生,您无论到哪里住宿都要带身份证的。您这样的话,很抱歉,我没办法给您办入住,您恐怕也不能住在这里。”
易扬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小本,递给希文,“不过我有护照,应该是可以用的吧?”
希文一脸狐疑地接过去,打开扫了一眼,国籍处有american的字样,有一栏的名字处大写字母印着:yi yang。。她将名字和国籍输进电脑,随口问:“易先生您是华侨啊?”
易扬挑了下眉毛,过了一会才慢慢“嗯”了一声。
希文抬起头看了看易扬,问:“您常到中国来吗?”
易扬摇摇头:“家里人都在美国,我几乎没有回来过。”
“哦,那欢迎您到中国来。”希文一边低着头敲着键盘,一边说道。
易扬低声说了句谢谢,两个人的交流暂时告一段落。
希文办理好入住,将房卡递给易扬,轻声说:“不好意思,易先生,您可能还要再等一等,收拾房间需要一点时间。”
易扬捏了捏眉心,似乎有点累,不过语气还是好的:“没关系,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会。”
希文以为他是在嘲讽,她再次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客栈的过错,房费的话我会给您个折扣的。”
易扬重新坐到沙发上,摆摆手,“你别在意,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时差没倒过来,有一点困罢了。至于折扣,也完全没有必要,我喜欢这里,愿意多花点钱。”
希文仍是报以微笑,两个人一个坐在前台,一个坐在沙发上,有点相对无言。易扬忽然打破沉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希文正在想采购的事,易扬突然的开口,吓得她一愣,随后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忙答道:希文,我叫韩希文。”
易扬轻声重复了一下希文的名字,似乎再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说:“我叫易扬。”
“嗯,我知道的。”刚才登记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的。
“听刚才那个女孩叫你文姐?大家都这么称呼你吗?”易扬其实有点好奇希文的年纪,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刚毕业的学生。只是女孩的年龄又不好直接问,只能拐着弯问一下。
希文倒不怎么在意他的问题,只说:“我是88年的,比她们要大一些,所以他们就喊我文姐。你是客人,直接叫我希文就好了。”
易扬淡淡地哦了一声,倒是真看不出她已经30岁了,比他大了4岁。他正要再说点什么,付晓抱着一个大大的收纳箱下楼,她的脸上还冒着汗珠,脸蛋红扑扑的,笑得很是爽朗。希文接过她手里的收纳箱,将箱子放到收银台。付晓嘿嘿笑道:“我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帅哥你可以上楼了。”
希文递给付晓一块毛巾,柔声说:“快擦擦,你在这儿好好歇一歇,我带易先生去房间。”
付晓笑笑,“原来您姓易,易先生您好,我是付晓,付钱的付,破晓的晓。以后您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我,我会尽力帮您的。”
付晓的笑很有感染力,眉眼弯弯,嘴角微翘,易扬也跟着笑,说了句好。见希文提了他的行李箱,他忙伸手接过来。希文看了看已经空了的双手,开口道:“您是客人,怎么能让您自己提行李呢?”
易扬勾起嘴角,“可是让女孩替我拎行李,这不符合一个绅士应有的风格。”
希文无奈笑笑,只好走在前面带路。到了二楼,楼梯口第一个门便是易扬的房间。希文接过易扬手里的房卡,给他开了门。
房间里已经收拾的很干净,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阳光洒在室内的各个角落,有风透过窗户吹过来,吹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希文将房卡插在开关处,门口的壁灯亮起来,希文挨着墙站定,易扬拉着箱子走进去,他四处看了看,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但还算干净明亮。“韩小姐,这房间挺不错的,我很满意。”
“您喜欢就好,其实这房间比其他的房间小了近一半,视野也差了点,看不见南柳河,玉关山也只能看到一角,其他的通风啊,采光什么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也是因为房子小,视野差,有些人住进来总是不太满意。既然不好当做客房出租,希文才自己住了进来。
“那易先生,您先休息,我不打扰了。”希文刚要出去,又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易先生,客栈里有一日三餐,到了用餐时间,您可以直接去餐厅。餐厅就在院子里,很好找的。不过吃饭会额外收费,但很是物美价廉。”
易扬点了下头,轻声说:“好,我到时候会自己过去,麻烦您了。”
“没有,不麻烦的。”希文客套的回答。
希文一切安排妥当,见易扬精神确实不济,便告辞下了楼。
刚一下楼,付晓就扑了过来。笑得神经兮兮的,覆在她耳边轻声问:“这个易先生真的很帅是不是?我好久都没有在客栈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异性了。除了脾气有点倔,其他简直堪称完美。”
希文皱着眉,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好笑地说:“少在这儿发花痴,你给方正打个电话,问他晚上回来吃晚餐吗?”
付晓兴趣缺缺,方正那家伙,不回来才好呢。“不用打了呀,他已经来过电话,说晚饭前会回来的。”
“那就去干活,总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显得咱们客栈很不靠谱。”希文笑着说。
付晓挑了下眉毛,笑得不怀好意:“文姐,你也承认易先生很帅对不对?”
“嗯,很帅。现在可以去干活了吗?”希文无奈地说完就去了后院的菜园子,准备晚上的餐食。
付晓托着脸,坐在椅子上直摇头,自言自语:“文姐真是个异性绝缘体,怎么见了男人,总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百思不得其解啊。”
第三章
傍晚的时候,方正带着两位客人回来。希文早已经做好了晚餐,都是院子里自己种的蔬菜,品种不多,但胜在新鲜。两位客人玩了一天太累,没有吃晚餐,便直接回房间休息了。方正也是一脸倦容,斜斜地瘫在椅子上,连句话都不愿多说。
付晓取笑方正,“好好的不在家看门,非逞能给人当导游。也仔细不掂量下自个儿,那是你能干的活吗?”
方正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说话都有气无力:“这对情侣,握草,太能逛了,一分钟都不带停的,我跟在他们后面都快升天了。以后这种事,打死我都不能再干了。”
过了一会,一对老年夫妻从楼上下来。他们是某城市的退休干部,辛苦大半辈子,终于有了空闲时间,便想着来西川旅行。据说年轻时在此地相识,上了年纪就想着旧地重游,重温一下旧时光。
到了餐厅,付晓招呼他们吃饭。徐阿姨长得很有气质,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脖子里会系着一条薄薄的丝巾,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她说话温声细语,很有江南女子的风范。她一边吃一边和蔼地夸希文的手艺好。倒是徐叔叔冷着脸,用筷子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食不言寝不语,哪儿那么多话。出门在外,一点规矩都不懂。”
阿姨对希文抱歉地笑笑,不再说话。希文虽觉得有点尴尬,但好在他们夫妻平时相处很是和谐。只不过徐叔叔在餐桌上的规矩比较大,她也能理解。老一辈的同志,做事向来很有原则。
不一会,客人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吃了晚餐便各自上了楼。希文忽然想起下午刚住进来的那位易先生,好像自他上了楼就再也没有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希文摘了围裙,慢慢上了楼。到易扬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里面安安静静地没有回应。希文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希文正犹豫着要不要拿备用钥匙开门,门忽然便被从里面打开了。希文有一瞬间的错愕,易扬应该是在房间睡觉,胡乱地裹着浴袍,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的眼睛。和白天干净整洁又绅士的模样,完全不同。大概是被她吵醒,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希文觉得有点失礼,但还是轻声开口:“打扰了易先生,我见你您没有下楼,便上来想问您要不要吃晚餐?”
走廊里的灯有点暗,希文又背着光,易扬看不清她的模样,眼神一片迷茫。过了有几秒钟,易扬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也许刚醒来,声音带着点慵懒和沙哑,“现在几点钟了?”
“差不多晚上八点了。”希文轻声地答。
易扬抓了抓头发,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懒懒地说:“好,稍等一会我自己过去,麻烦你了。”
易扬收拾好下楼,经过前台的时候,付晓正和方正笑闹。付晓看见易扬,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嗨,易先生,休息的好吗?”
易扬笑了笑,“很好,谢谢。”
方正起身走到易扬面前,伸出一只手,“易先生,您好,我是方正,也是客栈的员工。”
易扬伸出手回握,笑道:“易扬。”
希文到厨房将已经冷掉的饭菜放进微波炉,易扬到餐厅的时候,微波炉正发出叮的一声。希文把饭菜端到餐桌上,番茄炒蛋,尖椒肉丝,清炒时蔬和酸汤面叶,虽然比不上大鱼大肉,但也算营养搭配均衡。
易扬扫了一眼饭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他中午就没有正经吃饭,这会正好饿了,肚子里空空如也,一时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他坐进椅子,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几口,抬头看希文,“要一起吃吗?”
希文摇摇头,“我吃过了。”
易扬笑笑:“只剩我一个人没有吃饭了吗?”
希文嗯了一声便转身去厨房,易扬将桌子上的菜几乎吃了个精光。他在美国这么多年,父母工作忙,几乎没怎么在家开过火。他一个人,更没有心思做饭,所以他很少吃到像样的中国菜。
易扬拿起桌子上的纸巾擦手,抬起头就看见厨房里希文忙碌的身影。她换了一件牛仔裤,裤脚卷起露出纤细的脚踝,衬衫袖口挽的高高的,头发已经扎了起来,耳朵上带了一颗小巧精致的耳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
希文收拾完,转身就看见易扬手里端着几个空盘子,倚在厨房门口,弯着嘴角看着希文。
希文拿着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过易扬手上的盘子,有点诧异,“易先生都吃完了吗?”
易扬点头,“韩小姐做菜的手艺,出神入化,吃完它们是对您的最大尊重。”
希文没有答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盘子放进水池里清洗。等她刷完,易扬依然站在门口,双手插兜倚在厨房门口,希文解开围裙,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易先生,还有什么事吗?”他一直待在那里,这让希文很奇怪。
易扬没有说话,忽然伸出手到她额前,希文吓了一跳,正要躲,易扬已经将手伸到她面前,原来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颗菜叶。
希文小声说了谢谢,易扬已经双手插着口袋走了。希文关了厨房的灯,朝前厅去。
走到不远处,看见易扬正站在院落门口的树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希文打算悄悄地走掉,易扬回头就看见了她。他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笑着问希文:“这是棵什么树?”
希文停下脚步解释:“哦,这是山楂树。”
“山楂树?”易扬似乎不太明白山楂这个物种。
莫非易先生在国外没见过山楂,希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才显得通俗易懂。希文认真地想了想,“就是可以做冰糖葫芦的山楂树,红红的小果子,很酸很酸。”
易扬低沉地笑了起来,“是山楂树之恋的那个山楂树吗?”
希文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来易扬说的是那部电影。她哦了一声,心想明明知道,为什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她还自作聪明地去解释,真是很好笑。
易扬又笑了笑,“我见过山楂,也吃过冰糖葫芦,只是没见过这山楂树。”
“我在来这里之前也没见过山楂树。”希文淡淡地回应。
“哦?”易扬来了兴趣,“韩小姐不是本地人吗?”
希文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里,沉默了一会,才答:“我是蒲城人。”
易扬听了希文的答案显得很兴奋,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竟这么巧?我也是蒲城人。”
希文持怀疑态度,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他不是美国国籍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蒲城人。
易扬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我中学的时候才移民到美国,12岁之前都生活在蒲城。”
希文只哦了一声,易扬看得出来她兴趣缺缺,并不是很在意他是哪里人,和她是不是老乡。这样清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以往碰到老乡,对方总会如他一样,热情洋溢,亲切备至,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毕竟他在美国,很难得能遇见同一个城市的人。
既然她没有兴趣,易扬也不再提。他看向院子门口,门外的路灯投射出暖黄色的光,风微微吹过树梢,投射在地上的树影也跟着摇晃,希文背手低着头,脚在地上轻轻地画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他忽然开口问。
希文抬起头想了想,语气轻柔,“白天的话,可以去爬爬玉关山,山上有做古寺,据说拜佛求姻缘很灵验。山顶常年积雪,风景很不错。南柳河沿途的景致也挺特别的,古树环绕,绿水长青,只是晚上的客船都停摆了。您白天可以过去看一看,湖中心有一家轮渡餐厅,里面的餐品味道很有当地特色,不过价格有些贵。出了客栈向东有一条酒吧街,那里晚上会很热闹,大多数年轻人会过去。据说经常会有艳遇,不知道易先生喜不喜欢?”
希文说完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的景物仿佛融为了一体。
其实易扬意识到希文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只是她的修养够好,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我刚到国内,时差没倒过来,今天又睡了一下午,现在的精神太好,我出去转一转。”说完他又问了一句,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多余,“要一起吗?”
希文对他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不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您注意安全。”
易扬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晚上会有门禁吗?”
“哦,如果你回来晚了,门上锁的话,你可以拨门口的电话,有人会给你开门。”希文伸出手指指了指门上的牌子,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串电话号码。
“是你自己的电话吗?”易扬又问。
“不是,是前台的电话。”
易扬挑了下眉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诚恳地问:“我可以留你的电话吗?”
希文愣了一下,觉得不太好拒绝,便缓缓报出自己的号码。
易扬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不一会希文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易扬心情不错地出了门,希文看着易扬慢慢消失在门口,忽然感觉有点凉,搓着手臂快速地进了屋。
第四章
易扬径直去了希文说的酒吧街,街上确实比别的地方要热闹一些,人头攒动,大都是些打扮潮流时尚的年轻人。这里算是西川比较现代的一条街了,其他地方基本还保留着旧时的街道,青石板路,青砖绿瓦的房屋,充满着古风古意。这条酒吧街也是因为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西川来,刻意打造出来的。大概是无论如何都要跟上时代的潮流,否则就要落伍了。其实更多人还是冲着古风而来,要是想要看现代化的街道,哪个城市没有,何必要跑到这里。不过总要与时俱进的,大家喜不喜欢不要紧,但一定得有。
他随意进了一家装潢看起来不错的酒吧,里面的人不少,他随便挑了个位置,点了一杯威士忌。有乐队在台上唱着摇滚歌曲,主唱是位姑娘,的嗓音沙哑粗犷,灯光昏暗,看不清长相,但是能感到她身上那股狂野的劲儿,这样唱摇滚的姑娘还真是不多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鼓点,酒吧里进入到过分的狂热中。许多人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随着音乐声不断扭动着身子。
易扬身处在明晃晃的灯光里,安静地喝着酒。他本来就长得好,脸上又带着些冷漠和淡然,不说话的时候,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这让他在这样纷乱的酒吧里,显得极其与众不同,更加让人心动。所以他的半杯酒没有喝完,已经有四五个漂亮女孩过来和他搭讪。还有人送来酒水,说是请他喝的,他委婉地拒绝了,他并不想因为一杯酒,来一场不靠谱的风花雪月,可依然有姑娘前仆后继地过来。
他大概也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应对的游刃有余。一杯酒终于安稳喝完,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和旁的酒吧没什么两样。吵吵闹闹的音乐,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这里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身上的所有能量。
他觉得没什么意思,结了账正准备出去,一个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易扬踉跄了一下,扶着那位姑娘勉强站稳。他干脆地将那姑娘从怀里拽出来,那姑娘似乎喝多了酒,眯着眼睛娇滴滴地冲着他笑,化着艳丽无比的妆,长长的假睫毛忽闪忽闪的,带着点风尘气。涂着猩红色指甲的手指在他的身上一阵乱摸,身上散发出浓重又廉价的香水味,呛得他直反胃。
要不是这位姑娘一身酒气,面红耳赤,浑身软趴趴的,神志看着也不大清醒,他真会以为这人是故意来揩油的。
他忍着极度的不适与那姑娘拉开了距离,正欲发作,那女孩却靠在他的肩膀,牢牢地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他正无奈,前面忽然来了几个年轻男女,看起来年纪不大,有几个甚至像是未成年。为首的女孩化着浓浓的烟熏妆,耳朵上戴着一对硕大的耳环,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穿着吊带背心和超短裤,肚子上的一圈肥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倒是添了几分喜感。她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哦,帅哥,我姐妹儿喝多了,你不要太介意。要不然请你喝杯酒,就当给你赔罪吧。”
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好惹,态度倒是很诚恳。既然有人道歉,易扬也不好得理不饶人,他拒绝了喝酒赔罪,再不多说什么,匆匆地出了酒吧。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外面多少安静了一些,尤其与酒吧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月光洒在南流河上,映衬着河面波光闪闪。有几对情侣牵着手沿着河边散步,还有妈妈带着孩子在笑闹,一片惬意,倒是给南柳河增色了不少。
易扬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月亮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暑假来西川看望奶奶,他走在这个青石板的路上,看见月亮跟着他。他便好奇地问奶奶,“奶奶,月亮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呀?他是要跟我回家吗?”
奶奶笑着摸着他的头,和蔼地说:“因为月亮喜欢你呀,想要和你一起玩,所以才会跟着你。”
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好好的,只有他奶奶已经不在人世多年,也再没有人摸着他的头,温和地对他说月亮喜欢你啊。
易扬回到客栈的时候,大门还没有上锁,拾花客栈四个字的灯牌在夜里格外显眼。他走进院子,正要往楼里去,忽然看见院子的亭台里坐着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那人背对他而坐,肩上披着薄薄的毯子,头发松松的挽着,露出修长的脖颈。灯光打在那人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不知道什么原因,易扬觉得这女人身上有着对他来说致命的吸引力。人都会对未知的事物好奇,尤其是对人,易扬也不例外。这种好奇心促使他走过去,待走近一看,果然如他所想,正是希文。
易扬坐到希文旁边,希文正手托着脸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红酒杯,十分的专注。
希文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易扬一眼。她眼睛里亮亮的,脸颊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大概是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易扬,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易扬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看,已经喝了大半了。他本来并不想多事,可还是没忍住,将酒瓶放得远了些,低声问她:“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喝这么多酒?”
希文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并没有回答。她拿起酒杯正要喝,易扬伸手接过,将酒杯也放得远远的。
“你已经喝多了。”易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抱着手臂闲闲地看着希文。
希文皱着眉,看着易扬的眼神不善,语气也恶劣:“你是谁啊,干嘛管我?管闲事的人会烂嘴巴的哦。”
易扬几乎要笑出声,这声音像极了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可爱又生动。
希文认真地盯着易扬看了一会,忽然对着他粲然一笑,“哦,是你啊,易先生。”大概真的喝得不少,居然用手指戳了戳易扬的肩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酒吧里不好玩吗?酒不好喝吗?里面有很多漂亮女孩吧?”一边说着还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呵呵地笑:“你身上有好重的香水味,一定有很多人和你搭讪吧,哈哈,你怎么舍得回来呢?”
易扬拉住希文作乱的手,柔若无骨,指尖纤细透着股微凉。他觉得失礼,立刻放开,轻声笑着说:“你没去过酒吧吗?不止有漂亮女孩,还有很多帅哥,你也该去看看的。”
希文娇俏一笑,眨巴着带点朦胧的眼睛,“我才不要去酒吧,那里吵死了。与其在那里喝酒,还不如在家里痛快。易先生,你要不要再来一杯?法国进口的红酒,好贵的,我平时都不舍得给别人喝的。”
易扬笑了笑摇头:“不了,这么晚了,喝太多酒胃里会不舒服的。”
希文拖着脸看着他,似乎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实性,过了一会他才淡淡地说:“不舒服啊,我开始也会不舒服,多喝几次习惯就好了。喝多了还有助睡眠,一觉睡到大天亮,都不会失眠了……”她说了很多,竟然还掰着手指跟他讲喝酒的好处,一脸的认真。
易扬觉得这样的希文很不一样,不像白天清清淡淡的。明明在对你笑,笑意却总不达眼底。明明就站在眼前,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疏离得很。
她说了很久才停下来,舔了舔嘴唇,忽然站起来,将身上的毯子一把拽下来,扔到地上,伸手去够被易扬放在一边的酒杯。等易扬把毯子捡起来,希文已经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易扬无奈,将毯子重新披到希文身上,说:“你已经喝多了,不要再喝了。外面很凉,小心被冻感冒,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希文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似乎觉得易扬说的有道理,安静地随着易扬往前走。夜凉如水,风轻轻地吹过,吹起了衣襟,吹乱了头发。希文掉落的发丝吹到易扬的脸上,痒痒的。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和他住的那间房子里的味道很像,闻着让人舒心。他很想问问她用的什么香水,为何闻着会让人这么舒服?
易扬带着希文回去,方正正倚在沙发上看手机,见易扬虚揽着走路不稳的希文进来,忙放下手机去接她。两个人搀着她到了房间,房间里放了两张单人床,家具也一应俱全,和普通的双人间没有什么区别。房间里的付晓已经睡着,听见屋里有动静,噌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应该并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们一眼,嘴里不清不楚地说了句:“哎呀又喝多了。”说完又扑通躺了下来,不一会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刚才是在梦游一样。
方正将希文放到床上,贴心替她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
方正关了灯,又轻轻地关上门,和易扬一起走出去。
“她经常这样喝醉酒吗?你们看起来见怪不怪的样子。”易扬疑惑地问
方正想了想说:“也不算经常吧,一个月得有那么几次。刚开始我们也会有点担心,怕她出什么事,就劝她少喝酒。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反正她喝多了,不吵不闹很安静,自己就去睡了。目前没发生过什么意外,我们慢慢也就习惯了。”
方正出来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了几盏墙上的射灯,对站在那儿想什么的易扬说:“易先生也快点去休息吧,时间很晚了,刚才谢谢您,您是客人,太给您添麻烦了。”
易扬微微笑了笑,说了声不用客气就上了楼。
第五章
早上希文醒来的时候,嗓子里像火烧过似的,又干又疼。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坐在床上发愣,似乎还没完全回过神。
付晓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刚洗过脸,头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看见希文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文姐,你昨天可是又喝多了。”付晓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一边回过头对还在发呆的希文说。
希文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你不都习惯了吗?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付晓呵呵地笑了几声,“我是习惯了呀,可是我不习惯有帅哥半夜把你送过来。”
付晓昨天虽然像是在梦游一样,但隐约还是有些印象的。
希文觉得自己有些错乱,她依稀记得有人在院子里和她说话。自己傻乎乎的样子,也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该半夜喝那么多酒。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又一次陷入了怔忪。
……
易扬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他下楼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院子里,希文正拿着个喷壶,给那些盆栽浇水。身上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脚上一双很随意的夹脚拖鞋,脚趾上的红色甲油,衬得她的脚又白又嫩。阳光照在她身上,晕出一道温和的光圈,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整理着头发,优雅而又从容。
易扬双手插着裤兜,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等到希文转身发现他,他才笑着开口:“早上好。”
“易先生,早上好。”说完她继续低着头浇水,并不是很热情。
易扬摇摇头轻笑,真是的,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冷冷淡淡的,与谁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昨晚那样生动的样子,似乎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厨房里还有早餐吗?”易扬笑着问。
希文终于放下手里的水壶,拢了下头发,从手腕上摘下一个发圈,将头发扎成马尾。“还有点粥和油条,不过应该已经凉了,我去帮您热下。”
希文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易先生是在餐厅吃,还是给您拿到亭子里?”
餐厅门前有一个长长的亭子,夏天热的时候,他们常在亭子里吃饭。尤其是早上,坐在亭子里,吃着早饭,呼吸着新鲜凉爽的空气,听着鸟儿的叫声,格外的心旷神怡。
易扬走向前,并不答希文的问题,“你总是易先生的叫,显得很生分。我大概会在这里住很久,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们也好更快地熟络。”
希文朝厨房走去,说了声:“好的,易扬先生。”
易扬失笑,“把先生二字去掉不好吗?”
“好的,易扬先生。”希文似乎已经喜欢喊客人为先生,她几乎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说完觉得有点无礼,便回头说了声抱歉。
易扬笑着说没关系,后又补了一句:“慢慢来。”他坐在亭子里等,没多大会希文就端着粥过来。易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大概教养很好,他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让人看着舒服,心生好感。
希文站在旁边,想了许久,易扬的一碗粥都快喝完,她才犹豫着开口:“昨天晚上,谢谢你。”
易扬抬起头看希文,她除了脸上有点可疑的红,看不出一丝其他的情绪。
易扬弯了嘴角:“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希文也跟着笑了笑:“我并没有得很厉害,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其实你不用理我,我喝完就会自己回房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我还挺庆幸理了你,你喝醉酒的样子,和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很特别。”易扬似真似假地说。
希文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再搭他的话。她动作利索地将易扬吃完的餐具一一收走,快步走进厨房。
易扬吃饱精神很好,在院子里四处逛。
客栈的院子并不算大,但是很精致。夜里灯光暗,并没有看清楚那棵山楂树,原来这么茂盛,硕大的枝桠铺散开,叶子郁郁葱葱像是一把极大的遮阳伞。院子里的大半阴凉,几乎都来自这棵树。就连那亭子都被树枝遮掩得严严实实,坐在亭子里感觉清凉无比。树身很高,快有三层楼那么高了,应该是长了不少年头。
院落里种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正是开得旺盛的季节。希文刚刚浇的水,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斑斓的光。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自然,他不由得生出了要是永远都能待在这里该多好的念头。
院子的围墙长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很是茂盛。透过围墙可以看见远处的玉关山。因为离得远,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包。山头云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一样。自己有多久没爬过玉关山了,他印象中应该是初一暑假的时候去过一次,离现在有十几年了,他都快记不得玉关山的模样了。
一个背着画板的姑娘,从楼里走出来,看见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双手插兜,一脸专注的看着远处,侧脸棱角分明,如刀刻的一般。身高腿长,脊背挺直,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迷人。
她走过去,轻轻地说了声嗨。
易扬回过神,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梨涡。看起来青春洋溢,应该没有多大年纪。他与她并不认识,不过出于礼貌,易扬淡淡地回了个嗨。
“你好,我叫安雨,就住在这个客栈,你也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吗?我怎么都没见过你?”安雨说话的时候,透着股机灵劲,嗓音甜美,热情洋溢。
易扬礼貌性地笑:“我叫易扬,昨天刚住到这里。”
安雨挠挠头,嘴里嘀咕:“怪不得,长这么帅,要是见过该有深刻印象的。”
易扬似乎被人夸习惯了,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安雨对易扬却很感兴趣,她认真的看着易扬,“易扬哥哥,你能做我的模特吗?”
应该是个自来熟的姑娘,才刚认识,就开始喊他哥哥了。
“嗯?”易扬没太听明白,疑惑地看了一眼安雨。
“哦,我是美术专业的学生,暑假到这里采风。我想要画几幅人物肖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模特。你长得这样好,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的,很适合做我的模特。你能帮帮忙吗?”安雨一副很诚恳的语气,易扬竟不好张嘴拒绝了。
“安雨,你又到处忽悠人当你模特了?”身后传来希文的声音。
安雨看见希文,带着一丝笑意调侃她,她撅起嘴巴,跺着脚撒娇:“文姐姐,你自己说话不算话,说好当我的模特,老是出尔反尔。你还不允许我寻找下家啊?”
希文捏了捏安雨带点婴儿肥的脸,“我是真的忙,你一画需要好几个钟头,那怎么可以?会耽误很多事的。”
安雨站在希文身旁,挽着希文的胳膊,像是讨糖吃的小朋友,“所以啊,我想让易扬哥哥做我的模特,你可不许捣乱搞破坏。”
希文看着易扬笑了笑,有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安雨缠了她好几天,她才勉强答应,但是一直没有找到空闲时间,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一直沉默的易扬忽然问安雨:“做你的模特有什么好处吗?”
安雨挠挠头,极认真地想了一会,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并没有。”
易扬噗嗤笑出声,“你这样能找到模特,也算奇怪了。”
安雨叹了口气,“可我真的没有什么好处给你,我只是一个穷酸学生,一无所有。我又不能说大话骗你,所以只有实话实说咯。”
希文在一旁点头,忍着笑说:“是的,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没有撒谎,诚实的很。”
易扬又转过头对希文说:“既然没什么好处,就不要当她的模特了。那样我们岂不是很亏?怎么也该给些酬劳的。”
没等希文回答,安雨抢着说:“那可不行,答应了的事必须得做到。”说着冲希文眨眨眼,“你说对吧,文姐姐,你可是答应过的。”
希文本以为安雨找到新的对象,应该不会在缠着她了,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她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有空闲时间了就继续当你的模特。如果没有时间,那我也没有办法,你只有另找别人了,到时候也不要怪我。”
安雨认真地看着易扬,诚恳地说:“易扬哥哥,你也一起吧。”
易扬并没有回答,而像是认真的在思考,过了好一会,以至于安雨已经完全不抱什么希望了。
“好啊,我同意了。”易扬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
“啊?是真的吗?”安雨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我说我答应了,怎么?你不相信?需要我写个声明给你吗?或者我给你发个誓?”易扬好笑地说。
“真的?太好了。”安雨叫着跳了起来,落地之后双手合十,很感激的对易扬笑,“易扬哥哥,你人真是太好了,我此时此刻无法表达我内心的喜悦,我送你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不好?”说完张开双臂就要扑向易扬。
易扬已经准备好了要躲开,希文却提前一把拽住安雨,“好了,姑娘家家的矜持点。你这样会吓坏易先生的。”
安雨终于恢复了镇静,她拿好自己的画板,咳了一声,“最近一周可能不行了,我要去南流河写生,下周一可以吗?易扬哥哥。”
易扬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雨背着画板开心地出了客栈。
希文看了看一蹦三跳跑远的安雨,又对易扬温和地笑笑,也转身走了,易扬依然待在院子里看那些花草,专注又认真,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第六章
易扬蹲在一盆花旁,正仔细地研究花的品种,虽然他根本不懂,也研究不出什么来。只是觉得这花看起来特别眼熟,妈妈似乎以前在家里养了几株。不过妈妈养花没有什么心得,买得多,死得也多。不过这仍然没有打击到她,她闲暇时候还是会不停地买花回家,并乐此不疲。虽然易扬常常劝她,不要再祸害这些娇嫩的花了,但从来也阻止不了她。
希文背着一个包从楼里出来,还是那件长裙,脚下换了一双白色帆布鞋,更添了一点青春的味道,总觉得她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头上戴了一顶宽檐的帽子,脸上戴着墨镜,遮得小巧的脸几乎都快看不见了。
“这样热的天,你是要出去吗?”易扬走上前问。
希文摘下墨镜,认真地和他解释:“嗯,昨天出去采购,不是出了点意外嘛,也没采购成,只好今天再跑一趟。”
“方正不是负责采购吗?他又不在?怎么还是你去?”易扬满是好奇地问。
“哦,他昨天做导游跑了一天,脚有点扭到了,我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歇。”易扬微微笑了笑,为自己的员工着想,可真是个贴心善良的老板。
希文说完重新戴上墨镜,正准备往外走,听见易扬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帮忙?”希文大概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一脸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易扬迟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唐突,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帮你跑跑腿,拎拎包什么的,这总比你一个人去要强。”
“啊,不用,怎么好麻烦易先生,我自己可以的。”希文拒绝得很干脆,毕竟这位先生是刚来一天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跑腿拎包的道理,那她得多不见外,才能干出这样失礼的事。
易扬走到她身旁,笑着说:“其实我今天很闲,而且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里玩。窝在房间里多无聊,帮你就当旅游打发时间了。我觉得我这个提议挺好的,我建议你答应。其实说得直白一点,是你在帮我,我算是多了一个免费的导游呢。”
希文隔着眼镜,看着易扬很诚恳的样子,想了一会才犹豫着点了点头。主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看起来很想和她一起出去。
客栈门口停着一辆半旧的皮卡,希文打开车门将包扔到后座,刚要抬脚上驾驶座,她忽然问站在另一边的易扬:“你有驾照吗?”
易扬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有美国的驾照,国内的没有。”
希文摸了摸脖子想了想,又问:“美国驾照在国内能用吗?”
易扬摇摇头说:“好像是不行。”
希文无奈地笑笑,长长地呼一口气,像是在下一个极大的决心:“那算了,还是我来开吧。”
“你不会开车?还是你没有驾照?”易扬问。
“我有驾照,但是几乎没有开过,可以说是菜鸟一个。”希文上了驾驶室,易扬从另一边坐进了副驾驶。
易扬的安全带还没系上,希文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新手,她折腾了半天都没打着火。越是着急就越失败,最后她终于泄了气。她看着易扬,有点尴尬地笑笑:“真是让你见笑了,要不,还是你来开。虽然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你开总比我开安全的多,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实在是没有底气。总觉得要是我开,今天非得撞车不行。”
他们下车换了位置,易扬的车技真的不错,开的又快又稳,比方正总是把她颠得晕车好太多了。
车子里两人都很安静,只有冷气丝丝地吹着风。希文大概昨天喝醉酒没有睡好,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眼睛也酸胀得难受。以往她喝醉酒以后也都会这样,她也习惯了这种难受。有时候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明知道会有不好的结果,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宁肯忍受痛苦,也不愿意更改,强迫症似的去执行。
她倚着车窗闭目养神,易扬见她脸色疲倦,也不好去打扰她,便只安静地开车。
走了一会,希文感觉车速似乎慢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有点迷糊地问:“已经到了吗?”
易扬一边侧过头看她,“没有,刚才的路有点坑洼不平,就减速了。”
希文轻轻地揉了下眼睛,看了看车外,“这条路是刚修的,应该没有坑洼吧。”
易扬忽然笑了,“好吧,你刚才皱眉,大概不太舒服。我想要你休息得舒服一点,怕颠着你,便减了速。”
易扬的心思细腻到让希文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易扬没回应她的谢意,换了话题问她:“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来,你就打算自己开车去市场吗?”
“嗯,我开车也是硬着头皮来,他们说人生总得有第一次。一直躲避也不是办法。”希文被赶鸭子上架,也是没办法的事。方正也会有有事的时候,总不能一直依赖着他,虽然他是自己的员工。可她作为一个名义上的老板,竟然连车都不敢开,也确实有点不像话。
“你昨天就是开着这车出事的?”易扬有些疑惑,这车看起来不像是摔进水沟的样子,虽然旧是旧了点,但性能还算不错,外观也没有剐蹭的痕迹。
希文摇摇头说:“不是,我昨天也是不敢开,骑着电动车去的。路上不小心被人别到了水坑里,电动车坏了,还没修好。”
“昨天你摔成那个样子,竟然没有受伤吗?”想起来那一幕,还是觉得当时的希文实在是狼狈至极。
希文笑了笑:“没有,我虽然开汽车的技术不怎么样,电动车的车技还是不错的,关键时刻还是保全了自己。”
到了自由市场,由于市场的人多车多,易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希文心底暗自庆幸了一下,幸亏她没有拒绝易扬跟着她一起来,否则她恐怕连停车都是问题。不,她觉得自己说不定都开不到市场。
易扬停好车,远远地看见希文站在市场门口,和两个外国人在交谈,似乎是在给他们指路。
易扬走过去的时候,希文正操着流利的英语,一脸认真地说:“iso sorry,i can not speak french,could you speak chineseenglish?”希文的英语发音很有特点,带着点俏皮和可爱,丝毫不像她平时冷淡的语气。
那两个外国人直摇头,大概是没有办法交流了。易扬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下希文的肩膀,“法国人?”
希文点点头嗯了一声,“对,我不懂法语,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希文正想说可能帮不了他们,让他们找别人问问看。易扬却开口和他们聊了起来,希文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听的出来易扬讲的是流利的法语。这让她诧异,易扬身上真是有宝藏。
易扬很顺畅地给那两个法国人指了路,临走时,其中一位来看了看希文,对易扬说了一句:“ta copine est très belle。”
易扬听完诡异地看了一眼希文,很豪爽地笑了笑,“merci,merci”
他们走后,希文好奇地问:“他们后来说了什么?你怎么笑得这样奇怪。”
易扬看着希文笑,亦真亦假地道:“他们说我长得很帅,人也很善良,以后会有福报的。”
“哦。”希文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只是哦吗?你觉得呢?”易扬似笑非笑地问。
希文瞄了一眼易扬,他笑得灿烂,像是在开玩笑。她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他们说的对,你居然还会法语?你不是美国华侨吗?”
他们并肩往市场里走,易扬双手插着裤袋,很随意地说:“在法国待过一年多,说的并不是很好,只能说些简单的日常用语。我就蒙一些外行人。”
“那也很好了,你是在法国工作吗?”
易扬犹豫了一下,答:“算是吧。”
希文想要买的东西并不算太多,都是一些日常要用的,毛巾、床单、一次性牙刷、肥皂之类的,都是客栈里常用到的。卖家也都是经常合作的老户,过程很顺畅,他们很快就采购完毕。
易扬提着几个大袋子走在前面,希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其实你去开车,东西我自己可以拿的,一直这么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易扬似乎并不费劲,答得云淡风轻:“没事,你是一个女孩子,有时候你要习惯男人为你做一些事,不要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希文心里想:“我们也不熟,哪能习惯你为我做事?”只是她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只说了一句:“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不能太麻烦人。”
易扬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你听我的,女孩子要学会示弱,尤其是你将来找男朋友,这样才会被人疼惜。你没有听过吗?撒娇女人最好命。”
希文并不赞同易扬的观点,脱口反驳道:“你示弱了,有人会觉得你好欺负。”
易扬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希文,她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看着远处。他问:“你遇见过这样欺负你的人?”
希文低着头没有回答,只继续往前走,易扬立刻跟上,在她身边叹了口气:“有人不懂得珍惜你,那是他的损失。”
希文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那样对我的人,你想多了。”
易扬挑眉,她回避问题的时候就会这副样子,清清淡淡,不多言语。他心底叹气,好吧,但愿是他想多了。
第七章
午后的太阳很毒辣,晒得他们几乎都快睁不开眼睛。易扬热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冒汗,穿的t恤几乎都快湿透了。到了车里,易扬立刻开了冷气,希文坐在副驾驶,脸上红扑扑的,倒是没出多少汗。
易扬轻咳了一声,“很抱歉。”
“什么?”希文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道歉。
“我出了很多汗,怕你闻到味道会不舒服。”
易扬的教养一定是极好的,尊重人,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希文从包里翻出一盒湿巾,递给他,“我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你别太在意。”
易扬接过湿巾,抽出几张认真地擦了自己的脸,脖子和手。用完又将湿巾盒还给她,笑着跟她说谢谢。
希文忽然好奇心起,她难得话多了些:“你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易扬发动了车子,转过头看了一眼希文,弯起嘴角笑:“也没有很多,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姑娘。”
希文也笑了笑:“一些?那应该也不少。”
易扬觉得希文很会抓重点,他老实地答:“额,好吧,是有点多,而且也有点烦。有时候长得好也是罪过。”
希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嗯,听起来像是在炫耀。”
易扬认真地摇摇头,“没有,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虽然有不少,但是没有碰到我特别喜欢的。”
希文很难得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看吧,女人天生有一颗八卦的心。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外向抑或是内敛,对别人的一些八卦的事情,都会格外的敏感。“哦?你不会还没有谈过恋爱吧?”
易扬无奈,他看起来感情经历像一张白纸吗?“你觉得我像没有谈过恋爱的样子吗?”
希文摇摇头,随后又补了一句:“看起来倒是不像,但人不可貌相,也许真的没有呢。”
“怎么可能?我的恋爱史并不匮乏。”易扬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在意希文把他当做那种纯情小男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为自己辩解。可这样的辩解似乎也不太妥当,搞得他又像是很滥情,显得很不正经。
希文其实并不关心易扬是否谈过恋爱,有过多少女朋友,她只是随口问问。车里的空间小,她不找些话题,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她有时候不太喜欢这样密闭的,人又少的空间里。这会让她不自在,所以她便极其难得的愿意打开话匣子。
不过,她对易扬算是挺好奇的。长相英俊又年轻。而且修养气质都很好,骨子里带着绅士风度。看他的穿着打扮,家境应该是不错的。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欣赏,也包括她。虽然付晓总是说她对待男人,不解风情,在她眼里只有顾客,不存在帅哥或者是丑男,对谁都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谁长得出众,就多看几眼。
怎么会呢?她是一个审美观极正常的人。
车子开出市场,天色已近黄昏。一抹残阳渐渐西斜,火红的晚霞染透了整个天空。付晓打来电话,希文刚接起,就听见付晓开朗的声音传来,“文姐,你怎么还没回来呀?这么久,我们担心你会出事。你一路上还顺利吗?”
付晓的大嗓门,让那个希文不由得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些,她柔声道:“挺顺利的,我在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到家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自己来的。”
“我和易先生一起过来,易先生开的车,不会有事的。”
电话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叫,“是住在咱们客栈的那个很帅很帅的易先生吗?”
付晓的声音大概太大,易扬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脸上浮现忍俊不禁的表情。过了一会,又变成一片淡然。
希文笑着咳了一声,微微转过身去,小声对电话里的付晓说:“对,是那个易先生,你不要大呼小叫的,人就在我旁边呢。”
付晓叽叽喳喳还想说什么,希文以免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很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是客栈里那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吗?”易扬一边专注的开车,一边问。
“嗯,是付晓,她不知道你和我一起过来。担心我自己开车出了事,就打电话过来问问。她平常就是这样,很热情,很直爽。她夸你帅,是真的觉得你帅,没有别的意思。”希文解释。
易扬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对于别人夸他的长相,真的是见得太多,已经完全免疫了,都没什么表情。
希文脑海里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转过头问易扬:“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
易扬认真想了一会,说道:“喜欢一个人,并不在乎她是否符合我心中的样子,而是她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所以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还真说不上来。我也一向不去给自己规定一些条条框框,那样容易错过一些好姑娘。”
希文以为以他的条件,会说出一堆高标准的要求。“你居然还是情话高手,你追女孩应该没有失败过吧?”
易扬淡淡地回:“我不知道。”
“为什么?”希文疑惑。
易扬极认真地答:“因为我没有追过女孩。”言外之意就是都是别人追他。
希文闭嘴,真是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走到半路,易扬突然停了车,希文正纳闷,他解释:“前面胡同里有一家点心很不错,我去买一点。你是在车里等还是和我一起去?”
希文在西川待了几年,竟不知道这里有一家点心店。她在车里闷得有点不舒服,便同易扬一起下了车。
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希文一瞬间似乎觉得有点不能呼吸。她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臂,不一会就热了起来。
希文跟在易扬后面,他的腿长,迈得步子也大。她穿着长裙不太方便,只好拎起裙摆小跑地跟着。易扬大概意识到她的狼狈,稍稍放慢了脚步。她又忍不住暗叹,这位易先生真是绅士到不行,一些小小的细节都能照顾到。
想想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有风度的男士了,这样一想,又觉得有些失落。也曾有人对她说,男人最大的绅士,就是能够关爱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是美是丑,是胖是瘦。
点心店在一个胡同的最里面,看起来并不像店铺,更像一户私宅。店铺上方挂着两只老旧的红灯笼,看起来年代已经久远,灯笼已经有些发白褪色。红灯笼上有四个字:刘记糕点。店门口,一个漂亮的小孩正在门口玩耍,看起来两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希文和易扬。
易扬进店里去买点心,希文走到那个娃娃身边,用手摸摸他的头,满脸慈爱地问:“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宝贝扬起头,奶声奶气地答:“我叫浩浩。”
“你叫浩浩呀,那你几岁了呀?”
浩浩似乎不太明白年龄这个问题,歪着小脑袋瓜想了半天,最后咬着胖乎乎的手指,摇着头说:“我不zi道。”
希文从包里翻出一个巧克力糖递给浩浩,浩浩眼巴巴的看着却不接,嘴里说:“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糖。”
希文愣了一下,笑了笑:“浩浩真乖,妈妈说的对呢。”
希文正和浩浩玩闹,易扬已经买完了点心出来。看来这家的点心真的是不错,易扬手里提了好大一袋子。
连店老板都出门送,而且谈笑风生,看起来竟像是熟人的样子。
老板走到浩浩身边,拉着他是手,指着易扬说:“浩浩,叫叔叔。”
浩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易扬咯咯地笑,“叔叔好。”
易扬伸出手摸摸小家伙的头,“这是您孙子?”
老板点了点头,转身看见希文,冲着她笑了笑,然后问易扬:“这是你女朋友?长得挺漂亮的。”
易扬挑了下眉毛,笑着摇摇头,但老板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希文急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不是……”
但没等希文说完,易扬就拉着希文,说了句:“刘叔,我们先走了,再见。”
店老板笑得灿烂:“行,慢点开车,以后没事常来啊。”
到了车里,希文不解:“你干嘛不解释啊?我们明明不是。”
易扬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没必要。”
希文无奈:“怎么没必要,也不能让人这么误会。”
“你生气了?”易扬转过身看着她,认真地问。
希文抓了抓头发,叹气:“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等红灯的时候,易扬从后座拿了盒点心,递给她,“红豆酥,尝尝看,味道很不错。”
希文本想说不吃,可那点心的味道实在是香。她刚在店门口就闻见了扑鼻的香味,忍不住吞了好几次口水。
她接过盒子,拿出一块红豆酥,咬了一口,外面是酥得掉渣的皮,里面是糯糯的红豆馅,香甜可口。怪不得易扬会买了那么多,想来是真的很喜欢。
希文有一些好奇,“你和刚才的老板认识吗?好像你们很熟。”
易扬看了一眼希文,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对西川并不算陌生。我奶奶家以前在西川住,小时候我来过几次。刚才那家点心店,是家老店。我以前只要到西川,就会到他家买点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还认得出我。”
希文继续吃手里的红豆酥,“原来如此,我说呢,我都不知道这有家点心店。还有我一直有点不明白,你对到自由市场的路很熟,我都没告诉你市场在哪儿,你就开到目的地了。给那两个外国人之路,也是很熟悉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初次来西川,现在总算弄明白了。”
易扬笑笑:“其实,我也是凭借模糊的印象,毕竟我至少十年都没来过这里了。”
希文吃完红豆酥,拍了拍掉在身上的渣,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边擦边说:“西川这几年虽然变化很大,但是老城并没变太多,基本都往郊区开发了,大概游客喜欢原汁原味的西川。所以你还是能够轻松找到路。”
“这是你来西川开客栈的原因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希文将纸巾扔进车里的垃圾桶里,转换了话题,“红豆酥挺好吃的。”
“嗯,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红豆酥了。”
终于到了客栈,付晓听到车响就跑了出来,看见易扬和希文一起下了车。她跑到希文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文姐,你老实交代,是怎么把易先生拐去当你的跑腿的呀?”
希文悄悄掐了一下付晓,“别胡说,易先生就是出去转转,顺便帮我一下。什么跑腿的,说得这么难听。”
他们一起把东西搬进储藏间,希文从冰箱里拿了水给易扬,“真是不好意思,你是客人,竟让你做苦力。”
易扬笑笑:“并没有什么,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就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吧。”
易扬其实只是开玩笑,但希文很认真地想了想,“要不,免了你的三餐费用吧。”
易扬笑容更甚:“我只是开玩笑,你不用当真。”
希文耸耸肩,“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下。”
“好吧,你既然是认真的。那我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真的不用了。这只是我的举手之劳而已,并不是为报酬来的。你要是这样,我下次还怎么好意思再去帮忙呢。”
易扬已经这样说,希文也不好再与他争执,只好又再三感谢他,否则她心里过意不去,到底易扬只是客栈的客人。
第八章
大概是天气过于炎热,希文出去一趟,被太阳晒得头昏脑涨,眼皮子酸涩。她实在有点撑不住,便去房间睡了一觉。等她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的灯已经开了,灯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满室光辉。
希文坐在床上,有点恍惚。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不知不觉竟睡了这么久。她愣了一会神,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将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出门。
她饥肠辘辘地到了厨房,付晓正在收拾碗筷,看见她一脸精神不济的模样,笑着说:“文姐,你都睡了将近俩钟头,怎么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啊?你以前可不爱这么偷懒。”
希文抱臂倚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是睡得时间太长了,还是宿醉的后遗症,有点头疼。醒来看见天都黑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付晓将洗好的碗筷放整齐,撩起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我本来想喊你吃饭来着,我就是怕你昨天喝多了没睡好,就让你多睡了一会。晚餐已经没有了,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吧。虽然我的手艺比你差了点,但还是能勉强入口的。”
希文摇摇头,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看,然后对付晓说:“你去歇着吧,我自己随便做点就行了。”
付晓耸耸肩表示同意,她解了围裙给希文系上,正打算出门,忽然回头说:“那位很帅的易先生也没下来吃饭呢,看来今天的采购任务,把你们俩累得够呛,饭都顾不上吃了。”
希文抬头看了一眼付晓,迟疑了下,犹豫着说:“要不你去问下他还吃晚饭吗?如果吃的话,我就多做一点。”
付晓点头答应,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厨房。
过了不大一会,付晓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希文正将切碎的海带扔进拌好的面糊里,看见付晓满头大汗,忍不住笑:“你跑那么快干嘛?又没有人催你。”
付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脸花痴的样子,“易先生真的是长得好看,讲话温柔又有礼貌。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清俊优雅,玉树临风,我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陌什么玉的?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
“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希文“啪”的一声开了火。
付晓在旁边激动地只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大概专门为易先生写的。”
希文无奈地摇头,笑着说:“行了,别发花痴了,你倒是告诉我,易先生还吃晚饭吗?”
“哦,吃的,他说晚一会下来,他好像有工作要忙。”
易扬下楼的时候,付晓正在和方正打游戏,看见易扬下来,付晓和他打招呼,“易先生,文姐大概已经做好饭了,你快去吧。”
易扬笑着说了声谢谢,信步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希文正把两碗小米南瓜粥端上餐桌,抬头便看见易扬走进来。她笑着招呼道:“你来的时间刚好,饭菜已经齐了。”
易扬轻轻笑了笑:“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可算有口福了,先谢谢你的晚餐。”
易扬走到餐桌前替希文拉开凳子,随后自己也坐下,桌子上的餐食很家常,凉拌黄瓜,粉皮炒鸡蛋,海带煎饼,小米南瓜粥。
希文的厨艺算是不错的,尤其小米粥熬得极好,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易扬兴许是太饿了,连喝了三碗。喝完也完全不吝夸奖,“希文你可以去开餐厅了,这粥熬的真的是大师级的水准了。”
希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易扬也笑,“我不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吗?一点也不夸张。我是认真的,不是在恭维你,你做饭的水平真的不错。我很少吃到这样好吃的粥,你知道在美国,没有这么像样的中餐厅。我妈又不经常开火,我自己对做饭也没有天赋,所以觉得吃到你做的饭,特别难得。”
希文笑笑没有说话,默默地收拾碗筷,易扬站在起来,“我需要做点什么吗?”
希文一边收拾,一边头也没抬地答:“不用,你是客人。”
“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客人。”易扬站在旁边说。
希文愣了一下,抬起手拢了下耳边跑出来的碎发,“那怎么可以?我也太不见外了。”
易扬笑笑,随口问:“你要喝咖啡吗?我煮咖啡的手艺还不错,可以拿得出手报答你。”
希文想了想,“大晚上的,喝咖啡该睡不着了,改天再喝吧。”
易扬终于笑出声,“说的也是,哪里有大晚上喝咖啡的。我只是吃了你做的晚餐,总想着做点什么当做回报,好让我也有点价值。要不然觉得自己像一只米虫,只吃饭不干活。”
希文简单地收拾完,摘了身上的围裙,看着一旁的易扬,温和地说:“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客人,而且也是付了餐费的。你见哪个餐厅会让客人帮着刷碗干活呀?除非是吃霸王餐的人。更何况你今天又帮了我的忙,晚餐当做我回报你才是。”
易扬觉得他们两个人说话太客气,没什么劲,便没有再搭话,转身出了厨房。希文关上灯和房门,轻轻跟在易扬身后。
易扬似乎对那棵山楂树很感兴趣,他站在树下看了一会,转身问希文:“这棵树长的这么茂盛,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
希文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长成这样了,看样子应该是很多年了吧。”
易扬盯着树又看了一会,问:“它结果子吗?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山楂了。小时候我肠胃不大好,奶奶总会给我买许多山楂,串成冰糖葫芦。我有一次吃得太多,把牙齿都要酸倒了。”
希文轻笑出声:“结的,秋天都会结好多。如果今年秋天易先生还住在这里的话,我到时候会做糖炒山楂吃。”
易扬回头看着她,眉梢眼角满是笑意,他十分开心地说:“是吗?那我争取能住到那个时候。”
树下有把长椅,椅子上落了几片树叶。易扬走过去捡起树叶,坐了上去,并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要不要坐一会?”
希文摇摇头,“刚吃饱饭,我站一会好了。”
易扬手里把玩这那几片树叶,有点漫不经心地问:“你来这里开客栈多久了?”
“不到两年的时间。”希文轻声答,她说话的时候很温和,眼睛很亮。其实她整张脸上,长得最漂亮地就是这双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似的。
“哦?我以为很久了呢。你为什么会想来西川开客栈呢?这里相对偏僻,来旅游的人并不算太多。若要论风景的话,丽江、大理可比这里要好多了。”易扬忍不住好奇。
希文背着光站在易扬面前,看不清表情,语气有些淡淡的:“小的时候我曾经和爸妈来西川玩过一次,城市不大,生活节奏慢,生活压力也小,风土人情都不错,我记忆还算深刻。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傻乎乎地就一个人跑过来了。”
易扬望了望四处,又问:“这院子位置不错,交通便利,生活设施齐全,应该不便宜吧?”
希文点头,“的确不便宜,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几乎倾家荡产。”她记得当时看房子的时候,独自一人,穿着打扮又极其平常。卖家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根本就没有经济实力,开始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直到后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很是豪爽地付了全款,卖家才对她刮目相看。希文当时几乎一无所有,没有工作,没有尊严,就只剩下了的充满着铜臭味和让她觉得屈辱的钱。
易扬对希文实在好奇得不行,这院子加上房子少说也得有上千万。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而她身上的极具神秘色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其实易扬并不是一个爱揣度别人的人,只是他脑子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但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龌龊,也许是她本身家境好也不无可能。
“易先生是为什么来西川呢?”希文问。
易扬的眼睛看向远处,幽幽地叹了口气:“工作和生活上遇到了一些瓶颈,到这里来散散心,顺便寻找一下儿时的记忆。”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希文难得的话多,其实她也不太喜欢打探别人的**,但她确实对易扬有些兴趣:“易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建筑设计师。”说完又随手向远处一指,那里高楼林立,他语气懒洋洋地说:“这城市里说不定就有我的作品。”
希文心中惊叹,忍不住夸赞:“啊,那你好厉害。”
易扬笑了起来,“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希文一脸黑线,易扬又正经地解释:“但我真的是建筑设计师,专门给人设计房子的,而且我设计的还不错。”最后的一句自夸,他又带着玩笑的口吻,说完还对希文眨了下好看的眼睛。
希文也不知道他话里的真假,只是低头笑了笑,说道:“您真是幽默。”
两个人不再说话,夜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有小虫子在灯光下飞来飞去,远处草丛里能听到蛐蛐的叫声,夜晚的院子格外的宁静,希文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十分柔软,“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易扬手里仍然捏着那几片树叶,翻来覆去地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轻声说:“哦,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
第九章
易扬在院子里坐着,起了点微风,有树叶扑簌簌地落下来,在安静的夜里声音异常的清晰。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不由得生出许多感慨来。多年前暑假的时候,他住在奶奶家里,也是这样的夏日,也是这样静谧的夜里,他躺在奶奶院子里的竹椅上纳凉。奶奶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拿着蒲扇轻轻地给他扇风。他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对奶奶说:“我将来要在月球上,给奶奶盖一所漂亮的大房子。到时候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奶奶并不像别人一样,笑话他当时稚嫩的童言,也不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而是慈爱地笑着说:“我的扬扬真棒,那你可要好好读书,奶奶可等着住你月球上的大房子了。”
后来他当然没有实现那样不靠谱的愿望,但确实在闲暇之余给奶奶设计了一所房子。他将图纸交给一家建筑公司,准备建在西川给她老人家养老。只是还没等到房子建好,奶奶便因病去世了。他那时还在美国,听到奶奶病危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因为消息来得仓促,没有订到机票,他躲在房间里难过了一整夜。第二天,他跟着父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西川,却未曾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奶奶到底没有等到他,也没有等到他的诺言实现。
奶奶去世以后,他才知道,奶奶很早便病入膏肓,怕打扰到他的工作,死活不准家里人告诉他。因为他那时的工作正如日中天,每日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他甚至都没有精力给奶奶打一个电话问候。
他为此很是耿耿于怀,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真是让人遗憾。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他一向内敛,奶奶去世以后,他很少再掉眼泪,而此刻看着这样熟悉的天空,他再回想到过去,只觉得心酸。
客栈门口挂着的铃铛,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发出叮铃铃的声音,悦耳动听。易扬终于起身,决定回房间休息。想得太多,是最容易劳心伤神的。他刚进了前厅,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闹声。
方正、付晓和希文正围坐在沙发上打扑克,大概付晓和希文输得比较多,脸上已经贴了不少纸条。付晓首先看见易扬进来,她冲他招招手,十分欢快地说:“易先生,你回来了,要一起玩牌吗?”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易扬,易扬漫步走过去,微笑着问:“你们在玩什么?能这么开心。”
付晓将脸前的纸条扒拉到一旁,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笑着说道:“斗地主,易先生应该会玩吧?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易扬点点头,但他并没有要玩的打算。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付晓一把拉着他坐下,“那你帮帮希文姐,她不太会玩,我们两个搭在一起总是输,倒便宜了方正。你看他那得意的嘴脸,真是欠揍。我们一起合伙教训教训他,让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正赢得多,心情自然好,便怼起了付晓:“赢了还不兴高兴吗?这事你也别赖希文姐,她虽然不会玩,你也不怎么靠谱。脑子笨,反应迟钝,还总是推卸责任。要我说,你们输牌,绝对是你的缘故,你别都赖在希文姐身上。”
付晓伸出腿踹了方正一脚,瞪着眼睛说:“你说谁笨呢?今天非得把你杀个片甲不留,你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是不是?”
希文在旁边无奈地劝争吵地俩人:“你们不要吵了,确实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经常玩,所以一直弄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窍。刚才的几局全都输掉,也都是我的原因,该出的不出,不该出的老早就打了出去。有时候还会忘记,谁才是跟我一伙的。”
她说完把手里的牌递给易扬,“要不易先生你来玩吧,我在一旁看着就行,我对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天赋,越打越没信心。”
易扬没接,只是说:“你放心玩,我在旁边教你就是了。打法很简单,多打几局,这需要一个过程,慢慢你就明白了。”
重新开了一局,希文难得抓了一手好牌,抢了地主。希文第一次当地主,一脸的紧张,易扬却极其闲适,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指点着让她出哪张牌。
方正出了顺子,希文揪出两张牌正要甩出去,易扬在她身后,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先不要出,现在还不到时候。”
希文一脸迷茫:“为什么?我只有这两张才能打得过他,要不然他一会又要赢了。”
易扬笑出声,用手指拨了一下桌子上打出去的牌,说道:“把自己的底牌这么早暴露了可还行。”他握着她的手,将那两张牌塞回去,在她耳边轻声说是:“你不能太早亮出自己的底牌,杀鸡怎么能用牛刀,再等一等。他的好牌几乎都打出去了,剩下的很好对付。”
希文扭过头看易扬,他正笑着看着她,一脸自信的样子,看他的笑容,希文觉得他应该是大神,至少也比她强,于是便点点头说:“好吧,听你的。”
易扬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在他的指导下,竟然一连赢了好几把。最后方正不得已地投降,挠着头说:“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易先生真是高手,我甘拜下风。”
希文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付晓开心得不行,“哎呀,方正你也有今天。别气馁呀,明天早上的早餐归你了,你可说话要算话啊。”
易扬看着希文笑:“原来是有赌注啊,怪不得需要我帮忙呢。”
希文将桌子上的牌收进盒子里,明明赢了牌,却有些许无奈,她笑着说:“其实输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处。”
易扬嗯了一声表示质疑,“怎么说?”
希文叹了口气,“因为方正做的早餐很难吃,几乎让人难以下咽,到最后还是得我来。付晓最奇怪,每次都要做这样的赌注,总之输赢都是在坑我。所以你说,我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方正从桌子上拿了颗苹果,咔擦咔嚓嚼得响,明明输了牌,心情却十分不错,他口齿不清地说:“是这样的没错,我一点都不为我输了担心,担心的应该是你们好吧,也不怕我做的黑暗料理毒死你们。你们不怕死,咱们客栈还有客人呢?你说是吧,易先生?”
易扬只是笑,过了一会儿说:“既然这样,我可不可以要求再来一局?怎么现在才发现赢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早知道,我就不帮忙了。”
付晓总爱和方正打这样的赌,其实目的很简单,只是单纯地想要嘲笑他而已。每次看到方正人高马大的,窝在小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切菜做饭,她就觉得十分有趣。希文对于这样的小乐趣,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反正大家开心最好,她当然是无所谓的。
付晓用脚踹了一下方正,十分不屑地说:“方正,你真该好好去学学做饭,你长得五大三粗的,本来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了,还没有个一技之长,将来怎么会有人愿意嫁给你?我看你最具有做单身狗的潜质,以后找不到女朋友肯定得饿死。”
方正也不甘示弱,反驳道:“不会做饭怎么就没人嫁了?我将来娶个像文姐这样的女孩子,又温柔又会做饭,我根本就不用发愁吃饭的问题。倒是你,不会做饭脾气又坏,有人要你才最奇怪。”
“哈哈,真是可笑,追我的人一大把好吗?从这里排队,能排到南流河去。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还敢痴心妄想娶文姐这样的,文姐这样优秀的女孩会嫁给你?你不要做青天白日梦了。她应该嫁给像易先生这样,英俊又有才华的男人才对。”付晓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口无遮拦,嘻嘻哈哈就将男女主角给定下了。
正在喝水的女主角希文,一不小心就将水喷了出来。好在她及时背过了身,水只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殃及无辜。而付晓嘴里的男主角倒是沉稳淡定,坐在沙发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十分好笑地看着有些狼狈的希文。
他从桌子上拿了抽纸,递给希文,希文接过去尴尬地笑笑,冲他很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拿着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低头一边整理了下衣服,一边淡淡地说:“行了,都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太晚了快回去睡觉吧,马上要十一点了。睡得太晚,明天早上又该起不来了。到时候我可是要扣工钱的,别不拿我说的话当回事。”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
方正看着希文表情不大好,手指戳了一下付晓,“你又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你看希文姐生气了吧。”
付晓挠挠头,“不会,文姐才没那么小心眼,我就是说着玩的,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优秀的人就该配更优秀的。不是说真的让他们俩在一起。”说完又看看易扬,“易先生,您别介意啊,我就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的那个意思。”
易扬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开玩笑嘛,我不在意的。”
方正和付晓仍然在不依不饶的斗嘴,易扬坐了一会,也上了楼。
易扬回到房里,简单地收拾了下。睡觉前,他站在窗户旁抽烟。楼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她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黑色的短裤,正在来回踱步打着电话。
电话里对面不知道讲了什么,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像暗夜里开放的夜来香。易扬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愉悦,这样的笑容似乎感染到他,他也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有些玩笑,开着开着,说不定也能成真的,其实事在人为。
第十章
易扬在这里住了近一周,他也了解到不少的信息。比如除了希文是蒲城人外,方正和付晓都是本地人。比如方正和付晓是大学同学,但并不是一个班级。毕业以后阴差阳错地竟到了同一家客栈工作。可能对于彼此太过熟悉,他们经常在一起斗嘴吵架,易扬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可惜并不是。比如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希文还是单身。
易扬在空闲时间,将客栈的每一个角落也都摸熟了。客栈的后院有个小的菜园子,里面的菜品很是丰盛。几乎囊括了当季的所有蔬菜,翠绿的黄瓜,鲜红的西红柿、长长的豆角,紫的发亮的茄子。还有一片白玉般的甜瓜,个个长得水灵灵的。前天希文送到他房间里一个切好的甜瓜,又脆又甜又新鲜又多汁,比他在超市里买的要好吃得多。
他自小长在城市,极少见到这样鲜嫩的瓜果蔬菜。他唯一见到过的,大概是小时候奶奶在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也是这么几样。不过他到奶奶家的次数不多,并没能常常见到。
他每天都会在客栈里转转,看到这些,总觉得新奇又舒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这天下午,太阳临近落山。易扬在房间里画了一下午的图纸,累得眼睛酸涩难耐,脊背都快僵掉了。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里起来,站到窗户前放松。透过窗户看见楼下希文挽着一个小篮子,正弯着腰在菜园子里忙活。
他正无聊,便简单收拾了下,哼着小曲便下了楼。一路目的明确,直奔菜园子。希文忙得很是认真,他站在田埂上好大一会,她都没有发现。
他看着她弯着腰,手指灵活地将那些细细长长的豆角拽着下来,又归置整齐,放进一旁的篮子里。被她无视,易扬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用来提醒她。
希文大概太不防备,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被竹子做得豆角架给绊倒,一屁股结结实实地跌坐在泥土里。
易扬没想到自己的动静会吓到她,急忙穿过那些高高密密的豆角架,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瘦弱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早上刚浇的地,外层虽然被太阳烤干了,下面还是十分湿润柔软的。她的身上尽是湿呼呼的泥土,怎么也拍打不下来。她觉得自己十分狼狈,屁股后的裤子凉凉地贴在身上,让她难以忍受。
易扬觉得十分抱歉,急忙开口说:“真是对不起,我并不是恶意的,我只是提醒你我在这里而已,没想到会吓到你。”
希文皱着眉,并不在意他是否是故意的,她想要急切地去换掉这身衣服,实在让她觉得不舒服。她有洁癖,很严重的洁癖。哪怕一点点污渍在她身上,她都觉得倍感煎熬。于是她摆摆手说:“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说完停了一会,又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菜送到厨房好吗?我现在需要去换洗一下。”
看着她烦躁不安地表情,易扬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太唐突了。他说:“好的,交给我没问题。你快去换。”
希文去房里快速冲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下的带着新鲜泥土的衣服,被她扔进了大盆里,简单冲掉了上面的泥水。最后又扔进洗衣机里,等她洗完晾晒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昏暗,院子里有客人陆陆续续回来。安静的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好在今天吃饭的客人不多,时间还来得及,她也会省点力气。她随手拿起一个皮筋,将头发很随意地扎了起来。她穿的衬衫领口有些大,脖子显得空空的。她跑去床头柜旁,柜子里有一个大大的首饰盒,里面装了许多项链,耳坠之类的。她平时戴的耳坠居多,项链并不常戴。偶尔心血来潮,她会认真地挑上一个。她的脖子还算修长,带项链很是好看。付晓说,她戴项链的时候,像是一个气质优雅的公主。
她听到这样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付晓的赞扬有些夸张。后来她就很少戴,只有在穿得衣服领口太大,显得太空荡的时候,才会稍微戴一戴。
希文对项链没什么研究,有些只是因为好看,价格并不太贵重。她曾经花了五十块钱,在网上买了一串所谓的钻石项链,其实不过是一块切割得很漂亮的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扎眼的光芒,看起来竟有价值不菲的错觉。不过也就偏偏外行人,内行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的项链完全不值钱。
她有一次戴着,她曾经的同事问她:“以你现在的身价,你的这串项链得花不少的钱吧。”
希文觉得好笑,她哪里有什么身价?她玩笑似的伸出五根手指逗她,同事惊得嘴巴都要合不拢,惊声尖叫道:“五十万吗?真是太阔绰了。这样的首饰,我连摸都不敢摸呢。我平时要是想买个首饰,哪怕只有几百块,都要被老公训上许久,说我乱花钱,败家什么的。看来做有钱人真好,随随便便就要几十万。”
希文一边笑得不能自抑,一边摇头,同事更加吃惊:“不会是五百万吧,果然是豪门啊。这个价格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五百万得够我吃多少顿好吃的呀,估计我能吃到下辈子吧。我说这话,都显得我很没有出息,你一个豪门贵妇,可别笑话我啊。”
希文笑得肚子都要疼了,她好不容易强忍着,嗓子都是颤抖的:“不过五十块钱而已,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我哪里戴得起那么贵的项链?”
“什么啊?你还能戴五十块钱的项链?我怎么这么不信啊?你不会忽悠我玩呢吧。”同事一脸的质疑,对她说出的话似乎一点都不相信。
希文将手机里的淘宝打开,调出最近的订单,递给同事看。同事看了一眼,狐疑地问:“最近公司的生意挺好的,你怎么还过寒酸了呢?五十块钱,让外人听了,觉得你们家快倒闭了呢?”
希文撇撇嘴,无奈地说:“公司生意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五十块钱就算寒酸了吗?我一开始还嫌贵,犹豫了很久呢。毕竟只是一块玻璃而已,也不太值这个价,只是样式还不错而已。”
同事终于翻了个白眼,伸出一根大拇指说,语气有点酸:“在我们面前哭穷,可真有你的,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似的。”
希文那时并不觉得自己多富有,生活依旧和最初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大家却越来越不喜欢与她相处,大概觉得她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炫富。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穷惯了,不舍得花钱而已。再多的钱,也不是她赚来的,花自己的钱才会心安理得。
公司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也不太和她来往,毕竟她的身份不同。有些人明里暗里的酸她,她脾气好,也不愿和他们闹僵。但她渐渐还是在公司待不下去,受了某人的撺掇,她便辞职回家,做起了一无是处的寄生虫。
她曾一度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辞职,她有着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每日努力工作,用心生活,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可是没有如果,天下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希文非常讨厌回忆从前的事情,从前的人。那样的回忆,让她觉得曾经的自己愚蠢至极,毫无尊严。她从首饰盒里,挑了一串锁骨链,很细的一条,下面挂着一颗小小的星星,星星上镶着一颗很精致的钻石。这是她刚到西川的时候,在一个地摊上买的。很便宜,依旧是五十块钱。
那个小摊的老板娘说,链子是银的,对身体很好的,戴久了还可以排毒。钻石是真的,有零点一克拉呢。希文只笑笑不说话,她并不想拆穿老板娘。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五十块钱哪里会买到真的钻石,居然还有排毒的功效,实在是有够夸张。
不过她还是很愉快地交了钱,戴在了脖子上。她只是觉得很好看,她戴了没有几次,便收在了首饰盒里。后来她发觉链子上的那颗小星星,有些掉颜色,隐隐露出了一点廉价的黄铜色。不过并不明显,但是她还是不开心,因为这个链子真的很好看。它若是质量好一些,价格其实贵一点也没关系。看吧,这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情并不多,物美价廉也不是谁都能碰到的。你想要鱼,就别妄想还能得到熊掌。
念在它掉色并不十分明显的份上,又加上现在是晚上,应该不会有人看到项链掉色,她今天就勉为其难戴上好了,她的的确确是真心喜欢。其实人这一辈子能遇见真心喜欢的东西,是极其不容易的,得到就要珍惜,错过就慢慢忘记。陷在过去,难过的就只能是自己。
第十一章
希文到厨房的时候,付晓正和易扬在择菜。付晓最先看到她,笑着和她招呼:“文姐,你总算来了。我们已经把你摘的菜择好了,你今天是要做这些菜吗?”
其实她也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菜,不过是因为菜园里的菜再不摘,就要长老了。她挽起衣袖,看着盆里的黄瓜、茄子、西红柿,她想了想,心里就有了些主意。
她将盆里的蔬菜放在水管下,一一冲洗干净。付晓对做饭没什么心得,也不怎么感兴趣,只待了一会儿便找借口出去了。
易扬站在希文身后,看着她十分熟练地清洗那些鲜嫩的菜。她洗得很专注,洗了一遍又一遍。易扬看得清楚,那些菜分明已经很干净了。他恍惚觉得用这样的方法洗,会不会将菜洗脱了皮。
菜园里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忽然开口问:“希文你有洁癖吗?”
希文忽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不过也只一刹那,她又继续洗了起来。嘴里轻声说:“是的,不过你不用紧张,我的洁癖只要求我自己,不会要求别人。”
易扬觉得有些愧疚,他想了想还是说:“刚才真的很抱歉,我的确不是有意要吓你。害你弄脏了衣服,你的体验想必一定糟糕透了。”
“哦,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一点小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她云淡风轻地说,似乎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易扬抿着嘴唇,想要再说什么,只是希文似乎一心只在做菜上,她已经开始在案板上切菜,他到底没有开口。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希文切菜的声音。又过了一会,易扬又说:“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反正我闲来无事。”
希文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吃惊,大概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竟然没有出去。她扬起嘴角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今天吃饭的客人不多,很快就会好。而且你帮我择菜了,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易先生可以先去哪里逛一逛,或者到房间里休息一会,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开饭了。”
易扬的眼睛瞪着希文瞧了一会,她脖子上的项链吸引了他的注意。看到美好的东西,要适时的赞扬,他认为只是人与人之间友好相处的基本原则之一。
他坦然开口:“你戴的项链很好看,很符合你的气质。”她是什么样的气质呢,大概是恬淡清新自然,又带着点清冷和神秘。让他控制不住地区接近,去探究。
希文愣了一下,低头看见那颗星星,星星上所谓的零点一克拉的钻石,正闪着点点微光。她抬起头看了看易扬,他正平静地看着她。他的赞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很平常普通的语气,就像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一样。
希文放松地呼了一口气,重新转过身,淡淡地说了声:“哦,谢谢你的夸奖。”她大概觉得他只是随口说说,礼貌地恭维她而已,她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刀切在案板上,哒哒的声音,像是一首动听的交响曲。希文的心思只在做菜上,也不再过多理会他。易扬终于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是多余,她对他一直客气地像是在对待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其实算一算,他们确实刚认识不久,她也不是自来熟的人,是自己要求过高了,总希望她能对自己热情一些。可是这并不能遂他的愿。他无所事事地将双手插进裤袋,慢悠悠地晃到了厨房外。
天气闷热,知了吵闹了一个中午,现在也开始偃旗息鼓了。那棵粗壮的山楂树,像是一个威武的将军,昂首挺胸地立在那里。茂密的树叶,像是撑开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将太阳的余晖挡在外面,留下了一片阴凉。
易扬踱到树下,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树下的长椅。竟然比他想象中的干净,上面的灰尘并不多。一般来说,户外的椅子多少都是会有些脏的。风吹日晒的,没有点灰尘反而会不太正常。他忽然想起,希文好像每天早晨都会拿着毛巾,擦拭院子的角角落落,包括这把长椅。仔仔细细地擦,每一个死角都不会放过。
她擦完以后,会去不远处的水管前,将毛巾清洗干净,拧干水晾晒到旁边的晾衣架上。然后会拿起水管旁的洒水壶,装满水去浇那些五颜六色的花。那些花像是她的命根子,每一盆都倾注了她所有心血。好像只有这些花,才能给她带来无穷的乐趣。毕竟她会花很大一部分的时间在这些漂亮的花上面。有时候空闲时间多,她还会去清理花上面的尘土,一片一片的清理,乐此不疲。他很少见到有人会一片一片的清理花的叶子,希文算是唯一一个。
她果然是有洁癖的,但也正像她说的,只针对自己,不会要求别人。因为他亲眼见过,方正将汉堡里的酱汁滴在胸前,只简单抽了一张纸巾胡乱擦了一下,衣服上仍然留有印记也丝毫不在意。后来又滴到了沙发上,希文那时看见也不过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有说。不久,她也没有过多苛责方正,反而自己悄悄地将沙发清理干净。
但她的洁癖似乎很严重,以前不觉得,刚才菜园里的事件,才让他惊觉。他想起前几天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当天的报纸,希文坐在收银台前写收据,不知怎么将墨水弄在手指上一块,很小的一块,有黄豆粒那样大吧。她很快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洗手间洗了很久才出来。大概那墨水不是很容易洗,出来时,手指上还有模糊的一点。那天,她时不时地就会去摸一摸那块,要么用湿纸巾不停地擦,要么再去洗手间清洗。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还以为她大概是有强迫症,现在看来,她的洁癖已经到了严重的地步。
怪不得他那时非要住在这里,希文提出可以住到她的房间里去,付晓为何会那样惊讶?毕竟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陌生人住到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房间里很干净,一尘不染,就如同她的人一样。他又觉得自己当时是否有点胡搅蛮缠,希文的修养又不允许她将他赶出去,她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决定让自己住到她的房间里去。可他又觉得当时他除了固执己见一点,初始错误并不在于他。这样想,他又开始心安理得起来。何况他本来就是冲这家客栈来的,而且又能认识希文这样的姑娘,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很值得的。
他又开始自责在菜园里太过莽撞,一点墨水痕迹她都能难受很久,刚才那一片濡湿的泥土,贴在身上,她心里大概要爆炸了吧。也许不过是脾气好,才没有对他发火。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忽然变得有些不堪了,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想得太多,以至于他的心情不太好。他以前并不是这样,虽然为别人着想是应该的,但面对希文总是让他感到有些惆怅。也许他该更坦然一些。
第十二章
第二天希文很晚才起床,早餐没有人做。她便让付晓去早餐店,订了早餐。她起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付晓给她留了一份豆浆和包子。她认真梳洗了一番,吃了早餐,便问方正和付晓,她要去菜市场为晚上的烧烤做准备,谁愿意和她一起去。
付晓和方正同时看向外面的大太阳,阳光热烈,照得路面像是要融化了。付晓觉得身上已经开始出汗了,她惊恐地摇摇头:“我不想去,我连大门都不想出,这天气出门简直就是在洗桑拿,实在太可怕了。我最近都晒黑了,我本来就不白,可不想再黑了。”
希文又看向方正,方正憋了半天,才开口:“文姐,现在确实热,傍晚凉快了再去可以吗?我犯懒,不想动弹。”
希文皱眉:“你们今晚上不是要吃烧烤吗?有的食材要提前腌制的,傍晚再去就来不及了。”
方正懊恼地叹了口气:“谁提议要吃烧烤来着?我觉得好像不吃也行吧,我也不是特别想吃。”
“哎呀,你们俩真的是,怎么这么懒啊?吃的时候怎么那么积极,一说让你们动一动,就找借口推脱。我太惯着你们了是不是?我觉得你们的工资要减一减了。”希文半真半假开玩笑似的说。
“你要去哪里?我想我可以陪你去。”易扬从楼上下来,开口说道。
“这样不好,让他们俩其中一个和我去就行了。”希文拒绝,总不能回回都麻烦他的,毕竟他是个客人,哪儿能真把人当小工使呢?
“我觉得挺好的。”付晓笑着说,“易先生还没有逛过我们这里的菜市场吧,又大又热闹,特别有烟火气。”
易扬挑了下眉毛,看起来很有兴趣,他看着希文说:“你要去买菜吗?我确实没怎么到过菜市场,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不用太觉得过意不去,我绝对是自愿的。”
希文没有办法,只好勉强答应。他们又开着那辆半旧的皮卡,去得时候是希文开的车,她的技术的确不佳。车开在路上,期间险些撞到马路上的花坛。要不是易扬眼疾手快地把住了方向盘,他们兴许就要出事故了。
希文战战兢兢地开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腿都软了。易扬扶着她的手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很怀疑你的驾照是怎么考出来的?教练是不是看你漂亮,都顾不上教你了?”
希文尴尬地咧着嘴笑了一声:“大概是我的运气好吧。”她那时其实学得很好,每一关考试都是一次过。连一向苛刻的教练都夸赞她,说她努力又聪明,是他见过极少数学得快的女学员。后来他们因为一些事情,曾经有过联系,教练还是啧啧称赞,说他再没遇见像她那样好教的学生。
希文当时说可能是教练太爱骂人,她一看见驾校教练就心里直发抖。唯恐他们一个不高兴,就将她骂的狗血淋头。她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越紧张做事就会又快又好。因为她太讨厌紧张的感觉,令她惶恐不安。她想要快些摆脱那样的感觉,所以心里暗示自己一定努力完成。
教练给她发信息说,根本原因是她漂亮,看起来很乖巧听话,长得又像他的妹妹。所以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不忍心对她爆粗口。
好吧,这的确算是她的运气好,谁让她像教练的妹妹呢。其实这个教练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曾亲眼看到他暴跳如雷地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给骂哭了。那个姑娘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希文看着都心疼了,教练仍然指着痛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完全不会心软。
她那天表现的很好,教练教的东西,她全部记到了心里,虽然她平时记性很差,上学连一首七言古诗都要背很久,平时丢三落四,忘东忘西,根本就是常有的事。她太害怕被人骂了,一个成年人被人孙子一样的骂,这种感觉她可不想体验。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是没有被逼到穷途末路。
她刚拿到驾照时,就将那个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小本本塞到了柜子里。她根本不需要开车,某人说她拿驾照根本就是多余,有他做她的司机多好,何必身在福中不知福。自此她就没有动过车,她现在才明白,太依赖一个人的后果有多可怕。就像温水煮青蛙,它会把你不知不觉间培养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你还不自知,傻子一样的享受其中。等想要逃脱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她明明拿驾照多年,却连方向盘都不敢摸,也怪自己心甘情愿做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呢。
希文总会因为一件小事,便想起从前,这让她很不愉快。她捏着手里的包,大踏步地往前走,想要甩掉那热烘烘的太阳,和乱糟糟的回忆。
他们进了像是一个巨大仓库的菜市场,里面人多又热闹。唯一的缺点就是地方太大,没有空调,只有小贩自己扯得电线,安上一个小小的吊扇来解决闷热。
各个摊位前都站着来买菜的人,人声鼎沸。问价钱的,讨价还价的,所有人脸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大概是买家买到了好菜品,卖家卖了个好价格。各取所需,两厢情愿。
希文将昨天晚上就列好的清单拿出来,按照清单上的菜品,一一地购买,买完了就用笔轻轻地划掉。
她在画斜线的时候,很是认真,仿佛那时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她低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搭在胸前。眼睛上涂了一点肉粉色的眼影,一道细细的眼线,微微挑起在外眼角。这条细细的眼线,给她温婉的气质里,带了一点冷淡。
易扬站在她身后,提着已经买好的菜,默默注视着她的动作。她忽然回头,看着他手里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她抱歉地笑笑:“给我一些吧,那么重,怎么能都让你一个人拎着?”
她伸手去接,易扬微微躲了一下,扬起下巴问:“清单上的东西都已经买完了吗?”
希文摇摇头,朝那张薄薄的纸上又看了一眼,说:“再去买两条鱼和茄子就没有了。”
易扬抬腿往前走,对还愣在原地的希文说:“那快点吧,卖鱼的好像在前面,我刚才看见了。”
希文叹口气,急忙跟过去。易扬将男士的绅士风度发挥到了极致,似乎觉得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该女生去做。说白了,有些大男子主义,不过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不舒服。希文将这样的话,放在了心里,什么也没说。
她急急忙忙地买了两条鱼,鱼贩子将清理好的鱼递给她,那鱼竟然还一阵扑腾乱跳。希文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袋子扔出去。虽然知道这算是最后的正常现象,可她还是十分慌张。易扬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鱼又活跃了一阵,终于安静了下来。
希文觉得自己有点狼狈,她暗暗摸了一下额头,一层密密的汗水。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这市场太热。她最后决定茄子放弃了,因为易扬手里的袋子几乎快要拎不住了。她记得后院的菜园子里有两个茄子,她一直觉得有点小,还需要再长长。现在看来,还是将它们吃掉算了。
一切完毕,希文好歹从易扬手里分出几个袋子,大都是一些肉类,分量都不轻。希文终于忍不住说:“其实你没必要都扛着,男人也要适当地示下弱,不然会把女生宠坏的。她们会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你。”
她竟然提起了那天他说得话,易扬轻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拎着,你去采购,速度会快一些。要不然,你挑拣的时候,会很费事。”
希文点点头,行吧,他的逻辑似乎也没有问题,考虑也极其的周全。到底是他们不熟,希文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第十三章
他们一起拎着大袋小袋到了车里,各自脸上都出了一层汗。希文从车的储物柜里,掏出原来的那包湿巾,自己抽了一张,又递给易扬。
易扬一边擦了擦脸和手指,一边瞧着她,忽然笑出声。希文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他一眼。他轻咳了一声,才有些迟疑地说:“你的妆好像有点花了。”
希文惊了一下,有什么能比花妆更让女人觉得难堪呢。她速度很快地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只见眼睛上的眼影严重飞粉,那两道本来细细的眼线,已经糊成粗粗的一坨,像是两根黢黑的毛毛虫,趴在眼角处。她十分惊慌地拿起湿巾,稍用了点力气,擦了几把就给擦掉了。这眼线可以丢掉了,不防水不说,还这么好擦。专柜小姐竟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就算去游泳,也绝对不会脱妆。真是信了你的邪。她心里又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涂睫毛膏,否则结果应该会更惨。
希文慌乱地收拾完,慢慢放下镜子,无奈地说了一句:“抱歉,天气热,出了太多的汗,着实有些狼狈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出门就不化妆了。”
易扬轻轻笑了笑:“没关系的,其实并不算很糟糕,还是很漂亮的。主要你本来就漂亮,就算不化妆也好看。”
希文只当做他是在恭维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的位置,正是副驾驶。看来她真的不适合开车,很自觉地就远离了驾驶位。
希文的手指搭在车窗上,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还是你来开车吧,我开的话,怕是要把我们两个人的命都搭进去了。”
易扬笑着拧开了钥匙,很是顺畅地将车开上了大路。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快要到客栈的时候竟碰到了交警查车。真是天不遂人愿,他们今天的运气不佳。
希文还未来得及叹一声完了,交警伸手便拦下了他们的车。早知道希文怎么也要自己开车的,易扬并没有国内的驾照,无证驾驶,也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希文和易扬下了车,交警很是和气地给他们敬了礼,然后看着易扬说:“你好,请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本。”
易扬挑了下眉毛,十分坦然地说:“抱歉,我只有美国的驾照。”
交警抬头看了他一眼,质疑地问:“什么意思?不是中国人吗?”
希文在一旁答:“不好意思啊,他是华侨,到这里来旅游的,并没有中国的驾照。”
交警皱眉摇摇头:“那您这不成啊,国外的驾照在中国是用不了的,您要想在国内开车,必须要申请国内驾照。您这个可算是无证驾驶啊,这是违法的,要罚款的!”说着就拿着笔和本子开始开罚单。
希文不确定地问:“只是罚款吗?”
交警又抬头看她一眼,继续低下头写,嘴里熟练地说:“无证驾驶,按规定处处二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并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不过看你们并没有发生事故,就不予拘留了,罚款两百。下次可要注意,不能因为是华侨就违法乱纪。到哪里就要遵守哪里的法律法规。”说着就撕下了罚单,递给希文。
希文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下,她长长呼了一口气,接下那张罚单,只要不拘留,罚多少钱都没问题。要是易扬因为替她开车在国内留下了案底,她罪过可就大了。她将罚单揣进口袋,恭敬地说了声谢谢。
交警指了指车子,又问:“车你们怎么开回去呀?”
希文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说:“我有驾照。”
“你有驾照你不自己开?”交警瞪着她,似乎觉得他们做了一件极其愚蠢而又不可思议的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开车的技术不太好,所以才让他开来着……总之都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
交警大概明白她的心情,很多女孩子都有这样的困扰,拿了驾照却不敢开车。他脸色缓和了一下,开口说:“多开开,熟悉了就好了。那你能开回去吧?不会有什么问题?”
希文痛快地点头:“能,能的。”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下不能也得能了。
“行吧,你们走吧,注意安全。”说完交警又看向易扬,补充道:“你可不能再开车了,这是规定。既然你是华侨,欢迎你到咱国内来旅游。要是真想开车,早点去换国内驾照,不要嫌麻烦,遵纪守法最重要。不要觉得自己开车技术过关,就不当回事。”
易扬笑着和交警握了下手,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交警也笑了笑:“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工作,有什么麻烦的。”
希文又战战兢兢地坐上了驾驶位,她抖着手发动了车子。易扬在一旁淡定地说:“别紧张,慢慢开,我在你身边呢,你不要害怕。”
希文专注地盯着前方,车子开得还算平稳。过了一会她才说:“刚才我真是怕你被被拘留了。”
“你是因为怕我被拘留,才这么紧张的吗?”易扬好整以暇地问。
“那当然,你来帮我,还害你被拘留怎么能行?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存侥幸让你开车。”希文缓慢地说。
易扬温声安慰她:“这不是也没出事,你不要总小心翼翼的。就算出了事,也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呀,总是什么事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这么爱承担责任吗?”
希文精神高度集中,唯恐再撞到哪里去。所以易扬的安慰,她也没怎么听进去,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易扬怕打扰到她,也适时地保持沉默,车子里只剩下呼呼地空调,吹着凉凉的风。
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希文稳稳地将车停下。她的手心里都是汗,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其实她路上开得还算稳,只是车速慢,看到别的车从她的车旁呼啸而过,她的心就会猛烈地乱跳,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绷得紧紧的,易扬坐在一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紧张。她越是这样,易扬越不敢多说话,只怕她会分心做错了什么。
借着等红灯的档口,易扬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开得真的很好,放心大胆地开,不要害怕。”
希文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地说:“我清楚地记得我在驾校里学得每一项内容,也能熟练的掌握,可心里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害怕。总觉得不是我撞别人,就是别人要撞我。老是心慌意乱的,我看我还是不适合开车。骑着电动车多好啊,也能风驰电掣的,轻松自在又潇洒,还不容易堵车。”
易扬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这都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只要遵守交通法规,就没有人会撞你。你这么害怕,以前不会出过事故吧?”
希文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摇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
易扬以审视的眼神看她,希文咳了一声,笑了笑:“你别用这样怀疑的眼光看我,我真的没有出过事故,我之前就没有开过车,怎么会出事故呢?”其实出事故的哪是她?某人开车与一辆货车追尾,车头被撞得几乎面目全非。当初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自己险些昏了过去。心急火燎地赶往医院,也是因为这次事故,她才发现自己是蠢得多么厉害。被人蒙骗,被人欺辱,却毫不自知,像是一个笑话。
易扬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绿灯终于亮了,希文长长呼了一口气,挂档重新上路。
第十四章
他们还算一路顺遂地回到了客栈,希文和易扬将所有的食材拿到厨房。又是各自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腻,希文觉得十分不自在。
她看了看易扬,不好意思地说道:“又麻烦你了易先生,你可以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
易扬表示赞同,点点头便走了。希文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出了厨房。她到房间里痛快地冲了个澡,心里在腹诽,也不知道是谁要提议吃烧烤的。真的是个体力活,她一会还要去收拾食材,才能保证晚上能够准时吃到。幸亏她对张罗饭菜还算有兴趣,否则恐怕早就炸毛了。
等到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已经是中午了。她哀叹一声,还要做午饭。好在中午一些客人都出去了,留在客栈的人并不多。她简单做了个凉拌面,因为徐叔叔和徐阿姨年纪大了,不太能够吃凉面,她又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做卤,拌着面条味道也还算不错。
除了两位老人,下楼吃饭的客人只有易扬和安雨。天气太热,大家的胃口都不好,不过希文的凉面做得可真不错。方正吃了两大碗,就连易扬也在吃完一碗以后,又去添了半碗。
易扬吃完抚着涨涨的肚子,闲适地说:“我觉得我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应该会吃胖不少。”
安雨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敲着手机,一边歪着头俏皮地说:“不是应该,是一定。我才住了半个月,就已经胖了十斤。希文姐真是个超棒的饲养员。”
希文笑笑,摸了摸安雨胡乱扎起的头发,说:“你这样说我很欣慰,我都不知道我做饭竟然这么好吃了。”
旁边的徐阿姨也附和:“希文做饭确实不错,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做饭的可不多。”
就连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徐叔叔,也忽然开口:“你做的面味道很好,也很会照顾我们的感受,知道我们不能吃凉的,还特地做热饭给我们,你是个不错的姑娘。”
其他人也还好,一向严肃的徐叔叔夸奖让希文有些羞涩,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吃完饭,希文开始收拾下午的食材。所有的肉类都要清理好,提前腌制。她望着厨房里那一堆塑料袋,袋子里是一堆嗷嗷待清理的菜,她忽然觉得有些头大。她正要动手,安雨和付晓站在门口,一脸的笑意:“姐,你需要我们帮忙呢?”
希文摊了摊手,无奈地说:“你们觉得呢?似乎并不是我一个人要吃烧烤吧?每次你们想吃什么,最后受煎熬的总是我。以后我要加一个规定,就是不接受点餐。如果谁要点餐,就自己负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的道理,应该都懂吧。”
“文姐,你就不要抱怨了,我们不是很贴心地过来帮忙了嘛。”付晓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
人多力量大,他们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将所有的食材整理完毕。就等着晚上,支起烧烤炉,点上炭火,将那些肉串放在烧烤架上,让他们狂放地滋滋冒油。那声音一想到,就觉得十分令人愉悦。
希文累了一天,腰酸背痛,她溜进房间里,嘱咐付晓,晚上他们自行烧烤就行,不必喊她,她一定要睡到自然醒。
所以当希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还真的没有人喊她。她闻到一股浓郁的烤鱼的香味,还有隐隐传来的吉他的声音。
希文从床上爬起来,她没有开灯,双脚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才寻到拖鞋穿了起来。她慢慢地走到窗前,朝灯火辉煌的院子了里望了一眼。院子长长的亭子里坐了不少人,里面有人在弹吉他,不知道是什么曲子,隐隐约约地听得不十分真切。
亭子前支着一个大大的烧烤架,方正正在架子前,脖子上挂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手上带着线手套,不时地撩起毛巾擦擦额头的汗。他十分卖力,一边烤着肉,一边随着音乐身子慢慢地摇摆。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随意扎了个低马尾,换了一双凉鞋出去。走到山楂树的时候,她才发现,亭子里所有的人都围着的一个人,那就是易扬。原来动听的音乐是从他的手里传出。
他手里抱着吉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不过并没有点燃。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有人跟着音乐悄悄哼唱。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not a shirtmy back
not a pennymy name
lord i can'ta-home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lord i can'ta-home this a-way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希文站在那里静静地听,无声光影里,易扬忽然抬头便看见了沉默安静地她。她站在那棵茂盛的山楂树下,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像是一幅动人的油画。
易扬歪着嘴角冲她笑了笑,手指拨了一段长音,这首优美动听的歌曲结束了。所有人开始鼓掌,尤其是女孩子们,狂热的尖叫。果然,会弹吉他的男人,都容易吸引女孩子。
希文慢慢地朝凉亭走过去,付晓瞧见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文姐,你再不来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要睡到明天了。我一直考虑要不要去喊你,不过你嘱咐我不准叫你,我便忍住了。”
希文笑了笑,调侃道:“怕是你没有精力去喊我吧,或者根本无暇顾及我。”刚才呼喊尖叫的,数付晓的声音最响。
安雨嘴里正咬着一串烤羊肉,满嘴的油光,她也摆摆手:“姐姐,你快来,我想着你呢,我可是给你留了你喜欢的烤鱿鱼。还有易扬哥哥的吉他弹得简直太棒了,你都错过了呢。”
希文坐到最旁边的位置,接过了安雨递来的烤鱿鱼,轻轻地说:“没有错过,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了。”
“那是不是弹得很棒?”安雨问道。
希文抬起头看了看易扬的方向,发现他也正看向她,他的眼睛里闪着皎洁的光。希文咬了一口手里的鱿鱼,酱汁浓郁,香辣无比。她微笑着点点头,说:“很棒。”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纷纷要求易扬再弹一首。易扬无奈地笑笑,其实一整晚他几乎都在弹吉他,除了喝了一罐啤酒,眼前的烤肉都没有动过。
不过看到他们热情洋溢,他也乐此不疲。有人提议弹一首平凡之路,他并不太熟悉。付晓很贴心地在网上搜了吉他谱,他简单看了几眼,便很顺利地弹了起来。
又是一首很适合大合唱的歌曲,大家兴奋异常,唯一一个淡定的大概就是希文了。她很安静地坐在一边,手里握着一罐啤酒,一边喝着酒,一边认真地听他们唱,自己也不参与,仿佛是一个局外人。
一曲终了,所有人似乎意犹未尽,正想着要再点一首歌,易扬却放下了吉他,笑着说:“我觉得你们还是让我先吃饱,我才好有力气弹琴。”
最后他也没有再弹,烧烤之夜已经接近了尾声。曲终人散,亭子里只剩下希文和易扬。
希文大概又喝多了,她的脸上出现了红晕,眼睛带着些许迷离。她自出现,只吃了一串烤鱿鱼,那一根钎子孤零零地躺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旁边有几罐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子,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很利落地又开了一罐。
易扬第一次看见有女生单手开易拉罐,而且是那样熟练又干脆。他失笑起身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拿过那罐啤酒,看着她淡淡地说:“你喝多了。”
希文皱眉抬头看看易扬,手掌拍了拍额头,轻轻地说:“哦,我知道了。”
“所以,你不要回去休息吗?”希文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回去的意思,易扬疑惑地问。
希文叹了一口气说:“易先生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
“你确定你不会再喝酒了?”易扬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虽然她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希文用手臂支着头,呆愣愣地看着他,随后笑了笑,举起几根手指说:“我保证,我发誓不会再喝酒了。”
易扬忽然在她面前坐下,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开口问:“你喝酒是单纯地喜欢喝,还是心里有不痛快?”
希文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着他。许久才听到她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模模糊糊地听得不很真切,可听到易扬的耳朵里,他分明听出了伤感:“我没有不痛快,易先生想太多了。”
热热的夏风穿过树梢,流连在他们两人身边。谁都没有再说话,静悄悄的夜晚,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易扬终于起身,轻轻拍拍希文的肩膀,叹息着说:“我先回去了,你不要坐太久。”
第十七章
夏天的太阳,早早地就跳出了地平线,这几天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天气预报一直说是有小雨,只是并没有有下过。可希文总觉得会有一场大雨在酝酿。
吃完早餐,希文又在摆弄院子里的那些花。徐阿姨夫妇挽着手在一旁看,徐阿姨笑着问她:“这么大个院子,你一个人打理这么多花,一定很累吧。”
希文提着装满水的花洒,一边浇花,一边回头和徐阿姨解释:“也没有很累,这些花都很好养,只要稍加注意就好,并不用太费心。”
徐阿姨伸出手摸了摸开放的花瓣,好奇地问:“这花看起来挺不错的,叫什么名字?”
希文看了看徐阿姨手里的花,柔声说道:“这个叫松叶牡丹,喜欢阳光充足的环境,见到阳光就开花。早、晚、阴天会闭合,阳光越强,开得花越好,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太阳花。而且特别好养,成活率还挺高的。”
徐阿姨听了似乎很开心,对身边的徐叔叔说道:“这花真好,名字也好。老徐,我们回去也养一些好了,就放在咱家阳台上。”
徐叔叔撇了一眼那花,又看了一眼徐阿姨,意兴阑珊地说:“随你。”
希文听了忙说:“我那里还有一些太阳花种子,到时候我拿些给您。”
徐阿姨满口答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徐叔叔好像有些不耐烦,“等回来再问也不迟,你没看人小姑娘在忙着,非得这会打扰人家。这一会儿就到中午了,你还要不要去游湖了?每次都嗦嗦的,干不了正事。”
徐阿姨拍了下脑门,笑着说:“哎呀,你看我只顾着和你说话了,都忘记要去干嘛了。”说完又抱歉地看着希文,“不好意思啊,打扰你这么长时间。”
希文忙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就是瞎忙,一点也不打扰。你们要去游湖啊?今天天气比较热,出去玩还是要注意点,很容易中暑的。”
“没事的,我们年纪大了,走走停停的,热了就找地方歇歇,而且我带了防暑的药了。”说着徐阿姨还拍拍手里的包,鼓囊囊的,似乎带了不少东西。
徐叔叔背着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皱着眉抱怨说:“快点吧,你这老太太嗦起来可真是没完了。”
徐叔叔典型的刀子嘴,徐阿姨也不恼,冲希文笑了笑,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希文看着老两口相携的背影,忽然生出些羡慕来,徐叔叔虽然脾气不大好,为人严肃,嘴下也不留情,可他看徐阿姨的时候,眼里的温柔还是藏不住的。至于徐阿姨,温和有气质,也很包容徐叔叔的坏脾气。她叹了口气,怎么人家就能相扶相持到老呢?
希文继续摆弄她的花,安雨从楼里蹬蹬蹬地跑出来,身后背着一个双肩包。
她跑到希文姐姐身边,“希文姐姐,本来今天要给你和易扬哥哥画画的,可是我有朋友来找我玩,你看我们改天可以吗?”
希文抬起头看看安雨,又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口正站着一个男孩,穿着一身运动服,身上背着与安雨同款的双肩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学生气十足,这会儿正踮着脚朝院子里看。
“你说的朋友就是那个男孩吗?他在这儿似乎等了很久了。”希文朝门口指了指。
安雨低着头,似乎红了脸,小声地说:“嗯,就是他,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家就是西川本地的,今天没事来找我玩。”
希文笑了起来,竟还害羞了起来,“是男朋友吗?”
安雨没说话,脚尖儿搓着地,很羞涩地点了点头。
希文摸了摸她的头,说:“男朋友都来了,是没办法画了。改天再画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去问问易扬先生,他有时候会很忙,很难得有空闲时间,你问问他可以吗?”
安雨听了立刻跑回楼里,过了一会,她喊希文,希文抬头看见她兴奋地比了个ok,她便对安雨摆摆手,“天气热,你们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安雨说完就跑出去,和那男孩抱着腻歪了一会,就拉着手走了。
希文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愣了一会神,一只手忽然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反应过来,扭头看见易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我在你身边站了一会了,你竟然都没有发现。”易扬笑着问她。
希文抓了抓头发,坦然说:“没有看什么。”
易扬看向大门口,忽然说:“年轻真好,是不是?”
希文笑了笑,易扬大概看到安雨和她男朋友甜蜜的样子,“你也很年轻呀,用不着羡慕他们。”
“你难道不年轻吗?”易扬反问。
“跟安雨这样青春洋溢的学生相比,自然是不能算年轻了。”毕竟她已经三十岁“高龄”了,跟这些学生相比,实在算不上年轻。这么一想,她的学生时代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时间如白驹过隙,总是在人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等你开始意识到的时候,真的是已经一把年纪了。
易扬看了一下希文,“当然还年轻,你看起来比安雨大不了几岁。”
希文勾起嘴角,易扬的话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她心生愉悦。女人嘛,最忌讳年龄,也最喜欢被人夸赞。她说:“好吧,我当做是你在夸我。”
易扬看着希文继续忙活,笑着说:“我是真心在夸你,不是恭维你。”
希文终于浇完水,她放下手里的花洒,抬头看着易扬真诚地样子,一脸认真地问:“三十岁还算年轻吗?女人不是过了二十五岁,就已经开始衰老了吗?”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观念?女人三十是最有魅力的年纪,已经褪去了青涩和幼稚,具备成熟稳重的气质。可比那些还未长大,没有形成成熟的三观的小姑娘强多了。”易扬认真地说。
“是吗?男人不是一向很专一,永远都会喜欢年轻的姑娘?哪怕到了七老八十,这样的想法也从不会改变。男人才不管你有没有魅力,年轻才是硬道理。”希文淡淡地说,她仿佛对男人很有偏见。
易扬皱皱眉,不太赞同她的说法。但又觉得她大概吃过这方面的亏,以免引起她的伤心事,便缓和了语气说:“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这样,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很多姐弟恋存在。”
希文怔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何会和易扬在大太阳底下,讨论这个话题。她收拾了浇花的工具,想要结束话题,她漫不经心地说:“嗯,你说得也对。”
易扬见她似乎不太想聊,便也闭了嘴。她对人总是太过防备,有时明明聊天很愉快,不知哪里触动她的内心深处,她会忽然打开保护壳,拒人以千里之外。他觉得她的疏离并不是天生的,似乎是在经历了什么事情以后,才慢慢形成的。她有心结,他却解不开。
希文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易扬无法进入她的世界,只好不动声色地离开。
午后太阳毒辣,知了依然不知疲倦地叫着,令人心烦气躁。付晓坐在前台的椅子上打瞌睡,方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希文半倚在沙发上,手支头也几乎昏昏欲睡。
有人从楼上下来,希文抬起酸涩的眼皮看了看,是易扬。他带着副无框眼镜,手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走到希文一旁的沙发上,轻轻坐下。
他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轻声说:“楼上的网络好像有点问题,连不上了,我急需收一封邮件,没办法只好到楼下来。”
希文忙站起来,给他收拾了一下桌子,“不好意思,我马上打电话叫人来修。”
易扬手里敲着键盘,嘴上说:“不用着急,这会儿天这么热,晚些凉快了再叫人修也不迟。我也只是收一封邮件,并不会太影响我的工作。”
方正放下手里的手机,犹豫着说:“要不我先去看看。”说着就起身上了楼。
过了一会,方正下楼,摸了摸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对这些不太懂,还是叫工人来修吧。”
希文哦了一声起身,倒了杯水放在易扬的电脑旁。易扬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希文倚在沙发上,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空调的呼呼声,偶尔有易扬轻敲键盘的声音。希文胳膊放在沙发扶手上,头枕着胳膊,看了一会手机,眼睛竟酸涩难忍,不一会便进入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