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长生基因
咕噜咕噜……
身下是手术推车的轱辘转动的声音，轻微的知觉让她感受到身边的一切事物正在倒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异常地沉重。
气若游丝的宋菡想要抬手，无论意志有多强烈，身体却不受半分控制，挣扎了许久，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可她的脑中，却一直萦绕着一个人的名字楚烈。
末世爆发之后的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现在的世界被分为人类生活区与兽人占据区。人类生活区又分出两个阶层，l区是最稳定最强大的人类生活区，那里有优厚的待遇，先进的科技，强大的作战系统，兽人很难攻破l区边境的防线。
要说宋菡怎么知晓这些，她虽是s区的居民，却是长期混迹在l区的贼，对l区比s区还要熟悉。
s区相比于l区，比较混乱，也比较弱小。时常出现人口失踪之事，大部分是兽人捣的鬼，也有人类为了生存自相残杀，s区首领也因此愁得焦头烂额。
如今她是长生者的身份暴露，变成了s区的囚徒，生命已经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作为末世之后极其少见的长生者，她宋菡……迄今为止被发现的第二名女长生者……现在被s区的领导者们抓起来……当做研究材料。
滴答滴答……耳边响起机器运转的声音，紧闭着双眼的宋菡微微动了动眼珠，集中意志抬起眼皮，映入眼帘是一片空白，身侧是四五个身穿蓝色手术服的生物研究员，他们带着口罩，拿着手术刀与大大小小的剪刀钳子。
与其说他们是生物研究员，不如称他们为追求长生的人更贴切一些。他们的眼中不再是对科学的憧憬，而是即将发现新秘密的兴奋与躁动。
他们无心救宋菡，也不愿管她的死活，只想要她身上的……血液？细胞？亦或是器官？
他们相信，借着宋菡这个研究材料以及他们的智慧与学识，传承着s区生物研究员的永不气馁的精神，他们肯定能找出长生基因，制造出更多的长生者，用以对抗l区与s区之外活动猖獗的兽人。
放眼整个白色空间，距离手术仪器不远处放着长两米宽一米的玻璃柜，里面注了占玻璃柜三分之二空间的蓝色液体。
那液体是作何用，宋菡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那是保证她细胞鲜活的东西吧！想着今后就葬身在那小小的玻璃柜里，宋菡心有不甘，她不会安息。
不甘并不能改变什么，她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何时被扔进玻璃柜她也不清楚，直到蓝色液体沾湿她的发丝，渐渐淹没了她的后脑勺，渐渐淹没了她的耳朵，渐渐淹没了她的鼻尖。
她又一次尝试着睁开双眼，蓝色的液体浸入她的眼睛，浸泡着她的眼球，她竟没有一丝触感。身上单薄的白色连衣裙浸在蓝色液体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她的脑子里还剩下什么？
只有那个人楚烈，他被s区安全指挥中心搜救部的人误伤了，生命危在旦夕。
即便暴露了自己是长生者的身份，也没能救下楚烈，她想回到两年前，回到刚刚初识楚烈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l区楚家的小少爷，生活在食物链最顶端，衣食无忧，养尊处优。他不明白她做贼的苦，只不过偷了他家一些食物，被他撞见，又跳又叫又闹，成功吸引过来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楚家有这么强大的安保系统，实在太奢侈了。
s区边境防守力量薄弱，而l区仅楚家就拥有那么多私人保镖，如果这些人能加入s区的边防营，s区就会少死很多居民。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贼，虽然总做一些不光彩的事，但她从没有伤天害理。
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搅乱了楚烈原本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该将他从l区绑回s区，不该出于报复，让他受那么多苦。如果当初没有一时冲动做了这样的事，如今这些事还会发生吗？
不会，她还是那个隐藏在人群中以偷盗为生的长生者。
她不知道怎么就引来了s区搜救队，也不知怎么会引来兽人潮。撞见那么多兽人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它们长着尖尖的獠牙，表面可见的皮肤布满了黑筋，黑筋的纹路之间，极白的皮肤与黑筋形成鲜明对比。
兽人的速度本就比普通人快十倍，普通人遇到兽人等于看到死神。幸好长生者的速度比兽人还要快，否则，她就真的变成兽人的食物了。没想到她躲过了兽人的撕咬，却还是落到s区搜救部的手里。
她死了吗？
死了，没有人能救她。
……
二十年后，s区边境的贫民区。
“站住，死女人。”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边跑边大叫，气喘吁吁。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怀里抱着刚刚抢来的半片馊面包，沿着s区边境三米高的通电铁丝网边缘的边防道奔跑着。她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光着被尖锐物品刺伤的脚，踩在混合着血液还散发着恶臭的泥土上。
她的神色极度慌张，边跑边喘着粗气，将那半片馊面包紧紧护在怀里，那是她女儿的命，她花了极大的力气才从这男人手中抢到这半片馊面包，决不能被他抓住。
后面的男人虽然穷追不舍，却从没追上过她。
通电铁丝网外围，一直有一个全身布满黑筋、长着獠牙的兽人跟着她，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兽人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碍于通电铁丝网的阻拦，那兽人只得眼巴巴地望着她，直流口水。
稍稍歪头，便能瞧见那兽人龇着獠牙，獠牙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斑与肉渣。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往前不远处，便是s区的出入哨口。如果那兽人饿疯了，必定会从出入哨口冲进来将她拖走。
每个出入哨口的哨兵都穿着特制的保护服，就算是一群兽人围着一个哨兵，也未必能咬破保护服，兽人无从下口，则会选择略过哨兵，直接生扑自己看到的食物。
兽人的速度是普通人类的十倍，就算哨兵发现兽人的踪迹，也很难阻止它们伤害人，只有兽人潮入侵时，他们才会通报边防营的人。
002：兽人出没
她没有那么愚蠢，不会依靠出入哨口那几个哨兵拦住兽人，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想到这里，女人一边跑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上沾着厚厚一层暗黑色的血斑，唯独刀刃处锃亮无比。
女人快速跑过出入哨口，一道黑影略过哨兵，女人迅速挥起匕首，用最快的速度在空中划了好几道，直到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流经虎口，她才停下来。看到匕首上流淌着暗黑色的血液，转过身去，那兽人停在她的前方，捂着自己的手臂呜咽起来。
“死女人，跑不动了吧？”男人跑到出入哨口，见女人停下来，喘了几口气，连忙叉腰嘲笑起来。出入哨口的哨兵发现动静，拿着枪追了进来，男人收起笑容，仔细一看，眼前除了那长着獠牙的怪物，哪还有什么人。
兽人有些呆愣，四处瞟了几眼，直到哨兵冲进来才做出反应。一个黑影掠过，出入哨口只剩下那两名哨兵。
“人呢？”
话音落下，通电铁丝网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哀嚎声又迅速远去。
另一名哨兵打了个寒颤，叹息了一声：“唉~我们区又死了一个人。”
“你刚刚没看到那个兽人吗？要是抓住它，说不定我们就不用守在这时时刻刻会丢性命的破地方。”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不被兽人抓走，成为腹中食，你就该庆幸自己祖上积阴德了，你要不是边防营的哨兵，哪里来的保护服，最危险的人群，不是我们，是生活在s区最边缘的贫民。”
“呃……如果能抓到……”
“闭嘴。”
另一个哨兵即便被队友怼得无话可说，心里还是遗憾自己没能抓住刚才那个闯进来的兽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女人拿着半片馊面包片往家的方向跑去。
s区的地理格局像一个蜘蛛网，以安全指挥中心为圆点向外围扩散，每一层圆圈有四个出口，每一层圆圈的出口相互错开，以此形成一个圈区，这样做只是为了防备兽人突然攻击安全指挥中心 。
他们的住址也用圈来表示，住在首圈的是这个区的重要人物，一、二、三、四、五圈区都是上层人士，他们要么有物资，要么有势力，要么就是长生者。
越靠近中心位置越安全，而女人的家就坐落在s区最边缘的圆圈上，也就是最危险的末圈，贫民的聚集地。
若是打开窗户，透过两层通电防护网，越过满是恶臭泥尘的边防道，视力好一点的人，还能看到通电铁丝网外蠢蠢欲动的兽人。
女人的家是一层破败的小平房，屋里的家具不多，也很旧，好在打扫得很干净。
她打开房门，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她与脏兮兮的女人不同，穿得很单薄，但绝对干净。
“苏惑，通电防护栏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看通电铁丝网。”
“通电铁丝网有什么好看的？”
“通电铁丝网外面，有好几双暗红色的眼睛，我好像与他们对视了。”苏惑没有转身，直直地看着通电铁丝网外围那一双双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睛。
“那是兽人，它们很危险，尽量避开它们。”女人心脏一缩，拿着馊面包片走上前，越过她，将铁窗栏拉上锁好，再关上玻璃窗，拉上窗帘。
“它们是某种动物吗？”苏惑继续追问。
女人将馊面包片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走进浴室。
苏惑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皱着眉头盯着床头柜上的半片馊面包片，它不仅长了绿毛，还沾了些泥土与暗黑色的血，仅看一眼就让人作呕，这让她怎么吞下去？
片刻之后，女人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她随手抓起耳边一缕头发闻了闻，嫌恶地皱起鼻头：“这年头，洗发水、沐浴露都成了奢侈品。”
苏惑盯着她线条分明的腹部看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她的发达的肱二头肌上，讪讪地开口：“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可不是什么动物，那是吃人的怪物。它们的胃口虽然很小，可它们的速度比普通人快十倍，它的克星只有长生者。”
“长生者？”苏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哎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女人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便走到床边，啪嗒一声倒在床上：“终于可以休息了。”
“你真的……”苏惑挠了挠头，看着眼前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女人，问道：“你真的是我阿妈吗？”
“死丫头。”女人翻身坐起，在她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我不是你阿妈，我干嘛拼死拼活为你抢食物？我不是你阿妈，我管你死活干什么？”
“啊……”苏惑捂着脑袋，哀嚎了一声：“你这一掌，力道好大。”
“对不起啊！”女人反应过来，连忙伸直身体，坐到床边，抱着苏惑的脑袋，轻轻揉了揉：“阿妈不是故意的，生活在这动荡的年代，不能强大到保护自己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兽人的食物，我是不得已才练就了这一身的力气。”
苏惑能闻到她身上没有消除的恶臭味，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强忍着恶心，任由她将自己抱在怀里。
“阿妈……”纠结了半天，苏惑好不容易将这两个字挤出牙缝，身旁的人却身体一震。
“唉？”
“对不起，我不该忘了你。”苏惑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昨天醒过来就在这屋子里，脑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上面什么记载都没有。没有关于任何人的回忆，身体也有些不灵活。
“这不是你的错。”女人跳下床，走到苏惑面前，半蹲在地板上，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安慰道：“是阿妈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到伤害，才让你忘记了以前的记忆。阿妈总算盼到你醒过来了，你没丢下阿妈，阿妈要谢谢你才是。”
苏惑呆滞地望着她眼中升腾的雾气，她那么伤心，看来是自己多想了：“阿妈，你别哭了。我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无法体会你的感受，你如果难受了，我安慰不了你。”
003：她是长生者
“不用安慰我，不用安慰我。”女人从地板上站起，胡乱抹了抹脸，又重新倒回床上：“你能接纳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苏惑不太明白阿妈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床头柜的馊面包片上，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自昨天醒过来，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感受不到饿，这倒是让她有些诧异。
想到这里，苏惑伸手拿起那块馊面包片，转身递到女人跟前：“阿妈，你饿了吧？”
女人看到馊面包片，随即翻身坐起，看着一脸真诚的苏惑，心中五味杂陈：“你从昨天醒过来就没吃东西，这是我为你找的，你……”
“我不饿。”苏惑出口打断她的话，她真的一点儿也不饿，而且，她对这馊面包片也下不去口。有些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惑，这是我拼尽全力抢回来的，你是不是嫌弃它脏，但是……”
“阿妈，我真的一点都不饿，我没有骗你。”苏惑抿了抿唇，为了力证自己不饿，还使劲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腹部。
“你不吃，我就吃了啊！”女人迟疑地接过苏惑手里的半片馊面包片，见她一脸笃定，这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面包片。
“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这种食物都会有人争抢？”
“这个世界已经满目疮痍，人类还能走多远，阿妈也不知道。”女人砸了咂嘴，似在回味那半片馊面包片的味道，叹息了一声：“现在的我们更像兽人圈养起来的牲口。”
“牲口？”苏惑若有所思，下意识回了一句：“就像我们圈养鸡鸭牛羊一样吗？”
“对，鸡鸭牛……”女人的瞳孔一缩，将眼中的愕然掩饰过去。
“苏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能好好活下去吗？”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吗？想在这个世界安然活下去并不容易，就算是死了，也无法得到安息。”
“为什么？”苏惑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阿妈为什么发出这样的感慨。
“s区的居民死后，会被当做兽人的食物储存起来，这样，遇到兽人潮的时候，就可以抛出这些尸体吸引兽人的注意，这样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所以，s区的居民生无活路，死无葬身之地。”
“这像话吗？兽人连尸体都要吃吗？再说了，尸体不是会腐烂吗？难道s区已经沦落到兽人常常组团攻打的地步了吗？”苏惑一下急了，蹭地一下从床边跳起。
这种不成文的规定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主要的原因是阿妈之前与她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像是与她道别似的。
“呵呵……”女人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拉过苏惑的手：“s区的安全指挥中心旁边的大楼就是生物研究院，他们会将尸体泡入一种蓝色液体中，用以保证细胞鲜活。”
“生、生物研究院……蓝色液体……”苏惑的脑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却没能抓住任何记忆。
听阿妈说到生物研究院这个词，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那个地方，仅听名字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苏惑，你怎么了？”女人连忙握住她的肩，安慰道：“这世界不是所有地方都像s区一样，l区就不会这样，可那里不是我们这样的贫民能去的。”
“阿妈，你是说，去了l区，死后就不用被泡在生物研究院的蓝色液体里？”
“对啊！”
苏惑抱着自己的双臂，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阿妈，我好冷。”
女人见状，立即将她拥入怀里，将她拉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安抚道：“快睡吧！睡着了就不冷了，阿妈帮你捂被窝。”
“阿妈，我、我会死吗？”
“不知道啊！”女人抱着躲在被子里的苏惑，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房间：“你是长生者，应该会活很久很久吧！而且你的速度是普通人的二十倍。”
“长生者？我为什么会是长生者？”
“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阿妈能给我讲一讲什么是长生者吗？”苏惑继续追问。
“长生者……”女人叹息了一声，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拍着苏惑身上的被子，细细为她讲解这个世界的格局，为她讲兽人有什么弱点，为她讲长生者有什么技能。
渐渐地，她不再那么害怕，渐渐地将那个让她从心底感到恐惧的生物研究院忘在脑后。
“阿妈，你怎么知道兽人受了伤会停止攻击，还有，你经常见长生者吗？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的男长生者只有一百四十五人，你怎么没有说女长生者呢？”
“咳……我白天的时候遇到一个兽人，从它的攻击下活了下来。对了，我的匕首就在浴室，你可别嫌弃它。”女人咳了咳，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她避重就轻，略过女长生者的话题。
她只是想多告诉她一些讯息，免得自己离开后，她对这满目疮痍的世界束手无策。谁知这同情心一泛滥，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话。
原来长生者的胃很小，三五天不吃饭也没关系，怪不得她不吃馊面包片，阿妈也不强求，原来不是阿妈不爱她：“阿妈，如果长生者的速度是兽人的十倍，是普通人的二十倍，那长生者不就是无敌的存在吗？”
苏惑忘记了害怕，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
她醒过来，脑中没有一点点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现在听说了这些，她既害怕又兴奋，最兴奋的不过是阿妈说她是长生者这件事。
可当她开口询问长生者的由来时，阿妈只说了一句药物注射，就闭口不言了。
“乖，夜深了，该休息了。”
“可是阿妈，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真的好臭，我忍了好久。”
“咳……死丫头。”女人抿了抿唇，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不管经历了什么，苏惑还是没有改掉她爱怼人的习惯。
“但我会一直忍下去的。”苏惑抱紧了女人，知道自己有阿妈，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在世，这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幸运。
004：阿妈死了
对于阿妈给的爱，她既感到陌生，又极其渴望。
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这间小小的平房里。
苏惑起床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解开铁窗栏的锁，越过通电防护栏，望向远处的通电铁丝网，叹息了一声：“就算有三道保护又怎样？兽人存在一天，我们就不可能安心活着。”
苏惑伸出手，试图抓住阳光，可当她握上拳，阳光就跑到手背上，掌心便不再温暖。她苦笑了一声，转身走进浴室，简单的洗簌之后，走回房间。
看到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苏惑三两下跑了过去，摇晃着被子下睡懒觉的女人：“阿妈，快起床了。”
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苏惑感到有些不对劲，掀开被子，她的阿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连胸口也不再起伏。
“阿妈？”苏惑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几丝慌张。
她对这世界感到陌生，可不代表她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她失忆并没有失智，伸手覆上女人的手臂，冰凉的触感传来，苏惑却像被烫着一般，慌忙缩回了手。
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扩大，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只是休息了一个晚上，阿妈就突然变得异常，苏惑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苏惑强忍着内心的害怕，将耳朵贴近阿妈的胸口，什么都没有了，鼻息、心跳都没有了。一个人一旦失去心跳，就代表她失去生命体征，阿妈死了。
苏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可置信地抽噎起来：“怎么会这样？”
这要她以后怎么独自一人活下去，她怎么在这吃人的世界活下去？没有依靠，她该怎么保护自己？
通电铁丝网外，一个长相并没有那么恐怖的兽人将屋里的一切看在眼里，转过身，瞬间消失不见。
哭了半晌，哭得累了，这才想起自己的阿妈。苏惑起身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除了脚上布满了伤口以外，露出的腹部与臂膀都没有受伤。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阿妈死亡呢？
正当苏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的手指触摸到阿妈的后背，背上的衣物上有一块硬物感，她低下头，床上一小摊暗红色的血迹，那摊血迹处，就是阿妈的背停留的地方。
苏惑倒吸了一口凉气，翻过阿妈的背，看到她背上的血迹，苏惑迅速掀开她后背的衣裳，伤口虽然不大，却极其恐怖，此时正散发着阵阵恶臭。
“怎么会这样？”苏惑惊叹了一声，原来昨晚闻到的恶臭，是阿妈身上的伤口散发出来的，用不了多久，阿妈就会变成兽人中的一员。
她该怎么办？该不该把阿妈的尸体交给生物研究院，不，她讨厌生物研究院，决不能让阿妈遭受那样的事情。
仔细斟酌，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带阿妈去l区。
苏惑起身走到陈旧的衣柜前，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衣裳，一双陈旧的布鞋，衣柜底部放着一床折叠好的老旧床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苏惑换下身上单薄的白色连衣裙，换上一件白色棉麻衬衫和一条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穿上那双布鞋，她细细打量着脚上的布鞋，刚好合适。
忽然瞥见折叠好的床单下压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苏惑蹲下身将铁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个长三厘米，宽一点五厘米的椭圆形铝片铭牌。
它像一个项链，却又刻着苏惑的名字，性别年龄，以及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苏惑，女，二十岁，s区末圈十八栋。”末圈十八栋是什么意思？苏惑迷惑地望着这盒子里的铭牌，将它握在手心里，既然刻着她的名字，就把它挂在脖子上好了。
她走出小平房，迅速将门锁上。抬眸，便看见门边的木牌上写着s区末圈十八栋的字眼。她叹息了一声，原来这是身份铭牌。
转过身，又一道铁门出现在她的眼前，周围是镂空的铁栅栏。透过铁门，看着那些房子破烂不堪，周围的人都脏兮兮的。
她站在原地，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便她穿得很简单，在别人眼里，她不像底层贫民，倒像个前来贫民区视察的某个家族的大小姐。
在s区，能有一件干净像样的衣服，就能令那些贫民望尘莫及。
苏惑迈开脚步，走上前打开前面的铁门，后又将它锁上。望着这栋小小的平房，它的前后左右都被铁栅栏包裹着，这栋平房就这么突兀地立在其他破旧的房屋中间。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崇拜，又羡慕，也有嫉妒。
“她是谁？为什么从张毓家出来了？”
“张毓不是说她有个女儿吗？会不会就是她？”
“张毓是个厉害的人，辛辛苦苦打造了这么个铁屋子，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女儿。”
“不过张毓从来不让别人看她家的女儿。”
“作为阿妈，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只可惜你没有人家的能耐。”
“今天张毓还会出去找吃的吗？”
“还想着让人家接济你？”
苏惑将附近人们的议论全都收进耳朵里，阿妈的名字叫张毓，平房外的铁栅栏是阿妈打造的？想到这里，她的内心渐渐苦涩，阿妈是个厉害的女人，可惜她去世了。
苏惑懒理他们的闲言碎语，抬脚往出口走去，唯有走到出口，才能踏上边防道。走到通电铁丝网旁边，才能看清s区之外的地理形势，这样，有助于她夜晚带着阿妈的遗体逃往l区。
走在边防道上，她清楚地看着通电铁丝网外跟着她一路前进的兽人。
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通电铁丝网另一边的兽人，看着它血迹斑斑的獠牙，看着它暗红色的眼睛，看着它布满黑筋的皮肤，苏惑摇了摇头，直视着对方：“你长得可真丑。”
兽人直直地看着她，獠牙下，浑浊的口水直流。
“我说你长得好丑，你没听见吗？”苏惑提高了声音，试图引起兽人的不满。
通电铁丝网另一端的兽人站在原处，露出尖利的獠牙，嗷呜了一声，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005：它饿疯了
“你也知道你自己丑？难过有什么用，你就是很丑，我讨厌你，讨厌你。”苏惑对着通电铁丝网外的兽人大声嚷嚷，嚷着嚷着，便开始哽咽起来。
如果不是兽人，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阿妈就不会死，她就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
“它没有为自己样貌丑陋而感到难过，它只是因为吃不到你而感到焦急。”
“呃~”身后响起的男声将苏惑吓得一颤，她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小队穿着笨重保护服的人群，他们从边防道的另一端走过来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枪套。
为首的男人走上前，透过他那完全封闭的头盔，大声说道。
“你好，我是边防营巡逻部第二巡逻队队长林廖，遇到危险请及时通知巡逻队。”
“你好，我叫苏惑。”
“下次不要尝试惹怒兽人，它们知道通电铁丝网的威力，不会轻易上当受骗，而且它们的耳朵不太好，它刚才根本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视力也不怎么行。”
说完，林廖从腰间的枪套中掏出手枪，将苏惑拉到一旁，一声枪响过后，黑色的血液溅在通电铁丝网上，发出一阵滋滋声，那兽人也随之倒在通电铁丝网外围。
林廖收起枪，叹息道：“看来它是饿疯了，不然早就逃走了。你们两个，赶紧出去把那个兽人的尸体烧掉。”
苏惑怔怔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兽人，仿佛看见自己阿妈变成兽人之后遇到巡逻队的下场，那个兽人，曾经也是一个普通人类。
“你打死了兽人？”
“是啊！兽人曾经也是人类，它们除了速度比人类快十倍这一个优点，生命力也很顽强，只要它们的身体没有遭到破坏，重新复活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说兽人会复活？”
“对啊！但它们有很多缺点，例如耳朵不好，视力差，它们不会说话，不过它们会进……”林廖停顿了下来，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口，免得引起民众恐慌。
“但是什么？”
“没什么，仅速度比普通人快十倍这一点，就足矣给我们造成极大的威胁，普通人一旦与兽人正面相遇，要么沦为食物，要么变成同类。”
“被它们伤到就会变成同类吗？”
“对，准确来说，一旦被抓伤，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火化处理，不管伤者的伤情如何。”
“那……就算伤者活着，也要被火化吗？”
“不是，被兽人抓伤，就等于中了致命毒，无药可救。抓伤后五个小时之内就会全身冰凉，死去二十四小时后才会狂化成兽人。”
“必须……火化吗？”苏惑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没有站稳。
“必须火化。”林廖的语气不容置疑：“吓到你了？不应该啊，这末世可没有像你这样脆弱的人。”
林廖看到她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弱小的人在这个世界是无法生存下去的，看她穿得干净整洁，不像末圈的贫民，可首圈的贵族，以及一、二、三、四、五圈的上层人士没事是不会来末圈的，更不会踏上边防道，他们可都惜命得很。
“我、我没有那么脆弱。”苏惑整理了自己的心情，重新将视线放到他的身上：“谢谢林队长，消灭一个兽人，末圈人民的危险就减少了一分。”
“这是我的职责。”林廖说完这话，带着小队继续往前巡逻。
苏惑连忙跟上，走在他身旁，她有太多的疑问，不问出口，心里无法平静：“林队长刚刚说兽人的视力不太好，它们的视力差到什么地步呢？”
“相当于五百度近视。”
“五百度近视，还是能看到人的轮廓。”苏惑惋惜地垂下头：“要是兽人什么都看不到就好了。”
“如果兽人什么都看不到的话，世界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林廖见她还跟在身边，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无奈地停下脚步：“你别跟着我们了，再往前可就是出入哨口，我们穿着保护服，兽人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可是你不一样，如果被兽人盯上，我们不敢保证能将你毫发无伤地救回来，你一旦被兽人咬伤，就再也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可是我……”苏惑为难地看着他们，她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这样离开的话，她该怎么继续了解这个世界。
林廖伸手在兜里摸来摸去，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到苏惑面前：“拿去吃，你这么弱小的人想要找到食物很困难，每个星期的周三，首领会派民生部的人在每个圈区的入口处派发物资，拿着你的身份铭牌就可以领，记得去。”
“谢、谢谢……”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苏惑看着林廖将他的压缩饼干塞到自己的手里，看着巡逻小队从她眼前消失，他们穿着厚厚的保护服，带着透明的头盔，做着最危险的事。
在这吃人的末世，他还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真难得。
苏惑将压缩饼干放进裤兜里，走到通电铁丝网旁边，望着那倒在地上的兽人，它的额间，暗黑色的血窟窿异常显眼，死后更加丑了。
向远处眺望了许久，两个巡逻兵出现，他们蹲下身将兽人额间的弹壳扣了出来，才将它拖到不远处。
苏惑的视线一直不曾从那个兽人身上移开，一道火光闪过，那兽人身上燃起熊熊烈火。不久之后，化成尘灰飘散在空中，她终于明白为何脚下的泥土总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片刻之后，一道白影略过，苏惑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回到家，她打开铁栅栏，随手锁上，之后又打开房门，又将房门锁上。现在的她刚刚失去阿妈，极度缺乏安全感，她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危险因素威胁到她。
走进房间，微微侧头，就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苏惑长吁了一口气，将裤兜里的压缩饼干拿出来，藏进了衣柜的铁盒子里。
她现在还不饿，不能将压缩饼干吃掉。如果她不能照顾好自己，阿妈会担心的。
藏好压缩饼干，苏惑突然茫然起来，虽然她和阿妈相处的时间很短，这短短的时间，她却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006：夜闯兽人占据区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阿妈像那个兽人一样，化成尘泥消失在这世间。阿妈即便变成兽人，也代表她还活着，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
原本想带着阿妈去l区找块净土将她安葬，如今看来是奢望了。再过几个小时，阿妈就会变成兽人。她不能留在s区，更不可能在l区生存，只能将她安置在兽人占据区。
苏惑做了这样的盘算，就等着天色暗下来，悄悄背着阿妈逃出s区,找一个地方等阿妈狂化就好了。
想到这里，苏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她知道自己是长生者，可是脱离s区的保护，孤身一人闯进兽人占据区，很有可能遇到兽人潮。
不知道作为兽人克星的她，能不能安然躲过兽人的攻击，或许这是她这辈子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
她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很有可能就此沦为兽人的食物。
苏惑走到女人身边，坐到床边，抬手轻轻撩起她耳边的碎发，自言自语道：“阿妈，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谢谢你努力为我做的一切。我今天自己一个人出门了，我是不是很勇敢？我看到很多人，他们的生活条件都不如我，谢谢你，阿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阿妈。”苏惑抿了抿唇，比起难过，她的心里更多的是迷茫：“我会把你送去兽人占据区，谁都别想让你消失。如果……将来某一天，你觅食的时候看见了我，你会不会……一口咬死我呢？应该不会吧！我们之间有血缘的羁绊，你不舍得咬死我的对不对？”
床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
苏惑自嘲地笑了起来，变成兽人就没有意识，怎么会被血缘羁绊牵扯呢？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苏惑起身关掉铁窗栏，拉上窗帘，将女人放在自己背上，迅速把门锁好后，背着女人往出入哨口的方向奔去。
黑暗中一道白影略过，留下淡淡的恶臭味。哨兵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心中暗骂接岗的人怎么还没来，刚刚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苏惑背着阿妈逃出s区，她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s区已经变成一个小亮点，一点点变小，消失在她的身后。
现在的她置身于兽人占据区，虽然跋涉的时间不是很长，她却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疲累感，她才醒过来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身体各项机能无法跟上，背上还背着她的阿妈。
途径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月光照在荒原上，泥土呈棕红色，这里的恶臭味远比s区边防道上的味道还要浓烈。
四周寸草不生，晚风吹来，棕红色的泥尘随风飘在她的唇上，引得她连连干呕。她将阿妈的身体放在荒原的一处空地上，坐在她的身边，打算在此处等她变成兽人。
泥尘随着晚风不断飞舞，无奈之下，她只好伸手挡着阿妈的脸，强忍着恶心，任那些泥尘飘在自己脸上。
在阿妈变成兽人之前，她不能将阿妈一个人丢在这里，如果有兽人经过这里，阿妈一定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正当苏惑与那些带着恶臭味的泥尘做斗争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两点暗红色的亮光，低沉的呜咽声传来。
之后，暗红色的光亮越来越多，四面八方集结而来，呜咽声也越来越多，声声交错。
苏惑记得这些暗红色的光亮，那是兽人的眼睛发出的光芒。苏惑心里一紧，额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局促不安，就怕兽人突然扑过来。
她不能离开，阿妈还没有狂化。不能胆小认怂，她是长生者，比速度的话，这些兽人根本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慌张的心得到一丝安慰，她迅速翻身将阿妈搬回背上，兽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齐齐向她奔来。苏惑背着女人的尸体，正准备逃走。
月光下，隐隐约约看见兽人的身形与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它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远。兽人一个挨着一个，围成一个圆圈，压根没有留下任何空隙可供她逃走。
她被这群兽人围在圆圈内，除非她会飞，不然别想逃脱它们的围猎。
苏惑看清局势，惊讶之余，迅速在脑中寻找解决的办法，它们也不急着扑向她，慢慢地、一步步地向她走来，像是在观赏一个猎物最后的挣扎。苏惑的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无法挪动半分。
“呵呵……”苏惑苦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感到背上的阿妈动了动：“阿妈，我被吓出幻觉了。”
耳边除了风声和兽人的呜咽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那是兽人踩在泥尘上的声音，嘎吱嘎吱……像死神的低吟。
苏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兽人，她要怎么做，才不至于让自己丧命，才能让阿妈免于被当做食物的噩运？
她该怎么活下去？面对这么多凶残的兽人，她该怎么活下去？兽人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正当她因被围捕而感到无能为力之时，附近的风声大了些。
“扑哧”一声，暗黑色的血液四溅，不远处，一个兽人的身体轰然倒下，脖颈间的黑血流进泥尘里，恶臭味比之前更加浓烈起来。
苏惑瞪大了眼睛，朝她走来的兽人们突然慌乱起来，她也趁此机会逃出兽人的包围圈。
刚刚站稳脚步，准备转身看看那些兽人受到什么人的攻击，不远处闪烁着白色的亮光，白色的亮光越来越近。
苏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几辆开着车灯的越野车正朝着她的方向驶来，准确来说，他们的目标是她身后的兽人群。
那些人穿着保护服，纷纷跳下越野车，两两为一对，背靠着背，迅速向兽人的方向移动。苏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人，甚至忘了害怕。
他们所穿的保护服并不是s区的样式，他们的保护服比s区的保护服轻便，配备的装备也比s区精良很多。
那群人有条不紊地向兽人群靠近，举起手中的枪，迅速将那些兽人射杀。
007：L区首领
一时之间，兽人的呜咽声连绵不绝，一个个兽人随着枪声倒下，完全没有抵抗力。
也有些小队被兽人打散，三五个兽人将一些小队围在一起，疯狂地撕咬他们的保护服，做了这么多，却只是徒劳。
那些被打散的小队在其他小队的帮助下，重新靠拢，训练有素的他们重新加入战斗。苏惑心想，这群兽人并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看到此情此景，心情比之前更加慌乱。刚才还处于上风的兽人，此刻已经溃不成军，她的脑子唯一能下的指令，就是逃走。
阿妈的尸体还在她背上，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兽人，如果被这群人发现了，她今晚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她转过身，抬脚准备逃走，一只温热的手握在她的肩上，富有磁性且清爽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你要去哪里？”
苏惑猛地转过身，后退了几步，借着越野车的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一双慵懒的黑眸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因为前额的黑色碎发，显得他的脸有些圆，却丝毫不觉得突兀。
高挺的鼻梁下，上唇稍薄。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l字母水晶锁骨链，由于穿着黑色深v内搭的缘故，他的身份铭牌暴露在胸前，左右摇晃着，在越野车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苏惑看不清铭牌上写了什么，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他是苏惑目前见过最特殊的一个男人，外出执行任务，竟敢穿这种衣不蔽体的……衣裳。
黑色深v内搭外，黑色的西装彻底将他融进黑暗中，他的右手上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上还滴着暗黑色的血液。他直直地站在原地，看起来高冷又有些禁欲。
“看够了吗？”富有磁性却不失清爽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你是谁？”苏惑虽然对他有所防备，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刚才解救她的人，应该就是眼前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他虽然穿着不靠谱，但他的实力强大到让她无法忽视。
看着眼前的人，空白的脑子并没有一点点反应，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这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
“l区……”
男人正准备开口，身后穿着保护服的士兵上前道：“首领，我们在兽人的尸体中发现一个中级兽人，刚才它们围捕这个女孩的行为，很有可能是这个中级兽人指挥的。”
“时隔多年，又见到中级兽人了。”男人讥笑了一声，冷言道：“把这个中级兽人的尸体带回去。”
“是。”
苏惑见两人正在谈话，抬起脚打起逃走的算盘，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们发现阿妈的异常。
“你又想逃。”
苏惑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僵在原地，转身望着那张平淡无波的脸，这熟络的语气让苏惑感到有些不适。
“我、我该走了，外、外面很危险。”
“既然你知道外面危险，为什么要大晚上背着一具尸体跑到这荒原？”
苏惑听了他的话，吓得身形一顿，他还是发现阿妈的尸体了，怎么办？
“这不是尸体，这是我阿妈，她睡着了，她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而已，你不要误会。”苏惑着急地解释道，一边解释一边往后退。
这么多人在这里，看他刚才斩杀兽人的架势，眼前的人十有**是个长生者，她想逃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里可是兽人占据区，就算是装备精良的队伍，也未必敢大晚上闯进这荒原。”
发现男人的语气中有些愠怒，苏惑抬眸看着那张依旧平静柔和的脸，不敢开口。她掂了掂背上的阿妈，害怕她从背上摔下来。
为什么？她总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吓到你了吗？”男人见她不说话，语气软了下来。
苏惑有些诧异，他怎么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苏惑承认这个男人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他总是一会儿冷，一会热。这让苏惑心里十分疑惑，内心被一团团疑云笼罩着，这种感觉搁谁谁不难受？
“你是谁？”
“l区首领，兰岸。”
“l区？”苏惑听到他的回答，心中的疑惑减少了不少，同时又无比震惊。她只是想自私一回，放任阿妈变成兽人，却不曾想到，会在这种荒郊野外遇到l区首领。
听阿妈说，l区是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可是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连踏入l区的资格都不具备，没想到她竟然被l区首领给救了。
“你是哪个区的人？我从没见过你。”
“我、我、我是……”
“既然你不是l区的人，要么就是成立不久的c区，要么就是弱小的s区，亦或者是其他更小的人类生活区。近二十年，许多新区像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我竟一时间猜不出你是哪个区的。”
兰岸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苏惑刚才觉得他高冷，算是白瞎了她那双视力极好的钛合金狗眼。
“你是说，这个世界出现了新区？”
“所以，你是哪个区的？”
“我、我是你口中弱小的s区居民。”
“啊~”兰岸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绽开。
苏惑望着笑得柔和的他，她收回觉得他高冷而又禁欲的想法，现在熟悉了一些，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
“背着你阿妈不累吗？怎么这么大动静还没有醒过来？”兰岸话锋一转，将话题转移到苏惑阿妈身上。
“她只是、她只是……”刚才还像好奇宝宝一样的苏惑瞬间慌乱起来。
“我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如果你放任你阿妈变成兽人的话，其他无辜的人就会因为你今晚的行为而丧失生命，你想让别人也像你一样，失去自己珍爱的人吗？”兰岸的声音柔和清爽而富有磁性，一步一步地开导她。
听兰岸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可是她不忍心看着阿妈变成尘泥，那跟灰飞烟灭有什么区别？
兰岸走上前，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从她的背上接过她的阿妈，柔声道：“如果你不敢自己动手，我可以帮你，你能安然无恙地背着你阿妈跑到这处荒原，说明你也是个长生者。”
008：长生者没有年龄
“你、你怎么知道？”苏惑的视线不离兰岸怀里的女人，眼中布满了不舍。
“s区很弱小，主要的原因是因为s区的长生者不多，前首领致力于寻找长生基因，为此，她几乎将s区的长生者杀光。既然你是长生者，你就该为s区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可你不是说，我们区的前首领正在寻找长生基因吗？如果我被她发现了，会不会也被杀死……呃……”说到这里，苏惑的脑中划过一些白痕，转瞬即逝，脑袋因这短暂的记忆变得疼痛不已。
她不清楚脑中闪过了什么，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的人生是一个雾蒙蒙的疑团。
她对这世界一点儿也不了解，相依为命的阿妈也因被兽人抓伤而死。人如其名这话果真不假，怪不得她叫苏惑。
兰岸看着眼神有些闪烁的女孩，眼中晦暗不明：“你们区的前首领已经死了。”
“死了？”
“二十年前就死了，死得很惨，被拖进兽人群，啃得连渣都没剩。”说这话时，兰岸的脸上略过一丝狠戾。
苏惑回过神时，兰岸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是l区的首领，还是个长生者。”兰岸突然勾唇笑起来：“所以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对了，你别问我的年纪，年龄对长生者来说是个没用的量词，长生者的身份铭牌上一般不会刻自己的年龄。”
“我为什么？”苏惑伸手扒开衬衫的领子，扯着身份铭牌的链子，将它取下来递到兰岸眼前：“阿妈和你都知道我是长生者，可为什么我的身份铭牌上刻着我的年龄？”
“可能你是二十岁的时候变成长生者，这是你以前的身份铭牌，也有可能是，你阿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长生者，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现在你阿妈去世了，这些问题也就没有答案了，你看开一点。”
“谢谢，我还好。刚才你说，让我为我们区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可是前首领……”
“现在的首领和以前的首领不一样，你公开长生者的身份，不仅不会有危险，反而会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你不是l区的首领吗？为什么对我们区这么了解？”
“以后你会明白的。”兰岸说完这话，抱着女人准备转身。
“唉？我……”苏惑垂下头，为什么要给她留下这么多疑团呢？
不远处，兽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正被烈火灼烧着。
苏惑看着兰岸抱着阿妈的尸体往前走去，她突然鼻子一酸，跑到兰岸身后，轻轻拽住他西装的一角：“求你，别把我妈和这群兽人放在一起好吗？”
“好。”兰岸回过头，应下这个请求，打量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坐上边防营最高长官边防长的位置，这是与区管营区管长、安全指挥中心指挥长并肩的位置，也是只亚于首领的位置。只有爬得更高，你才越安全，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遇到我。”
“我……”苏惑垂下头，还没来得及回他的话，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为什么要坐上边防长的位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边防长掌握全区的军事力量，只有坐上边防长的位置，才能尽你最大的能力去保护s区的居民。据我所知,因为你们前首领的原因，s区没有一个长生者，你的出现，将很大可能改变s区的命运格局。”
一旁还在焚烧兽人尸体的士兵接上话，语气里满满是身为l区居民的自豪感。
“全区的军事力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很陌生。”
“你不会连每个区的基本格局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士兵张大了嘴巴，按理说这世上并不该存在这种一无所知的人才对。
“不知道。”苏惑认真地看着他，期盼着他能告诉她一星半点。
“那……”那士兵欲言又止，那么多规则，他要是全都告诉她的话，天都要亮了，下一批兽人可能趁着这段时间抵达这里，首领已经离开，他们的处境很危险啊！
“嗯？”苏惑一脸探究。
“我只能告诉你，c区边防营最近开了一个特战队员训练营，不知道你们s区有没有。虽然这些都是我们l区玩剩下的，但我也不能用统一的标准来衡量l区和其他区不是？”
“我是s区的居民。”苏惑咬了咬下唇，无奈地回答道。c区正在培养特战队员，这和s区的她有什么关系，他这是在暗示她转区籍？
“咳……”那士兵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也是特战队员？”
“只有特战队员中的顶尖高手才能坐上边防长的位置，像我们这种，就是特战队员中最差的一部分，但作战能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倍。但是特战队员训练营的选拔极其严格，第一关就能卡死很多人。”
经他这么一说，苏惑觉得那个什么边防长的位置离她更远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听兰岸的话，去当什么遥不可及的边防长。她摇了摇头，将刚才脑中产生的当什么边防长的愚蠢想法甩在脑后。
“我们首领已经回l区了，要不要我们送你回s区？”
“不、不用。”苏惑望着热情的士兵，与其坐他们的越野车，还不如自己跑回去。
……
l区首圈一栋，是兰岸的家，也是一座种满橘子树的园子。兰岸将怀里的女人放下来，背对着她，看着眼前的园子，一株株橘子树结满了黄橙橙的果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他的视线落到那些橘子上，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往事，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容。
“首领，特战队员张毓圆满完成任务，耗时二十年。”
“张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她吗？”兰岸听到她的声音，眼眸里淬着些许冰冷。
“首领，我不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她醒来之时，就是首领的计划启动之时，我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少量的必需用品与身份铭牌。”
兰岸始终背对着她：“你装死装得那么像，她那么单纯，对你的死，她深信不疑。”
“首领，苏惑那丫头把我背到荒原，我还是头一次被那么多兽人围猎，差点真的变成死人了，现在想起来都还感到心悸。”
009：兽人开始进化了
“我不是去救你了吗？”兰岸的语气一冷：“把你身上的追踪器取下来，交到安全指挥中心，顺道找楚菲给你一个换新的身份铭牌。”
“那我可以重新回到你身边工作了吗？”她终于回到l区，忽略兰岸的愠怒，高兴得直跳脚，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
“回家好好洗洗，你身上的恶臭味实在太浓了，也只有苏惑能容忍你。”
兰岸回头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苏惑把她当阿妈，去荒原冒险，只为放任她变成兽人，不顾生命危险做这一切，都是源于她对张毓的不舍与依恋。
而张毓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苏惑醒过来后，张毓就迫不及待地联系l区，然后想办法离开她。
兰岸打开园子的大门，家里的佣人立刻上前关掉大门。兰岸在月光下踱着步，道路两旁的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脑子里全是刚才苏惑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不该继续这样，在这弱肉强食的末世，如果无法强大起来，就只能死。
……
苏惑回到家，站在自家屋子面前，望着房屋上下左右前后围好的铁栅栏，心里面空落落的。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空无一人的家，也没有勇气面对这未知的世界。她站在门前，迟迟没有打开铁门。
夜已经很深了，入夜之后，进了末圈，就不再归边防营管。此时的街道上除了区管营街巡部的巡逻队以外，几乎不会有人出现，想起刚才兰岸说的那个中级兽人，苏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兽人开始进化了吗？
人类呢？人类是否还在原地踏步？
正想得入迷，身后的街道上响起脚步声，那是脚踩过泥土的声音，咯吱、咯吱、咯吱，虽然很轻微，却又清晰地传到苏惑的耳朵里。
脑中突然闪过被兽人围猎的场景，这时候出现在街道上的，要么是巡逻队，要么是长生者，要么是兽人，普通人可没那个胆子，大晚上在危险的街道上乱晃。
如果没有遇到兰岸，她会骗自己说身后的脚步声是某个夜猫子长生者传来的，这声音也不像巡逻队。
她颤颤巍巍地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假装若无其事的打开铁门，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苏惑微微侧目，瞥见身后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完了。现在如果跑进屋的话，肯定会激怒身后的兽人，若是兽人跟着进了她家，后果则不堪设想。
她家被铁栅栏围得严严实实，身为长生者，除了速度快，饭量小，目前还没发现别的优点，寿命长不长，需要等到以后才能验证。
兽人一旦跟着她进了屋，作为长生者速度快的优势也没了，她那么瘦弱，要么被吃掉，要么变成兽人。
斟酌一番之后，苏惑决定反向逃走，兽人的速度不如她，只要她不停地跑，一定能甩掉兽人的追捕，即使甩不掉，只要遇到巡逻队就得救了。
下定决心后，便立即转过身准备逃走，却不曾想，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
一头乌黑的短发凌乱地贴合着额头，眉毛被垂下的头发半遮半掩，隐约可见他坚硬的眉骨，长长的睫毛下，眸中带着淡淡的红色。
脸上轮廓清晰，高高的鼻梁像一条垂直的线，他的鼻子比兰岸的还要好看。嘴唇不厚不薄，与整个五官完美地搭配在一起。不知是月光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皮肤异常的白。
眼睛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光亮，微红，熠熠生辉的样子。眼底却透着不可摧灭的坚定，神色看起来有些阴郁？有些难以置信？
苏惑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到底想表达什么，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牛仔衣，搭配着黑色的t恤。
上半身看起来还算正常，下半身却穿着一条残破的运动裤和一双破破烂烂的皮鞋，这下，他的脸也拯救不了这诡异的穿衣风格。
“s……”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苏惑见他准备开口，迅速接过他的话，既然会说话，就代表他不是兽人，这世上哪有兽人长得这么好看？
“h……”
“你连我名字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我叫苏惑？”苏惑见他准备喊自己的名字，难道是阿妈生前认识的人？
男人指着她脖子上晃来晃去的身份铭牌，没有继续说话。
苏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身份铭牌在胸前晃荡，自己的信息全都暴露在男人眼前，瞬间明白了过来。既然不是认识的人，就没必要和他多说什么。
“夜深了，你快回家吧！”苏惑走进铁门，随手锁上。再次抬眸，那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她。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苏惑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快回家吧！这里晚上很危险。”
说完，她转身走到第二道门前，打开房门，随手锁上。那个人站在原地，听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静静地站在这栋被铁栅栏围起来的房子前，眼睛一直盯着那两道门。
苏惑走进房间，过了许久，心情才得以平静下来，阿妈没了，今后就得一个人生活，她必须打起精神才行。
至于l区首领兰岸的提议，她也想当那什么边防营的边防长，怎么当？直接跑去安全指挥中心，告诉首领，她是个长生者？
听阿妈说，生物研究院就在安全指挥中心旁边，万一新首领贼心不死，将她抓去研究可怎么办？那个长生基因到底是什么？
苏惑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思忖着边防长的事，忽然瞥见那染了暗黑色血液的床单，苏惑突然就怔住了。
兰岸说得没有错，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不会畏惧危险。只有她强大了，才能尽自己所能保护像阿妈这样弱小的人。
苏惑苦笑了一声，抬手擦了擦即将溢出眼眶的泪珠，自言自语道：“不哭了，不哭了，想想怎么活下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快步走上前，将沾了血的床单取下，从衣柜里取出另一套床单换上。从今以后，她要独自在这世界闯荡了。
010：被喂养的宠物
拿着床单走进浴室，看见洗簌台上放着的匕首，苏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将它与床单一起清洗一遍。床单上的血痕是清洗不掉了，但是能减淡恶臭味，她也洗了个澡，在衣柜里找了另一件衬衫换上。
收拾完毕之后，她才躺回床上，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她遇到了l区首领兰岸，还有另一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穿衣打扮迷之审美的男人。
她的阿爸是谁呢？从没听人提起过，她才醒过来两天的时间，以后还有机会了解这个世界。想到这里，苏惑突然惊起，脑中生出一个打开门看看那个男人是否还在门外的想法。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不是她贪恋什么男色，s区过于弱小，这里经常被兽人袭击，万一他被兽人抓走怎么办？放任一条无辜的生命被夺走，她做不到这么残忍。
苏惑打开第一道门，铁栅栏外已经没有人影，看来是她多想了。她转身关上门，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不知道的是，她担心的男人此时正站在边防道上，隔着两层通电防护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窗户。
苏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过去，等她再次醒过来打开窗帘时，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上，光线穿过通电铁丝网的空隙，在边防道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一队巡逻小队经过窗前的边防道，通电铁丝网外并没有兽人的踪迹。
苏惑洗簌过后，准备去边防道上碰碰运气，如果能再遇到林廖，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苏惑打开门，发现门前放着一盒橘子罐头。
她不可置信地走到橘子罐头跟前，弯下腰确认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之后，捡起橘子罐头，抿唇浅笑起来。
又多了一份吃的，只要保住这条小命，在这末世生活下去也没那么难嘛！这样想着，将橘子罐头捧在手心里，兴高采烈地进了屋，将橘子罐头藏进衣柜里，与装压缩饼干的铁盒子放在一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在边防道上走了好一会儿，哪里有什么巡逻队的影子，就连通电铁丝网外也没有兽人的影子。等到天黑，没有等到林廖，这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去。
第二天，苏惑再次打开家门，一盒秋刀鱼罐头侧躺在门前，放的位置也不是很规则，看样子是有人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扔进来的。
苏惑捡起秋刀鱼罐头，藏进衣柜里。吃的食物这么难求，不要白不要，可是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给她扔食物，她突然有种变成别人喂养的宠物的错觉。
没再多想，她走上边防道，这次遇到了巡逻队，可惜队长不是林廖。
“大哥。”苏惑跟上前，准备与那巡逻队的队长搭话。
那巡逻队队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面黄肌瘦，身材弱小，不屑地回答：“滚开，别打扰老子巡逻。”
“唉？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呢？”苏惑听到他这语气，直接将自己的鄙视说出了口.：“官职不大，脾气不小，有本事报上你的身份。”
“第八巡逻队队长，至于名字，你不配知道。”
“你的名字肯定很难听，不然怎么不敢说？”
“再废话将你扔出去，通电铁丝网外的兽人欢迎你，有什么话找它们说去。”
“切~”这是苏惑见过的第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这样的人，高傲自大，瞧不起别人。他的做法很容易让别人感到自卑，很容易让别人心凉，真是个可恶的人。
算了算了，以后看见这个人，绕道而行就是了。
“唉~”苏惑叹息了一声。
第三天，她终于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在秋刀鱼罐头、压缩饼干和橘子罐头之间挣扎徘徊了片刻之后，将手伸向橘子罐头。吃饱喝足，打开房门准备再次踏上边防道寻找林廖。
自从兰岸说了希望她当上s区边防长之后，林廖就成了她迈出第一步的突破口，成天连吃的都不去寻找，光顾着找那个林廖。
边防道是末圈外围的防线，比末圈还大，想要在同一位置找到林廖，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打开房门，她四处看了看，在墙角处发现了一盒新的橘子罐头。到底是谁每天给她送食物，她虽然是s区的居民，可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这几天正四处寻找巡逻队队长林廖，送食物的人应该不是他。
但也不可能是那晚上遇到的男人，他自身都难保了，说不定那晚在街上晃，被兽人抓走了也不一定，难道是兰岸？
脑中闪过这个想法，苏惑的心跳突然加速。兰岸与她说话的语气自来熟，说不定他想要将她带去l区也不一定，毕竟在这末世，长生者是特殊的存在。
他作为l区的首领，广揽贤才才能保证l区一直立于繁荣之地。也不对，如果兰岸想将她带去l区，就不会说什么希望她当上s区边防营边防长的话。
可给她送食物的人又是谁呢？应该是兰岸，难道他不能对她一见钟情吗？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苏惑认定了这些食物是兰岸送过来的之后，喜悦的情绪占领了大脑以及心脏，没想到兰岸是这么温暖的一个人，默默付出，悄悄感动她。
想着想着，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脑上，抬脚踏上边防道。
今天也看到巡逻队的身影，队长不再是昨天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苏惑害怕他像昨天那个人一样，又害怕错过这次询问的机会，眼见着巡逻队就要走远，她来不及仔细衡量，跑上前拦住巡逻队队长。
“大哥，你认识林廖吗？”
“林廖？你说的是第二巡逻队队长林廖？”
“对对对。”苏惑点头如捣蒜：“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啊！边防营外贸部去c区押运一批交易物资，人手不够，抽调了巡逻部的第一、二、三小队和特训部的所有成员。林廖就在这次押运人员的名单里，他们应该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惑听了这话，心里的恐惧被放大，这是什么世道，有去无回？她不敢相信她认识的人就这么离开，林廖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他能安然归来。
011：送橘子
“昨夜，边防道第八巡逻队队长被一个兽人拖走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全指挥中心搜救部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死在荒原上，保护服的背后有一条长长的拖痕，身上没有任何咬痕，他是被活活拖死的。”
“你的意思是……”苏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兽人虐待而死？”
“也有可能是他穿着保护服，兽人无从下口，却又舍不得将他放掉，这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它们、它们也太可怕了。”苏惑的身体开始颤栗起来，穿着保护服也难逃一死，这担惊受怕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你说我们待在区里的人都这么危险，他们出外勤的人能安然无恙吗？没有长生者打头阵，他们活着回来的几率不会很大。”
“你、你们不是穿着保护服吗？活着的几率应该要大一些才对。”
“你说的没错，可是穿着保护服就能安然无恙的话，第八巡逻队队长是怎么死的？”
苏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昨天凶她的第八巡逻队队长，被兽人抓走了，虽然很同情他的遭遇，但苏惑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恶有恶报。他一作恶，恶报就到了。但这恶报，有些重了。
目送巡逻队离开，苏惑站在通电铁丝网旁边，望着远处的荒原，心里祈祷着林廖能安全回来。
s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前首领造的孽，长生者本来就不多，她还对他们做出那样的事，为了所谓的长生基因，这代价也太惨重了。
长生者不敢来s区，s区每次派出去押运物资都会损失大量兵力，这就是s区越来越弱的根本原因。
直到天黑，苏惑才想起，她该回去了。
或许是对这世界有太多疑惑，还没完全了解这末世的残酷，仗着自己是长生者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身后传来熟悉的呜咽声，苏惑恍然回过头，远处有两双暗红色的眼睛。
反应过来，立即往家的方向奔去。
跑得太急，眼看着就要撞上铁栅栏，一只大手挡在铁栅栏上，想象中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苏惑抬起头，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兽人也跟到她家门外。
她今天出门没有带阿妈留下的匕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躲过兽人的攻击，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急得差点哭出声。
男人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将手中的东西塞到她手里，随即闪身绕到兽人身后，生生扭断了两个兽人的脖子。
苏惑吓得噤了声，借着微光看着街道上忙碌的身影，他正拖着两个兽人的尸体往末圈出口处走去。
没过一会儿，他又以极快的速度赶回来，看到苏惑还站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泥灰，询问道：“能不能去你家洗一洗？”
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惑这才回过神，慌忙掏出钥匙打开两道门，待他走进来，又迅速锁上。
走进屋，苏惑打开房间的灯光开关，暖暖的灯光充满整个房间。她指了指浴室的位置，低下头才发现，手中竟拿着一盒黄桃罐头，原来这几天送食物的人不是兰岸，而是他。
她悄悄打量着他的背影，他的身材在这低矮的小房间内显得格外高大，目送着他走进浴室，苏惑将手中的黄桃罐头藏进衣柜里。
站在窗边，掀开窗帘，看着铁迹斑斑的铁窗，缝隙中隐约可见通电铁丝网外那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想起刚才千钧一发的那一幕，苏惑打了个寒颤，立即将窗帘拉了下来。
回头一看，那人还没有从浴室中出来，浴室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苏惑想起阿妈死得无声无息的事，他会不会在刚才与兽人搏斗的时候受伤了？
想到这里，苏惑快速跑到浴室门前，猛地推开门，瞧见他怔怔地站在水龙头旁边，双手垂在大腿两侧，手上沾染了兽人的血迹，此时正散发着阵阵恶臭。
恶臭？
苏惑害怕自己想的那一幕会发生，慌忙跑上前，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有摸到伤口以后又将手伸到他的胸口。
苏惑并没有半分轻薄的意思，她只是想亲自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不想让他像阿妈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她接受不了第二个人死在这间小屋子里。
脑子里只顾着眼前人是否受伤，哪里还记得什么男女有别。
男人的脑回路也是个清奇的，他任由苏惑在自己头上、胸前胡乱摸一通，又在后背上胡乱摸一通之后，看着眼前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摸的苏惑，忽地开口道：“我没有藏黄桃罐头，今天没有找到橘子罐头，找到的食物都给你了。”
“……”苏惑听到他这句话，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慌忙转过身背对着他，免得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不、不是，我只是想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这个人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家伙，谁会在他的头顶找黄桃罐头？
“没有受伤。”男人老老实实地回答，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小欣喜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你还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苏惑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岔开话题缓解自己的窘迫。
“你问我？”男人嘴角逐渐僵硬，语气里带着轻微的失落。
“对啊！我叫苏惑，姓苏的苏，疑惑的惑，s区居民，住在末圈十八栋。你呢？你身上没有身份铭牌。”苏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这人真奇怪。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淡淡：“宋橘子，没有固定的居所。”
“噗……送橘子？”苏惑听到他的名字，捂嘴笑了起来：“这个名字是你阿妈给你取的？”
宋橘子垂下眼睑盯着脚上那双烂皮鞋，眼中掠过一丝忧伤：“我没有阿妈。”
“那这个名字到底是哪个土包子给你取的？我以后要不要叫你宋橘子罐头啊？或者宋秋刀鱼罐头，或者叫宋黄桃罐头，你给我送了不少罐头。”
“……”
苏惑捂嘴笑得欢实，不经意间看到宋橘子愁眉苦脸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立即收敛了笑容。
012：歪主意被看穿
苏惑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取笑你的名字，我也不该说给你取名字的人是土包子，你打我吧！”
宋橘子听了她道歉的句式，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缓缓地回答：“我不打你，我会亲口咬……亲口说没关系。”
“真的，你要是觉得我有错，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你没错。”宋橘子无奈地回答道。
“……”苏惑看着像跟木桩似的站在原地，只有嘴巴与两只眼睛还在动的宋橘子，浴室内的恶臭味久久不散：“你不是要洗一洗吗？”
“我不会洗。”
“胡说，你不会洗漱，骗谁呢？”苏惑毫不犹豫揭穿了他：“我不信在这末世，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还能活到现在，难道你不是人？”
“我是……”后面的话，宋橘子没有说出口。
“既然你是人，为什么不会洗漱？”苏惑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想撩我？”
“我……”宋橘子的歪主意被看穿，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你不是最喜欢这一套吗？以……”
“可惜你用力太猛了，你这是在暗示让我帮你洗澡对吗？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就算人家女孩看着你这张脸，对你产生了什么想法，也会被你吓跑的。”
苏惑又打断了他的话，对他的行为分析了一通之后，颇有成就感地看着他，一脸你已经被我看穿的傲然模样。
苏惑的视线落到他的运动裤和皮鞋上，皱了皱眉：“谁教你的运动裤搭皮鞋？”
“不是你……”
“当然不可能是我，我可没有这种奇怪的审美。”苏惑摇了摇头：“快些洗漱，夜深了，该休息了。”
“嗯！”
苏惑走出浴室，没多久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她家只有一间浴室和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衣柜、床头柜以外，就剩一张不大不小的床。
等待的这段时间，她不敢坐在床上休息，只要一接近那个位置，脑子里总会浮现一些诡异的想法。
她若是躺在床上，而浴室里的人正在洗澡，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等待自己的男朋友，要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似的。
苏惑晃了晃脑袋，站在窗前，盯着那洗得发白的窗帘。
没过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打开，宋橘子光着上身，异常白皙的皮肤上凝着许多小水珠，湿漉漉的头发被他拨开，露出好看的额头，手里正拿着苏惑家唯一的毛巾。
苏惑回头盯着宋橘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忽地，小水珠从他的下巴上滑落，掉在他的锁骨上，迅速与其他的小水珠凝聚在一起，顺着他优越的身材往下滚落，苏惑的视线也跟着那滴小水珠一起移动。
小水珠从锁骨滑落到胸口，又从胸口滑落到腹肌上，最终浸入他运动裤的裤腰带里。
苏惑咽了咽口水，连忙收回视线，别开脸。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比之前更加强烈了一些。
“宋、宋橘子，你还不快把衣服穿好，我家就我一个女孩子，莫非你想勾搭我不成？”
“……”宋橘子拿着毛巾的手一滞，怎么又被她看穿了？
“怎么不说话？你就是想勾搭我对不对？你还真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
“我没有。”宋橘子焉焉地穿上黑t恤，微红的眼睛幽怨地盯着苏惑的背影，将那身灰蓝色的牛仔外套随手丢在床头柜上，便一屁股坐在床上。
“夜深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天一亮，就赶紧离开我家。”
“可是……”
“没有可是。”苏惑坚决地打断他。
转过身背对着他，准备去洗漱，想到之前这个人对她做出的行为，心里有些忐忑，若是她洗澡洗了一半，这个人突然推门而入怎么办？
刚才见过他的身手，八成是一个练家子的长生者。她在他面前讨不到一点好处。待会儿要好好探探这个人的口风，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还真是大意，人家帮她杀了两个兽人，她就感恩戴德将他放进屋。
“宋橘子。”苏惑转身看着坐在床上搓头发的男人：“你就坐在那里，不许动。”
“嗯！”宋橘子正坐在床边搓头发，听到她的声音后，双手滞在原处，目送她走进浴室，他听话地坐在原处，保持着搓头发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苏惑洗漱完毕，走出浴室望着保持着搓头发动作的宋橘子，莫名其妙地走上前：“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累吗？我叫你别动的意思是别走进浴室，不是真的要你定在原地。”
“这不是你……”
“你不会是个少年痴呆吧？”苏惑又打断他的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毛巾，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个老年痴呆。”
“你是长生者？”苏惑听了这话，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兴奋地望着他。
“算……是吧！”
“呃……”苏惑见他模棱两可的样子，刚才燃起的热情瞬间减退：“算是吧是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宋橘子抬眸，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对着这双清澈的眼睛，无法说出实情，于是垂下眸：“我前不久才来s区，只是想找个稳定的居所，观察了很久，末圈的位置上，就你家最安全。”
“你接近我的目的就这么简单？”苏惑拧了拧眉，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对啊！末世生活不易，今后有我在，你会轻松很多。”宋橘子循循善诱。
“你说这话，怎么感觉是我离不开你似的？”
“是我离不开你。”宋橘子脸不红心不跳说完这话后，继续补充道：“以后就由我找食物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等等，我怀疑你又在撩我了，好好说话。”苏惑打断宋橘子的话，他对谁都自来熟吗？
“从今以后食物由我来找，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觉得男女有别的话，你可以……”
“我可以叫你哥哥对吧？”苏惑又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以。”宋橘子的脸色黑了下来：“我这么白，你和我的肤色不一样，我们不可能是兄妹。”
013：不打床的主意
“我觉得你说这话很容易被打。”
“对不起。”宋橘子小声道歉，垂着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咳……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惑见他自责，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这人也太认真了吧！
宋橘子听了这话，缓缓抬起头来，面色毫无波澜，啪嗒一声倒在床上，大手托着脸颊，右手手肘撑在床上，左手拍了拍床上的空位置：“夜深了，该休息了。”
“……”苏惑瞪大了眼睛，望着床上眼神微眯的宋橘子：“你干什么呢？不是说了男女有别吗？我们什么关系，怎么能睡在一张床上？我们很熟吗？”
“那……”宋橘子欲言又止。
“给我起来，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床。”苏惑许是气急了，动手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他倒也没有反抗，顺着苏惑的动作从床上爬起。
“那我……”
“除了床，你爱睡哪里睡哪里。”
“嗯！”宋橘子点了点头，便在床边蹲了下来：“需要我关灯吗？”
“关了吧！”
苏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许是太累了，没过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黑暗中，一双微红的眼眸一直在床边注视着她。
尽管他只看得见苏惑的轮廓，还是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描摹着她脸上的轮廓，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心里安定了许多。
太阳升起，苏惑睁开眼睛，宋橘子安静地趴在床边。乌黑发亮的发丝贴着额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眉头紧皱，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苏惑怔怔地望着他，这一幕怎么有一丝岁月静好的感觉？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错觉呢？苏惑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进浴室。
宋橘子从床边爬起，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神色黯然。
苏惑从浴室走出来，见他呆愣愣地站在床边盯着浴室的门，吓得身形一歪：“你怎么还不走？昨晚收留你，就当是报答你给的那三个罐头的恩情，你别妄想留在这里。”
宋橘子眉头皱得更深了，张了张嘴：“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橘子罐头。”
“咳……不是，我自己能找到食物，不需要你接济。”
“我绝对不打床的主意，只要你给我留一个位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那么好骗吗？”苏惑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她连这个世界都不了解，怎会了解这个人的为人？仅凭他几句话就信了他，万一他只是看上了这处安全居所怎么办？
看上这间屋子也没关系，怕只怕他是个谋财害命的主，更何况他还是个练家子的长生者。这么有能力，不去l区，不去c区，要来这弱小的s区和贫民窟的她搭伙过日子，还说什么他负责找食物养家的鬼话。
他的话，拿去骗三岁小孩，人家都不会信。在这末世，人人自危，信任是最廉价的东西。
苏惑刚刚失去自己的阿妈，也才认识这世界的冰山一角，这几天的经历足够让她震撼，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宋橘子见她态度坚决，有些急了：“你看，我穿着运动裤和皮鞋，你知道我……”
“我怎么会知道？你穿运动裤和皮鞋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惑有些恼，这人还赖上了，她就不该起恻隐之心：“你这奇葩的审美有必要炫耀吗？很丑好吗？”
“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
“我先走了。”宋橘子抬眸，深邃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表情失落迷茫。说完这话，拿起床上灰蓝色的牛仔外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关门声传来，苏惑望着被关上的房门，有些不解地摸着后脑勺，自顾自地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想不通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用意，索性将他抛之脑后。重新坐回床上，脑中想起阿妈在时的场景，几天过去了，不知道兰岸有没有安置妥当阿妈的尸体？
如是想着，心里萌生了闯一闯l区的念头。有了这个念头，苏惑打开房门走上边防道。她在边防道上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巡逻队，趁四下无人，白色的身影掠过，s区已经被她甩在身后。
这是她第二次脱离s区的保护，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在荒原上，白天的视野比夜晚要好一些，向远处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四周不仅没有建筑，还寸草不生。
脚下是棕红色的泥土，空气湿热不已，给人一种粘稠的感觉。继续往前走，微风袭来，卷着浓烈的恶臭与腥味扑向她的鼻腔，引得她一阵作呕。
暗骂了自己好几句矫情，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继续往前走去，这才想起，她并不知道l区的具体方位。s区的影子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好像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呜~”
正当苏惑处于焦虑之中时，忽地听见一声呜咽声。她心里开始慌乱起来，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她该往哪个方向跑呢？
思考之间，兽人似乎发现了落单的她，越聚越多，比那天晚上见到的还要多。大部分兽人衣衫褴褛，穿得破破烂烂，衣服上全是血渍与泥尘。
它们全身布满黑筋，黑筋交错之间，极白的皮肤被阳光反射得明晃晃的。远远一看，是一个个黑白相间，张着嘴，露出獠牙的怪物。苏惑的身子开始打颤，她从没见过那么多兽人龇着獠牙、流着口水向她走来的场面。
在这种时候，兰岸的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脑中，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遇到别人相助。就算她是个长生者，除了速度快，她一点武力值都没有，速度快的优势也就减弱了一大半。
这个世界已经到了随处可见都是兽人的地步，人类的数量远远低于兽人，人类文明还能存在多久？
哎哟哟，急死了，现在可不是担心什么人类文明的时候，苏惑暗骂了自己几句，现在是该想办法怎么逃走才对。
跑吧！用尽所有力气逃跑，一旦被兽人抓住，身上的力气就再也使不出来了。
如此想着，苏惑转身准备逃跑，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干净的兽人向她走来，它皮肤表面的黑筋没有其他兽人多，眼睛的颜色也不是暗红色，而是正红色。
014：中级兽人一号
嘴里的獠牙比其他兽人要短很多，它也不像其他兽人一样，看见人就流口水。站在兽人群之首，它勾了勾右边唇角，似在嘲笑苏惑的不自量力。
苏惑见到这番景象，连害怕都忘了，怔怔地望着那个展现邪魅一笑的兽人，不是说兽人没有意识吗？他为什么和其他兽人不一样？
难道它是中级兽人？那晚听兰岸提起过，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中级兽人，她又遇到像上次那样的情况了吗？
那晚兰岸将兽人群中唯一一个中级兽人的尸体带回了l区,如果中级兽人的出现连兰岸都觉得新奇，这就说明迄今为止，人们发现的中级兽人并不多，可她为什么运气这么好，每次逃出s区都能遇到中级兽人。
如果她像兰岸那样厉害，或者有宋橘子一半的能耐，现在也不至于呆滞在原地，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想到这里，苏惑不再对兰岸的建议抱着犹豫的态度，他说的很对，不是每次遇险都能遇到他，弱小的人在这世界根本没办法生存。
“呜~”
兽人的嘶鸣打断了她的思考，丑陋不堪的兽人向她靠拢。她再一次被围在兽人中间，为首的中级兽人伸手制止了其他兽人张牙舞爪的行为。
苏惑被围在一个直径为两米的圆圈里，她站在圆心的位置，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浓烈的恶臭味将她熏得晕头转向，周围的兽人止不住地流口水，一个个蠢蠢欲动，仿佛在等那中级兽人一声令下。
中级兽人靠近苏惑，她害怕得上下牙开始打颤，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作为食物的自觉，她还是有的，或许，她是这世上最怂的长生者。
“你……你……”
“……”苏惑只顾着害怕了，耳边全是兽人的低吟声，完全忽视了这个中级兽人发出的‘你’字。
“嗷~”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在苏惑耳边想起，紧绷的心弦瞬间断裂，她被吓得啪嗒一声跌倒在地。
苏惑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传出粗重的呼吸声。如果这就是她的宿命，她只好闭上眼认命了，实在没有能力反抗。
然而，这声嚎叫过后，周围兽人的低吟声变得轻微了许多。
中级兽人蹲下身，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你……你……别……害……怕……”
心跳狂乱不已的苏惑听到这句话，缓缓睁开眼睛，中级兽人蹲在她身边，怎、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邪魅一笑，嘲笑她自不量力，现在怎么蹲下来和她说话了？
“你……”苏惑极度恐惧的内心得到一丝舒缓，还好现在还没被吃掉，能多活一秒钟，也是赚了：“你在和我说话？”
“我、我是、我是……一号。”
苏惑看着它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手上的动作很快，语速却极其慢，甚至很结巴。它说话的样子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难道这就是中级兽人的特征？
他说自己是一号？一号什么？什么一号？难道名字叫一号？
“你的名字叫一号？”
“……”一号迅速点了点头，能用动作交流就绝不说话，用语言交流实在太累了。
“你、你不吃我？”苏惑依旧心有余悸。
“不、不……”一号呜咽了一声，说话实在太难了：“吃……”
苏惑见它说话大喘气，一时没明白它是吃她还是不吃她，内心已经减淡的恐惧再次升腾起来。
“我、我……”一号再次呜咽了一声，为什么要说话，与人类交流实在太难了：“见……见……过你。”
“你、你说你见过我？”苏惑被它带歪，也跟着结巴起来。
“……”一号又猛地点了点头。
“你在哪里见过我？”
“你、你家……”一号烦躁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愤恨地掐了自己的脖子一把，它有很多话想说，就是无法连贯地说一句话：“窗……”
“嗷~”
一号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远处传来一声低吼，围在苏惑周围的兽人为之一震，一号更是被吓得跌坐在地。没过一会儿，一个黑影出现在兽人群周围，苏惑身后的兽人群发出一阵哀嚎，三三两两地跌倒在地，彼此重叠在一起。
听到打斗声，苏惑闻声转过头，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挡住她身后的阳光。风吹乱了头顶的碎发，阳光照着他乱糟糟的脑袋。剑眉紧皱，他的视线落到一号身上，微红的眼中透着丝丝寒光。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将皮肤衬得更加白皙，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覆在唇上，轻轻摩挲着，微微歪着头：“谁让你动她的？”
苏惑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橘子，眼睛都看直了。原来运动裤搭配皮鞋这种奇葩的审美不是他真实的审美，可他今天穿的这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在末世，金银珠宝贬值，吃穿用度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的穿着看起来像某个区的首领或者是某个区高层级别的人物，与他先前说的居无定所相悖论。
正当苏惑脑中疑惑之时，一号的领子被宋橘子一把抓住，黑影一闪而过，眼前没了宋橘子和一号的身影，苏惑连忙爬起，朝着黑影的方向追去，此时正是逃离那群兽人的好机会，一号不在，那些兽人还不把她裹腹了？
不知过了多久，兽人群被她甩在身后，她追着宋橘子来到一处岩石堆附近，还没来得及叫住宋橘子，只见他长臂一挥，一号被他重重摔在不远处的岩石上。
苏惑见他屹立在岩石堆前，冷眼看着岩石堆上奄奄一息的一号。她连忙跑上前，查看了一号的伤势，他的后背被摔断了，流出的血并不是暗黑色，而是暗红色。
“宋橘子，你怎么把他打死了？”苏惑看着奄奄一息的一号，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救他。
“你又想救他？”
“什么叫我又想救他？”苏惑就不明白了，她什么时候救过兽人，这宋橘子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是不是想将他带回s区，养在身边？”
“……”宋橘子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她便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它进化了，它正在朝着正常的方向进化，或许有一天，它能变正常。”
015：长生者不好吃
“它进化不了了。”
“为什么？”
“让它进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苏惑被他的话弄得像个丈二的和尚。
“没什么。”宋橘子别开脸。
“它怎么办啊？”
“如果你非要救它的话，我答应你不烧死它，它会自己醒过来。”宋橘子依旧拧着眉，向她伸出一只手：“过来，我送你回去。”
阳光照在宋橘子的身上，照在他伸过来的手掌心里，阳光下，宋橘子的皮肤白得刺眼，他的肤色可以与一号相媲美。
苏惑迟迟不肯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固执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苏惑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拗不过他，这才将手掌放在他的手心里，明明头顶是炙热的烈阳，他的手心却很冰凉。
苏惑的手在宋橘子的手心里显得格外娇小，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惑的手包裹住：“我说过我有用。”
“我、我知道。”苏惑有些别扭地跟在他的左后方。
“……”宋橘子没有再搭话，牵着她往s区的方向走去。
“唉？”苏惑感到有些疑惑，按理说宋橘子也是长生者，他的速度为什么这么慢，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声：“宋橘子，你不是长生者吗？为什么速度这么慢？”
“你刚刚受了惊吓，不适合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宋橘子头也没回，从容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哦呵呵。”苏惑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的手好凉啊！”
“我冷血。”
“还有这种说法？”苏惑被他的冷笑话堵得哭笑不得。
漫漫无际的棕红色荒原上，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宋橘子，大手牵着一身白色衬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的苏惑。两人之间隔了半米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风卷着腥味与恶臭迎面扑来，苏惑下意识往宋橘子身后躲了躲，宋橘子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边走一边站直了身体为她挡去飞尘。
风拂过，苏惑重新走回他身旁，他的发丝被风吹乱。苏惑侧目，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宽阔的左肩，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不知道宋橘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难道只是为了住她家的房子？
“宋橘子。”
“嗯？”许是许久没有开口的原因，清澈的声音变得有些黏糯，他是个算不上温柔的人，这声疑问却极其柔和。
“你不是说你居无定所吗？你的西装看起来不像普通人能穿的。”苏惑心直口快，趁这个机会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去兽人占据区找的。”
“兽人占据区？”
“末世爆发已经快半个世纪了，服装这种产业早就停产了，兽人没有穿衣服的意识，它们变成兽人之时穿的是什么，变成兽人后就会一直穿着那件衣服，所以在兽人占据区的城市中，那些服装店还没有被动过。”
“你疯了吗？”苏惑一恼，想要甩开他的手。
宋橘子感受到她的动作，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淡然道：“别闹了，这里是荒原，还在s区的辖区，这里是兽人最多的地方。”
“我、我竟然没有走出s区的辖区？”苏惑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没有，s区附近，方圆百里都是棕红色荒原，知道这里的泥土为什么是棕红色的吗？”
“不知道。”
“泥土中混着太多人和兽人的血。”
苏惑听了这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宋橘子这么一说，总觉得身后有兽人跟着，于是后脊开始发凉，她的被害妄想症又开始发作了，总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挂在这荒原上。
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往宋橘子身边靠拢，害怕之余，还好奇宋橘子为什么敢只身一人前往兽人占据区。人比人气死人，同是长生者，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宋橘子，为什么要去兽人占据区冒险？你不怕死吗？”
“你不是嫌弃我审美差吗？”
“你、你以为换了一身西装，我就能让你住进我家了吗？”苏惑有些内疚，如果不是她说了那些狠话，宋橘子也不至于去兽人占据区冒险，可她还是嘴硬，不肯对宋橘子服软。
“那我做你的保镖怎么样？条件就是给我一个稳定的居所。”宋橘子微微侧过脸，严肃认真地看着她。
苏惑伸出左手扣了扣脸颊，别过脸去：“那、那你还要负责找吃的。”
他救了她两次，如果到现在还怀疑他，未免疑心太重。她是个乐观大方的人，既然有免费的保镖，不接纳他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
“好。”这句回答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一个人独闯兽人占据区。”话语间，透着对宋橘子浓烈的崇拜之情，连苏惑自己也没察觉到。
“兽人占据区有那么可怕吗？”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都快被吓死了，我还以为今天就要交待在这荒原上了。”苏惑听到他不解的语气，有些委屈地嘟囔道。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害怕，兽人不吃长生者。”宋橘子解释道。
“为什么？”苏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她对宋橘子的话表示怀疑：“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证明兽人不吃长生者，只是它们吃不到而已。”
“不好吃，所以不吃。”宋橘子说这话时，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往事，语气比之前更加柔和，可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你在哄骗我。”苏惑笃定地回道,兽人还挑食？骗谁呢？
“按理说，兽人和长生者出现的原理都是一样的，他们是同类，只不过生活习惯不一样而已。”
“药物注射，药物注射，阿妈说过的。”聊起这个话题，苏惑来了兴趣：“你知道长生者的由来吗？”
宋橘子听到她念叨着她的阿妈，脸色沉了下去：“不知道，我只能猜到兽人和长生者是同类。”
苏惑听了他的话，垂下头叹息了一声，为什么没有人知道长生者的由来呢？难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探究过这个问题，没有人想去改变这个世界的现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