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拥抱你温暖我TXT下载拥抱你温暖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拥抱你温暖我全文阅读

作者:李思卿     拥抱你温暖我txt下载     拥抱你温暖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希文是被一声女孩的哭泣惊醒的,她噌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有毯子从她身上滑了下。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毯子,看了一眼身旁正吃惊地看着她的易扬,大概是被她忽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脑子里疑惑不已,她记得睡前没盖毯子啊,谁给她盖的,方正?扭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方正,他可一向没有那么细心。好吧,大概率应该是易扬。

    易扬大概工作结束,已经关了电脑,正端着杯子喝水。希文有点尴尬地搓了下脸,将毯子轻轻折好放在沙发上。这时安雨满脸泪花地坐到了她身旁。希文总算明白了女孩的哭泣声了,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呢。

    她拿了抽纸给安雨擦泪水,柔声问:“怎么了这是,不是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吗?怎么半天不到就哭成这样了?你男朋友欺负你了?”

    安雨一边抽泣,一边拿纸巾搓鼻涕,过了好半晌,才抽抽噎噎地说:“我……我真的是……讨厌……讨厌死韩一兵了,他简直太过分了。”

    希文和易扬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安雨讲。原来两个人本来开开心心地准备去看电影,结果到了电影院就发生了一系列分歧。安雨想喝果汁,韩一兵自作主张给买了可乐。安雨想看爱情电影,小姑娘家的就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但是韩一兵不依,非要看什么动作大片。安雨无奈选择了忍让,看完电影,俩人一起去吃饭,吃火锅的时候在选择清汤锅还是麻辣锅上,再一次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安雨彻底崩溃,和韩一兵在饭店不顾形象地大吵一架,哭得梨花带雨的回来。

    安雨讲完故事梗概,大约情绪得到了释放,面上冷静了许多,只是眼睛哭红肿,哭丧着脸,仿佛娇艳的小花受到了暴风雨的摧残,完全不似先前出去时灵动的模样。

    “那个你们吃火锅不能点鸳鸯锅吗?为这个值得吵起来?”希文关注的重点有怪,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争吵。

    安雨被问住,愣了一下,期间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嗝。看来真的是被气得不轻。安雨仔细地想了想,他们那会已经都在气头上,谁都不愿意退让,哪里还顾得上鸳鸯锅啊。可是这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韩一兵完全不尊重她的意愿,让一让她不好吗?她又不是别人,尊重女孩不是应该有的风度吗?

    “文姐,不是说非要吃什么锅,而是你说他一个男孩子,就不能让让我吗?为什么总是我在迁就他,谈恋爱怎么这么累啊?”说着又哭了起来,看起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希文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谈恋爱虽累但也很甜蜜,你今天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有磕磕碰碰。再说你们年轻,都是火气最盛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好就容易吵起来。这需要你们互相包容和迁就,总有一个人要先低头的,这样的感情才能长久。”

    安雨擦干了眼泪,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倚在沙发上,“可是总不能每回都让我低头吧,反正这次我不想再理他了,他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大不了就分手,谁离开谁还不能活了吗?好男孩多的是,我不一定非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说完又从沙发上坐起来,问一直保持沉默的易扬,“易扬哥哥,你和女朋友吵架的时候,会让着女朋友,先给女朋友道歉吗?”

    易扬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会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安雨一脸期待的表情,连希文也认真地看着他。易扬想了一下才说,“嗯,目前我并没有女朋友,若是以前的话,我没有和女朋友吵过架。”

    安雨一脸怎么可能的神情,希文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也不十分相信他的说辞。易扬继续说道:“吵架伤感情,为什么要吵架啊?”

    希文默默抬起头,“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矛盾,有理念不合的时候,肯定会吵架吧。世上哪有不吵架的情侣?”

    易扬笑笑:“有矛盾了就想办法解决,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希文反驳:“如果能有和平的方式解决,谁还愿意吵架。另外吵架也算是解决问题的一种特殊方式。”

    “对的,我和我男朋友就是没法和平解决了,才选择吵架的。”安雨在一边附和。

    易扬双腿交叠,背靠着沙发,一副慵懒的模样,他并不赞同两位女士的说法,“吵架的时候大家一般都不理智,说出的话最伤人。吵完架以后呢?不是还要用温和的方式去解决,既然总要和平解决问题,为什么非要多一个步骤去吵架呢?伤人也伤心,何必呢?”

    希文被易扬的话给噎住,她愣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好吧,你赢。”

    易扬挑眉看希文,她完全不愿再搭理他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大概在她眼里自己像极了强词夺理。他有点后悔,他该稍微让一让的。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意见不合?如果此刻他们是情侣,恐怕会吵起来吧。希文不愿再与他说,不过是因为他是客人,不好跟他争辩罢了。

    这么看来,他的想法并不完全正确。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转圜这样的境地,只好沉默起来。他暗自有些气自己,不应该与她争的。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你赢了,可真不是什么好情况。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修养,什么时候可以和一个女人争论,居然还争赢了。

    门口忽然有人叫安雨的名字。三个人同时回头看,竟是安雨的男朋友韩一兵。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站在门口。大约是被太阳晒的,也可能是羞涩,满脸通红,额头上挂着汗珠。他正怯懦地看着安雨,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看着分明是很腼腆的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固执,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不肯让着。

    安雨又转回头,不去看他。韩一兵的脸更加的红,局促地站在那里,小声地说:“安雨,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希文轻轻推了安雨一把,小声道:“先低头的都来了,快去吧。总不能一辈子不理他吧,好好说,不要发脾气。”

    安雨撅着嘴,脸上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往外走去。两个小情侣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别别扭扭地说些什么。男孩看起来温柔耐心的样子,大概是真心诚意来认错的。哎,真是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安雨忽然抬起手轻轻敲了下韩一兵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韩一兵低头亲了安雨的脸颊,快速地跑走了。

    安雨拎着购物袋,捂着脸走了进来。希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红着脸嗔道:“哎呀文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人家会害羞的。”说着把袋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是薯片啊,果干啊各种零食。尽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这韩一兵看起来情商还可以啊,怎么就把小姑娘气成那个样子了呢?

    安雨十分热情地招呼:“大家来一起吃吧,反正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希文笑着调侃她:“你这么好哄吗?刚才某个人哭得声泪俱下,还扬言要换棵树来着。这会儿一袋零食,问题就解决了?”

    安雨扬起下巴,傲娇地说:“怎么可能?我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吗?主要是他跟我道歉了,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以后会让着我的,什么都听我的。那我还能怎么样,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自然选择原谅他咯。有时候女孩子也不能太拿乔了,否则就该得不偿失了。再说养了这么久的树,也不能说换就换。”

    希文点点头,笑着赞扬道:“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安雨撕开一包薯片递给希文,希文摆摆手,“不了,我得去打电话让人来修网线了,要不然人家工人该下班了。”

    安雨又递给易扬,“易扬哥哥,你吃。”

    易扬轻轻地摇头,他还在想着该如何跟希文道歉呢。“你吃吧,我累了,要上去歇一会。”说完就抱着电脑上了楼。

    付晓忽然从睡梦中醒来,拖着脸颊眼睛也不睁开,迷迷糊糊地问:“吃什么?有什么好吃的?”

    安雨笑嘻嘻地跑到付晓身边,献宝似的:“付晓姐,薯片吃不吃?”

第十九章

    希文的直觉是对的,天气太闷,热乎乎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仿佛待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闷得人喘不过气。这样的天气,总是要酝酿一场大雨的。果不其然,夜里忽然狂风大作,不一会豆大的雨点就浇了下来。

    希文本来已经睡了,却忽然想起院子里的那些花。有些花娇嫩,如果被大雨给浇了,那大半就会死得透透的。本想叫付晓和她一起,但看付晓睡得熟,便没忍心喊。她随手披了件外套,从储藏间里翻出一件雨衣就出了门。

    雨下得很大,眼前水汪汪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雨点打在脸上生疼。风一阵紧似一阵,刮的树枝东倒西歪,希文几乎要站不稳。地上已经积了很深的水,她索性将脚上的拖鞋脱掉,赤着脚踩在地上,快速地跑向那些花。

    远处的灯发出十分微弱的光,在狂风骤雨里,显得越发的凄凉。希文借着那一点黄色的灯光,将花一盆一盆地搬到走廊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越下越大,希文身上的雨衣被风掀起,穿在身上几乎不管用,里面的衣服已经湿透,黏黏地贴在身上。她也完全顾不得,心里只剩下那些花,毕竟是她天天用心伺候的东西,怎么也得让它们完好无损。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咔擦咔嚓,像是要将天劈开一样。希文被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在胸腔里跳得厉害。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希文握着拳头站定了一会,待心跳恢复了正常,才开始动作。她正要弯腰继续搬花,忽然有人在身后拉住她的胳膊,她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不由得失声尖叫,啊!!!只是风雨大,她的尖叫很快就被淹没,变得毫无声息。

    她猛然回头去看,那人背着光,她的眼前又是雾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是谁。她心里的惊惧又多加了一分,只听见那人大声吼道:“下这么大雨,你在干什么?是疯了吗?”

    她这才分辨出是谁,居然是易扬。又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她终于看清易扬的模样,他怒目瞪着她,薄唇紧抿,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他浑身上下已经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滴落下来,落在地上,溶入积水里,没有一点痕迹。

    希文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着嘴唇,哆嗦地指着地上还剩下的花盆,“我在搬我的花,不然会死掉的。”

    易扬将希文带到屋子里,阴沉着脸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你待在这里不许动,剩下的我来。”说完不等希文反应,就冲进雨里。希文在后面快速脱掉雨衣,大声喊:“给你雨衣。”

    “不用了。”身上早就湿了,要雨衣也没什么用。

    希文本来已经搬了大半,过了没多大会,易扬就将剩下花盆全部搬到走廊里。他走进屋子的时候,希文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浴巾。见易扬进来,忙把浴巾递给他,“你快点擦一擦,小心别感冒了。”

    易扬接过浴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披在身上,回头看见希文站在他身后,正满脸歉意,“真是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易扬是被大雨吵醒的,去关窗户的时候,不经意地看见大雨里居然有人,雨大看不清楚是谁。但就冲她将那些花,一盆一盆地往走廊搬,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希文没错。

    他气呼呼地下了楼,帮她把花搬完,本想好好教育下她的。下那么大的雨,去搬什么花,难道那几盆花比身体更重要吗?只是现在眼前的状况,让他有些失去了往日里的淡定。他看着面前的希文,身上穿着运动短裤,两条白嫩的长腿裸露在外。白色t恤,裹着姣好的腰身。大概已经简单擦拭了一下,只是衣服还是湿的,紧紧贴在胸前。

    易扬微微挑眉,她应该没有穿内衣,微微的凸起很显眼。他心里警告自己要做正人君子,不过还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希文,胸前倒很有料。胸前软软的两团,像两只小白兔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易扬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暗骂一声自己龌龊,眼睛即刻转了方向。将身上的浴巾扯下扔给希文,哑着嗓子说:“披上吧,别冻着了。”

    希文并不知道易扬的心思,她也没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不用,你披着吧,我已经擦过了。”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有多么尴尬,有多么考验易扬的意志力。

    “披好,不准拿下来。”易扬语气莫名有点凶,竟有点命令的意思。

    希文没办法,只好裹好浴巾。手臂上忽然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易扬急忙关切地问。

    希文伸出胳膊,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这会正往外渗着血。不知道的时候还不觉着疼,发现了才觉得火烧火燎似的。

    易扬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里有药箱吗?”

    希文从桌子上拿了纸巾,擦了一下混合着雨水流下的血,皱眉说:“在储藏室的柜子里。”

    易扬去拿了药箱,让希文坐在沙发上,他动作利落的撕开棉签,沾了消毒药水,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好在口子并不算深,血很快就被止住。易扬细心涂好药,又用绷带缠好,还贴心系了一个很工整的蝴蝶结。

    希文轻声说谢谢,易扬没有答话,正要收起药箱,看见希文的脚上居然也有几个小口子,他重新拿起棉签,正要去握希文的脚,希文猛地缩回去,伸手制止易扬,连声说:“这个我自己来,不好麻烦你。”

    易扬也觉得有些失礼,急忙收回手。他抬眼望了希文一眼,眼神有些诡异,“你还是先把浴巾裹好。”

    希文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浴巾,已经滑到了腰间,胸前的光景,让她猛然想起自己睡觉的时候,并没有穿内衣,起床去搬花也只是披了件外套。外套湿了,她随手脱下扔到了凳子上,此刻那件外套正安静的躺在那儿,大约在笑话她此刻的难堪。

    希文红了脸,她也终于明白刚才易扬为什么会把浴巾给她,还让她披好,不准拿下来,大概那会她已经被看光了。

    希文面红耳赤,慌乱地将腰间的浴巾披好,咬牙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易扬将手里的棉签,沾好药水递给她,认真地说道:“告诉你会让你不尴尬吗?当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希文想了想,好像怎么样都会让他们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棉签,随意抹了几下脚上的伤口,以平复下自己的火烧一样的心情。她此刻只觉得尴尬又丢脸,脸上直发烧。

    外面的雨还在下,风倒是比先前小了一些。忽然咔嚓一声雷,希文吓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将用完的棉签丢进了垃圾桶里,又将身上的浴巾裹得严实一些。

    易扬笑了一下,问她:“怎么?你害怕打雷?”

    希文不看他,低下头不肯承认,虽然她的确很害怕打雷。她一直觉得打雷,会天崩地裂,会末日来临,会有人离开这个世界。

    易扬见她已经涂好了药,便收起了药箱,用桌子上的湿纸巾仔细地擦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坐到她身边,他居然轻轻摸了摸希文的头,嗯,像摸宠物一样,语气温柔宠溺,“乖,有我在,不怕.”

    此时的易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希文,明明觉得他在开玩笑,可眼神又很专注,希文看不懂他的表情,愣愣地呆在那儿。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让易扬觉得她十分可爱。

    易扬伸出手去拨希文黏在脸上的头发,温热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她觉得易扬的态度有点诡异,便急忙微微躲开,牵强地笑笑:“今天谢谢你了,太晚了,你赶紧上楼休息吧,最好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易扬的手轻轻放下,眼睛深沉地望着她,像是清澈而又不见底的湖水。他忽然说:“下午关于和女朋友吵架的问题,我很抱歉,我似乎不该和你争论。”

    希文皱皱眉,不在意地说:“大家观念不同,你并没有错。”

    “不,我错了,还是会吵架的,我的论点并不正确。我不能因为自己没有遇到过,就否认这种观点。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争辩,就像是在……”

    “你们在干嘛?”一道迷糊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易扬要说出口的话,希文从沙发上站起来,抓了抓头发。付晓正倚在门口,没睡醒的样子,歪着头看着他们两个。

    付晓大概睡醒发现希文不见,出来便看见他们两个人面面相对,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干嘛,快点去睡吧。”希文裹着浴巾,拉着付晓回了房间。

    易扬捏捏手指,指间还残存着刚才的触感,光滑细腻。他叹一口气,无奈起身,上楼回房。

第二十章

    暴雨过后的早晨,阳光四溢,空气里有泥土的味道,雨后的花草也显得格外的清新。希文很晚才起床,大约昨天淋了雨,身体酸软无力,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她觉得自己有点感冒的症状,在抽屉里找了感冒颗粒,冲了热腾腾的一杯。

    她穿好衣服,开了窗子,雨后的空气清新凉爽,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进来,一室明亮。她端着杯子站在窗前,这时付晓进来,手里拿着根香蕉,看见希文已经起来,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姐,昨天你是不是易先生一起把花搬到走廊的?”

    希文淡淡地嗯了一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水。

    “那你怎么不喊我呀?易先生是客人,让人家帮忙,挺不合适的。不过也怪我,昨天睡得太沉了,那么大的雷声都没有给我震醒。”其实付晓的睡眠质量真的是好得不得了,沾床就睡,还能一觉睡到天亮。这对于偶尔失眠,睡觉还轻的希文来说,实在是羡慕极了。

    “我没有喊易先生帮忙,他大概在楼上看见了,所以下来帮的我。本来我自己就可以的,没有必要再喊你起来。”希文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药喝完,进洗手间将杯子冲洗干净,顺便洗漱。

    等她出来,付晓已经吃完了香蕉,两只胳膊枕在头下躺在床上,两条腿在床沿外晃啊晃。希文手臂上的纱布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从床上爬起来,惊声叫道:“文姐,你昨天还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希文瞄了一眼绷带,轻描淡写地说:“不碍事,蹭破了点皮而已。”她随意地挽起头发,简单化了个淡妆。

    希文去厨房胡乱吃了点东西,客栈的客人几乎都出去游玩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昨晚的狂风暴雨,让整个院子稍显凌乱,方正拿着扫帚在清扫地上的落叶。地面上还有少许的积水,被太阳光一照,波光闪闪。

    希文和付晓将花重新搬回原来的地方,幸亏昨天避雨及时,那些花依然开得正好。

    已近中午,温度慢慢上来,希文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又是一个艳阳天,一场雨,只换回来一个清晨的凉爽。

    付晓拿来湿毛巾递给希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今天怎么没有见到易先生?平时这个时间他早起来了。”

    希文愣了一下,有点吃惊地问:“他今天一直都没下楼吗?”

    付晓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好像是没有,我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他。”

    希文将毛巾还给付晓,迟疑了下,“我上去看一看。”

    二楼静悄悄的,希文站在门口敲门,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她贴在门上听了听,房间里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实在不太正常。希文稍稍等了一会,转身下楼去拿备用的房卡。

    拿房卡开了门,屋子里拉着窗帘,也没有开灯,一点亮光都没有。只听见空调,还在呼呼地工作。希文站在门口,轻轻喊了声易先生,没有任何回应。

    她走到窗户旁,轻轻地打开了一点窗帘,太阳光照进房间。希文终于看见床上的易扬,裹着被子睡得正沉。长长的睫毛投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紧抿,皱着眉,看着似乎脸色不太好。

    希文走到床前,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下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易先生。

    依然没有回应,希文顿了一下,伸出手碰了下他的额头,又将手放到自己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她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又关上了空调。然后匆匆拿了药箱过来,用温度计量了下,38度,幸好烧得不算太严重。

    希文开了壶热水,给他冲了包退烧药,半蹲在床前,轻声喊:“易先生,起来喝点药吧。”

    过了好一会,易扬才慢慢睁开眼,眼睛里有红血丝,苍白的嘴唇上起了干皮,精神看起来很差。他忽然一把捉住希文的手,眼神迷离,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

    “是希文?”他有点怀疑地问,大概没想到在自己房间里看到她。

    易扬的手心滚烫,希文轻轻挣脱,低垂着眼睛,“嗯,是我。”说完端起杯子里的药,柔声说:“你发烧了,起来把药喝了。”

    易扬沉默了一会,才乖乖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想必是湿着头发就睡了。怪不得会发烧。他端起希文递过来的杯子,慢慢地喝完。

    希文接过空杯子,满脸歉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生了病。”

    易扬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希文,眼神还不是很清明,过了许久,他才嗓音沙哑地说:“不关你的事,是我乐意帮忙的,你不要内疚。”

    希文仍然觉得抱歉,她手里捧着杯子,轻声问:“你饿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易扬抬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轻轻笑了笑,“好像是有点饿了。”

    希文站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易扬看着她说:“你的手艺我很信任,做什么都可以。”

    希文很快地下楼,易扬继续坐在床上,有点走神。窗外阳光明媚,有什么东西似乎走进了心里,让他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很快希文就端着一碗面进了房间,易扬已经起了床,换了工整的休闲衣裤,带着副眼镜,单手插在口袋里,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对方不知道是谁,易扬说话的语气并不太好。

    “我没有回去的打算,我在这儿挺好的。”

    “……”

    “您不用过来,我的想法已经跟您讲的很清楚了,您就算过来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

    “行,我知道了,您也注意身体。”

    易扬收了线,从口袋摸出一盒烟,刚抽出一根,正要点燃,身后希文开口,“你在生病,还是不要抽烟了。”

    易扬转身看了一眼希文,愣了一会,才将已经叼在嘴里的烟放回烟盒。

    希文将面放到茶几上,“我煮了面,快趁热吃点。”

    易扬走到桌子旁坐下,面的卖相很好,上面卧了两颗荷包蛋。易扬是真的饿了,明明生着病,本该没什么胃口,闻着味道却觉得食欲大振。

    他摘下眼镜,随手放到桌子上,拿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颐,抬起头看见希文还站在那儿,说:“你坐啊。”

    希文点点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易扬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希文默默地坐在旁边,也不说话,气氛似乎有那么一点尴尬。

    桌子上放着易扬的电脑,一些散乱着的图纸吸引了希文的注意。她用手指点了一下那些纸,“这是你设计的图吗?”

    易扬依然专注地吃面,头也没抬地答:“是。”

    “我可以看一看吗?”希文犹豫着问。

    “哦,当然可以。”竟然这么干脆就同意了,她还一直以为设计师的图纸都是保密的。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会有人剽窃别人的设计,当做是自己的。她摇摇头,她又不需要这些东西,易扬自然是不会防着她。

    希文拿起那些图纸,几张图纸画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些小细节不太一样,大概是易扬画的草稿吧。房子的造型很特别,线条勾勒流畅,其实她对这些设计完全不懂,若要让她夸一夸这栋房子,她只能说很漂亮。

    希文放下手里的图纸,易扬也已经吃完了面,他正拿着湿巾认真地擦着手指,一根一根擦得很仔细。希文忽然想起,昨天夜里,他也是这样擦手指,非常的细致,像是他的一个习惯。

    其实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的干净整齐,这大概是手控人眼中好看的手了吧。

    易扬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对希文说了声谢谢,看着她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很差,明明我们一起淋了雨,你什么事都没有,而我却生病了。看来我得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了,要不然看起来很废。”

    “也没有,我早上起来也不太舒服,喝了一杯感冒药,才好了些。我看你的样子,像是头发没干就上床睡觉了吧,又吹了一夜的空调,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住的。”希文温声说道。

    易扬摸了摸自己的的头发,他昨天确实回来冲了个澡,就爬到床上睡了,半夜里觉得有点凉,也懒得起来关空调。其实他冷得那会,就已经觉得浑身乏力,那时大概就开始生病了。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疼不疼?鼻子难受吗?嗓子干不干?”希文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易扬本来就有点不太清醒,他反应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答:“好像没有这些症状。”

    希文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必极不舒服。她也不便再打扰,于是端起桌子上的空碗,说:“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水壶里是开水,多喝点热水。药箱里有温度计,过一会你再量一下,要是还发烧的话,里面有退烧药,可以再吃一包。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得去医院了。”希文交代完,起身就要走。

    易扬倚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希文,“我以为你会待在这里照顾我。”

    “嗯?”希文有点错愕,她抬起的脚走也不是,收回也不是,一时只能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易扬看着希文尴尬地抱着碗,无措地站在那里,终于轻轻笑出了声:“我是开玩笑的,你去忙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希文扯起嘴角笑笑,“那你要是难受得厉害,就打前台电话,不要硬撑。”

    易扬的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点点头。希文没再说什么,匆匆地出门下楼。

第二十一章

    易扬的身体素质其实还是好的,吃完希文的面,躺在床上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轻松许多,似乎是没有生过病的模样。

    他找出温度计量了一下,很好,已经完全退烧,温度恢复了正常。

    他稍整理了下自己,镜子里的他,脸色还是有些憔悴,新冒出的胡茬像雨后春笋一般。他一边刮胡子,一边想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大概要追溯到他在美国念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人都忙,他一个大男生不太细心,生病了不看医生,连药也不吃,几乎就靠自己生抗。而生病以后有人照顾,感觉原来这么好。

    他神清气爽地下了楼,后院的菜园子里,希文和安雨正在菜地里摘菜。昨天晚上的大雨,让菜地格外的泥泞。两个人都脱了鞋,光着脚丫挽着裤腿,摘得不亦乐乎。

    易扬走过去,菜地旁边放了一个竹篮子,里面已经堆了不少菜,黄瓜、豆角、青菜,绿油油的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菜根上带着新鲜湿润的泥土。这样水灵的蔬菜,做好了端到菜桌上,想叫人不喜欢都难。这要是放在餐馆里,一定能卖上一个极好的价钱。

    安雨看见易扬,和他热情的打招呼,“易扬哥哥,你来了。”

    易扬点点头,希文抬起头看他,对他笑了笑,问道:“易先生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发烧?”

    “对呀,易扬哥哥,我本来今天想画画的。可是希文姐说你生病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啊?”

    有人这么关心他,这让易扬心里很温暖,他甚至想,不如让自己再病几天。只可惜自己的身体太不争气,一包退烧药,就好了个彻底。他笑笑,“没事了,已经好了,烧也退了。”

    安雨很高兴,“那我们明天画好吗?我的暑假都快过完了,我再不画就来不及了。”

    易扬双手插在口袋,看着弯腰认真摘菜的希文,笑着说:“我是没问题的。”

    “希文姐,你呢?你可别又借口你忙。”安雨又转过头问希文。

    希文将拔出来的青菜工整地放进篮子,用手背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略想了下:“应该可以,明天应该没有特别忙的事情。”

    安雨打了个响指,开心地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希文和安雨摘完蔬菜,又用院子里的水管冲洗脚上的泥。安雨小孩子心性,捏着水管朝希文滋了过来。希文吓了一跳,忙跳着躲,眼见着安雨的水管滋了她一身,又朝易扬滋过去。

    希文忙上前堵着安雨的管子,皱着眉说:“你忘记了,易先生生病了,你再把他弄得一身水,再发烧了可怎么好?”

    安雨将关了水管,对易扬说:“对不起,易扬哥哥,我都忘记了。”

    易扬扬起眉毛,笑得很是愉悦:“没关系的,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你不要放在心上。”

    希文去楼上换了衣服,便到厨房里做晚饭。晚餐食材都是那些新摘的蔬菜,新鲜爽口。易扬估计是生病的原因,胃口并不算好,只喝了一碗粥,吃了几口蔬菜,便再也没有动筷子。

    希文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易扬是因为帮她搬花,才生病的。吃过晚饭,希文煮了糖水给易扬送过去。

    易扬正在房间,坐在电脑前画图纸。希文不好打搅,放下碗正要出去,易扬忽然喊住她。

    “希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易扬摘下眼镜看着她,语气很是一本正经。

    希文回头,笑着说:“当然可以。”

    易扬认真地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说:“你的厨艺这么好?是有在哪里拜过师吗?”

    她没想到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竟然问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她笑笑:“没有,我就是喜欢做饭而已,平时没事就乱研究。也可能是我比较有天赋,所以厨艺还算拿得出手。”

    希文带上门出去,易扬懊恼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怂,明明想要问的不是这个白痴问题。他很少有这样不干脆的时候,可是他面对希文总会有些失了勇气。她是不同的,与他以往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

    第二天吃过早饭,易扬刚走出餐厅,安雨和希文已经在院子里等他。

    “你打算去哪里画?”易扬问安雨。

    “我本来想去河边的,可文姐姐怕客栈会有事情,她不好走远。所以我就临时决定,就在那颗棵山楂树下好吗?”

    易扬抬头看了看那棵茂盛的树,笑着说:“你的眼光不错,这是个好地方。”

    他们两个坐在山楂树下的长椅上,一人各自占据一端。安雨支好画架,看着他们俩个坐得远远的,说道:“你们离的也太远了,我的画纸都要画不进去了。”

    希文笑她:“又不是拍照片,哪有画不进去的道理?”

    “你们离得太远,就像陌生人一样,画出来的情境一点都不美,你们坐近一点。”安雨手里握着只笔,伸出手比划着。

    他们各自往中间挪了挪,大概隔了半人的距离停下来。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阳光不是很足,还有点风,不似前几天闷热得让人受不了。偶尔还有些树叶子掉下来,落在肩头,再滑落到地上。

    安雨画画的时候,很是专注,完全不是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希文一动不动规矩地坐着,眼睛看向远处,呆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易扬,翘着腿,一副闲适的样子。

    画到快中午的时候,安雨伸了伸懒腰,仰着头扭动了下脖子,哀声道:“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实在太累了。”

    “你已经画完了吗?竟然这么快。”希文吃惊地问。

    “哪有那么快,我才只勾勒出了大致轮廓,希文姐,下午太热,明天继续哦。”安雨俏皮地冲她眨眼睛。

    希文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哎呀,真是这么坐着也很累,没想到明天还要再坐。”

    易扬笑她:“现在知道模特没这么好做了吧。”

    “早知道就不答应安雨了,这活也真不是谁都能干的。”希文微微吐槽。

    “可是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安雨不无得意地说。

    希文长长地叹气:“我还能给你要些好处吗?总觉得自己太吃亏。”

    安雨开心地摊摊手,“我们早就讲好了的,没有任何好处的哦。”

    易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落叶,拉了几下有些褶皱的衬衫,笑着说:“年纪不大,倒是会哄人,我们两个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你的贼船。”

    安雨收好了画架,背在肩上,对希文说:“我不吃中饭了,我要上楼去找些素描的资料查查,毕竟我不是专修这个的,我对画好这幅画没什么信心。”

    “没信心都不是要紧的,可千万不要把我们画丑了。”易扬笑着调侃道。

    安雨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易扬哥哥,你和文姐男的帅,女的靓,我闭着眼睛也画不丑的。”说完就蹬蹬地跑进楼里,希文也要去厨房做午饭。

    易扬跟在她身后问:“需要我帮忙吗?”

    希文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今天吃饭的客人不多,我自己就可以了。累了一上午,你去房间里休息一下,我做好饭会叫你的。”

    易扬双手插在裤袋里,闲适地与希文并排走,认真地说:“我并不觉得累,而且我对厨房十分感兴趣,有意想和你学几道菜,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至于会饿肚子。不知道你可愿意教教我?”

    希文自然不能拒绝,点点头说:“这样啊,当然是可以的,只是我也并没有多好的手艺,只是些家常便饭而已。”

    “家常便饭就已经足够了,以我做菜的天赋来说,太复杂的菜式我也不见得能学会。”易扬半真半假地说。

    希文笑了笑:“你不嫌弃就好,现在真的很少有人愿意学做饭了。”

    “掌握一门这样的技能,不是会很容易找女朋友吗?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学?”

    希文扭头看了看易扬,失笑道:“你长成这样,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不难找女朋友吧?”

    易扬叹了一口气,玩笑着说:“哎,希文,你原来也这么肤浅,看男人怎么只看外表呢?你看我如果能做得一手好饭,是不是就会让人觉得我特别有魅力?”

    “前提是你长得好看才会有魅力,想象一下一位挺着啤酒肚的秃头大叔,能烧得一手好菜,你会觉得他有魅力吗?你大概只能说上一句,哇,大叔,你做得菜好好吃。你应该并不想去深入了解他吧?这就是现实,颜值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要。哎,你应该没有这方面的苦恼,跟你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易扬看着希文直笑:“你也很漂亮,应该也没有什么烦恼吧。”

    希文皱了下眉毛,反问易扬:“在你眼里我算漂亮吗?你的审美还挺与众不同的。你大概也是没见过我从前的样子。”

    易扬盯着希文上上下下看了几眼,五官端正自然,他好奇地问:“怎么?你莫非整过容?不过我对整容没有什么偏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希文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减肥了而已。我瘦了七十斤你相信吗?我太害怕回到从前的状态了,那时候我是真的很丑,自己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易扬吃了一惊,没想到站在他眼前,几乎瘦成纸片人的希文,竟然瘦了那么多。直到现在,她还时常将减肥挂在嘴边,一日三餐几乎吃很少的饭,这其中的辛苦真是常人难及。

    “你现在已经很瘦了,真的不需要再减了,减肥是件艰苦的事。”易扬还是喜欢女孩子稍稍有点肉,看起来圆润可爱。

    希文笑笑,似乎并没有觉得多艰苦,因为瘦下来的人生是真的不一样。她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多难过。”

    希文走到前面,易扬在后面跟着,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心疼。

第二十二章

    易扬确实不太会做饭,在他将鸡蛋壳磕进碗里,手足无措时,希文就充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娴熟地用筷子将碗里的蛋壳挑出来,然后犹豫地说:“要不然你去切西红柿吧,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你只要切成块就好。”

    易扬温和地笑笑,在水管下冲了冲手,说道:“我也觉得自己适合切菜,小时候我好像帮我妈切过菜来着。”

    “哦,那你切的怎么样呢?”希文随口问了一句。

    易扬一边从架子上抽出明晃晃的菜刀,在手里简单比划了一下,一边极其认真地回答:“切得什么样,我倒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我记得似乎切到了手,划了好大一个口子,流了非常多的血,记忆中缝了好几针呢。”说完还将手指伸到希文面前,说:“你看,伤疤到现在还有。”

    希文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有一道长约两公分的疤,不过并不十分明显。她看着易扬手里的菜刀,只觉得晃眼睛。她忽然觉得后悔,不该让易扬跟她一起进厨房,她犹豫着说:“或许,你可以不用学做饭。将来可以找一个会做饭的女朋友。就算女朋友不会也没什么关系,可以花点钱请家政。如果不方便的话,现在的外卖行业也挺发达的,吃饭叫外卖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不一定非要自己在家里做法。”

    “不不,我还是认为自己做饭好,有家的感觉。”易扬搭着话,他似乎并没有听出希文话里的意思。他在菜板上切得砰砰响,每一声都似乎敲在希文的心上,这让她觉得心惊胆战,真怕他一不小心剁了自己的手。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易扬,一丝也不能错过,直到他切完最后一个。

    易扬满意地拿起其中的一块,转身问希文:“我切得还算可以吧?”

    看着他切得很狂放的西红柿块,希文勉强笑着点点头:“还好,嗯,你要不要过来择豆角?”希文私心觉得他还是不要做那些危险的活了,好像不大适合他。做得好坏倒是无所谓,关键他要是切了手可怎么办好。

    易扬放下手里的西红柿,工工整整地装进了盘子里,啧了一声说:“我觉得我的刀工还是有待加强,再练一练比较好,择菜太没有技术含量了。”说完就从一旁拿了一个土豆,说:“切土豆丝应该比较考验刀工吧,我试一试。”

    希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小心一些,你的手还要用来画图纸,要保护好才是。”

    易扬倒是把手指保护好了,只是他切得土豆丝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希文拿起一根比薯条还要粗上几倍的土豆丝,十分无奈地笑了笑,终于接过易扬手里的刀,温婉地说:“要不,你去外面歇一会。”

    易扬捂着胸口,一副受伤心痛的样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哎呀,你这是在侧面地嫌弃我了,这真的让我好心痛。”

    希文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她见易扬并没有尴尬亦或是生气,她只好实话实说:“你切菜的水平实在堪忧,我还要花时间重新改刀。”

    易扬终于举手投降,“好吧,我对做饭确实没有天赋,没帮上你的忙,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希文忽然觉得自己是否有点残忍,做饭其实也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易扬没有下过厨房,初次表现成这样也算不错。她应该给一些鼓励,而不是打击,虽然她的打击并不算严厉。

    她咬了咬唇,轻声开口:“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是不错的。”

    “哦,是吗?”易扬眼前忽然一亮,他看着希文正将他切得拇指一样粗的土豆条,一点点切成细丝,他抱着手臂说:“其实我也觉得还好,至少没有那么手忙脚乱。其实我依然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是不是?”

    希文抬头看了看他,一脸的诚恳,她沉吟片刻,笑了一下说道:“好吧,你可以。”

    他们终于将所有的食材准备好,只是希文再也没有让易扬动刀子。他只是在旁边剥剥蒜,并捣成蒜泥,最后他完成的很好。而且还一直引诱希文夸一夸他,像是幼儿园里讨要奖励的小朋友。

    希文无奈,终于在他的引导之下,昧着良心说了一句:“你真的好棒哦!”

    希文开了火,易扬站在锅灶边,心血来潮非要自己掌勺,让希文在旁边指导就好。她又是如临大敌的状态,因为她一个没注意,易扬就将锅里的油给烧着了。他惊慌失措,双脚跳了起来,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淡定。说实话,希文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生动又有喜感的易扬。他一向都是沉稳淡定,风度有加的。而此刻他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猴子,就差吱哇乱叫了。

    好在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快速地关上煤气,转身接了一盆凉水就要往锅里倒,希文见这样的情景大喝一声:“不要!不要倒水。”

    他被希文的狮吼功给结结实实地镇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着……着火了,要不要报119啊?”

    希文淡定地从一旁拿了个锅盖,砰地一声盖在了烧得正旺的锅上。瞬间,火便熄灭了,只剩下一缕黑烟从缝隙里飘了出来。

    易扬手里依然端着那盆凉水,希文从他手里接过去。他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希文看着他哭笑不得,她忍不住问:“你上学的时候学过物理的吧?”

    易扬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希文笑着跟他解释:“你上物理实验课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教你怎么熄灭正在燃烧的酒精灯?”

    “用盖子呀……”易扬脱口而出,不过他也反应了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在希文面前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终于让自己完全冷静了下来,很是尴尬地说:“我还真的是没有做饭的天赋,我想我最好是出去歇着吧,免得我一会把你的厨房给一把火烧了。”

    希文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说:“好吧,半个小时以后可以开饭。”

    吃饭的时候,易扬的兴致不高,吃得也极少。希文以为是自己伤害到了他,她善良的内心感到些许的不安。

    终于挨到晚饭结束,希文收拾好,便打算去跟易扬道个歉,毕竟无意伤害到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她还是觉得抱歉的。

    她刚走出厨房门,便瞧见远处的山楂树下,正坐着一个人。不用猜,也应该知道是谁。整个客栈,只有易扬喜欢晚上到这里坐一会。有时候会抽一根烟,如果看到有人来,便会立刻熄灭。她一直觉得易扬的绅士风度,是镶嵌在骨子里的。总是贴心地为别人着想,分明就是一些极小的细节,却让人感到极其舒服。他会不自觉地吸引女人的眼光,毕竟他不仅生的好,有体面的工作,又是一个温暖优雅的人。每个人都是颜控,只不过有的人没有遇见罢了。

    希文走到他身边停下,犹豫了一下,她在心里斟酌,该怎样说,才能让他觉得不那么难堪。只是她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她只好采取了迂回的战术,她柔声说:“易先生今天似乎吃得很少,是没有胃口吗?”

    易扬抬起头看着她,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了副眼镜,透过镜片,看到他清澈如湖面的眼睛,里面闪着粼粼的波光,深沉不见底。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轻飘飘地一句:“可能是天气太热了,胃口不好,所以吃得少。”

    希文哦了一声,一时陷入沉默,气氛显得有一点点尴尬。她咬咬唇,极轻地开口:“其实,你今天在厨房里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毕竟是第一次下厨。可能我说的话有些伤到你的自尊了,但是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

    易扬轻笑出声,眼睛狡黠地眨了眨,问道:“只是什么?”

    “我只是怕你受伤而已,毕竟你是个设计师,手多重要啊。”希文实话实说。

    “哦,原来希文你这么关心我。”易扬的语气里有调侃的意味,希文觉得有点尴尬。

    她吸了一口气,保持淡定地说:“你是客人嘛,让你受伤总归是不好的。”

    希文站在那里,易扬不得不仰起头看她,他的眼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不过院子里的光线昏暗,希文并看不清楚。过了一会,易扬才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那谢谢你了,我没事。你不用自责,我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不开心,那我得多没风度呀。”

    希文用‘真是这样吗?’这样的眼神看他,觉得他今天确实有点不太对劲,情绪不高的样子。他平常并不这样,从不会找借口说自己没有胃口吃饭。他有一回说过,将餐桌上的饭吃完,是对厨师的最大尊重。

    易扬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好吧,我今天确实不是很开心,但和你没关系,是私事,我跟家里闹了点不愉快。”

    易扬说到这种程度,希文也明白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啊,对不起,我没有要打探你**的意思。”

    易扬不在意地摇头,捻着手里的一片树叶,笑着说:“没关系。”说完又认真地看着希文,“你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姑娘。”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他们俩又坐在了山楂树下,安雨继续画她的画。有了昨天的经验,希文稍微放松了些,偶尔还会和易扬聊上几句。不像昨天希文太紧张,一直正襟危坐,晚上休息的时候,才觉得腰背都是僵的。这样费力不讨好的活,她以后还是少接为妙。

    安雨还是那副专注的样子,时间一点点过去,竟然一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希文开始有点担心午饭的问题,安雨看出她的不安,躲在大大的画板后问:“文姐,你是有什么事吗?不要动来动去的哦,不然会让我分心的。”

    希文抱歉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到了要做午饭的时间了,你还需要多久?”

    安雨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皱眉道:“怎么就到中午了,我觉得我似乎并没有画多少。”

    这下轮到希文皱眉了:“你不会今天还完不成吧?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讲实话这样坐着真的还挺煎熬的。”

    安雨嘿嘿地笑了几声,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说:“没有啦,我其实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不过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收尾,你们再坚持一下哦。”她又看向易扬,问:“易扬哥哥,你还可以吗?”

    易扬背靠着椅子,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一脸轻松的样子,他勾了勾唇角:“我还行。”

    希文叹了口气:“如果没事的话,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我主要是得去做饭了,今天要吃饭的客人不少。要是不能提前准备,恐怕要误了饭点。”

    安雨也有些发愁,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易扬忽然开口:“不如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安雨欢喜地叫了一声,这多合她意,既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她又能继续画画。

    希文吃惊地看了看易扬,垂着眼眸小声说:“怎么能让你破费?”

    易扬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淡淡地说:“不破费,我很乐意为大家服务。”

    希文摇摇头,依然表示拒绝:“请大家吃饭没有问题,但应该由我来请。”

    易扬轻笑了一声,低头附在她耳边说:“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希文扭头疑惑地看着他,不耻下问:“什么道理?”

    “不要跟男人抢买单。”听易扬说完,希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默认了易扬的话。其实她并不是赞同,而是易扬这样的男人,你若是跟他抬杠,那是在挑战他的尊严。不仅赢不了,还会被教育,她干脆闭嘴好了。

    午餐吃得很丰盛,易扬点的餐,照顾了每一个人的口味。听说徐阿姨肠胃不好,还特地点了蔬菜粥。听到是有人请客,住客纷纷赞扬易扬大手笔,还说他人帅心善,真是极其难得。

    期间有人打听易扬是否有女朋友,易扬笑着摇头,便有人说,这样帅的人没有女朋友,真是暴殄天物,不如给他介绍一个如何?

    易扬婉言谢绝,大致是自己工作太忙,无暇顾及女友,女孩子可能都不太愿意找他这样的男朋友。

    一旁有人不信,质疑道:“怎么会?你这样的长相,有正经工作,又能挣钱,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易扬无奈地笑笑:“可能大家都觉得我有女朋友,便都不肯上前了,可惜我不争气,偏偏没有。”

    其实他恋爱的经历并不算丰富,虽然身边有不少女孩子爱慕,但能让他心生好感的并不多。他也几乎不主动追求女孩,如果有女孩子追他,他觉得有眼缘,就会认真相处一段试试。好在他并不花心,每一个女友都能持续不短的时间,他也都是用心对待的。最后没能走在一起,他有时候也总会觉得遗憾。以至于他后来,便不会轻易答应女孩的追求。毕竟他每次的感情经历,都期待能有一个好结果。大约他从小跟父母相处的时间不多,比别人更加的向往家的温暖。

    在座的人都不太相信易扬的说辞,这样优质的男人没有女朋友,实在让人不能容忍。大家都开始搜肠刮肚,仔细地回想身边是否有优秀的女性,怎么着也得把易扬拿下。

    正在啃着鸡翅的安雨忽然抬起头,嘴巴上油光闪闪,含糊不清地说:“易扬哥哥既然是单身,那就在西川找个女朋友好了。我在西川待得这段时间,发现西川的小姐姐都又可爱,又漂亮,还善解人意。”

    易扬挑了下眉毛,貌似不在意地问:“哦,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安雨环顾餐桌一圈,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指了一下说:“你觉得付晓姐姐怎么样?她活泼热情,开朗大方,长得也漂亮。易扬哥哥沉稳内敛,简直不要太互补,一看就觉得应该是一对。”

    付晓听见安雨的话,刷得就红了脸,低着头用余光瞟了下易扬。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安雨觉得自己点了一个上好的鸳鸯谱,欢乐地扭头问坐在她身边的希文:“文姐姐,你觉着呢?”

    易扬沉沉地看着希文,她轻轻地笑了笑,易扬此时并不想看到她的笑容,她大概也不说出他喜欢的答案来。

    希文温和地说:“我不知道,你应该问他们两个呀。”话虽然是这么说,她语气里的愉悦倒是掩饰不住,像是极其同意安雨的建议。她其实第一天见到易扬的时候,就觉得像付晓开朗外放的性格,只有易扬这样安静稳重的人能够制得住。她曾经就有这样奇怪的念头,还开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不过那时他们完全不熟,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现在安雨忽然提到,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易扬的眼神微微冷了下来,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付晓是个好姑娘,只是我工作没日没夜的,薪水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好。而且我整天休息不好,脾气也不太好,不好耽误她。我想,付晓是可以理解的吧,她应该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人。”

    这算是变相拒绝了,但也只说是自己的问题,并没有给付晓难堪。付晓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况她和易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安雨一句玩笑话,才将他们牵扯到了一起。其实易扬除了长得好看一些,性格完全不是她的菜。她更加喜欢热情奔放的,能跟她有共同话题的人,很显然易扬并不是。她刚才脸红,也不过是忽然被cue到,有点不太好意思罢了。

    她抬起头嘻嘻哈哈笑着说:“易先生说得是,要是我男朋友都没有时间陪我一下,我可不答应,非得吵架吵翻天不可。这样看来,我们俩可是极其的不合适。安雨,你好好吃饭,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安雨觉得很是无辜,还以为自己要撮合成一对呢。她皱了皱鼻子,继续趴在桌子上啃鸡翅。

    主角无意,大家也都不在乱说话,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饭菜。

    午餐吃完,天气炎热,大家都各自回了房间。安雨的画还没有结束,本想等着傍晚的时候,再画上一会。只是她临时接到学校辅导员的电话,通知她暑假提前结束,后天要准时到学校报道。

    她哭丧着脸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还有不到半个月的假期,就这么说没就没了。而且她的作业还没有完成,回到学校又该挨批评了。

    安雨走的时候,抱着希文恋恋不舍,“姐姐,我下一年暑假还到这里住,你可得给我留好房间。”

    希文笑得不能自已:“还早着呢,不要着急,到时候你提前打电话,我给你留着。”

    安雨继续说:“我的画还没完成,不过只剩下修修改改了。等我画好了,我打印一幅寄给你和易扬哥哥。”

    希文嗯了一声,拍怕她的头,示意她该走了,她的男朋友一直等在门口,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安雨这才不甘不愿地往外走,方正负责送她,提着行李在她身后跟着。

    安雨走后,希文上楼,将她住过的房间打扫了一遍,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她清扫完,提着水桶拖把刚出门,易扬正站他的门口,估计是要进房间。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开口问:“安雨已经走了?”

    希文点点头,轻声说:“嗯,刚走。”

    易扬没有再说话,低头刷了卡,就要进门。希文忽然在他身后问:“你要不要换房间住?”

    易扬抬眼奇怪地看她,脸色有点不太好。

    希文以为他误会要赶他,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住的房间太小,视野也不好。你不如换间大的,房费还是按原来的标准,不会多收你的。”

    易扬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好,我先去收拾一下,晚些时候再换。”

    “那你需要帮忙吗?”希文开口问。

    易扬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本想说不用,因为他的东西并不太多,他自己收拾也是分分钟的事。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改了主意,笑着说:“好啊,你来帮我吧。”

第十五章

    吃完早饭,客栈里的住客大都出去游玩了。希文一般会趁这个时间,开始打扫房间的卫生。

    打扫到易扬住的房间,他并没有出去,依然留在房里工作,其实这几乎是他的日常。他常常会留在房间里辛勤地画图纸,有时候会下楼在院子里逛逛,赏赏花,看看树,很是惬意。一点都不像其他住客,总是早出晚归地游玩,回来便会对他们吐槽,哪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有趣,哪里的商品价高宰客,哪里的饭菜虽很可口,但价格高昂得不像小城市的消费。

    易扬从来不参与这些,有人问他有没有好玩的地方推荐,他也只是摇摇头,不做任何评价。

    希文敲门问可以进去打扫吗?易扬大多时候会拒绝,他工作的时候似乎不喜欢被打扰。今天很客气地请希文进去,他的房间除了床铺有些凌乱,其他还算好。希文一度怀疑易扬是不是处女座,因为他的房间里总是保持绝对的干净,只有工作的时候桌子上会比较糟糕,不工作的时候,桌子上的图纸文件分门别类很整齐,强迫症似的什么放左边,什么放右边都分得很细。

    只是有一次,他们无意间聊天,他说他是狮子座。希文又觉得有些明白,怪不得他略微有些大男子主义,很具有领导风范。只是他有时候温柔谦和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狮子座,总之他身上的气质很多变,让人看不清楚。

    希文去拆他的床单被罩,易扬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干活。

    希文忙活之中,抬头便看见易扬正盯着她,她愣了一下,奇怪地问他:“你干嘛看着我,你不用去工作吗?是我打扰到你了吧,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会好。”

    “我没关系,你也不会影响到我。”易扬走到床前,和她一起拆了被罩,然后丢进脏衣篮里。他又问:“你昨天睡得好吗?”

    希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概是她昨天喝了不少酒,引来他的关心吧。她冲他笑了一下说:“还不错,很难得第一次喝醉醒来没有头疼。也许是我喝得并不多,只是当时有点迷糊了。”

    易扬沉默片刻,又说道:“你还是少喝些酒,酗酒对身体总归是不好的。借酒并不会消愁。”

    希文垂眸,默默地将床单掀下来,低声说道:“习惯了,没事就想喝一点,一时半会戒不掉。多谢你啊,我以后会注意的。”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

    希文换上新的床单被罩,又开始打扫地面。易扬坐在沙发上看今天的报纸,扫到他脚边的时候,他轻轻抬起双脚,嘴里抱歉地说:“倒是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有人在房间里一起聊聊天,干活还挺轻松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了,怎么都不见你出去玩?你不是很久没回来过,难道不想故地重游一下?”希文一边弯着腰打扫,一边微喘着粗气问。

    易扬放下手里的报纸,淡淡地说:“最近工作有点忙,而且一个人出去总觉得少了点趣味。”

    希文笑着说:“那真遗憾,夏天的玉关山还挺有意思的,山上气候凉爽,风景宜人,可是避暑的最好去处。”

    “嗯,我小时候去过,现在想想确实很久没爬过玉关山了。”易扬也只去过一次,爸妈都忙,奶奶年老体弱,并不适合爬山。他那次还是自己悄悄去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奶奶一度以为他走丢了,还差点报了警。

    他被找到时,奶奶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自此以后,他走到哪儿,奶奶便跟到哪儿,以免他调皮捣蛋,又偷跑到哪里去玩。他当时还觉得烦,现在想要这样的烦恼,也再也不会有了。人总是失去了,才会学会懂得珍惜,只是一切都晚了。

    易扬透过远处望了望,只能看到玉关山的一角,它还是那样的烟雾渺渺,充满神秘感。他忽然问:“希文,你们客栈有陪游服务吗?”

    希文并不停手里的活,不假思索地问:“你是需要导游吗?我有认识的熟人可以给你介绍,是实习的大学生。人很诚实和善,而且从来没有额外消费,保证不会被坑。如果你想要导游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

    易扬摇摇头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客栈里有陪游业务吗?上次方正不是给人当导游去了吗?”

    希文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诧异地看着他:“你是这个意思啊,可是那次只是方正心血来潮,而且他那天备受打击,累得快要吐血。我想他应该不会想要陪人同游了。”

    易扬粲然一笑,看着她问:“那么你呢?你有没有这个意向?”

    “我?”希文指了下自己,她很快摇摇头:“抱歉,我没有时间,我自己都没有机会去爬一次山。”

    “你或许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假,趁此机会去玩一玩,每天都这么劳累,不会觉得辛苦吗?”易扬看着她问。

    “不行,把客栈交给付晓和方正,自己出去玩,我心里会不安的。”其实她并不觉得多辛苦,也不想给自己放假,每天劳动让她有安全感和充实感,感觉自己是有用的,她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寄生虫。

    “那就算了。”易扬放弃说服希文,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继续安静地看了起来。

    希文终于收拾完,正要和易扬告辞,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希文来不及跟易扬多说,便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楼下,付晓正在和一个男人吵架。那人长得粗壮,一脸络腮胡茬,露出的手臂上,纹满了让人惊心的纹身。来人是同行叫王金虎,四十来岁,离他们客栈不足百米,开了一家和他们家风格有几分相似的客栈,算是强有力的竞争者。以前也曾因为争住客有过些不愉快,但都是些小摩擦,拌几句嘴而已,基本没有像这样寻上门过。

    王金虎看见希文下楼,知道她才是负责人,立刻就朝她冲了过来。付晓从身后拉着他,叫起来:“你想干嘛呀?你别想在这里找茬。”

    王金虎将付晓甩开,付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被他甩得踉跄了几下,希文急忙上前扶着她,她才站稳。

    付晓在她耳边忿忿地说:“文姐,他又找我们麻烦,真是太可恶了。”

    自希文在西川开了客栈,王金虎就没有给过好脸色。非要把他经营不善,造成客源流失的缘故,归咎在他们身上。

    希文初来乍到不愿与他计较,何况王金虎是本地人,她是外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怎么找茬,希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住客到了她家门口,愣被他强抢了去,她也没多说过什么。没想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人,可真拿她当软柿子捏了。

    希文拍拍付晓,示意她不要生气,一切有她。

    她去收银台拿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王金虎,扬起笑脸,看着王金虎问:“今儿又是怎么了?哪里没做好又惹着虎哥了?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有话好好说,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你跟一个小姑娘较劲,不是有失男人风度吗?”

    王金虎并不接她的烟,撇着嘴骂骂咧咧地说:“我懒得跟你们这些娘们说那么多,今天我来到这儿,就是要告诉你,你的房价定的太低了。你最好给老子把房费给定高一点,你们定那么低,不是明显跟老子抢客户吗?”

    希文收回香烟,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她依然笑意盈盈:“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我们客栈的收费都是市场价,在物价局也有备案,并不是我说改就改的。”

    “你们他妈的都把老子的客源抢光了,就是因为你们定价低。老子告诉你,老子上面可是有人,你要是今儿不把这事解决了,老子砸了你的客栈,我让你在西川一天待不下去。”王金虎瞪着眼珠,梗着脖子叫嚣道。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怂。她冷笑了一声:“虎哥,现在是法治社会,粗暴的行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客人有自由选择客栈的权利,并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决定的。人家愿意来我家客栈,我总不能把人轰出去吧。你们的客源越来越少,也不是我们的原因造成的。你们客栈房费收得过高,方圆几里没有人不知道吧。而且服务又不比别人的好,大家当然愿意选择物美价廉的客栈。生意经营不下去,也要从自身找找原因。你不能觉得我们两家的客栈风格相似,就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我们头上。这罪过可太大了,我可不敢认。”

    王金虎见希文并不怵他,尊严仿佛被挑战,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恶声恶气地道:“你这臭丫头,还敢跟我这儿狡辩,你家客栈一开,我那儿的客人就逐渐减少,不是你的原因是谁的原因?今天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把老子放进眼里了。”

    他说着就朝希文挥来拳头,希文吓了一跳,付晓在她身后也是一声惊呼,大概没想到他会真的动手。眼见着来不及躲,她生生挨了一巴掌。

    她被打得脸歪向一边,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直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疼。付晓尖叫着朝王金虎冲过去,却被他抓着手腕一把甩开。他抓着希文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一巴掌又要扇过来。她已经被打蒙了,完全没有力气躲开,干脆闭上了眼睛,大不了就挨他一顿揍,反正不能低头认输。要是真得闹到不可收拾,她也是占理的一方。她也不信,西川还没有王法了。

第十六章

    只是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希文睁开眼,易扬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他很及时地一把抓住了王金虎的手腕。

    易扬用了很大的力气,王金虎那样的魁梧,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他被捏得生疼,脸都扭曲变了形,不得已放开了希文,他嘴里骂道:“你他娘的是谁?给老子松手。”

    易扬微皱眉头,厉声说:“请你给希文道歉。”

    王金虎轻蔑地看了一眼希文,哼了一声说:“我呸,她也配老子道歉。”

    易扬忽然扭转他的手腕,希文站在旁边清晰地听见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掉了一样。王金虎瞬间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那声音极其的刺耳。希文听了得心里,一阵的膈应。

    易扬将他的手腕扣在身后,冷冷地说:“我再重复一遍,请你给她道歉。”

    王金虎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叫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放开我,求求你,我要疼死了。”

    易扬这才松开他,他顺着就躺在了地板上,嗷嗷叫起来。希文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易扬拍拍手,捏着希文的下巴看了看,脸上红通通一片,已经微微肿了起来。他该再狠一点的,居然对女人下手。他咬了咬牙说:“死不了,脱臼了而已,我下手又分寸。”

    希文放心地点点头:“这样就很好了,他要是有事,你就麻烦了。”

    付晓一脸泪花地站在她身边,应该吓坏了:“姐,你没事吧?这人太无耻了,我们报警吧,给他送警察局去。”

    希文摇摇头,小声说:“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报警。”

    她走到王金虎身边,半蹲下去,沉声说:“虎哥,今儿咱们算不打不相识,你给我一巴掌,我朋友也还回去了,你要是同意,咱们就算两清了。以后咱们既是邻居,也做朋友。做生意嘛,多个朋友多条路。打打杀杀的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你也看到了,我虽然是女流之辈,可真硬杠,我也不怕你。咱们没有必要这样,大家都不好过。”

    王金虎哼哼哈哈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咬牙切齿地似乎并没怎么听进去。希文冷冷地瞧着他,继续说:“我叫你一声哥,把你当一大老爷们看,您这格局怎么还没我一个女人大。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人不笑话你啊。我提个建议,您听着也好好考虑考虑。咱们两家把客栈的房费定得都跟市场价一样,至于服务嘛,大家自己看着办。客人愿意去谁家,咱们也别争别抢,任他们自己选择。良性竞争才有利于我们的发展,要是咱们天天就这么又打又闹,弄不好最后咱们都得关门,那不是便宜别人了嘛。你说整个西川,就属咱们两家的客栈最具特色,要是倒了岂不是太可惜。而且我一直以为,虎哥能盖出那样温馨的房子,内心也应该是个温暖的人,不该这样粗鲁,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啊。”

    希文好话歹话说了许多,王金虎也不哼哼了,看起来算是听进去了。希文趁热打铁,笑着说:“您要是没意见,咱们就击个掌,就算是您同意了。”

    过了一会,王金虎从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好的那只手,不情不愿地拍了下希文的手。

    希文笑了笑,对付晓说:“晓,打120,给虎哥看伤,医药费我来出。”

    王金虎不耐烦地打断:“算了,一点小伤,老子还没那么虚弱,也不缺你那点药费。”说完又嘟囔一句:“老子竟然败到你个小丫头手里。”

    “哪里就败了,你还多了一个朋友呢。”希文大气地说道。

    “行了,今天是我不对,改天我请你们喝酒赔罪。”王金虎这会倒是不矫情了,看来希文还是有些眼光的,这人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临走时,王金虎又扭过头看看易扬,问道:“你这朋友的身手可以呀,练过吧?”

    易扬冷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王金虎走后,付晓噘着嘴恨恨地骂道:“怎么就让他这个无赖走了,就应该报警给他送进派出所去,文姐你也太让着他了,明明就是他无礼在先。”

    希文无奈地叹气,她也不想这么低声下气,被人平白无故地打了一巴掌,左脸现在似火烧一样的疼,她却不得不求和。她沉着脸说:“我作为一个外来人在西川开客栈,本来就不容易。再为这点事闹进派出所,会影响我们的声誉。唉,忍一时风平浪静,只能这样算了。”

    付晓看着希文红肿的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可你被打成这样,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真的忍不下这口气。”

    希文摸摸她的脸,勉强笑着:“我是吃亏了,可易先生不是帮我还回去了吗?王金虎的手腕脱臼,那也不是什么小伤,可比我惨多了。怎么着也得养几个月。”她又看着易扬问:“我说得对吧,易先生。今天多亏了你,谢谢你救我于危难之中。我觉得以后还是免了你的餐费吧,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易扬沉沉地看着她,表情阴晴不定,他咬咬牙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付晓,你去冰箱里取点冰块,给希文冰敷一下脸上的伤。”

    付晓抹着眼泪就去了厨房。

    希文看向易扬,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啊。”

    “为什么不报警呢?你一个女孩家,跟那样一个粗鲁的男人刚什么?今天我要是没有下来,你说不定就进医院了。”易扬实在忍不住不教育希文,她竟然能那么冷静地去处理这件事。他下楼的时候看到她挨的那一巴掌,魂都快吓没了。他要是再跑得慢一点,王金虎的第二拳,是真的能将她送进医院了。

    易扬看样子生了很大的气,希文有点不知所措:“我也没想到他会动手,以前也闹过几次,都只是嘴上吵吵。谁想到今天他动真格了,我下次一定会注意。不过应该不会有下次了吧,王金虎好像被我说服了。”

    “那你还挺骄傲的呗,我是不是得夸夸你?”易扬忽然觉得希文平时看着沉稳安静,怎么也有点没心没肺呢?

    希文扬起脸笑了笑,不成想牵扯到她的脸颊,她抬手捂住脸,忍不住哼了一声。

    易扬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温和地问:“很疼?”

    希文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轻声说:“不是很疼,就是觉得有点烧,热乎乎的。”

    易扬缓缓放下手,暗自揣进口袋,漫不经心地说:“等付晓拿来冰块,敷一敷会好一点。”

    付晓很快就拿来冰块,她正坐在沙发上敷脸,方正从外面采购回来。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火冒三丈,非要去找王金虎打一架不可。

    希文好说歹说才给劝了下来,她被这么多人关心,心里还挺感动的。被打的那点委屈,也随着烟消云散了。

    此事算告一段落,过了几天,王金虎竟然真的提着几瓶酒过来,说是履行诺言,要请酒赔罪。

    希文请他去凉亭子里坐,看着他手里的高度白酒,心慌了一下:“虎哥,你这酒我可喝不了。”她的酒量,仅限于几杯红酒,高度白酒,她可不太敢碰。

    “怎么着,妹子,你看不起我。我可是真心诚意地来赔罪的。”

    “切!”站在一旁的付晓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是真看不上王金虎身上的流氓气。

    王金虎抬头看了付晓一眼,嘿嘿笑了几声:“你看你这小丫头,还挺记仇。”他抬起裹着纱布的手晃晃,“我也得到教训了,得养仨月哪。你这丫头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回?”

    希文拉了拉付晓,小声说:“晓,你去收银台吧,把这几天的流水算一下。”

    “我不要,谁知道有些野蛮人会不会动手打人啊?我得在这儿看着。你这次要是再敢动文姐一根手指头,我拼了命也要拿刀剁了你。”付晓翻着白眼,冷声说道。

    王金虎又晃了晃胳膊,陪着笑说:“动不了手,真动不了手,我现在就是个半残废。”

    这时易扬从远处走过来,王金虎扬起下巴指了指,“你看那个小伙子来了,他可是身手不凡,你总能放心了吧。”

    付晓看了看易扬,这才噘着嘴回了大厅。王金虎抹了抹脸上的汗,嘀咕着道:“这个小辣椒我真的是怕了,她连骂带讽刺的,我真受不住,还不如揍我一顿让我好受点。”

    希文淡淡笑了笑说:“付晓就是这样的人,嫉恶如仇,看我受了委屈,就想替我报仇。”

    王金虎挠了挠头,一脸诚心悔过的样子,“哎呦,妹子,我可真的是知错了。我回去跟我媳妇儿说了这事,被她骂了狗血淋头。本来她要和我一起来的,只是客栈里太忙走不开,妹子你别太介意。我这人粗鲁惯了,说话做事常不经过大脑,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到了这个地步,希文也没打算再去计较什么。倒是易扬走到她身边,提起一瓶白酒看了看,冷冷地说:“既然你是来赔罪的,那就拿出点诚意来。你要是把这瓶白酒喝完,这事就算翻篇了,我们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王金虎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豪气地一挥手,他朗声说:“兄弟,就这么说定了。我喝完酒,你们就算是原谅我了,以后大家和睦相处,井水不犯河水。”

    易扬笑了笑,沉声说:“兄弟?还谈不上。你既然伤害到希文,也不能凭你一张嘴,就将你做过的事抹杀掉。做错事,总要付出些代价才对。”

    王金虎点点头说:“是,你说得对。”

    说完王金虎就打开一瓶白酒,拿起就往嘴里灌。希文伸出手拽了下易扬的衣摆,她有些担忧,万一王金虎喝出事可怎么办?易扬为她出头,她很感激,可这事那天就已经两清了,没有必要再纠缠不休。

    易扬没说话,眼睛只盯着王金虎。眼看着那一瓶白酒进去了一半,她终于忍不住,一把夺了去,皱着眉说:“我原谅你,以后谁也别再提这事。赔罪不是这么个赔法,你要是在我这儿喝死了,我还得赔你钱呢,也太不划算了。”

    王金虎抹了一下脸,又看向易扬,好像这里是他说了算一样。易扬这才开口:“希文都原谅你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

    事情终于解决,王金虎趁着酒劲还没上来,便告辞回去。送他到门口的时候,他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让她有些愣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说,你这男朋友不错,能护着你。

第二十四章

    客栈里一直是付晓和希文轮换着打扫房间,每天一次,雷打不动。不过易扬很少让他们打扫,有时候甚至会自己动手,很偶尔才会请他们过去打扫。虽然希文抗议过几次,只是他不准她们进去,她也无可奈何。付晓有一次还悄悄问她,是不是易扬房间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似乎并没有,她也是去打扫过几次的,完全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大概不喜欢别人踏入他的私人空间吧。希文一直很不解他的这种住房习惯,后来她无意问了一句,他说他喜欢自己收拾房间的感觉,让别人帮忙会有些不太自在。虽然他已经付了房钱,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这种走到哪里都会被质疑的习惯。

    希文跟着易扬进去,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没有一点灰尘,像是没有人住过似的。他先从柜子里拖出一个行李箱,然后在地板上打开,将柜子里的衣服细心折好装进箱子里。

    希文站在他身后,低声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易扬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想了想,指着远处的桌子说:“你帮我把那些稿纸整理一下吧。”

    希文哦了一声,走到书桌前。那些稿纸在桌子上铺开,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桌面,三分之一放着一台苹果电脑,电脑还呼呼开着机。希文轻轻将电脑合上放到一边,开始着手收拾那些稿纸。更确切地说,是一些草图。上面画着形式各异的楼房,大概还是设计初期,那些图相对的有些粗糙。也有应该是设计好的,线条干净工整,构图和角度都很特别。尽管她不是很懂,还是觉得他画得超棒。

    他的图纸上都有手写的页码,希文按照页码排列整齐。有些被他团成一团的稿纸,大概是他不需要的,她问了问,得到的是不要的答复,她便随手扔进垃圾桶,而桶里面已经堆满了类似的纸团。

    他们一起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全数整理好。男人的东西,整理起来果然比女人的要容易的多。易扬拎着行李箱,希文抱着他的电脑和图纸,搬进了安雨住过的房子里。

    收拾妥当,希文的任务完成,正要开门出去,易扬忽然喊她的名字。

    希文转过身,看着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易扬正在整理那些稿纸,眼睛却是看着她。他并没有说话,房间里和安静,只有开着的空调在吹着凉风。希文又说了一句:“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易扬皱了皱眉,终于问她:“希文,你也觉得我和付晓合适吗?”

    这个话题不是已经结束了?怎么又问到她头上?莫非易先生对付晓并不是完全无意,或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倚在门口,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觉得你们的性格挺合拍的。不过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合不合适,还是得你们自己把握。”

    易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表情不明,随后低下头开始整理他的稿件。希文觉得易扬有些奇怪,但他不再说话,她便决定出去。她身后又传来易扬的低沉的嗓音:“我不喜欢付晓,虽然她的性格很好,但是我喜欢安静沉稳,善良温和的女孩。”

    希文的脚步一顿,面色有些尴尬,她说:“那真是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易扬看着她笑了笑,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

    希文反复琢磨了他最后的一句话,听起来倒是不像在生气。但想来也不会多开心,否则也不会特意告知付晓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希文抓了抓头发,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早知道就不该胡乱提议,给人带来不适。她叹口气,干脆就继续劳动打扫卫生。易扬住过的房间很整洁,打扫也不用太费劲。她换了床单被罩,去楼下将自己的生活用品全部搬了上来,她还是习惯自己住。

    每天和付晓住在一起,付晓总能早早入睡,听着付晓均匀的呼吸声,她总是倍感煎熬。付晓睡得越熟,她越难以入睡。

    收拾完以后,自己又出了一身汗,去卫生间冲澡的时候,发现洗脸池旁有一块男士手表。大概是易扬不小心落下的。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有一长串的字母。希文曾今见某人带过,似乎是瑞士很著名的一个品牌,便宜的应该也需要十几万了。

    她不懂手表,但似乎这东西能够代表身份,也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欢,就像女孩子喜欢买名牌包和珠宝钻石一样。

    她拿着手表走出浴室,想着一会要还回去,这样贵重的物件可不适合一直待在这里。大概她想得太出神,刚洗完澡的她,鞋还是湿的。所以脚下一滑,她便摔了个七荤八素。她清晰地听见耳边一声清脆的声音,磕在地板上。希文脑子轰地一声,不顾全身的疼痛,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举起手里的那块表,只见表镜上一道长长的裂纹,她的心脏也像是裂开了一道纹。

    她啊地一声叫出来,一只手捂着脸,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这要怎么跟易扬解释,这样贵重的手表落在她手里,就成了这幅德行。倒不全是因为价格,这样的小城市,应该连维修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随便弄一块表镜给换上去吧?

    她把手表放在床头柜上,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上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去给易扬赔罪,然后再商量该怎么维修这块手表。

    她站在易扬的门口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鼓足勇气敲了敲门。不一会门被打开,易扬应该正在工作,戴着眼镜。他看着她愣了愣神,她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微湿,一股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他勾了勾唇角问:“有事吗?”

    希文咬咬唇,一鼓作气地说:“易先生,你的手表落在房间里了,我本来想还给你的,不过被我不小心摔了。表镜摔裂了,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易扬看着希文局促地说完,抱着手臂闲适地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着说:“哦,那该怎么办呢?”

    希文懊恼地抓抓头发,说:“我会去修好,然后再还给你,告诉你只是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希文一脸真诚,易扬笑出声,用十分慵懒的语气说:“不用了,你拿给我,我自己找人修好了。”

    “那不好吧,是我摔坏了手表,理应我修好再还给你才对。”

    易扬摇摇头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拿给我吧。”

    希文抬眼看着他,惊奇地说:“江诗丹顿的手表,怎么会不值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认识,故意忽悠我呢?”

    易扬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明明他受看损,却表现地十分开心:“哈,竟然骗不到你。”

    希文皱眉,那么贵重的东西,他竟还能这样云淡风轻,丝毫不当一回事,已经有钱到这种地步了?

    她的表情很无奈,易扬终于正视,一本正经地说:“这里应该没有售后,也不好随便给别人修。我建议你还是还给我,我自己来修。我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易扬说的话不无道理,她确实不知道哪里可以修,这样贵重的物件,总不能找小作坊来修。她点点头说:“可以,不过我先说好,修表的费用我来付。”

    她来之前上网查了查,如果换表镜,价钱有可能会超过五位数。虽然这让她小小心惊了一下,但是自己犯的错,总要担负起责任。

    易扬本来要拒绝,他怎么可能会让她付钱。不过看她严肃认真,应该会拗不过她。他便说:“好,到时候我把账单拿给你。”至于拿不拿,那就是他的事了。

    希文嗯了一声,然后说:“你等一等,我去拿手表给你。”

    易扬站在门口等她,一会的功夫,她就拿着手表过来。递给他的时候,又诚恳地道歉:“真是对不起啊。”

    易扬只瞟了一眼那手表,表面上确实有一道不很清晰的裂痕。他不在意地装进口袋,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是我自己太粗心,落在了房间里。要不是我丢三落四的,你也不会摔到。”

    “嗯?你怎么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了?明明是我……”

    “好,无论是谁的错,这事都该翻篇了。你道歉了,我原谅你了,就这样好吗?我们不再聊这事了。”易扬不想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他们之间太客气,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希文忙不迭地点头,“好,好的,那易先生去忙吧,太打扰你了。”

    易扬胸口像是憋了一股闷气,他终于忍不住说:“希文,你能不叫我易先生吗?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你叫我的名字不好吗?为什么你总跟我这么客气呢?”

    希文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她快速地想了想,只是因为她叫他易先生吗?可她一直都这么叫,对别的客人也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希文沉默了一会,慢慢地开口:“好的,易……易扬。”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好像也没有多么困难。

    易扬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匆匆说了声抱歉,便转身进门。他很少这样失态,希文对他的态度,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和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觉得他和付晓般配,这让他有些头疼。

第二十五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易扬吃得不多,很快吃完就匆匆上楼。他平时吃完饭,会四处逛一逛,然后到山楂树下略坐一坐,顺便抽根烟。他的烟瘾似乎挺大的,有时候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所以他今天不太正常,这样的状况,连大大咧咧的方正都瞧出有些不对劲。

    “易先生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有心情不好吗?中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还请我们吃饭来着。”付晓倚在凳子上,吃饱了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脑子也不愿转动,她一点没觉得易扬哪里有不对劲。

    希文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抬头看了看易扬的房间。灯火通明,可以清晰看在他坐在书桌前工作的影子。她淡淡说了一句:“兴许是工作不顺心吧,你们俩晚上玩闹的时候,小点声音,不要打扰到他。”

    他们俩同时嗯了一声,便起身回大厅去了。

    希文独自收拾厨房,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不会是因为她摔坏他手表的事吧?那么贵重的东西,不心疼应该是假的。只是他面上顾及着她,不好表示出来。可他又明确表示不想再提此事,她也不好再去道歉。她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自己,怎么能办出这样蠢的事情来。说不定人家有火无处发,才只能自己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披着外套悄悄出门。大厅的大灯已经熄灭,只留下了几盏射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走到院子里,院子静悄悄的,夜来香又开了花,微风吹来,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她无意瞧见凉亭里坐着一个人,这么晚了竟还有人没有睡。她慢慢走过去,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易扬。

    听见脚步声,易扬先转过头看着她。他嘴里叼了根烟,烟的火光忽明忽灭,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影影绰绰看得不十分真切。像是电影里的远镜头,显得非常的有质感。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易扬将烟熄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希文捏了捏衣角,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才轻轻说:“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呢?怎么也没睡呢?”

    易扬冲她笑了笑:“真巧,我也是。”

    希文也笑了起来,她走到他身旁,犹豫着问:“要不要喝点酒?”她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大晚上的不睡觉,跟个酒鬼似的邀请别人喝酒。她心中叹息,算了,在易扬眼里,她大概早就是一个酒鬼了。

    易扬看着她,眼中似乎有无数繁星,他笑着说:“好。”

    希文转身回去,过了一会手里拿着一瓶红酒,两个玻璃杯子过来。她打开瓶塞,很熟练地倒进杯子,而后拿起一杯递给易扬。

    易扬接过,举起酒杯对着灯光照了照,红色的液体妖冶得像鲜血一样。他们轻轻地碰了杯,各自啜饮了一口。

    易扬摇着手里的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似乎很喜欢喝酒?”

    希文笑了一声,开玩笑似的说:“酒是个好东西,不是说借酒消愁嘛。”

    易扬挑眉,疑惑地问:“你有什么愁事?”

    希文手掌托着下巴,手指放在脸颊,沉默片刻说:“我有吃有喝,有钱花,哪里会有愁事。就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易扬认真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可她脸上很平静,眼睛望着远处的灯光,恬淡自然。

    他将杯子里的红酒一气喝完,伸出手又倒了一杯,然后语气笃定地说:“我觉得你有心事,只是假装没事罢了。”

    希文转过头看他,淡淡地笑着问:“你怎么这样觉得,我哪里表现出来了吗?还是你会看相?”

    “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会看相。我大学时,可是选修过心理学的,而且成绩很优秀。我的课程老师常在课堂上夸赞我,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因为我的成绩一点都不比专修的差。他甚至希望我能转到他的专业上来,只是我有自己喜欢的科目,就委婉拒绝了。他还一直为我遗憾,每次看到我就觉得十分惋惜。”易扬的语气有些夸张,很难判断他说得是真的,还是在逗她玩。

    不过希文就当做是真的,她一本正经地问:“哦,既然这样,那你说说我此刻是在想什么?”

    易扬看着她,她一脸的期待,似乎在等他说出答案。他皱皱眉,手指放在嘴唇上,无奈地问:“你不会还在为摔坏我的手表而寝食难安吧?”

    “天!”希文一声惊呼,“你好厉害,真的能猜中我的心事。”

    易扬失笑地摇头,她看见他就眉头紧锁,一脸担忧自责的样子,还用得着猜吗?除了手表的事,大概也不回因为别的了。他叹口气说:“不是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吗?你怎么还能这样放不下?我是真的没有很介意,它的坏又不是不可逆的,能修得完好无损,跟新的一样,你真的完全不用担心。”

    希文叹了口气,怏怏地说道:“你晚上吃了很少的饭,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所以就很自责。”

    易扬心里一软,如果以后他的人生里有这么一个人,会因为他不开心,而感到难过,他应该会感到很窝心。他看着希文,语气不自觉地放温柔:“我没有那么小气,我也没有因为这件事不开心。至于我的情绪低落,可能是我一直没有灵感,图纸画不出来吧,真的跟你无关。”

    “哦,这样啊,倒是我多想了。不过你真的修过心理学吗?怎么真的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希文不明白,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还是易扬真的有这种一眼看穿别人的功能?

    易扬愉悦地笑,脸上浮现得意的小表情,他说:“我不止会这个,还会看手相。什么前世今生,姻缘财运,我都略懂一些。你需要我帮忙看一下吗?”

    希文愣了一下,她并不信这些。只是看易扬的样子,似乎很在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易扬便拉着的手,将她的手掌向上翻过来,低着头认真地研究起来。他的手指有些微凉,手掌宽厚,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经常握钱币,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子。

    他一会皱眉,一会又眉头舒展,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希文忍不住开口问:“我是怎么了吗?你干嘛这副样子?”

    易扬另一只手,点着其中一条线说:“生命线细长,又呈淡红色,应该能长命百岁。”

    希文笑,觉得他像是在顺口胡说,她也不在意真假,就当是玩了。她顺着他的话说:“我竟然能活这么长时间啊。”

    易扬点头笑笑,然后继续看,过了一会他啧了一声:“不过智慧线有点糟糕……”

    他停顿下来,眉头紧锁,希文好奇地问:“怎么糟糕了呢?”

    “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忽然笑着说。

    好吧,竟然是在打趣她。她也开玩笑地说:“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不开心的。小心我明天将你的房费多算一些,反正你已经给我盖过章了,我不是很聪明,算错帐才是正常的。”

    “呀,怎么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呢?好像我会吃亏啊。”易扬佯装后悔地说,希文看着他笑得不能自抑。又听见他继续说:“你的爱情线,看起来有点意思。”

    希文突然停止笑,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她淡淡地问:“有什么意思?”

    易扬抬起头,眼睛沉沉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的真命天子还没有出现,不过……”他又卖起了关子,希文配合地问:“不过什么?”

    “不过已经快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易扬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希文下意识地抽出自己的手,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进到胃里,她勉强地笑笑:“你若是去给人算命,应该能挣着钱。”能说会道会哄人,就算是假的有人也愿意相信。好听话谁都喜欢听,谁愿意算命去听一些糟心事呢?

    易扬不在意地收回自己的手,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笑着说:“那我就听你的,等我的设计图哪天不值钱了,我就给人算命去。专找那些达官显贵,说不定还能挣大钱。”

    希文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夜已深,只能听见一点飞蛾扑路灯的声音和愿吃草丛里蛐蛐的叫声。两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也不再多说话。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一瓶酒就被喝空。

    希文有些醉了,脸上浮现一片红晕,眼神迷离,人也变得有些娇嗔。她看着易扬咯咯地笑,只有这样的状况下,易扬才能看到如此动人的她。他借着一些酒劲,握住希文放在桌子上的手,她的手又细又软,握在手里滑滑嫩嫩。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喃喃地说:“希文,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姑娘。”

    希文歪着头看他,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意思,疑惑地问:“哪里不一样啊?我不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吗?”

    易扬笑笑,认真地想了想,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纯净,像山泉水一样纯净。”

    “呵呵。”希文嘲讽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她沉沉地说:“你看错了,看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眼光有问题,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给人算命了,你挣不着钱了。”

    “不,我不相信我的眼光,只相信自己的感觉。”易扬执起她的手,忽然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软软的,略微湿润,手上被亲的地方,仿佛被火烧过一样。希文一下愣住了,她的大脑开始死机,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热的风吹过来,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无数光照在两个人身上,生出奇异的亮来。希文闭上眼睛摇摇头,脑子里嗡嗡的,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跳舞。醉了,真的是醉了。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易扬,像是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忽然她眼睛一翻,扑通歪倒在桌子上,呼呼睡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希文醒来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了。太阳透着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她没有开空调,房间里的温度有些高,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粘粘糊糊的,让她觉得心情烦躁。

    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太阳穴,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明明昨天并没有喝多少酒。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来的,隐隐约约只记得和易扬在院子里喝酒,他给她算命来着。

    她感叹他算得还挺准,不过最后像是在胡诌,说她的真命天子快要出现了。印象中她又喝了些酒,此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便再也没有记忆了。她很少会喝断片,这几乎可以算是第一次。

    她坐在床上胡乱揉了揉头发,肚子里很空,她有些反胃,似乎浑身都不太舒服。她哀嚎一声又躺回床上,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她从床上爬起来,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清冽悠扬的男声,希文不太清醒,仔细分辨了一下,好像是易扬。

    希文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上还穿着睡衣。她慌张地对门外说:“哦,你稍等一下。”她去衣柜里翻出衣服,匆匆忙忙地换好了,打开门,易扬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时褐色的汤水。

    他看见希文,脸色苍白,眼睛浮肿,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看起来是没有睡好。他笑了笑说:“我看你这个时候没有起床,应该是还没酒醒。付晓熬了醒酒汤给你,你赶快喝了吧。”

    希文有些尴尬,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她理了一下头发,低声说了谢谢,接过他手里的碗,仰头一口气喝完。易扬正要接她手里的空碗,希文躲了一下说:“我自己拿下去吧。”

    易扬也没和她争,只是点了点头问她:“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拿点药?”

    “谢谢你,不用了,只是有一点头疼。我平时喝多了酒就会这样,稍稍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希文淡淡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口:“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易扬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你都不记得了吗?”

    易扬的问话,让希文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她皱着眉摇头:“我实在没有印象了,恍恍惚惚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易扬心里有些矛盾,看希文有些懊恼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希望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毕竟她一门心思要将他介绍给付晓,大概对他没有那样的感情。

    昨天希文醉了,可他并没有。他将她送到房间里时,她抱着他不愿撒手,后来发生的事,也不在他掌控之中。虽然他知道,希文不知将他当成了谁,也许是他,也许别的什么人。

    不过那一刻他仍然动了念头,那样的温香软玉在怀,他完全没有心思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希文喝完酒又是那样的柔情似水。不过他多年的修养告诉他,趁人之危是可耻的。可就算最后他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行事,他依然是快乐的,只是他不确定希文会不会像他一样快乐。所以他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所有发生一切?也许希文知道,会让她觉得很尴尬,或许会影响到他们以后的相处。

    不过庆幸她不记得,他便可以有一切的说辞。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打算告诉她,只是笑着说:“是我把你送回来的。”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或者做了什么给你造成困扰的事?”她觉得易扬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可自己又丝毫没有印象,这种感觉太让人难过了。

    易扬暧昧地盯着她,调侃道:“好像有吧,你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怎么都不许我回去。还说**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啊?”希文被他的话说得一愣,她竟然说出这么让人羞愧的话?她喝醉酒时,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易扬看她震惊地说不出口,便及时打住,认真地说:“没有,你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就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希文脸红了红,咬唇问道:“那我的衣服……”她醒来时只穿着睡衣,自己没有记忆,可也不该是易扬给她换吧,若是那样的话,就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易扬明白她未说完的话,虽然他昨天心猿意马,但还不至于这样,他说:“不是我替你换的,我将你送到房间里,放到床上就回去了。”

    希文莫名松了一口气,浅浅地笑了笑:“哦,那兴许是我自己迷迷糊糊换的吧,我有时候会做这样的事。”

    “你这么相信我?”易扬挑眉问道。

    希文愣了一下,反问:“不然呢?难道真是你做的?”

    易扬笑出声,点了下头说:“没有,我真的没有给你换过睡衣,我发誓。”

    希文将碗送到厨房,今天上午没有新的客人过来,她也难得空闲。迷迷瞪瞪地又跑回楼上睡了一觉,等到她再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午饭也没有给大家张罗,竟也没有人来叫她。

    她自己一天没有吃饭,肚子里饥肠辘辘。她浑身虚软地下了楼,有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懒懒地伸出手指对付晓说:“晓,你给我叫点外卖吧,我饿得不行了。”

    “好咧,文姐你想吃什么呀?”付晓拿着手机打开了外卖网页,手指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拉。

    希文闭着眼睛想了想,说:“尖椒牛柳盖饭吧,再给我要碗汤。”

    付晓很快就下了单,然后给希文倒了杯水递给她,轻轻地说:“你下次少喝点酒,每次喝完都不舒服,干嘛非要这样,多伤身体呀。”

    希文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无奈地说:“控制不住,老想喝。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比平时难受得厉害。”

    付晓忽然坐在她身边,神秘兮兮地问:“不会是因为有帅哥作陪,你太激动了吧?”

    希文扭过头看着付晓因为八卦,而兴奋充血的脸,伸出手指戳了她一下:“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帅哥作陪?”

    “我哪是瞎说呀,你和易扬在亭子里,我都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付晓忽然闭了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希文她偷窥了吗?虽然昨天她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一些莫名的激动。

    付晓的话让希文心里一惊,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浮现。她猛地直起身子,拉着付晓,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出现,她压低嗓子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你不会不记得了吧,文姐?要是有那么一个帅哥对我那样,我肯定一辈子都忘不了。”付晓托腮一脸的向往。

    希文又开始头疼起来,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拉扯。她揉揉太阳穴,老实地承认:“我喝断片了,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你实话说,到底看见什么了?他对我哪样了?”

    付晓嘻嘻笑着,笑得一脸的猥琐,她说:“我看见你们俩在亭子里,执手相看,含情脉脉,还那个来着。”

    “那……那个?什……什么意思?”付晓说得深情蜜意,希文听得却很是惊悚,身上直冒冷汗。

    “接吻啊!”

    付晓的话像是一个惊天炸雷,炸得希文的头更加疼了。她和易扬怎么会?她有些呼吸不过来,胸口像是堵了块巨大的石头,令她焦躁难安。

    易扬给她送醒酒汤的时候,她有些质疑他的眼神。但他对昨晚的事并没有说什么,她就想当然的以为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院子里的灯光那么昏暗,你难道不会看花眼?”希文不死心地问道。

    “啊,你们俩当时握着手,头捧在一起,看样子就是在接吻嘛。”付晓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看得分明。

    “然后呢?”

    “然后我没再看了,非礼勿视嘛,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就回房间去了。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我就听见动静,趴在门缝看了一下,易扬抱着你回来了,公主抱哦,好浪漫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公主抱过我。姐,你们回去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呀?有没有那个?”付晓现在回想起来,仍难免兴奋激动,那颗八卦的心躁动不止。

    一些破碎的片段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可怎么都拼不成完整的画面。希文将水杯砰地放在桌子上,心烦意乱地上楼,付晓在她身后喊:“你干嘛去呀,你的外卖快到了,你一天都没吃饭了,你不饿呀?”

    希文觉得浑身都疼,她无力地说:“你一会给我送房间里来吧。”她可没什么心情坐在那里吃饭了。

    她回到房间里,急忙钻进浴室里,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身上洁白干净,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如果真做了什么,身体也该有点感觉吧,可是她完全没有。

    她慢慢穿好衣服,觉得也许只是付晓自己瞎想的。以易扬的人品,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会只字不提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奇妙地相信易扬,相信他不会趁着自己酒醉,就做这种不妥当的事。

    可若是她行为不当呢?易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不是痛快。难道是她趁着酒醉,将易扬给怎么了?如果是这样,她也太尴尬了。搞不懂,实在搞不懂,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昨夜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她狠狠拍了下头,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可是她似乎也没有喝多少,为什么这次就醉得这么厉害?

    这种体验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又不能去问易扬。不,她好像问过了,易扬说她睡得很安静,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也许是付晓看错了,她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是付晓看错了,她和易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定是这样。

    后来几天,易扬表现得很平常,见到她仍旧和她打招呼,仍旧会夸赞她做到饭好吃,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这让希文放下心来,更加确定是付晓看花了眼。

    付晓被希文严令禁止不许再议论那晚的事,还反复说她只是看错了,她和易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付晓再谈论这件事,这无疑给她和易扬带来诸多困扰。希文说得义正言辞,付晓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中,莫非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也许吧,那天她刚睡醒,脑子是不太清醒来着。

第二十七章

    这天吃过晚饭,希文正在房间里休息,门外忽然响起几声敲门,她过去开门,居然是徐叔叔,满脸焦急,出了一头的汗。他惊慌地说:“丫头,你快来帮帮忙,我老伴晕倒了。”

    希文急忙跟着徐叔叔去了房里,徐阿姨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旁边有一滩血,她的嘴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希文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走过去和徐叔叔将徐阿姨扶起来。她结结巴巴地问:“叔叔,你有没有打120?”

    “打过了,咱们先把你阿姨弄到楼下去,也好省点时间。”

    无奈徐叔叔年纪大,希文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她急得出了一身的汗,想了一下便跑了出去。

    今天方正请假不在,她能想起来求助的人只有易扬了。她走到易扬门口,砰砰地敲了几下门。不一会门就开了,易扬应该已经休息,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

    待看到希文一脸的汗,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很是狼狈,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希文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急躁地说:“徐阿姨吐血晕倒了,能不能请你帮下忙?”

    易扬将徐阿姨抱到楼下,放到沙发上。徐阿姨有一瞬间的清醒,满脸苍白,眉头紧皱,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没多大会,她乌拉吐出几大口血来,眼睛微闭又昏了过去。地板上很大一片血迹,沙发上也沾上许多星星点点的血迹。

    付晓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站在那儿只哆嗦。希文其实比付晓更好不了多少,但她此刻只能保持镇静。她拉着付晓的手说:“你一会儿给方正打电话,让他回来陪着你。”

    付晓带着哭腔,看着希文问:“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我好害怕。”

    “我必须跟着去医院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害怕,没事的啊。”希文轻轻抱了抱她,这时门口响起救护车的声音。

    很快到了医院,徐叔叔随身带着病例,给医生看。希文和易扬站在一旁,听徐叔叔和医生介绍,这才了解到,徐阿姨竟然已经是胃癌晚期。早就治无可治,徐阿姨不想浪费钱,便放弃了治疗。最后他们决定到他们相识的地方来一场告别旅行,然后完结她六十年的人生。

    徐阿姨的人生已经到了尽头,她沉沉地躺在病床上,输液针扎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臂上,液体顺着鼓起的青色的血管,一点一点进入体内,让人心疼。

    徐叔叔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阿姨,仿佛眼睛眨一下,徐阿姨就会不见似的。

    易扬出去买了几瓶水,递给希文一瓶,递给徐叔叔一瓶。徐叔叔缓缓地接过去,对易扬说了一声谢谢。

    他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只剩下了疲倦和哀伤。

    徐叔叔大概心里压抑,缓缓地开口讲起他和徐阿姨的故事。

    徐叔叔年轻的时候脾气就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徐阿姨柔柔地叫一声他的名字。无论他发多大的火,她只要一张口,说一句你干嘛呀?徐叔叔就瞬间没了脾气。整条街上谁不知道,老徐怕媳妇。可徐叔叔乐意,自己的媳妇就得这样宠着。

    他们一路相携,好不容易熬到都退休了,孩子也大了,有了自己的归宿,他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可是正当他们规划如何过退休后的人生时,徐阿姨却被查到了癌症晚期。她开始瞒着徐叔叔,不让他知道,可徐叔叔还是看到了她悄悄藏起来的化验单。

    徐叔叔说砸锅卖铁也得给她治,可徐阿姨不肯。她跟他说,得给他留着养老的本钱。反正也治不好,花钱都浪费了。她要是把钱都花完了,徐叔叔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徐阿姨还威胁徐叔叔,只要是给她送医院里,她就去跳楼自杀,长痛不如短痛,总比被癌症折磨的好。

    徐阿姨也不允许徐叔叔在她面前哭,她说怕徐叔叔一哭,她就不舍得走了。他们最后决定,出来看看大千世界,让她开开心心地没有任何负担地走。

    老天可真是无眼,该到他们安度万年了,最珍爱的那个人却要撒手而去。徐叔叔说他真的是无能为力,每天看她被病痛折磨地吃不好,睡不好,他都在想为什么不分担给他一点?他的人生里只有她,她要是走了,徐叔叔大概活不好了。

    徐叔叔讲得很慢,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有时候还会扯起唇角笑笑,看起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是看得出来,他很难过,那种难过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和表情来表达,那是流淌在骨子里的。

    希文觉得心口憋闷的难受,人生让人绝望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爱人离自己远去,却无可奈何。

    傍晚的时候,徐阿姨的女儿徐慧从家里赶了过来。因为医生说,徐阿姨撑不过这几天了,不得已徐叔叔打电话通知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徐慧一路哭得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在此之前,她对徐阿姨的病情一无所知。

    徐慧去病房看了看徐阿姨,她没敢多待,因为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应该从未想过母亲会以这种方式同她告别,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难以招架。

    她哭着问坐在门外长椅个,面无表情的徐叔叔:“妈妈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女儿了?”

    徐叔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抹干净徐慧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低声说:“你的孩子小需要你照顾,你工作也忙,不想给你添麻烦。再说,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伤心,还不如不知道。”

    “爸爸,您说什么呢?你们怎么会是我的麻烦呢?要是妈妈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你要我以后还怎么活啊,我不得内疚死啊?”

    父女俩抱着哭了一会儿,徐慧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父亲年纪大了,接下来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她可不能先崩溃。她听说是希文和易扬将徐阿姨送到了医院,礼貌地跟他们道谢。

    徐叔叔跟他们说:“谢谢你们了,今天你们辛苦了。我女儿过来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等我老伴稳定了些,我再去客栈感谢你们。哦,对了,我们估计要回家了,到时候再一并把房退了。”

    希文急忙说:“不着急的,徐叔叔,你们照顾好阿姨才是最要紧的。”

    回去的路上,希文开的车,易扬坐在一旁闷不吭声,脸色也不太好看。徐阿姨的事情挺让人难过的,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她也能理解易扬不开心。

    易扬的身上还有些血迹,大概是抱徐阿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他穿着的是白色的衬衫,暗红色的血迹,想一条蜿蜒的蛇,格外的让人惊心。

    到了客栈门口,希文停好车熄了火。易扬慢吞吞地解安全带,可不知哪里出了错,他怎么都解不开。

    希文见状,凑过去替他解,易扬忽然捉住她的手,低声喊她:“希文……”

    车里的灯有些暗,希文抬起头看着易扬,他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有水光,下颚线紧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你……你怎么了?”希文关切地问。

    易扬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艰涩地开口恳求:“你能抱抱我吗?”

    希文愣了一下,易扬水雾般的眼睛望着她,看起来极其的脆弱。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点点头,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他倚在她的肩膀,希文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抽泣。她心里一软,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样,喃喃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易扬起身坐好,希文抽了纸巾递给他。他接过捏在手里,低声说:“抱歉,让你见笑了。”

    “哦,没事,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易扬低垂着眼眸,心里纠结了一会,轻声开口:“徐阿姨的事,让我想起我奶奶。我的奶奶就是得癌症去世的,她生病之后也是和徐阿姨一样,悄悄瞒着,谁都没有告诉。那时我正在美国,刚刚参加工作。等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她已经……因为时间仓促,我那天没有订到机票。我一整晚没有睡,独自坐在房间里,哭了很久。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奶奶那张慈祥的脸,还有她哄我吃饭,哄我睡觉,给我买零食的模样。”

    易扬抬起头,看着希文。希文也正看着他,她认真地听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替他难过。

    他继续说:“我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爸妈做生意忙,没有时间管我。当初她远离家乡西川,一个人到蒲城照顾我。一直到我读了小学,爸妈的生意走上正轨,妈妈赋闲回家。奶奶虽放心不下我,可依旧选择回家乡养老。大概每一个老人都想要落叶归根吧。我不得不在放假的时候,才能来西川看一看奶奶。她会给我做我爱吃的饭菜,陪我去湖边游玩,给我买各种玩具。每年的假期,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后来因为爸爸生意的原因,要移民美国,我想要奶奶一起去。可她怎么会肯呢?一个几乎不出门的老太太,怎么会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再后来,我因为学业工作,很少回国,也几乎再没有看过奶奶。她不会使用智能手机,无法视频。平时只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直到她去世,我匆匆忙忙回国,我才惊觉,我竟然那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她变得那么瘦,头发花白,脸上都是皱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她并没有离开,只是睡着了一样。可她却再也不会摸摸我的头,亲切地叫我一声扬扬。”

    希文听他讲的点点滴滴,虽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可依然替他感到难过。她拍拍他的肩膀,他抬眼对她笑笑,笑容里却满是苦涩。他接着说:“希文,你知道吗?给奶奶办完葬礼以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清点她的遗物,她的柜子里放了许多现金,都是十块二十块的,最小的面值还有一毛两毛。我数了很久,足足有两万块。我的堂叔告诉我,那些钱都是奶奶留给我的。”

    “她年纪那么大了,还种菜拿到集市上卖,说是要给我将来结婚用。就算她后来生病了,也依然坚持不懈。我看到那些钱,就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她把我养大,我却没有尽过一天的孝。要是我能常常来看一看奶奶,我兴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也不会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走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对我,对我这个她亲手养大的孙子失望。”

    易扬终于说完,他长长地叹气,倚在座椅靠背上,好像他并不想在希文面前掉泪。只是他压抑许久,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今天他受到震动,面对希文,他想要一吐为快。他知道希文不会嘲笑他,也不会看轻他。

    “易扬。”希文轻轻地说,“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我想你奶奶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一定希望你是快乐的,希望你有个平顺安稳的人生。她深深爱着你,否则也不会为你攒钱。在她心里,你一定是她永远的骄傲,她从来都不会对你失望。也许此刻,她就在天上看着你,祝福着你。”

    易扬握了握希文的手,勉强冲她笑了笑:“希文,谢谢你。”

    希文在很久以后,总是会想到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在静谧的车里,昏黄的灯光下,易扬轻轻握着她的手,像一个纯真的孩子,对她说谢谢,那一刻让她的心柔软成水。

    他们回到客栈,方正还在收银台守着。客厅里已经打扫干净,还喷了不少的香水,来掩盖淡淡的血腥味。

    看到他们回来,方正急忙起身问是怎么回事。付晓被吓坏了,不怎么了解详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正便叫她早早去休息了。

    希文简单讲了一遍,方正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易扬心情不佳,只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希文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也吩咐方正早些休息,不要熬太长时间。

第二十八章

    后来的几天,易扬很少出门。希文有些担心,有时候去敲他的门,他总是过一会儿,才会开门出来。他的气色不佳,但精神状态还算好,他也总是淡淡地说:“我很好,希文,你不用担心我。”

    希文便不再去打扰他,直到徐叔叔一家人过来退房,易扬才下了楼。他和徐叔叔低声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二人的脸色都很严肃,大概是关于徐阿姨的病情。

    徐阿姨的状况不好,但能勉强下床,他们便决定回家。徐阿姨笑着和希文说话,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可是她的语气平淡,一点都不像是要不久于人世的人,就像看淡生死,超凡脱俗了一样。“落叶归根,就算死,我也得死在家里边。有家人陪在身边,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艰难。人生有时候总是这么让人措不及,平心静气地去面对这一切,就觉得死亡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徐慧在一旁开口:“什么死不死的,您别再说这话了。”

    徐阿姨无力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希文却红了眼圈,她想说一句,阿姨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可是她知道这是一句谎言,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的谎言。她到底说不出口,她只能伸出手拥抱了一下徐阿姨,她瘦了很多。抱着她,像是抱了一副骨架,硌得她的心都疼了。

    徐阿姨拍拍她的背,笑了笑:“好孩子,谢谢你,给你添太多麻烦了。”

    徐慧收拾好他们的行李,下楼办了退房手续。希文本不收他们这几日的房钱,徐叔叔一向正直,怎么都不答应。希文无奈,只好收了一半,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肯再收。

    易扬一直站在旁边,也不多说话,希文看得出来他心里不好受,大概又想到他的奶奶。

    他们临走时,希文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快速地跑到楼上,不一会气喘吁吁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她递给徐阿姨,说:“阿姨,这是太阳花的种子,您一直想要的。它的花语是光明,乐观,勇敢。”

    徐阿姨伸手接过,看了看便塞进口袋,她捏捏希文的手说:“你有心了,谢谢你希文。阿姨以后和你无缘再见了,希望你以后也能乐观勇敢,一往无前。”

    徐阿姨离开以后,易扬也消失了一天。他回来时,已近傍晚。他手里拎着一条鱼,递给希文时说:“忽然很想吃红烧鱼,路过海鲜市场的时候,就买了一条回来。”

    希文接过鱼,看着易扬,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低气压。

    易扬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自己开口解释:“我去奶奶的墓地了,和她说了很多话,心里忽然好受了许多。我小时候喜欢吃红烧鱼,奶奶就会特地到渔场,专门买回来几条,放到一个大缸子里养着。我什么时候想吃,就做给我吃。我想,你说得对,我奶奶那么爱我,她一定不会对我失望。我好好生活,认真工作,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虽然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但她永远在我心里。”

    易扬能够重新快乐起来,希文也觉得开心。快乐像是会传染一样,扫除了这几天的阴霾。

    客栈里重新恢复了元气,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每天都有新的住客进来,日子在平平淡淡中过去。

    天气渐凉,秋高气爽。希文在菜园子里,正在拔已经枯萎的豆角架。夏季的菜都已经不结果实了,希文准备种一些新的菜。

    付晓站在院里大声喊她:“文姐,有你的加急快递。”

    希文忙得满头大汗,她穿着的胶鞋上都是泥,卷起的裤脚上也被溅上了泥点子。她皱眉,一边脱下手套,一边朝水管走去,嘴里还答应着:“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她到水管先洗了下手,脱下胶鞋冲了冲脚。水管旁放着一双凉拖鞋,她漫不经心地换上,又清理了一下裤管上的泥土。水在裤子上留下一大片印记,泥点子也没有清洗干净,她看着心里极不舒服。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回房间换一条好了。

    她一边走,一边无情地鄙视自己,这洁癖怕是治不好了。

    走到楼里,付晓正和易扬说话。易扬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大家都已经很熟。他经常会下楼和大家聊天说笑,相处得如同朋友一样,说话的时候也不用太生疏客气。

    “易扬,你在这里都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不准备回家了?抛家舍业的,真的不太像话哦。”付晓没什么顾忌地说。

    易扬端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本旅游杂志,他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你嫌我住得久了,要赶我走是吗?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付晓嘻嘻笑着:“怎么会?哪有什么新人啊?谁住不是住啊,有这么个大帅哥住在这里,我开心都来不及呢。”因为太熟了,付晓同他说话几乎已经没有以往的矜持,可以说是毫无顾忌。

    易扬继续翻着杂志,心不在焉地说:“你这么说,那我就继续住下去,直到你们厌烦了为止。”

    付晓走到易扬身边坐下,他看的是本地的杂志,只介绍本地的景点和好玩的去处。他正翻到的一页是玉关山,山头云雾缭绕,白雪皑皑。山脚山清水秀,花红柳绿。

    “易扬,你是不是很喜欢西川啊?”付晓看着他问。

    易扬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付晓不气馁,继续问:“那你是喜欢这里的风景,还是人呢?”

    易扬终于从杂志里抬起头,看了一眼付晓,她正眨着狡黠的眼睛,似乎是带着某些目的而来。她的试探很明显,或者是自己的表现很明显。

    透过付晓,他看见希文正好进门,易扬忽然笑笑,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喜欢这里的风景,也喜欢这里的……人。”

    付晓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希文已经走到他们身旁。付晓笑着起身,跑到收银台拿着一个圆柱状的快递,约半米长,直径不过七八公分。

    希文好奇地拿着看了看,寄件人的地址来自浙江。她似乎并没有网购,也没有熟识的人在浙江,怎么会有人给她寄快递。

    她拿起柜台上的剪刀剪开,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抽出来,那卷纸还用丝带系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竟然是一幅画,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一对青年男女,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四目相对。

    付晓趴在她的肩膀看,“咦?这不是你和易扬吗?哦,我知道了,这是安雨给你们画的画。哎呀,这安小雨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画画还挺不错的。”

    付晓说完又招呼易扬:“你快来看看,好漂亮的。”

    易扬起身走过去,他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画,当初安雨没有画完就离开,他们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她说画的是素描,不过现在已经填了色。说实话,画得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好。她临走时说要复印一副寄过来,没想到竟真的寄过来一副,还是个言而有信的孩子。

    他们当时坐在树下做模特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很熟的状态,期间没有怎么交流,对视更是绝无仅有。不知安雨怎么就画成了四目相对,含情脉脉的样子。他们之间似乎有暧昧的情愫交织,外人看了,就会觉得俩人有着无法言说的感情在。

    方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眼瞧见这画,一把接了过去:“哟呵,这画画得可以呀。文姐,我去找人裱起来吧。”

    “啊?”希文愣了一下,她觉得这可不太合适。这副画很好看,但看起来总觉得会让人误会,误会她和易扬的关系。

    她看向易扬,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希文竟也不知该怎么拒绝,方正见他们都没有说话,便将画一卷,笑嘻嘻地说:“那我这就去了,我认识裱字画的手艺人,裱得特别好,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事。”

    希文还未反应过来,方正已经一溜烟地跑走了。

    付晓在一旁撇嘴,说道:“这个方正,他肯定不想翻菜园子里的地,才跑得那么快,他就是想偷懒。平常让他干点啥都磨磨唧唧的,这会这么殷勤。哼!”

    希文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就那么小一块地,我自己翻就可以了。”

    希文去储藏间拿出翻地的锄头,易扬伸手接了过来,拿着就往外走。希文跟过去:“我自己就可以的。”

    易扬扭头看着她,笑着说:“我没有翻过地,觉得应该很有趣,你就让我试一试。”

    希文默默地跟着他,没有再说什么。他愿意去尝试,她也不好拒绝。

    菜园并不算大,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雨,土地很疏松,所以并不难翻。易扬在前面翻,希文跟在后面撒菜种。过不了不久,就会有新一茬的蔬菜长起来。

    两个人搭配,不到一个小时,活就全干完了。易扬个高腿长的,挽着裤脚干农活,竟让人觉得十分养眼。

    希文递过来一瓶水,他仰头一口气喝了干净。希文又递过来一块毛巾,指了指他的额头,示意他擦一擦汗。

    易扬将锄头搁在一边,一边擦汗,一边看着希文问:“我干活还算利索吧?”

    希文看了看新翻的地,笑着说:“很好,比方正翻得好太多,他每次都翻得乱七八糟的。”

    “哈哈,这么看来我有做农活的天赋。我早就该知道,我不属于厨房。以后这菜园子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我就算画一张图纸,都没这么有成就感过。”易扬一脸愉悦地说,像是真的很开心。

    希文笑出声,不敢认同听到说法:“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你的图纸可比菜园值钱多了。”

    “有钱难买我乐意,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易扬将手里的毛巾搭在肩膀,倒真有几分像农夫,不过是皮相好看的农夫。

    他们将工具收拾好,在水管下洗手,易扬忽然问:“希文,你喜欢那幅画吗?”

    “嗯?”希文抬眼看他,他正神情认真地望着她。希文想了想说:“挺好的,安雨画得挺好的。”

    易扬洗完手,摸着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犹豫了下说:“我很喜欢那幅画,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那么喜欢的话,可以送给我珍藏吗?”

    希文愣了一下,伸手关上水管,哗啦啦的水声停止。希文轻轻说:“可以呀。”

    隔了几天,方正就将那幅已经裱好的画拿了回来,还堂而皇之地挂在了收银台后面的墙上。希文自然是不太同意,她拧着眉毛看着,越看越觉得别扭。她刚想说挂在那里不合适,易扬站在她身后,声音温柔地说:“很漂亮是不是?”

    付晓在旁边附和:“嗯,真好看,安雨还挺有艺术家的天分。”

    易扬笑了笑说:“这画的所有权属于我了,希文同意了的。不过我可以答应先暂时挂着,等我什么时候走了,我可是要取下的。”

    似乎所有人都同意将画挂在那里,希文竟不好反对了。如果她一意孤行,显得自己很心虚。于是她什么也没再说,算是默许了。

第三十章

    院子里的山楂树结了很多红果子,看起来十分喜人。方正一大早就搬了梯子,爬到树上敲果子。

    付晓老早就盼着吃希文做的糖炒山楂,手里挎着一个竹篮子,在树下捡的不亦乐乎。一边捡还一边和树上的方正斗嘴,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

    “方正,你能不能看看下边的人,都砸我头上了。给我砸坏了,你负得起责任吗?”付晓率先发难。

    “树下面有人吗?我怎么没看见呀。我只看见一只母老虎来着,一直不停地咆哮,真的是吵死了。”

    “你说谁母老虎呢?谁咆哮呢?方正,你有本事给我下来,我踢不死你。”付晓指着方正吼道。

    方正随手拽下几个山楂,在身上随便擦了擦,就送进了嘴里。山楂酸的他龇牙咧嘴的,他吐出核来塞进口袋,眯着眼睛挑衅:“你有本事上来呀,别站在下面吱哇乱叫的。”

    付晓冷笑了一声:“我没本事上去,但我有本事把你梯子撤走。我今天就要看看,没有梯子,你怎么下来。”说着就要动手去搬那梯子。

    山楂树高,方正不会爬树,才拿了梯子过来。这要是把梯子撤走,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去。他急忙说道:“我错了,错了,你可别拿走呀。”

    付晓拿捏住他,笑得得意扬扬。仰起头叉着腰对方正说:“你叫声姑奶奶,我就不拿你梯子。”

    “付晓,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竟然想占我便宜。”远处希文正在摆弄那些花草,方正冲着希文的方向喊:“文姐,你快来救救我,付晓要杀人灭口了。”

    “哟呵,还敢这么狂,这既然愿意,那你在树上好好待着吧。”付晓冷着脸说。

    希文在远处直起腰,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笑着说:“你们俩斗嘴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可管不了,自己惹得事自己解决。”

    “行行行,姑奶奶,我服了,成吗?”希文不管,方正终于服软。

    付晓哼了一声说:“算你识相。”

    她继续捡树下数不清的果子,易扬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正在热闹,便走到山楂树下。付晓看见他,抓了一把篮子里的山楂递给他,笑着说:“易扬,吃山楂。”

    易扬只拿了两个,用手指抹了几下,送进嘴里。他嚼了两下,眉毛拧成一团,颤着嗓子哦了一声说:“这也太酸了。”

    付晓看着易扬扭曲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确实很酸,你可以等一等,晚些时候文姐给做糖炒山楂。你不知道,文姐做得可好吃了。”

    易扬将剩下的一个山楂捏在手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希文,她正在收拾她的花,神情专注。她被一盆盆花簇拥着,穿着米色的毛衣开衫,头发高高挽起,易扬怎么看都觉得人比花娇,令人心动不已。

    希文终于打理好她的花,她慢慢走过来,瞧了瞧付晓手里的篮子,纤细的手指在篮子里扒了几下,说:“今年的山楂长得真好,晓,你们摘完了,给隔壁的几个邻居送一些。”

    付晓一口答应,希文又拿了一个空篮子给付晓,自己拎着已经,满了的篮子去厨房。

    易扬对厨房有阴影,也不能借机去给希文帮忙,他便揣着口袋上楼。

    他在房间里忙活了一阵,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出门下楼,付晓和方正正在大厅,看见易扬下楼,付晓端起桌子上的盆,笑着说:“易扬,快来吃糖炒山楂。”

    盆里还有大半覆着白色糖沙的山楂。易扬随便捏了一个吃了,酸甜可口,比刚才吃的那个山楂好吃多了。

    他吃完开口问:“我煮了咖啡,你们要喝吗?”

    付晓摇摇头:“我不爱喝苦不拉几的咖啡。”

    易扬看向方正,他也摇头:“我也喝不惯。”

    付晓一边吃着山楂,一边说:“你去问问文姐,她应该喜欢喝。”

    易扬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希文的影子:“她人呢?”

    付晓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她在楼顶呢,说是要看秋日的夕阳,你去吧,这样的时刻正适合喝咖啡。”

    客栈只有三层楼,楼顶其实是一个大阳台。希文一般会在上面晾晒洗过的床单被罩,床垫也经常会被拉上来。

    因为面积大,她弄了沙发座椅桌子上来,天气凉快的时候,便会上来坐一坐。

    易扬慢慢走上去,刚到楼顶,便听见希文说话的声音。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的语气激烈愤怒。

    他站在铁质的扶手旁,看见希文背对着他,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一手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正在和人打电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呀?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易扬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因为希文看起来很激动,她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她一向都是冷静淡定的,不知道该是多么恶劣的事情,才会让她如此不安。

    ……

    “我为什么会远走他乡?他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

    “韩希哲,你是不是跟我一边的?只因为他给你买了一辆车,你就被他收买了?在你眼里,你姐我还不如一辆车?还有你跟他什么关系,就收他一辆车,怎么那么犯贱呢?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堪知道吗?”

    ……

    “你要是敢跟他说我在哪里,我就跟你断绝姐弟关系。我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

    “让他去死……”她失控地吼出这句话,便将电话挂断,砰地将手机丢在面前的桌子上。

    她呆呆地站着抽了一会烟,烟雾笼罩在她身旁,久久不散。

    她沉默一阵,回头便看见易扬正站在楼梯口。她的眼圈红通通的,一滴眼泪,不偏不倚,恰好从眼睛里滑落。她脸上的表情有愤怒,有悲凉,有无奈和阴沉

    希文没想到会被易扬撞见自己狼狈的一幕,她急忙抬起手指,揩去脸上的泪水,将手里的烟熄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她哭过,嗓音沙哑:“你上来有事吗?”

    易扬愣了一下,希文看着有些难堪,她此刻应该也没什么心情喝咖啡了。不过他还是慢慢问出口:“我煮了咖啡,你要尝一尝吗?”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希文只冷淡地瞧着他,一言不发。易扬搓了搓手指,以为她肯定是要拒绝了,希文终于开口说:“好啊。”

    易扬勾起唇角冲她笑笑:“那我端上来?”

    希文也勉强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易扬很快端了一个托盘上来,白瓷镶金边的咖啡壶,配套的两只小巧的咖啡杯。易扬放到桌子上,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就飘了出来。

    易扬倒好咖啡,推到希文面前。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桌子上的那个烟灰缸和香烟也不见了。她温和地坐在椅子上,笑着和他说谢谢,仿佛刚才的一幕根本就不曾发生。

    希文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入口是浓烈的苦,回味却无穷。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说:“好香的咖啡,我对咖啡没有什么研究,但还是觉得很不错。”

    易扬笑了笑:“是国外一个中档的牌子,名气并不是很大,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无意淘到的,觉得口感和味道都不输大牌,价格还不算贵。想着就觉得划算,于是就多买了几包带回国内。我很庆幸,你能喜欢。”

    希文点点头笑着说:“是的,我很喜欢。”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整片天空,天空下所有的景色都变成了金黄色。希文将手里的咖啡喝完,对易扬说:“非常谢谢你的咖啡,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做饭了。”

    易扬看着她,开口说:“今天别做了,我请大家吃饭吧。”

    希文拒绝:“怎么能又让你破费。”她说着就要起身,易扬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说:“希文,人都有坏情绪的时候,你需要放松歇一歇,没有必要让自己一直紧绷着。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更难受。”

    希文抽出她的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很好。”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易扬说:“还是你请客吧,算我欠你的,我确实没什么心情做饭。”

    晚上希文没有下楼吃饭,易扬借口说她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希文常常会在吃饭时,躲在房间里休息,付晓知道她大概不太喜欢吵闹,所以没有半点疑心。

    吃过晚餐,易扬去希文房前敲门。房门很快被打开,她似乎并没有睡觉,衣着工整,妆容干净,头发依然挽得好好的。脸色也恢复如初,看似还算平静。

    易扬将手里的盒子举到面前,笑着说:“给你买的,无论多不开心也要填饱肚子。再怎么着,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希文看着精致的盒子包装,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她并没有胃口,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只是很抱歉,我不想吃,麻烦你拿回去吧。”

    易扬挑了下眉毛,也许预料到她的反应,他扬了扬下巴,问:“我可以进去吗?”

    希文耸耸肩,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还是说:“可以啊。”她微微侧了一下身,朝房里伸伸手。

    易扬进去房间,自顾地坐在沙发旁,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个奶油蛋糕,他拿起勺子递给跟过来的希文,温柔地说:“虽然大晚上的,请一位一直立志减肥的女士吃蛋糕,并不算是明智的做法。但是据科学研究表明,糖能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会使人产生幸福感。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不开心,我也不想去打探你的**。不过希文,我希望你是幸福的。如果你需要倾诉,你可以放心,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倾听的人。”

    希文接过勺子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跟我弟弟吵了几句而已。”她挖了一勺蛋糕,不自觉地笑着说:“你真的是我减肥路上的绊脚石。”

第三十一章

    希文吃了一整块的蛋糕,吃完她仰躺在沙发上,抚摸着撑得圆溜溜的肚子,沮丧地对易扬说:“你的那个科学研究一点都不准确,我现在觉得自己似乎胖了好几斤,一点幸福感也也没有。”

    易扬递给她一瓶水,笑着说:“怎么会?你吃得时候,明明很开心,还一直夸赞蛋糕很好吃来着。再说只是吃了一块蛋糕而已,哪有那么夸张就胖了几斤,你的心里在作祟而已。”

    希文皱皱眉,感慨地说:“蛋糕确实挺好吃的,其实你不知道,我以前超级喜欢吃蛋糕的。这应该是我减掉七十斤以后,第一次吃这么香甜的蛋糕。说实话,感觉是挺快乐的。现在想想,我以前对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我似乎很久都没有像刚才那么享受过美食了。”

    易扬看着她,满眼柔情:“希文,人生苦短,对自己好一点。”

    希文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易扬的表情,她喃喃地说:“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否则就是作践了自己,愉悦了别人。”

    她的语气带了点伤感,易扬又想到下午的那通电话。对面不知道跟她聊得是谁,竟让她那样的歇斯底里。至少自认识希文以来,他还没见过她这样失控过。

    犹豫着,他也没能将自己的好奇问出口。因为希文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很委婉地下逐客令:“谢谢你的蛋糕,天已经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易扬嗯了一声,起身告辞。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转身下楼。楼下大厅里,付晓还守在收银台前,说是晚一会儿有几个住客要来,方正已经开车去接了。

    “这么晚还有客人要来?”易扬抬起手腕看,已经十点多钟了。

    付晓托着脸,睁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嘴里说:“好像是飞机晚点,本来该下午就到的,没想到就折腾到现在。”

    “你要是困了,就去房里睡一会,我可以帮你在这儿守着。”易扬提议道。

    付晓摇摇头,“那不行,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让你代劳呢?再说,方正已经走了许久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觉呀?”

    “我睡不着,就想下来转转。”易扬见说服不了付晓,便背着手晃到院子里。

    将近中秋,夜里的天气已经很凉。易扬只穿了一件衬衫,还觉得有点冷。有树叶扑簌簌从树上飘下,落在地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希文种的花,有一些已经衰败,只剩下月季和菊花开得正盛。他走到山楂树下,抬起头看看,树上的山楂已经摘得干净。微微泛黄的树叶开始掉落,树下的长椅上铺满了叶子。

    他伸手将椅子上的树叶扫到了地上,然后坐了上去。随手掏出一根烟来,慢慢点燃。一边悠闲地抽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三层小楼。让他熟悉又舒服的构造,处处透着家的温馨,看得出来,设计之初费了不少心思。只可惜,没能实现最初的目的,真是遗憾。

    他抬头看看天,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漫天的星星,挂在遥远的天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他坐了没多久,就听见门口一阵引擎的声音,大概是方正接人回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从车上下来,车门关得砰砰响,吵吵嚷嚷的,像是来了不少人,很是热闹。

    易扬起身走到大门口,有两女一男站在车旁。其中一个女人看起来60多岁的年纪,手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因为时间已晚,那孩子睡得正香。

    方正黑着脸,似乎有些不悦。皮卡的后车厢里,摞着五个大行李箱。另外两个年轻男女勾着手臂站在一边,聒噪地指挥着方正往下搬行李,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

    易扬走过去,对方正说:“我来帮你吧。”

    方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拦着易扬说:“不用,怎么能让你帮忙你呢?我自己可以。”

    易扬勾唇笑了笑:“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说着就伸手打开了车厢,从上面拉下一个行李箱。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比他想象中药重很多。

    方正没再说什么,埋头搬起行李箱。他刚把一个箱子放到地上,那个年轻的女人就叫了起来:“哎呀,你轻一点呀,别把我的箱子弄坏了,好贵的。”

    方正瞟了她一眼,沉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们终于把行李搬下车,那几个人扭头就进了客栈大门。易扬和方正拖着五个行李远远地跟在后面。趁着他们走远,方正开始跟易扬吐槽,他们这一家子,一路上唠唠叨叨,明明是自己坐错了车站,他不得已又掉头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接,拐回来却说他迟到不守时。看见他开的车,又嫌弃车太破太低档,拿来接人真是掉价。最后好不容易坐上了车,又说客栈离车站太远,在路上耽误太多的时间,影响他们的心情。可明明是他们坐错车,到了较远的车站,才造成这样的后果吧。刚才搬行李的时候,两个年轻人,站在边上不搭把手也就算了,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客栈遇见这样的客人,也真是倒霉。

    方正正低声说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扭头喊道:“你们快点呀,拎个行李那么慢,都这么晚了,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方正和易扬相视无奈地笑笑,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到了大厅里,付晓见他们进来,急忙笑着迎上去说:“欢迎你们入住我们客栈,一路上辛苦了吧,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年轻女人白了付晓一眼,没好气地说:“休息什么呀,赶紧让我们看看房间,这么晚了都快累死了,跟这儿瞎客气什么呀。”

    付晓被怼得愣了一下,看着后面跟进来的方正,这是什么情况,脾气这么大。

    方正只朝她撇撇嘴,将行李放在一旁,叉着腰站在那里喘粗气。

    付晓急忙走到收银台后,马不停蹄地给他们办入住。终于办理完毕,年轻女人已经是极不耐烦。

    本来想再多说一些注意事项的,付晓看着那女人的脸,也没什么心情说了。她正要领着他们上楼,老太太怀里的小孩忽然醒来,大概环境陌生,瘪着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安静的大厅里,这哭声震耳欲聋。老太太嘴里祖宗一样地哄着,也不见消停。年轻女人皱着眉夺过小孩,瞪着老太太说:“也不知道怎么看的?一点用都没有,早知道就不让你跟来了。”

    老太太白了女人一眼,冷冷地说:“孩子睡醒了,我能怎么着?天天嘴巴叨叨叨,不见你好好看孩子。”

    “自己没用,借口还不少,懒得跟你说。”女人哼了一声,看着小孩,笑颜如花地逗着:“宝贝乖,妈妈在这儿呢,不哭了啊。”

    小孩也并没有到了妈妈怀里,就停止大哭。楼上已经有住客下来抗议:“谁家孩子不管管,闹什么闹。也不看看时间,当自个儿家呢?怎么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那女人本不是善茬,听见有人这么说,朝着楼上吼道:“你们家没孩子啊,就哭了怎么着吧,你爱睡不睡。”

    楼上的人听见这混账话,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下去理论,希文从房间里出来,一把拉住那住客说:“苏先生,气大伤肝,为这点事不值得。我下去看看,您看我面子,回房间歇着吧。”

    苏河在这里也住了几天,大家相处很愉快,既然希文这样说,他也不想发作。便点头说道:“希文,也就是你,要是换做旁人,真拦不住我。”

    希文客气地笑笑:“谢谢您理解,打扰到您,真是抱歉。”

    苏河转身回了房间,希文立刻下了楼。看见大厅里的人,她才恍惚想起,今天有新客入住。自己只顾着伤心难过,倒是忘了这茬儿。

    希文走到收银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玩具车,走到那女人身边,递给她怀里的孩子。小男孩一看见玩具车,便瞬间息声。

    希文见小孩不哭,笑着对那女人说:“我是客栈的老板,叫希文,不知道女士怎么称呼?”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希文,看穿着打扮,很是稀松平常,一点也不像什么老板。不过既然是老板,她态度便收敛了些:“我叫王琦,那是我老公和我婆婆。”

    王琦伸手指了指,希文看向她身后的两人,王琦的老公看起来有些木讷,冲希文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叫孙继波。”

    希文笑了笑说:“你们好,欢迎你们来西川。今天这么晚了,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王琦拨了拨头发,扬了一下下巴说:“那带路吧。”

    希文走到前面上楼,王琦一家跟在后面。刚走了几步,王琦又扭头冲方正和易扬摆摆手,命令似的说道:“你们俩,赶紧把行李给我送上来。”

    方正暗自撇撇嘴,嘴里咕哝道:“知道了,这就上去。”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方正和易扬一身汗水地下楼。付晓递了水给他们,方正一边喝水,一边继续吐槽:“这是一家子什么人啊,住个客栈挑三拣四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嫌房间小去住五星级酒店呗。又不想多花钱,又想住好房子,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挑理呢?”

    付晓推了一下方正,看看楼上问:“你怎么得罪人家了?一进门就开始找茬了。是不是你去接人家的时候,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

    “我能怎么得罪人哪,我什么都没干。我打看见他们一家子,他们就没有满意过。又是嫌扯破,又是嫌我借的太晚。明明是他们走错了地方,。我给他们道歉不说,最后还落埋怨,我容易吗?”方正愤愤不平道,“也就是文姐脾气好,要我早给他们赶出去了,谁离开谁,地球还不转了是怎么着。”

    易扬坐在旁边安静地喝水,不时伸出手拍拍方正的肩,这家人确实不怎么好相处。男的一直沉默寡言,对自己媳妇的尖酸刻薄视而不见。老太太眼里只有她的孙子,儿媳妇冷言冷语,她要么顶回去,要么干脆视而不见,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她只是一个保姆。至于那女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所有的东西她都看不上。

    在易扬的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人,这真让他大开眼界。

    希文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她看起来有些疲倦,眼下一片青色的阴影。她走到收银台处,对方正和付晓说:“这家人比较挑剔,你们要用点心,不要让他们挑了错处。”

    方正一脸苦相,幽幽地说:“我最怕遇见这样的人了,能愁死我。”

    希文笑着拍拍方正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辛苦了,快点去休息吧,明天允许你晚一点起床。”

    方正从椅子上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还是文姐心疼人,那我明天不吃早餐了,我要睡到自然醒。”说完就哼着歌回了房间。

    付晓也回去睡觉,大厅里只剩下易扬和希文。希文在房间里,被王琦聒噪的头疼。她坐在沙发上发呆,易扬抄着裤袋站在她面前,轻声对她说:“很晚了,上楼去睡吧。”

    希文抬起头看着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说:“好,这就回去。今天晚上谢谢你了,每次都麻烦你帮忙。”

    易扬忽然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笑着说:“我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听话,快点去睡觉,这里的灯我来关。”

    希文晕晕乎乎地起身,她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应付那一家子的。不过易扬的安慰,总会让她心里暖暖的,要是客栈常有这样的客人,她也不会那么累了。她看着易扬笑笑说:“好,那谢谢你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466/ 第一时间欣赏拥抱你温暖我最新章节! 作者:李思卿所写的《拥抱你温暖我》为转载作品,拥抱你温暖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拥抱你温暖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拥抱你温暖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拥抱你温暖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拥抱你温暖我介绍:
文案(一)
归国的华侨设计师易扬,遇到客栈老板娘希文,一见倾心。可希文因受过严重情伤,面对热情洋溢的易扬,只能步步后退。易扬的钟情,是否能打动已经心冷的希文?而希文前任和易扬曾经的爱慕者同时出现,两个人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文案(二)
希文身上只裹着床单,看着站在窗前衣冠楚楚的易扬,她咬着牙关说:“我也不是什么纯情女子,也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我们就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易扬忽然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屈地说:“你睡了我,怎么能不对我负责?你难道是要对我始乱终弃?”
希文瞪大眼睛,看着他纯真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此刻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渣女,让她开始反省自己的恶行……
拥抱你温暖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拥抱你温暖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拥抱你温暖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