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诗书成句
静谧的午后只有微风在浮动,浅浅的光晕在湖水微微皱起的波纹处若有若无的折射出七色,琳琅院中,丫鬟小厮们站在八角亭边上等待一位衣着淡雅却也华丽的女子停笔。
女子手持朱笔,在给梅花的边际润色。寒雪腊梅,苍白一片中红艳撩人。女子UU小说的一株红梅除了凌冽的寒骨,还多出了一种令人侧目的媚色。
正是人如画,女子便也是令人不禁炫目的美丽,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圆润清明的星眸,小巧的鼻子,淡淡红色的樱唇,一张鹅蛋脸因消瘦更显得尖细,不似本朝多数女子的丰润反而多出一丝丝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来。
此女子便是京城陈国公府上的外姓小姐,孙笑书。一年前刚好及笄,已与当朝六王爷有了婚约,于年初嫁与六王爷林君炎。在京中人士看来,这并不是一门好亲事,原因多为简单,无非便是这六王爷林君炎的名声和前途不当好。
传说中,早年权倾朝野的六王爷林君炎在战场上历练时期被奸人所害,一张本是俊美的脸被毁,一身叱咤风云的武功也尽废,不得不放弃实权只能当个闲散王爷。若仅仅于此那倒也没什么,嫁过去好歹也是个王妃,还能得个二品贤淑夫人。可偏偏朝中当职之人都知道,当今皇上视六王爷为眼中钉,千方百计想除掉他。里面的原因,皇家辛密之事也不便外传,明眼朝臣许知一二,都猜测应是六王爷早年战功赫赫,旧部如今虽说多半早已分发各地,但心中怕是尊敬这位六王爷要甚于皇上。更有传闻,皇上是篡位得的皇位,原来真正的皇帝是六王爷。
思及此,多数人对皇上针对这位早已没有实权却依旧有威胁性的王爷之原因心中了然。明面上,暗地里,都故意疏远这位王爷,心中早就将其看成皇上总有一天一定会除之后快的人了。而也就在这时,六王爷早已过了二十岁,家中除了几房妾,正妃之位空置已久,皇上下旨命陈国公府与六王爷联姻。多数臣子还以为皇上早就放弃了针对六王爷,否则怎么会让六王爷与开国功臣,根基深重的陈国公府联姻呢?
可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是否重新站位一事,不过陈国公府复旨之时竟然将外姓小姐孙笑书嫁与六王爷,一时间又让人分不清事实真相。这孙笑书原本是陈老太君那辈的一个小妾生的女子外嫁给当时镇守边疆的孙将军做填房所诞下的女儿,按辈分来算,应属于陈陈老太君的庶外孙女。所以,孙小姐嫁给六王爷,也表明了陈国公府的态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你只是个外姓的水货小姐。
由于孙将军十几年前战死,孙笑书的娘便带着她投奔娘家陈国公府来。而那时,陈老太君也顾着多年孙笑书亲外婆与她的姐妹情谊,便也收留母女二人。陈国公府上人都称之为三小姐,但众人心知肚明,孙笑书便只是个外姓小姐,其实与姨娘们地位差不多,若不是陈老太君吩咐,估计上上下下的人免不了欺负她一顿。虽说没有人明面上欺负她们母女二人,但私底下多多少少的挤兑是有的。孙笑书的娘亲常安慰她说她们本就身份低微,若不是陈老太君发慈悲,或许现在就流浪街头死了都不知道。
孙笑书也由此养成了隐忍的性格,凡事都忍让三分,家中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无论有谁磕碜到她,都以笑容应对。就连三年前她娘亲去世,大姐姐陈芙蓉二姐姐陈巧嫣接连在一旁恶言讽刺,她都只是低头浅笑,默默将娘亲的丧失办好,便向陈老太君请命搬离原来的小院儿,来到了陈国公府上最偏远的琳琅院住下。管家的大夫人卢氏每个月五两月银往那边儿送,之外的都不曾管过。久而久之,哪怕逢年过节,众人都没想过叫这位外姓的小姐出来聚餐。若不是这一次接到圣旨说是必须与六王爷府联姻,挑一个未嫁小姐过去当正妃都没有人会想到孙笑书的存在。
当时接到圣旨的时候,陈老太君连忙让大爷陈国荣,二爷陈国栋包括一房二房的主母卢氏以及王氏商量对策。
“母妃,儿子以为,依当局朝势来看,六王爷随时会被皇上开刀,若成为亲家,我们陈国公府都会遭殃,甚至连累族人, 这门亲事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啊。”大爷陈国荣说道。话音落众人脸色皆沉,即便是像陈老太君,卢氏王氏这样深宅妇人都知道若是五年前的六王爷联姻,他们这个历经百年早已衰退的陈国公府可是连排队都排不上号的。可自从五年前新皇登基,加之六王爷毁容武功尽废,实权被夺,还有如今皇上对他的态度,六王爷恐怕早就是皇上的弃子了。若仅仅是弃子还好说,万一皇上存有诛其之心,这个风口浪尖上还要与六王爷成亲,无疑是断了陈国公府的道路啊!
二爷陈国栋说道:“母妃,大哥说的在理儿。如今大姐儿芙蓉虽说早就与安远侯府大公子定亲,只剩下二姐儿巧嫣,可不管是芙蓉还是巧嫣,谁嫁过去都是会让咱们府上受到牵连的。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本来还庆幸自家没有女儿,只有二郎还有三郎两个儿子。可是听说若是之后皇上对六王爷下手,整个陈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心中一颗巨石立刻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陈老太君手中拐杖一顿,不禁叹息道:“皇上的意思究竟如何难以揣测,怕是见我们陈国公府百年世家盘踞已久,便想将我们与被弃的六王爷联系在一起,找个由头抄我们的家啊!!”
陈老太君一言其实陈国荣陈国栋早就料到了,只是他们也不想面对事实,只能坐在椅子上不断叹气。
二房主母王氏说道:“要不我们找一人冒充府上小姐,总比让大姐儿和二姐儿去的好。”
陈老太君和陈国荣陈国栋纷纷摇头,户部对大世家的人口都有详细的登记,加之另找一人,若被发现了,陈国公府还得填上欺君一罪名。
一直未曾说话的大夫人卢氏见大爷二爷还有陈老太君已无话,便上前说道:“陈老太君,相公,二爷,我有一计,不知可否成功。”
本就无头苍蝇乱撞的几人闻言赶紧让其说出来。
卢氏看了一眼几人的神情便说道:“无论是有婚约的芙蓉还是未出阁的巧嫣统统不能嫁,毕竟芙蓉是我所出,巧嫣即便是姨娘女,但终归是大房之女。若是未来皇上真的要对六王爷动手,即便怎样我们都逃脱不了关系。可是,老太君,”她看向座上的陈老太君说道,“圣旨上只说,于三日内确定一国公府女与六王爷定亲,而我们府上还有一个小姐,半年前刚刚及笄,还未曾找过婆家。”
陈老太君看着她微微思索,猛地想起什么,颇有些震惊的看向卢氏:“你说,孙笑书?”
孙笑书三字一出口,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都纷纷神色大振,想着确实让孙笑书去嫁会好很多。毕竟她与陈国公府也只是表亲关系,若她嫁过去......
陈老太君开口制止道:“不可不可!笑书当年都已经被认作三小姐,就算她嫁过去,也是会让陈国公府和六王爷府扯上关系。”
卢氏想了想,想到了什么,不禁露出笑容,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年长了个心眼儿,便说道:“老太君不用担心,在户部上的册子并没有登记那孙笑书是我房下的三小姐。当年认亲时,正是先皇登基不久大搞政绩之时,当时户部尚书一换再换,媳妇儿就没有找到机会去将她登记在册,她现在还仅仅是寄居我们府上的庶表亲而已。到时多放点嫁妆,便也是我们陈国公府对其仁至义尽了。”
闻言,陈国荣,陈国栋眼中微微泛起希望的光芒,若是孙笑书嫁过去,以后再找个由头将她剔除出家谱,即便是以后抄家,户部册子上没有登记她在他们陈国公府的册子,抄家也不会抄到他们府上来了。
见陈老太君仍在犹豫,卢氏又开口说道:“老太君,如今大郎二郎都以年满十六,进入国子监读书,去年初试就夺得文探花武头筹,二郎已经在北大营历练半年得了少将一位。三郎虽说年仅六岁,却也拜得前帝师刘伯通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三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大姐儿芙蓉嫁给可以袭爵的安远侯大公子,巧嫣更是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去年及笄,我们都眼看着采选将至,以她的才情进宫当个贵妃也是绰绰有余。”
卢氏不亏为当家做主多年的主母,一下子便抓住了陈老太君的心,多年姐妹情根本不及陈国公府未来发展的重要。两个儿子政绩平平,可孙子孙女们可都是人中翘楚,若是让这门烫手的亲事就此害了,她百年过后怎么和老国公交代啊!
于是陈老太君点了头,这门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住在琳琅院的三年未曾出现的孙笑书三小姐也渐渐来到了众人面前,成了未来的王妃。陈老太君一声令下,从自己库房里播了好些宝贝去了琳琅院,小小一间琳琅院顿时也是满满当当。
而也就是在这时,这个三小姐早已不是原来的三小姐了。
二、不解当年情
朱笔落下,一副寒冬腊梅图完成,画风稍显稚嫩,却见未来该是何等的手笔。孙笑书让丫鬟拿来裱框,将画好好地裱好,放入了书房当中。
“你们都退下吧,我乏了。”孙笑书看着八角亭下的中小厮丫鬟说道,众人应声退下,原本满满当当都是人的琳琅院空空如也,只剩下孙笑书还有乳母吴氏和贴身丫鬟碧玉。
孙笑书并没有移步,接过碧玉沏好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琳琅院不算大,八角亭便占了好一部分,院子里剩下的只有一汪与贯通府上的小河相连的小湖面,还有周边种植的奇花异草。孙笑书看着这些东西,思绪慢慢回到了半年前自己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的事情。
上一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男友宁风睁大着血红的充满愤怒的双眼,还有他用尽全身力气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心痛和恐惧萦绕了她很久很久,死亡的窒息过后,她竟莫名其妙的重生到了这个历史上从未存在过的大周国。原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在自己的幻想中,可是一遍遍的事实告诉她,这一切真的存在。包括与原主也就是和她同名同姓的孙笑书的记忆重合的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现代新知女性,面临毕业的高校大学生,还是这大周朝陈国公府不受宠,甚至被人遗弃的外姓三小姐。而半年的时光,除了适应周边人说话的方式,学会他们的文字,礼仪,还有就是理清所有在脑海里缠绕的记忆,分清楚自己就是重生的异世孤魂,并不是这个孙小姐。
话说这个孙小姐也是命苦,自己三岁丧父与娘亲投奔娘家,十多年以来备受欺辱。三年前母亲重病去世,自己独自一人搬离原来的院子到这鸟不拉屎的琳琅院与一个老嬷嬷和小丫鬟过活。本以为及笄之后能嫁个普通人家,好好过日子。可没想那天得知自己是要替陈巧嫣和陈芙蓉嫁给随时会被皇上处决的毁容身残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六王爷。这姑娘也是个死心眼儿,得知自己毫无希望的亲事以后,多年来隐忍的痛苦爆发,竟想要溺死在这片小湖中。结果真溺死了,她这个前世被男友活生生掐死的现代人穿越过来借尸还魂成为了如今的孙笑书。醒来之时,吴嬷嬷还有碧玉看着自己大哭,弄得她一时间莫名其妙的。
在她年少的时候,对穿越一事将信将疑,毕竟有些小说说得神乎其神。可长大了,这些事情就不再信了,可偏偏就在她满怀对未来奋斗希望的时候,被自己心爱的男子掐死,竟真穿越了。孙笑书不禁叹道造化弄人。半年以来,她几乎每晚都会梦见前世的场景,对于最后的记忆尘封了,她也不敢想了。有时,爱情就是这样,即便最后伤你千百遍,你回忆起来的时候,有的只是当初的甜蜜而已。
所以,对于这门看似不怎么样的亲事,孙笑书很无所谓。对方是谁无所谓,爱情这种要命的东西,有个回忆就够了。
本来知道孙笑书因为亲事投湖自杀,其他主子都暴跳如雷,可是,当陈老太君亲自在众人面前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六王爷时,孙笑书淡然答道,仅凭陈老太君做主。便应承下来这门亲事,众人也长须一口气,开始为接下来和以后要做的“那件事”开始行动了。
吴嬷嬷和碧玉在身后看着主子一直在发呆,犹豫再三问道:“小姐,你怎么就答应这么亲事了?您不知道那六王爷是个坏的,皇上都要找机会除掉他,这都是京都人士都知道的了!”
碧玉也在一旁帮腔说道:“是啊,小姐,你怎么能答应呢?他们明摆着就是让小姐为那个二小姐去送......”“死”字未曾说出口,孙笑书斥道:“六王爷是当朝皇上的嫡亲弟弟,是唯一幸存下来的王爷,我能嫁给他,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碧玉你休得乱说!”说完她转向二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替我委屈,但是,吴嬷嬷,碧玉你们要知道,即便是我拒绝了,我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你们觉得他们会听我的意见吗?”
吴嬷嬷和碧玉摇了摇头,确实是,三年多了,除了有时一月五两甚至有的时候还没有的月银之外,基本上都没有管过小姐这边的情况。甚至,小姐因夫人去世伤心过度,有些精神失常,也未曾有过大夫来看。如今若非所嫁之人是六王爷,恐怕小姐至今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知道,更不关心!
吴嬷嬷不禁心中难过,想当年,夫人嫁给老爷(孙将军)时,帮了家里人不少的忙,甚至大爷二爷的官位都是老爷引荐的。老爷早逝,夫人三年多前又撒手人寰,小姐变成了整日以泪洗面,不言不语甚至要自杀的程度,这些人过河拆桥,如今竟然要让小姐......
碧玉是几年前孙夫人所救的一名孤女,还比孙笑书小几岁,并不懂得吴嬷嬷弯弯绕绕的伤情,她单纯的觉得府上的小姐公子甚至老爷夫人都欺负小姐,不是好人。如今更是派了十几二十个小厮丫鬟来伺候小姐,与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怕小姐一个不愿意跑了,害惨了他们国公府。
孙笑书看二人的神情,微微一笑,说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在这忧心,不如想好以后咱们如何在六王府过好点儿的事。”
吴嬷嬷暗暗抹眼泪应声,碧玉也点头说是。并不是她们觉得小姐说的有理,而是这半年以来,小姐自从落水以后性情大变,不再整日哭泣,而是越发的温柔笑语,精明能干。她变了很多,成熟了不少,让一直照顾她的吴嬷嬷和碧玉总不自觉的听从孙笑书安排,听到她现在淡然的声音语气,心中莫名的焦躁去了一半,心想着靠着小姐总该没错。
孙笑书话说完也站起身子进到了房间,让吴嬷嬷和碧玉守在门外,自己便在软榻上安睡了。
也许是这半日画那幅画耗费精力有些多,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这一睡便是到了夜晚,睁开眼睛时,吴嬷嬷早就将绒被把她盖好,碧玉也煮好茶水,两人也已歇下。门外是两个陈老太君送来的丫鬟在守夜,看那姿势早已困得不行了。
习惯性抬手看表,瞅见光滑白皙如玉的一节手臂,猛地嗤笑自己还没适应这个古代。坐了起来,将窗推开一条缝,静静地观赏古代没有灯光影响的璀璨星辰。
静谧的夜晚,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经历伤痛,毕竟真爱,仅仅只是睁开眼半年的时光,孙笑书依旧没有忘记那份痛苦。可是无论她如何回忆,都记不起她和宁风最后在争吵的是什么内容。想着,一滴泪悄然落下,她微微诧异的抹掉,叹了一口气,索性不想,便在原主孙小姐的记忆中寻找未来夫君六王爷的记忆,毫无印象。看来这孙笑书完完全全的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知道绣花,作画,若不是五年多前听说六王爷的巨变,恐怕赶着就要嫁过去了,哪还会自杀啊。
六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孙笑书并不相信外界传言,说他自从三年前也就是他及冠,被奸人所害,废掉一身武功,也失去了容貌和权力。如今皇上也不想看其做大,在暗中削弱六王爷的势力,在多数人看来他早晚是皇上刀下的亡魂。
是福是祸,没有人说得清楚,六王爷好人坏人,不是由传闻定论。倘若他是好人,孙笑书只能感叹自己命好,若是是个残暴之人,她便认命。在古代,女子想来身不由己,更何况她毫无根基可言。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还是闪过宁风猩红的双眼,孙笑书呼吸一窒,随即闭上眼睛,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想着未来应该会更好的念头匆匆入睡了。
三、嫁娶自当随缘
半年以来,家中姊妹还有兄弟都受到家中长辈的吩咐这段时间不可以来找孙笑书的麻烦,孙笑书也乐得清静。没了那种勾心斗角,倒是可以每日看那些诗集,话本子识字,好在这时候的文字与现代文字的繁体还多数相近,学习起来不算吃力,现在已能看懂多数了。原主的身体有些孱弱,她便每日早起跑步,按着记忆做做瑜伽,拉筋活动。如今出嫁在即,孙笑书身体大好,也亏得古代没有污染的蔬菜肉类,她的五官渐渐丰盈起来,一蹙一笑,顾盼生姿。
这些天,六王爷府上的聘礼也陆陆续续搬来,不亏是天家人,即便是个刀尖上的处着的王爷,也是大手笔。看上去,亦是诚心诚意求娶孙笑书,朝中臣子见皇上并未有后续动作,皆想着应是看多年六王爷没有正妃怕流言蜚语,便随便给他找了个媳妇,还是身份低微的外姓庶小姐。不过看聘礼数目,朝中臣子也不敢诸多议论,只得默默备礼,待三日后六王爷正妃大婚,送礼参宴了。
让孙笑书觉得好笑的是,她的嫁妆竟是多年前自己娘亲带回来府上的属于父亲府上的一些财宝,寥寥不过十抬。兴许是怕被人碎嘴,陈老太君从自己库房里抽用十抬,大夫人卢氏二夫人王氏各给五抬。凑成三十台,不过几百米的嫁娶队伍。
拿到嫁妆单子的时候,孙笑书也未多看,只是翻了翻,便搁在了一旁。反倒是吴嬷嬷和碧玉看了又看,皆为自家小姐抱不平。想大小姐陈芙蓉定亲之时,就定了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加上各家赏的,到时出嫁的时候,说十里红妆都可以了。
孙笑书不可置否,说道:“知道你们心疼我,我毕竟只是个外姓小姐。若不是此次嫁给六王爷,别说三十抬就是十抬也没有啊。”
吴嬷嬷和碧玉听罢也两眼相望,叹息不语。
也就在此时,门口均匀的光线被什么给遮挡,有些暗了下来。孙笑书抬头一望,原来竟是二房王氏所出的二郎,陈琦至。原主记忆中,陈琦至对她还是不错的,隐居琳琅院的三年,很多时候有吃的陈琦至都会拿来给她们,过年的时候还会偷偷带来鱼肉或是鸡肉。半年前,也就是孙笑书刚刚重生前的一个月,陈琦至国子监武试第一,被送往北大营历练,官及从六品少将。任职已半年,如今放假归家,正巧遇见了她三日后嫁入六王爷府。
孙笑书原主原本的记忆较主观,但是,孙笑书旁观着看,这位二表哥似乎对孙笑书有点意思。
“三表妹......”陈琦至开口道。
“二表哥。”孙笑书站起身来,对陈琦至微微福礼,问道,“表哥刚从北大营回来正是劳顿之时,还愿意来看望笑书,笑书真是感激。”
陈琦至宽大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心中一阵酸楚。
“二表哥,二表哥?”见陈琦至呆愣的表情,孙笑书开口问道。
陈琦至被喊回魂,看了她半晌才幽幽开口:“听闻表妹被赐婚六王爷,我,我来送贺礼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幅卷轴递给孙笑书,卷轴用青线束着,洁白的卷面竟微微泛着白瓷的光晕,这个是上等的白瓷宣纸!
“表哥,这太贵重了。”孙笑书看出卷轴的贵重连忙拱手推辞,在大周,白瓷宣纸极其罕见,几乎只有上层人家才会拥有一幅或者两幅。而在京中子弟,多是用于男子求娶女子的定礼,可如今她就要婚嫁,表哥这是......
陈琦至看见她恭敬的神色,有些微微苦笑道:“表妹,这幅卷轴本就是送与你的。三日后你便要嫁给六王爷,即便是回门,我们外男都要回避。那么以后我想见你一面都很难了,这幅画指不定送不出去,表妹你就收下吧。”
盛情难却,加之陈琦至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孙笑书有些不忍,毕竟他对原主还是很好的,于是便也接下了。
说道:“那笑书就在此谢过二表哥的贺礼,也祝二表哥仕途鸿运,早日娶得贤妻。”
“表妹......”陈琦至心中一紧,看着孙笑书欲言又止,可孙笑书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主动说出自己想要的话,他心一横,说道,“你打开看看!”搏一搏也许还有可能,若是表妹对自己毫无感情那么便罢了,若是她有一丝丝动容,他也要......
孙笑书依言打开,不愧是如此贵重的白瓷宣纸,打开只是滑而不阻,即便墨迹干了,淡淡的水墨香也随着画卷打开而飘散出来。画卷上画着一处远山,近处一个红衣女子轻巧漫步,应该便是以前的孙笑书了。
“表哥的画技真是高超,若不是知道表哥是武艺武艺登峰造极的将军,我还以为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呢!”孙笑书中肯的评价,现代画家画水墨画多多少少都会少了一番韵味,而这古人画出来的画就是好看,古香古色,就差一首安宁和谐的背景音乐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陈琦至看了她半天,眼见画中人都快被她盯出一个洞了来,都没有说出他想知道的话便有些着急了。
孙笑书眼神愣了愣,抬头还是温柔的浅笑说道:“多谢表哥这份贺礼,他日表哥成亲,笑书也会奉上礼物,若是寒酸了些,希望表哥不要见怪啊!”
陈琦至有些备受打击的样子,难道,她对那首诗没有什么感觉吗?本想继续暗示下去,可见到孙笑书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却黯然心伤,也是,表妹要嫁给现在都还是皇家人的六王爷,妇人之仁根本不懂得这六王爷将来会有什么下场。
“表哥,若是无事,笑书想午休片刻。”孙笑书委婉的想要让他回去。
陈琦至看了她半晌,咬了咬牙,问道:“表妹,嫁给六王爷你不觉得委屈吗?你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我这就向陈老太君求情,让你嫁给......另嫁他人!”
孙笑书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表哥,嫁给六王爷,是我自愿的。”
“可你从未与他见面,你根本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而且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六王爷,现在他......”
陈琦至一想到六王爷的传闻,话匣子一开,诸多不敬之言而出。吓得吴嬷嬷赶紧出去看看有没有在偷听,一旁的碧玉拼命缩短脖子减低存在感。
“二表哥,”当事人孙笑书却意外淡定,说道,“嫁娶皆随缘,既然,老天爷安排了这桩婚姻,我便要安定的嫁过去。若他待我好,便是晴天,若是他只当我是草,那么我便认命,只当个闲散王妃也是不错的。”
话已至此,陈琦至多说无益,他只好匆匆告辞。回房后思索孙笑书的话,收拾包袱,向陈老太君和父母请罪,便直奔北大营,此后三年未归。
四、婚姻且行且珍惜
三日眨眼便过,六王爷娶亲的队伍轿子早就候在陈国公府外了,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孙笑书一身红妆,凤冠霞帔。由喜娘背着送进了娶亲轿子里。
因身份特殊,六王爷并未骑着骏马而来,而是单单只有吹喜号,撒彩花,锣队一行人送嫁。陈陈老太君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心中总有一点点不安,眉头紧蹙,在外人看来竟是有些舍不得的表情。
卢氏在一旁搀扶着她,问道:“陈老太君,您的三孙女儿出嫁,您应该高兴才是,怎的这般伤神呢?”
陈老太君反应过来答道:“毕竟是自家孙女,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就这么嫁了。唉,心中不舍啊!阿弥陀佛,望佛祖保佑,笑书能够得王爷宠爱,享福一生才好啊!”
“是啊,当年媳妇看着她才小小的那么一点,如今也是大了,能嫁人了!”王氏在一旁帮腔道。
看上去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样子,羡煞多少在场的百姓。可是人群中,一行看上去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中站在首位一身白衣若雪的男子看了看他们却摇了摇头。转身向身后的一个人说道:“飞鹰,我们回府吧。”
“主子,您不是说今天要去北漠分部看一下吗?”飞鹰问道。
那个白衣如雪,面容却普通到极致的男子一脸温润的说道:“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新娘子恐怕就要到家里了,你让我抛下娇妻不管吗?”是的,这高大挺拔的男子便是这场婚礼的男主角,也是人人心中忌惮,猜疑的弃子六王爷林君炎!
飞鹰连忙告罪,心想
王爷也太奇怪了,明明今早起来知道是婚期到了,要天方十二人随同他马上赶往北漠分部处理事务。可没想到,一经过这儿,王爷便停下来观看入轿的未来王妃。不知怎么的便要吩咐他们赶回去拜堂成亲。
“......可是,北漠一事......”飞鹰想到北漠的事情便提醒主子。
林君炎说道:“若是那些小事都要我亲自出马,那你们天方十二人就该去地方那儿历练十年八年的了。”
闻言天方十二人连忙告罪,在心中叫苦不迭。要知道王爷部下天方、海方、地方各十二高手共三十六人,只有天方人是一直跟着王爷走的,海方管辖东南海各部,天天吃鱼吹海风不说,还得和绿毛鬼洋人打交道。那些个洋人女子,半年不洗一次澡脏都脏死了,根本不是正常人!地方的十二兄弟是最惨的,十二人分散在六处不同的地方,皆在边境苦等之地,光是在南疆的六个人天天还得防毒防虫,那些个穿着艳丽的苗女,面下都是可能是剧毒无比的巫女。相比之下,只是在王爷身边听后差遣的活最舒服了。
飞鹰闻言立马命令属下六人前往北漠与地方风月两兄弟汇合,其余的人跟随王爷回府。一行人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动作如风,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里一样。
六王爷府地处于陈国公府五里之外的城东,北面一里便是皇宫。周边繁华似锦,可这六王爷府却隐隐透着黑光,周边五百米以内少有人烟。
此时迎亲队伍已经回到了六王爷府外,围观的吃瓜百姓看着摇摇晃晃的花轿讨论声喧嚣而上。而在花轿中的孙笑书差点没被颠吐了,好不容易等轿夫停下花轿,一手扶着自己要掉下的凤冠,一手不停抚压胸口,把那股郁闷恶心之气抚平。
“叩门三声,新妇进门!!!”毕竟是皇家亲事,宫中派了礼部尚书为礼赞官,皇后亲临六王爷府,各路朝臣即便是丞相也来了。众朝臣虽说言不语,面上眼里都是欣喜之色,虽不论真假,但至少看上去喜庆多了。而众朝臣的夫人也在自家老爷身后观望,半点不敢说话,却悄悄嘀咕着这位嫁为正妃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孙小姐。
“我听说,这孙小姐半年前听闻自己的婚事可是投湖自杀呢!”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百姓间的碎言碎语就开始出来了。说什么姑娘家是被绑过来的,甚至说什么姑娘是被打晕过来的,等会喜娘敲门肯定没有人出来。
可喜娘叩轿门三下,孙笑书却应声打开轿门,后盖头此时正正规规的盖着,不见盖头下人的表情。可从动作的顺从来看,人家姑娘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众人纷纷感到诧异,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一会儿,声音又变成了这个姑娘没有眼力劲,一个快要被废掉的闲散王爷也要嫁,真是想进皇家想疯了。
孙笑书只是短短的经过众人面前,便被喜娘背进王府里。对于众人说的话少少的听见些,其实不可否认,她对于嫁给王爷有些好奇,但是绝不是想进入皇家想疯了。不过也无需辩论,反正说了也没人相信。
她看不见面前的事物究竟如何,只能听见身后唢呐不停地吹着,还有百姓中议论纷纷的声音。从敞开的一点缝隙,她隐约看到,一路上,似乎站着不少人,从鞋子的布料来看多为朝廷官员及其家属吧。
“看来这六王爷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没有人缘......”孙笑书微微放心,人缘不差就好,省得她日后去哪哪受罪。
新娘子入门,众宾客跟在后头。今天除了在明面上恭喜本朝唯一的王爷迎娶正妃,还要趁机观察这皇上究竟对六王爷的意思如何。皇帝不可随便离宫,便让皇后来了,民间正所谓长嫂如母,也算是给了六王爷一个长辈拜。
似乎,皇上不想让六王爷的婚礼难堪的。
众人进门,丫鬟小厮将喜糖分发给现场的百姓,百姓们也乐得有便宜占。可是嘴上碎言碎语还是不肯绝尘。
“哎哟,这孙小姐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这六王爷要倒是迟早的事儿,她还赶着去嫁。没脑子,真是没脑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嫁给六王爷指不定是吃锅望盆啊!”
众人闻言也都诧异,转念想着天家中龌蹉之事众多,“吃锅望盆”怕是......目标是宫里的皇上!
想着靠着自己的美色先迷住了皇上,等皇上要抄六王爷府时把她留下来成贵妃!这如意算盘打得妙啊!
于是乎坊间又传闻开来,六王妃存媚主之心,恐随时便给六王爷带上绿油油的帽子!
当然,浑浑噩噩的完成拜天地之后,孙笑书又被送进了婚房内,根本没心思思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只听着旁边的喜娘在边撒花生红枣,边吆喝着“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折腾了快几个小时,亏得孙笑书以前读书的时候练就了坐直也能睡着并且纹丝不动的本事,这下才勉强度过这漫长的时间。周边扫洗的丫鬟打点完恭恭敬敬的退出房间,只剩下陪嫁的吴嬷嬷还有碧玉在房中陪着孙笑书。
“小姐,哦不,王妃,王爷还在宴席上招待客人。”碧玉偷偷在孙笑书的耳旁说道,“知道您饿了,我给您准备了糕点。”小姐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甚至连水都没喝。结个亲真是要命!碧玉边递糕点给孙笑书一边想到。
孙笑书也是憋坏了,这样沉闷的头盖她再也受不了了,用力一掀,拿过糕点狼吞虎咽的就吃了下去。
吴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捡起落在榻上的头盖说道:“哎哟,王妃,都嫁人了,别使性子,忍忍吧啊,谁成婚都这样!”
孙笑书含着糕点模糊不清的回答道:“我都要饿晕了,要是再不吃东西,等会洞房的时候晕倒了怎么办嘛!”
洞房二字在此时显得暧昧异常,碧玉年仅十一二岁,闻言脸一红别过身子不再看孙笑书狼吞虎咽的样子。
孙笑书看着她觉得好笑猛地呛了一下咳得她不要不要的。
吴嬷嬷赶紧给她灌了一口茶水,抚顺她的气息。孙笑书喘匀气后,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吴嬷嬷和碧玉在场,便问道:“今天你们见到王爷了?他长什么样子,不说他一脸俊俏的容颜尽毁吗?”
碧玉不好开口,吴嬷嬷便说道:“王爷看上去不是很可怕,很高大,但是相貌却......”看着自家小姐美艳如花的容貌,吴嬷嬷顿时觉得王爷有些配不上他们小姐。
“相貌?怎么样?很丑?还是很恐怖,要是被毁容不是应该有伤疤在吗?”孙笑书说道,其实林君炎的外貌如何她并不是很在意,但秉着现代人穿越古代一般都是帅哥美女的传统,自己是个美女已经的到了满足,帅哥方面要是没的话,是有点可惜啊......不过前世自己并不是很有定力的人,看到帅哥都走不动路了,每当这时候,宁风就会把自己的头掰过他那边,说只能看他......
宁风......
想到这个名字,孙笑书瞬间心中一沉,今天太忙了,都忘了宁风。如今自己以另一个身份重新与他人结婚,宁风又身在何处呢?虽说是他亲手掐死了自己,可是感情的事儿......
孙笑书将糕点慢慢放下,眼神又变得深远。吴嬷嬷和碧玉都不敢说话,自从小姐落水后,每次一想到什么都会这么沉默,感觉她好像对这个世界毫无关联,静的可怕。
也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新郎入门前的喜娘词,吴嬷嬷和碧玉赶紧将盖头又给孙笑书盖上,然后在一旁恭恭敬敬站好。
而孙笑书听见开门声还有沉稳的脚步声,手不知不觉将身下的衣裙揪紧,她紧张到了极点!
五、红妆暖烛,伊人吹灯
林君炎这时候进来了,看见僵硬的坐在榻上,仿佛从没移动过的孙笑书,再看看桌子上的糕点残渣,温润的笑了笑。
“王爷......”吴嬷嬷和碧玉福了福身,让林君炎坐下之后,递上秤杆。
林君炎掀起盖头,盖头下的红颜一点点出现在他的面前。孙笑书显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一直往他的方向看去。可就在完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孙笑书仿佛雷劈一般看着林君炎的脸怔怔不动!
他是......宁风!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一张她爱慕了一世 却不敢记起来的脸!
“宁风......”失控开口轻声叫到,两眼早已浸满泪水,仿佛只要眨一下眼睛,泪水就成行落下 。
林君炎眼底暗色一闪而过,不过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
吴嬷嬷吓得赶紧将斟好的酒递到了二人的面前说道:“可以喝合衾酒了!”
林君炎看了吴嬷嬷一眼,淡定的接过酒水。孙笑书的神色也收了下去,她低着头,努力将不适的感觉祛除掉。良久才接过吴嬷嬷手中的酒杯,看着面前已经端着酒水已久的林君炎浅浅一笑。
二人如同机械一般完成了交杯,众人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孙笑书和林君炎两人。
孙笑书不敢看林君炎一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大周朝的林君炎,当朝六王爷,不是宁风!
而林君炎则是淡淡的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拿着书本,安静的边看书边观察对面孙笑书的变化。
良久,孙笑书算是平静了下来,她看也不看林君炎一眼,说道:“臣妾去卸妆洗漱,王爷若是累了可先休息。”吴嬷嬷虽说给她摘下了凤冠,可是林林总总的首饰,还有脸上浓艳的红妆还在。她只好在将首饰解除完毕后,闪身进到净室中净身去了。
林君炎终于不再看着书本,而是看着消失的身影沉思着。其实,他这张脸只是一副人皮面具,相貌取自这张脸原来的主人。
“那人是叫宁风吗?”林君炎看向一旁的铜镜想了又想,实在是记不起来这张脸的主人是谁。貌似自己原本的容貌被毁,身负重伤回到大周的时候,偶然得了贵人帮助,把几个死去的人的脸制成人皮面具,而这副面孔就是其中一个。他趁机带上了这幅面具,并传出,六王爷容貌被毁,幸得北漠神医相救,用移魂法术换了一张新脸的消息。而当初看中这张脸不过是看中够普通又不失辨识度。让人一下子能记住,六王爷所谓的新脸便是这副模样。
她刚才看见这张脸的瞬间就有些情绪失控了,莫不是她认识这张脸原来的主人?林君炎想着,突然叹了一声:“真是没意思啊......”便不再言语。
孙笑书已经沐浴完毕,穿着吴嬷嬷准备的“睡衣”出来,她穿上的时候不禁有些愕然,随即莞尔一笑。确实,古代婚嫁晚上,如此半露不露的纱衣更让人浮想联翩。所幸,抹胸和裙摆还是珍珠白的不透明布料,不然她就算穿着嫁衣再出来也不愿意穿这身衣服。
出净室之前,她微微有些犹豫,毕竟,即便是现代人的她都觉得这样的衣服有那么些暴露。更何况此时是洞房花烛夜,若是这样的衣服出去,那男人岂不是.....她还没想好要和宁风以外的人发生关系的!孙笑书神色一凛,如临大敌的走出了净室。
原本以为林君炎会过来抱她,然后顺其自然的发生。可是没想到林君炎此时已经褪下新郎服饰,淡定的躺在床上内卧,看着刚刚就在看的那本书,好似不曾察觉她的出现一样。
孙笑书也愣住,猛地觉得有些尴尬,她是过去好呢?还是出去?
若是过去不是显得自己太主动?要说出去,指不定明天又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想着想着,床上的人便开口道:“今日你我都累了,何不早些休息,明日本王还要去办差事。”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林君炎的声音,不是宁风那种粗狂的男声,而是有点低低的,略带磁性,又不是男人味儿的声音。
孙笑书望了望他,暗暗吁了一口气,顺从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臣妾去熄灯。”
林君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将书合上,放在枕头边。
孙笑书走到蜡烛旁,轻启红唇吹灭蜡烛,只能接着窗外透过纸张的昏暗灯光,半摸索半试探的走到床边躺下。
被子是两床,她拉过自己那床盖好,不禁有些惊讶,这个六王爷似乎对她并不是很感兴趣啊。也是,传说中他很多房小妾,估计美女看都看腻了。这种接近于情ooo趣ooo内衣的服装估计在他面前只是小儿科。如此一想,加上身边人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便也放心下来。只是睡不惯这张床,两只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帐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睡去。
而就在她睡沉之时,身边的林君炎起身,走到了门外。
抬手将守夜的碧玉点晕,便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飞鹰翩然而至。
“启禀王爷,天方六人已经再去北漠的路上了。而南疆的地方兄弟传来消息,似发现林中云的消息。”飞鹰所说之语是一种很独特的语言,不是方言,而是弯弯绕绕的乱型言语。饶是旁人听见,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林君炎点了点头,吩咐飞鹰让其跟进消息,收到确切消息后,他会立刻赶去南疆。
正事谈完后林君炎似乎没有让飞鹰走的意思,飞鹰只好原地等候。良久,他开口道:“你去将我这张脸的主人查清楚,顺便把孙笑书的底细也查清楚。”
飞鹰一怔,也应声答是。王爷今天也太奇怪了,飞鹰泛起心里的小九九,莫不是王爷怀疑王妃......可五年前王妃才十一岁......
“对了,把这丫鬟抗走,横在这里,明早起来会很麻烦的。”林君炎看着躺在地上的碧玉说道。
“是,”飞鹰答道,接着看了看没有像想走的意思的林君炎犹豫了一番,问道,“王爷,需不需要将书房的软塌备好?”
“书房?”林君炎像是觉得好笑,看了飞鹰一眼说道,“今夜是本王的洞房花烛夜,你要督促本王勤于事业,也不在与一时啊。要是你这么勤奋,不如你去和南疆地方六人换......”
还未等林君炎说完,飞鹰一把扛起地上的碧玉,说道:“属下知错,祝王爷新婚快乐,**一刻值千金,属下不敢打扰王爷休息。属下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扛着碧玉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第六、小小孩童也知愁
天刚微微亮,孙笑书就醒了。
转眼一看,眼神微微一怔,但还是瞬间淡定下来。这个人只是和宁风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是另一个时空里的林君炎。
微微的震动闹醒了旁边的林君炎,他似乎睡眠很浅,一醒来便也看向她这边,两人一时间对望无言。
“你......你醒了?”孙笑书颇觉得尴尬,就先开口说道。
林君炎还是那副温润的表情,轻声嗯了一声,说:“昨夜你到半夜才睡,现在多睡一会儿,本王就在旁边。”
“哦。”孙笑书答道,她此时并没有太深的困意了,闭眼挣扎了几下又猛地睁眼看向林君炎。本来已经闭眼重新睡下的林君炎颇为无奈的再次睁眼看向她,疑惑的眼光也说明了他的疑问。
孙笑书一张笑脸涨红,犹豫万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王爷,昨夜我们......”
林君炎听闻前面的话顿时心中领悟,面上的笑意依旧,说道:“你与本王既成夫妻,就应坦诚相待。本王房中本有三房小妾,其中一个小妾已经死了,留下一个四岁大的儿子,而本王早年遭到暗害,那方面......”
“......”孙笑书颇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松了一口气,说道,“嫁给王爷本就是臣妾的荣幸,有没有孩子并无所谓,重要是王爷舒心过日子。至于,那方面,臣妾是明白的。”也是在古代打滚了半年,孙笑书面上显得微微遗憾,但是心中一颗一直悬着的石头也是轰然落下。“原来林君炎那方面不行啊,那就好,省得我要在那方面服侍他。”她心想着。
林君炎还是没有变化,只是依旧看着她,柔声说道:“你理解便好,本王这么和你说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王爷但说无妨。”孙笑书答道。
林君炎说:“家中的事务本是管家代理,如今你身为正妃,便要从管家那里接过事务。还有,我那个儿子,名叫林辰,只是跟着乳母,如今希望你能照顾他长大。”
“好的,”孙笑书答道,意思就是让她当个理家保姆呗,也行,就当在王府里打工了,“那是否要接到臣妾的院子里来?”
“嗯,也许有些辛苦,但......”林君炎显得有些为难的说道。
孙笑书摇了摇头,说:“为王爷分担是臣妾的福分,况且臣妾还是晨哥儿的嫡母,照顾他是理所应当的。”
林君炎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你能这样想是好的,本王接下来政务繁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你便......”
“王爷日理万机,臣妾这等只能为王爷顾好家,解决您的后顾之忧。”孙笑书说道,她的脸部有些僵硬,这辈子难道都要和林君炎这样说话吗,好累啊。
林君炎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转头继续睡了。孙笑书见状也闭眼睡去,心中长舒一口气,心想着以后抱着一个奶娃子过日子也不错。他才四岁啊,这么小没了妈妈......上一世,她和宁风还未来得及要孩子,她也没带孩子的经验。该怎么带呢?万一他不听话怎么办?问题越想越多,孙笑书的眼皮也跟着又重了起来,耷拉着睡着了。
听见旁人均匀的呼吸声后,林君炎睁开了眼睛又看向孙笑书,他刚才似乎看见了这丫头在确认他那方面不行后眼中的庆幸。看来,这丫头估计也不是真心喜欢这门亲事的。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林君炎摇了摇头,这丫头也是政治的牺牲品罢了。林君炎向孙笑书“坦白”他那方面“不行”有些降低了尊严,但是也无所谓了,尊不尊严也不需要别人来体现。林君炎转而继续淡定的睡了,接下来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林云中的出现便是这场斗争中的转折点,不好好养精蓄锐,怎么能对付他以及他背后那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千年老狐狸呢?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君炎已经走了,周边的丫鬟婆子都将一切洗漱准备好了。吴嬷嬷凑上刚坐起身的孙笑书说道:“王妃,大公子已经在偏房等候了。”
迷迷糊糊的脑袋里也慢慢想起了今早上林君炎说的要她照顾王府里的唯一血脉,大公子林辰。于是赶紧洗漱穿戴完毕,收拾得干干净净,去看那大公子林辰了。
偏方离正房大概有三十步的距离,短短一段距离的时间,林君炎派给她的一名丫鬟简单的把关于林辰的信息说给了她听。
“大公子娘亲很早就去了,王爷平时也不爱待在府上,只有一个三十几的乳娘带着他。大公子继承了王爷以前俊美的外貌,但就是有些呆愣......”丫鬟细声说道。
孙笑书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看了丫鬟一眼。那丫鬟也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见状立马闭嘴。
孙笑书不再看她,走近偏房,只见一个穿着华丽,但是神色确实有些呆滞的孩子坐在一张小椅子上。
“大公子,您母妃来看你来了。”他身边的乳娘曲氏站在一旁恭敬的说道。
男孩闻言瞬间,一抹惊恐的眼神望向一脸带笑的孙笑书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孙笑书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和惊讶,上一世,她是学心理学出身,眼前的孩子所做的动作正是婴儿在母亲腹中蜷缩的姿势,意味着需要保护,过度紧张,甚至可以说对面前的人或事物感到恐惧而出现的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他,在害怕我?孙笑书不由的有些诧异,自己这副身体应该长得不吓人。
不过再多的疑虑也是一会儿,孙笑书还是轻柔的走向林辰。她蹲了下来,一双微微温热的手附在了林辰蜷缩成拳状的手上,说:“辰哥儿,你好,我是你的母妃,我叫孙笑书。”
“......”林辰在孙笑书接触他的一瞬间缩了一下,进而有些僵硬的待在原处动也不动,也不回话。
这时身边的丫鬟便开口说道:“大公子,王妃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话音刚落,孙笑书神色一冷,这是什么丫鬟?可就在刚想回身训斥那个丫鬟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了站在林辰身后乳母的眼色,心中一凛,转口说道:“辰哥儿还小,还是府中的大公子,也由不得他人嚼舌根。”
丫鬟闻言赶紧恕罪,身后的乳母仍是一副慈母一样的表情,看着林辰。
孙笑书见状更是心知肚明了,于是便不理会他们,对着林辰说道:“辰哥儿,以后呢你就住在这儿了,有我带着你好不好?”
林辰圆圆大大的眼睛其实早已浸满泪水,可就还是不说话。此时,曲氏蹲下身子像是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给林辰抹泪:“大公子别伤心了,乳母年纪也到出府的时候了,王妃体恤奴婢,会给一个好去处的。”
这下孙笑书有些听懂了,原来如此。这曲氏,打的是这种如意算盘啊。身后的吴嬷嬷看孙笑书没有反应,便上前说道:“曲氏,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挤开王妃,怎的?你还是大公子的娘亲不成?”
曲氏闻言顿时泪流满面,说道:“吴嬷嬷,您老误会了,奴婢怎敢夸大自己的身份呢?只是怕大公子突然换人照顾不习惯而已。奴婢照顾大公子也有四年了,您怎么......”
孙笑书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都有些头疼了,自己宅斗技能为零,以前和别人有矛盾的时候呢,都是以忍让为主的,现在这明显是给她下套,她要怎么做呢?
也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摆出王妃的身份的时候,一直忍着不说话的林辰拉了拉她的手细声细语糯糯地说道:“我饿了......”
被曲氏那么一哭弄得尴尬严肃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孙笑书颇觉得好笑,便笑出声来,问他:“辰哥儿想吃什么?”
林辰这时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说道:“什么都吃......”
孙笑书当他不挑食,便说道:“母妃这里有个小厨房,应该是能烧个饭菜给你吃,辰哥儿先去主房里收拾干净顺便洗个手,然后等母妃去做饭好了再吃好么?”
林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由着孙笑书拉着他出去了。
“大公子,别吃生冷的东西,天冷了,容易拉肚子!”曲氏竟在身后喊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孙笑书颇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看曲氏一眼,吴嬷嬷心中恨不得掀了曲氏一层皮。
反观曲氏,看着孙笑书,竟也不畏惧,只是咬着牙装着可怜。
孙笑书温和却不是威严的说道:“曲氏你照顾辰哥儿这么久是知道些习惯,今晚用完膳后,你到主厅默写下来辰哥儿的生活习惯,也免得以后我照顾他出了差错。嗯?”
曲氏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孙笑书已经拉着林辰出了偏房。那个丫鬟也改之前在孙笑书身前细声细语的样子,有些恶狠狠地讥笑道:“别以为你照顾几年大公子就是府里的主人了,你还不是和我们丫鬟一样?还冲我使眼色?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第七、慈母念儿
小厨房中没有很多食材,孙笑书简单炒了个蛋炒饭,本以为林辰这样的皇家公子会不屑一顾,还有点后悔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可没想到,林辰却一言不发的将整盘蛋炒饭全吃了。吃完的时候抹了抹嘴,意外的打了个嗝。
“呃......”林辰立马不好意思的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怯生生的看着孙笑书。
孙笑书楞了一下,不禁笑道:“我们辰哥儿真是小猴子被火烧,着急了,没人和你抢,你慢着吃啊。”
林辰更加不好意思的快把头埋在了胸前,孙笑书命人将盘子收走,又命碧玉拿来绢帕亲手擦拭干净林辰微微沾有油光的嘴角说道:“辰哥儿吃完了就去院子里走走,饭后走一段时间会对消化,但是别急,慢慢走啊。”
林辰看着孙笑书一动不动,孙笑书还以为他不愿意走,便耐下性子说道:“辰哥儿,散步呢既可以助于消化,又有益身心。而且王府院子那么大,种着花花草草,现在中午的太阳已经熄得差不多了,正是落日余晖映红花,娟蝶细蜜惹清风。你不去看看的话,太可惜了哦。”孙笑书耐心的劝他,其实自己刚才在旁也吃了一些糕点,古代的糕点分量十足,吃了几个便也腹胀,她也很想散散步消食。
林辰看似犹豫了一番,说道:“那母妃可以陪儿臣散步走走吗?”
孙笑书笑着点点头,说道:“那辰哥儿就和母妃一起一起去散步,散完步再回来。”
“好,”林辰点头说道,可是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可是母妃我......”
本来听见林辰答应,正要吩咐碧玉去将披风备好,毕竟要是散步到夜晚风凉可不行。听见林辰的话,她又转身问道,“怎么了?”
林辰看着她又摇了摇头,没说出来,只是拉着她的衣袖不放。孙笑书没多想,也只是当他是小孩子第一次见生人怕生而已。猛地觉得古代这种世家的小朋友真是可怜,过得好好的,突然多了个娘出来,是她还好,她至少不会亏待林辰,若是其他人就......
思及此,孙笑书反手牵过林辰的手,便在王府的后院中散起步来。
王府格局简单,主客堂居中,王爷所办公的呼和院在主厅正后方,她所住的香椿园在王府西北角,而两位至今未曾露面的小妾住在东北角的家庙院,其余下人住所还有客人所居住院落迎客居分别安排在西南角和东南角。香椿园和家庙院中间大约五百平方米院落,又一汪池水名为沛湖池,沛湖池上种着荷花,此时正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各个院落,除了王爷的呼和院之外都有连廊连着,行走方便。
于是,孙笑书就带着林辰在连廊上走着,时而停下说说风景,时而拍拍林辰的小手,叨叨着一些民间故事,不知不觉便是夕阳西下。
“好了辰哥儿,天色都那么暗了,晚上不宜吃多,你随母妃回房用些糕点。”孙笑书停下脚步看着林辰说道,“等到吃完了再墙角站小半个时辰,再去洗漱,接着母妃给你讲故事好么?”
林辰其实不解,他并不明白孙笑书的做法,此时的他有些不安,但是还是应声答下,随着孙笑书回了香椿园。
“这是什么?”回到香椿园,吩咐碧玉去让厨房准备膳食糕点后,孙笑书发现码在桌案上整整齐齐的账本问道。
吴嬷嬷说道:“就在刚才,赵管家将账本送来,说是,王爷吩咐道,之后就由王妃管家。”
“我管家?”孙笑书不禁有些头疼了,别说是管家了,就连算账她也是头疼不已的,这也是当初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听从老爸去学会计专业的原因了。让她看账本,她宁愿抱着《焦虑症患者的四十个病例》看上一整天。
可账本摆在眼前,总不能撒娇耍赖不管家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个时辰之后......
“我的天啊.......”孙笑书为了维持自己端庄的形象,只能强忍着要一股脑将账本推翻在地的冲动合上了最后一本账本。她看完之后大致了解了王府的大小事务,外面的铺子以及前前后后二十多个下人的名字,累得她真想大字趴在床上。
吴嬷嬷体贴的端上了一杯温茶,说道:“王妃,您也看了两个时辰了,喝杯温茶休息一会儿。”
“谢谢你,吴嬷嬷。”孙笑书向吴嬷嬷微微一笑,接过了茶,喝了下去。登时觉得通体舒畅,全身都暖洋洋的。
“这是什么茶啊?”孙笑书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陈国公府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可口的茶,按道理说,她这么怕苦味的人原是不喜欢喝茶的,可这茶苦的很有韵味,微微涩苦过后竟是回春一般的甘甜。
吴嬷嬷笑脸盈盈的说道:“大约在半个时辰以前,王爷回来了。他啊,见您认真的看账本,便让他旁边的侍卫去拿了这茶过来说是给王妃解除疲劳的。”
孙笑书觉得有些意外了,这茶是林君炎特地给她的?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啊.....
“那王爷呢?”孙笑书问道。
吴嬷嬷说:“王爷看王妃实在是太认真了,便也不打扰,去了书房。”
孙笑书点了点头,也是,自己看书认真起来几乎是察觉不见旁人的,也难怪自己没看见林君炎进来。
慢慢饮完茶之后 ,她看看天,月亮早已高高挂起。古代的天空就是明澈,月光后面仿佛就是深不见底的迷幻。孙笑书看着手中只剩少许茶水的茶杯觉得,今晚估计是她来到古代后最充实的一晚了吧,感觉真好。
“去给我准备洗漱,我也要睡了。”孙笑书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按了按眉心,决定明天再看这些东西,睡一觉再说。
“是,王妃。”吴嬷嬷笑着应道,虽说她觉得王爷的外貌多少太普通了一些,有些配不上小姐,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姐嫁到了王府,唯一的依仗就是王爷了。昨夜没见红本就让她担心,是不是王爷不喜欢小姐,可今天王爷还主动给小姐送茶,这是好的开始啊!吴嬷嬷美滋滋的想着,下去吩咐准备洗澡水和洗漱的用具了。
孙笑书站起了身,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去看林辰睡了没。这个古代小朋友今天表现的很懂事,不吵不闹,甚至有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这孩子在察言观色,这样的情况让她颇为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天真浪漫,童言无忌,但是这孩子似乎说话做事一直看着她来,以前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心想到此,孙笑书便朝林辰的卧室走去,只见里面依旧灯火明亮,小小的林辰裹着被子正正的立在床边。夜晚微凉的气息让他还是有些哆嗦,但是似乎是不肯睡的样子。碧玉在一旁似乎和他在说什么,可林辰摇了摇头,继续保持原样不动。
“辰哥儿怎么还不睡啊,都这么晚了。”现在算起来,都已经是夜晚的十一二点了,林辰这时候不肯睡觉是怎么回事儿呢?
孙笑书走到林辰旁边,示意碧玉出去,她留下来照顾就好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孙笑书和林辰之后,林辰才开口说话:“母妃,儿臣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哦?说罢,是什么?”孙笑书觉得微微有些意外,刚才她就觉得林辰这么晚不睡是不是有什么事和她说,原来是有要求提。本觉得第一天就这样有些不好,但是孙笑书还是耐下性子蹲下来问他。
“那个.......那个.......我,”林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怯生生的说,“母妃今天说要给儿臣讲故事,儿臣不肯睡,想等母妃讲了故事再睡。”
孙笑书有些呆了,她本以为他会提让乳母曲氏来照顾他,但是没想到是这个要求。想了想今天确实和他说过要讲故事,于是便伸手抚上林辰的小脸儿说道:“好,是母妃看账本疏忽了,以后母妃一定记得我们的约定。”
林辰似乎是感觉意外孙笑书的回答,下意识的问道:“真的吗?”
孙笑书笑了,伸出右手小指说道:“呐,咱们拉钩,以后要是谁忘记约定就是小狗。”
林辰有些迷惘,问道:“什么是拉钩?”
孙笑书噎到了,随即解释道:“拉钩就是定下约定,双方都不能反悔。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不对?男子汉不可以违反自己所立下的约定哦。同样,母妃巾帼不让须眉,也不会违反约定的,来,把右手小指伸出来,母妃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好么?”
林辰伸出了右手小指,孙笑书顺势也用小指勾住了他,说道:“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林辰也学着说道:“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聪明!”孙笑书笑着刮了一下林辰的鼻梁,然后再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林辰也楞了,随即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甜美的笑容,孙笑书心道,这才是孩子的样子嘛。随后,拉着林辰倒床上,给他随便挑了一个《大海的女儿》,哄了他入睡。
第八、回门
三日后,便是回门日子,陈国公府大早上就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
陈老太君带上翠玉抹额,让卢氏张罗着宴席。陈国荣和陈国栋因公事未能归家,而大郎陈琦山与三郎陈琦兆均从国子监提前回家,未出阁的陈芙蓉和陈巧嫣打扮俏丽,在后院抄手走廊上窃窃私语,说说笑笑,刚好遇见回家的大郎陈琦山。
“哎?大哥,怎么不见二哥回来?”陈芙蓉有些疑惑,爹爹和二叔因为公事前天便离开了京都,但北大营就在城北郊区,这回不回来,是不是有些折损六王爷的面子吧。
陈琦山挑了挑眉,说道:“那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报了彪骑营,现在在北大营里疯了似的训练。昨天我使阿福去唤他,竟将人轰了回来。切,等他回来看我不揍扁他!”
陈巧嫣不禁一笑,说道:“大哥忽略了一点呢,你是国子监文试第三,二哥是武试第一,加上他要从北大营回来,功力肯定不同寻常,大哥哪里是是他的对手。”
陈琦山是个很自负的人,平时要是别人这么说,估计会挨他一顿胖揍。但是陈巧嫣不同,陈琦山对陈巧嫣那宛若明月一般风华无限的容貌痴迷不已。若不是陈巧嫣是他的庶妹子,早就将她占为己有了。想到此,陈琦山打了个激灵,便不敢看陈巧嫣,悻悻然撇嘴道:“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陈芙蓉笑道:“大哥别不相信巧嫣说的话,巧嫣可是最了解二弟的人呢。”陈芙蓉虽说脾气暴躁,加之性格乖张,但有一点,就是察言观色。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早就知道自家大哥对陈巧嫣的莫名暧昧,也知道陈巧嫣很关心甚为堂哥的二郎陈琦至。而她对陈巧嫣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所以她很乐意搅混这潭水。
“哼......”陈琦山当然不会傻到看不出来陈芙蓉在挑拨他和二弟的关系,只不过自家亲妹子,这样闺房闹闹就罢了,他也懒得计较。再说了,就算计较了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和陈巧嫣在一起吗?
“大哥,大姐,二姐!”六岁的陈琦兆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张娃娃脸张着大大的笑容叫道。
“哎哟,我家小弟弟回来了!”陈芙蓉最喜欢这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弟弟,自幼聪慧,善解人意。她蹲下来,伸手轻轻掐起了陈琦兆的软肉说道,“怎么那么晚回来?”
陈琦兆笑着说:“刘先生让我画一幅山居图给他,我就多留了一会儿。”
陈巧嫣也蹲了下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兆哥儿这么厉害,刘先生可是不轻易欣赏别人的画作的,你肯定是得到了刘先生莫大的肯定了。”
陈琦山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刻钟宴席就开了,估计六王爷他们也已经到了。怎么,你们不打算去看看我们出嫁的三妹吗?”
“三妹?哪来的三妹,大哥莫不是记错了。她就是个外人,你不懂么?”陈芙蓉继续揉搓陈琦兆的脸说道,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这个落魄户的“妹妹”哟。
“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三妹如今嫁给六王爷,就贵为六王妃。按品阶,要比我们高上不少,我们见她是要行跪拜礼的。可在这三妹的身份看,若是免了我们的跪拜礼这等繁文缛节,那便是对我们的恩赐了。”陈巧嫣站了起来说道,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冲着陈琦山说道,“大哥,我们走吧,祖母估计等久了。”
陈琦山欣赏的看了陈巧嫣一眼,嗯了一声,便偕同陈琦兆一同前往大厅。陈巧嫣看着陈芙蓉友善的笑了笑,说:“姐姐,听说娘亲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再不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芙蓉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同她前往大厅。
傍晚的鼎声响起,钟鸣环绕整个陈国公府院落的上空。一声通报“六王爷,六王妃到!”,在大院门里站着的众人神经紧绷,看向门口。陈琦兆瞪大了无辜的双眼看向外面,本来在低语的陈芙蓉两姐妹也安静了下来。
通报声落下半天,都未见人。陈芙蓉不禁嘟囔了一句:“多大的架子,回个门这么摆谱儿!”不就是个落魄王爷嘛!
“芙蓉不许胡闹!”卢氏低声训斥了陈芙蓉,现在六王爷虽说处在刀刃上,随时可能会被找个由头除掉。但,作为王爷,处罚一个小小的贵女,甚至重罚一个门庭,还是易如反掌的。她可没有旁人这么乐观的以为这个六王爷就这么坐以待毙,什么暗卫的可能都有布置。若是在这个风口浪尖的节骨眼上被那个六王爷抓到什么把柄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陈芙蓉砸吧了一下嘴,不出声儿了。
而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陈巧嫣此时却像是出了神一样,紧盯着地上的一块砖不放,她是在想刚才在抄手走廊上听陈芙蓉八卦的事情。
陈芙蓉说:“听说那个六王爷迟早都要被皇上处置了,你说,这孙笑书为什么还要嫁过去。”
“不知道,自从三年多前中秋节,她娘病逝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的。”陈巧嫣当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陈芙蓉不觉,继续自言自语:“你也知道六王爷五年多前多么俊美无比,当年他可是风光无限,京城谁不想嫁给他。可一去北漠边境打仗归来,成了残废,还毁了容。好不容易腿伤治好了,结果据说武功还废了。丢了一身武功不说,连实权也莫名其妙被剥夺。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武功,性格怪异的丑八怪而已......等会你看孙笑书回来绝对一脸苦相!”
陈巧嫣当时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当做回应。若说五年多前,六王爷林君炎是全京城未婚女子心仪的对象,她又何尝不是?当年出城送北伐军的时候,马上的惊鸿一瞥,让她铭记终生。只是自己一介小小的庶女,始终不敢去争取这份姻缘。但她得不到的,她也不想别人得到。五年前林君炎容颜被毁的时候,她其实有些庆幸。接到圣旨的那天,说半年内要与他联姻的时候,她又兴奋了很久。但,却被孙笑书抢去,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六王妃便是孙笑书那人了!
但是,林君炎现在是众矢之的,嫁过去并不是什么好事。为自己年少时期懵懂的爱恋看,确实遗憾。但是为了前途,以她陈巧嫣艳冠京城的容貌,一个贵妃位绰绰有余,皇上林君则是林君炎的哥哥,也算是个替代吧。
陈巧嫣想着,门口的家丁率先跪地喊道:“六王爷六王妃驾到!”
一声下,众人跪地行礼。
陈巧嫣只得跟着跪地,余光只能看到来人的小腿,还是那流畅的曲线,稳实的步伐。心中“咕咚”一声,强烈的跳动了一下,心中不禁暗骂,自己如今还不知道收心。
“老身协陈国公府上下,迎接六王爷!六王妃!”陈国荣陈国栋不在,陈老太君便代替说了迎接词。只听见一个宛若古筝低音弦的声音响起,说道:“陈老太君请起,您是长辈,笑书嫁与本王,本王便是您的孙女婿,这等大礼可受不起。”
还是那个声音,莫名的撩动心弦,使人脸红心跳。
“众人平身!”林君炎将陈老太君扶起来,便说。
陈巧嫣迫不及待抬起身子望向她盼了很久的那个人,却见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他怎么会是......”若不是陈巧嫣连年锻炼自己自控力,恐怕都要说出声了。她原先也听说,有个北漠神医帮他换了张脸,但这张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祖母,孙女回来看您了!”孙笑书张着笑脸,冲着陈老太君热络的说话,倒是着实把陈老太君吓到了,似乎他们之前不是很熟。
而孙笑书自己都快累死了,刚刚从要晕死人的马车下来,要受彩礼,加上还要做样子给围观的百姓看,自己这张脸都要笑抽筋了。面对这个老太太,实在没有话说。她看向林君炎,却看见他正看着别处。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同样看过来的,是那个传说中京城第一大美人的二姐陈巧嫣。
第九、留门雨夜
林君炎收回眼神,掩去眼神中滴水不进的淡漠,回应道:“即来便是客,劳烦陈国公府招待本王与王妃了。”
陈老太君自是不敢端大,对方可是当朝六王爷,即便说是毫无实权,但身份摆在那......
“老身能招待王爷是老生三生修来的福气,”陈老太君付手说道,“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哈哈哈,老太君折煞晚辈了,”林君炎豪气一笑,宛若一个得意公子哥,有点让人不敢担待,“陈国公府众人在这湿漉水汽中站了许久,也是辛苦,赶紧进门饮食为好。”
陈老太君连忙称是,招呼着众人回了大厅。而孙笑书搀扶着陈老太君的手,慢慢的走进会堂。
作为外男,陈琦山等人端坐在外室,而女子等均覆着笼纱(遮住半面,余下嘴来饮食)与林君炎夫妇坐在内室。
八十一道回门宴摆好,祝辞官唱完辞,众人便在林君炎一声“起”后开始动筷。回门宴整整八十一道菜,每道菜均由不同厨师烹饪,而从中间以八卦弧线分割,形成左右对称。寓意,天人合一,万物归本,家和万事兴。
孙笑书不敢多夹,古代的礼仪多而繁杂,万一一个不小心遭人话柄,得不偿失。于是,她观察就坐在她对面的陈巧嫣如何吃,她便也如何夹。
陈巧嫣先捡了面前的水煮白鱼肉,挑的是鱼鳃后上三寸嫩肉,挑去后蘸以盐碟酱汁,在缓慢吃进。
孙笑书有些疑惑,吃鱼,不应该从多肉的鱼腹吃起吗?
她看着陈巧嫣,陈巧嫣在吃完那口鱼之后用绢帕擦拭嘴角,然后看向孙笑书淡然一笑,仿佛在说这样吃鱼美味异常。
孙笑书犹豫了一会儿,伸出筷子就要夹向同样摆在她不远处的水煮白鱼肉。可是还没伸出三寸,就被另一双筷子制止了。
她看过去,只见林君炎夹了鱼腹下三寸的肉递到了她的碗里。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今天的他怎么感觉有点体贴的样子。
而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身后的祝辞官说道:“脐肉白水,举案齐眉!”
声音有些大,孙笑书被怔得有些无语,这是怎么回事,吃个饭都要唱祝词?
她看向林君炎,林君炎冲她淡淡一笑,那张酷似宁风的脸上一种陌生弧度的笑意让孙笑书打了个冷颤,连忙收回视线用心的吃起了那块指甲壳大的鱼肉。
林君炎倒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张脸是普通了一点,但也没有这么吓人吧,这女人真是胆小。
孙笑书吃完鱼肉,又想伸手去吃一盘应该是里脊肉,又被林君炎以夹菜的方式拦下。于是乎,这一顿饭,她没有一夹菜是自己夹的。
众人也半笑半不笑的,好似祝福这对新人。结尾了,用龙井泉漱口后,陈老太君也是出言说留门。林君炎这个不喜欢接触外人的人倒是同意了,他们便被安排在了里原来琳琅院大约五百米左右的湘客居。
“王爷王妃,这便是湘客居,夜色已深,还请王爷王妃尽快歇息。”带路的管家说道,并退身站到门外。
“好了,你下去吧。”林君炎发话道。
管家应声,缓缓退下。
他们此次回门带的随从不过二十人,而林嬷嬷被留在王府照看林辰,碧玉与飞鹰守在门外,其余的人应是退下到下人休息的地方了。
房间里也就剩下了孙笑书与林君炎二人,说实话,二人相处的时间不过五日,之间的话题确实不多。
林君炎没什么感觉,只是自己退下长袍,以热水净面之后斜躺在床上,犹如新婚那晚看起了书来。
而孙笑书就觉得尴尬了,她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在远离林君炎视野范围内的圆桌边上坐好,一杯杯的喝着茶。林君炎也不管她,反正离夜深还有很久,二人完全没有睡意,既然没话讲,那这样相安无事的各做各的也挺好的。
茶喝多了,有个毛病就是,孙笑书尿急了。
腹胀感袭来,她直了直身子,想要缓解一下,可没想到反而更急了。
喝茶都喝到茶凉,此时早已入夜。孙笑书看向窗外,即便这是陈国公府,但毕竟是古代,都是用蜡烛来照明。外面肯定很黑,要去上茅房简直是折磨人。说让碧玉去,完了,碧玉比她还怕黑,记得刚来古代的时候有次让碧玉一起去上茅房,结果差点没把她推进坑里。自从那次之后,她只让吴嬷嬷陪去。可这次,陪她过来的是碧玉不是吴嬷嬷,还有很严重的问题是,跟着来的,林君炎的人清一色的男性!她总不能叫哪个外男陪她去出恭吧,早知道就不喝这么多茶了。
一时间,孙笑书坐立难安,腹中胀水感逼得她不得不将双腿加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完了完了,要尿了......”孙笑书心中不停哀嚎,白白她坚持了这么久淑女的形象,出去会被吓得尿裤子,在这里会被憋得尿裤子......
就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林君炎开口了:“王妃,床底下应该有夜壶......”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听不出来有什么看好戏或者嘲笑的意味,但孙笑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间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尿尿的时候那个声音......
孙笑书觉得自己就应该挖个洞给自己埋进去,然后啥事都在里面解决算了。
她“哦”了一声,悄悄拿出夜壶,然后躲到屏风后面,红着脸,快速的解决了。最难过的不是让他听见水声,而是让他听见哗哗的水声!喝的茶水实在太多了,犹如开闸放水一般......孙笑书出来的时候,连耳根都红了个透。她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洗手,擦拭干净默默褪下外衫,走到了床前。
完了,她貌似还要做一件更丢脸的事情。
她站在林君炎的身前欲言又止,林君炎自然是察觉到了她,便放下书看她。
“呃......王爷,臣妾......”孙笑书觉得自己今晚真是莫名其妙的把脸丢尽了。
“什么事?”林君炎问道。
孙笑书嘘了口气说道:“王爷,这间房只有一张床,软塌也没有,臣妾,臣妾睡哪啊?”
林君炎看着她许久,眨了一下眼,然后说道:“自然是睡床上,难道王妃还有在凉夜睡地上的习惯?而且今晚子时开始会下雨,可能更为凉气,本王不想明天抱着昏迷不醒的你回府。”林君炎在心中有些默默叹气,这样说话好累啊。
孙笑书立马说道:“那请王爷往里面挪一挪,臣妾吹灯之后,怕穿过王爷身上不小心碰伤王爷的玉体!”
林君炎楞了一下,随后微微笑道:“王妃以后有什么话直说,本王不是个什么要求都不能提的暴君。”
是,你不是暴君,你是冷暴力君。孙笑书心中吐槽道,和这家伙说话像打太极似的,不能用力,又不能完全不用力,只好装着犹犹豫豫,让他做决定了。
“是,臣妾去吹灯,”孙笑书说道,然后就要转身去熄灯,却被林君炎叫住了。
“王妃等一会儿,”林君炎合上书,坐起身来,向后挪了一下盘起了腿说,“你我结为夫妻已经几日,本王想与你说话一番,可否?”
孙笑书眉角狠狠的一抽,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林君炎看见她眼中淡淡的防备说道:“既然做不成儿孙满堂的夫妻,那么相敬如宾本王也是绰绰有余的。”孙笑书立马想起了新婚第二天他说的他那方面不行,然后释然一笑,学着林君炎一样盘腿坐在他对面。
“那王爷要说什么呢?”孙笑书问道。
林君炎说:“本王对你不甚了解,你和本王说说你在陈国公府上的事情如何?”
陈国公府上的事情?孙笑书心中黑线四起,天知道,她跟本不是原来的孙笑书,即便拥有原主记忆。但是,很严重的问题是她只接受了记忆半年,关于小时候偶尔还混杂在一起分不开。她想了想,便这样开口了。
“就在半年多以前,臣妾......臣妾失足掉到水里......”孙笑书说道,可没等她说完,晃眼的白光照耀着天际,一阵巨大的雷声在天边响起,穿堂风将蜡烛顺势吹灭,对面的林君炎一张脸显得苍白异常,死气沉沉......
第十、诉说与谋划
宛若小时候看的《匹诺曹》,在人撒谎的时候,总有一种现象显露人的心虚。
孙笑书一是自己撒谎失足落水而心虚,二是白光闪过,她总觉得对面林君炎的脸宛若一张死人脸,把她吓个不轻!
“哇......”她不禁有些惊呼出声,然后察觉失态,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君炎面无异色,还是淡淡笑着,他下床重新点燃蜡烛又折返回来继续坐在原处,仿佛没有让孙笑书停下来的意思。
于是孙笑书带着微微的心虚说道:“失足落水后,醒来,臣妾关于以前的记忆些许混乱,也就记得清之后的。”
“嗯。”林君炎示意她说下去。
“那之后,臣妾手脚受凉有些不方便,于是便从基本步法学起,有时就像婴孩学步,走走跌跌......”孙笑书说道,边说边观察林君炎有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发现一如平常,又继续说了下去,“那时,谣言四起,说,臣妾不愿意嫁与王爷。但,臣妾不是这么想的,嫁给王爷是臣妾百年修得福气,怎么会不愿呢。”
说罢,天边又是白光一闪,紧接着雷声阵阵。
林君炎看着孙笑书笑了笑,孙笑书觉得自己都有些心理作用,在说林君炎已经看穿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为了有话说还是发挥了一件事扯成三件的本事,将半年多的记忆掺杂着说了出来。不过林君炎也没有听不下去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很有兴趣的听下去。
“然后,就是不断训练自己的各项才艺,做一个合格的王妃了。”孙笑书想了想,似乎这半年的生活都是这样度过的。对于这府上的其他人,这半年多以来甚至没有什么印象,好像不怎么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吧,那你和本王说说,这府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林君炎说道。
“好玩的地方啊......”她轻轻抚了抚额,继而说到,“好玩的地方倒是没有,唉,臣妾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跌入湖中的时候,臣妾还有短暂的视觉,看见了......呃......呃,好像,那湖中貌似没有鱼啊。”
这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幕,湖底干净得她当时还奇怪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游泳池。湖底光怪陆离的卵石,多为黑礁,没有鱼,没有水草......
林君炎听了将近半个多时辰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见的东西了,坐直说道:“你掉下水,应该有呛水,你记得那水的味道吗?”
孙笑书无语了,谁溺水的时候还记得那水什么味道啊,傻呀?
不过她当然不敢翻林君炎白眼,她作样想了想,说道:“水,也好似不腥。”
其实她真的不记得湖水的味道,但根据自己看到的,没有鱼,没有水草,那水应该不似其他静水湖一样腥臭才对。
林君炎听完果然垂下眼眸沉思,两人之间暂时无话。
孙笑书有个小毛病,就是看不得气氛过于尴尬,于是还是想了想开口说话道:“王爷,有个问题,臣妾想问很久了。”
林君炎也不抬眼,直接说:“讲。”
孙笑书问道:“今天宴席上,臣妾为何夹菜的时候......”她想问今天究竟林君炎吃错什么药了,什么都夹给他吃。对面的陈巧嫣估计是真的有点喜欢林君炎,他夹给她菜都夹到陈巧嫣脸色苍白了。
林君炎安静片刻,抬眼说道:“你既然学着如何做王妃的礼仪,怎么没有学这回门宴中,新妇吃菜的顺序呢?”
“啊?”孙笑书愣住了,林嬷嬷没教过她啊,难道吃个饭,还要讲究顺序?
林君炎双手环抱,说道:“就像那道水煮白鱼,腮下肉,为闺中女子所食,意味羞中带涩,怀抱琵琶半遮面。而,新妇,要为夫家开枝散叶,吃鱼腹下三寸,意味传宗接代,落地生根。”
孙笑书觉得自己真是投错胎了,吃个饭这么复杂。
林君炎看她一脸懵的样子,也不多说,只是吩咐道:“回门宴也就只有一次,这些规矩也不用记。在王府吃饭要是这么折腾,本王也不乐意。”
“哦哦,”孙笑书乖乖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王爷不断夹菜给臣妾,是怕臣妾坏了规矩,落人话柄吗?”
林君炎看着她,声音带着懒意说道:“从你一开始一直盯着你对面的女子本王就看出你根本没学这个回门宴的礼仪,这个回门不过是走个场子,犯了错得不偿失。”他还特意加了一句,“本王可从来没给谁夹过菜......”
孙笑书一口老血差点呕了出来,她怎么有点后悔能重生在古代了。看见林君炎貌似在邀功的眼神,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王爷相助。”
“嗯,”林君炎倒是不客气的接受了她的道谢,孙笑书只好讪讪的赔笑了。
两人沉默半刻,外面的雷声闪电也止住了,只剩稀稀拉拉的雨声。房间里早就漆黑,只是接着淡淡的窗外灯笼里还残留的亮光看见大概轮廓。
林君炎说道:“好了,本王累了。明日一早,本王要去北漠边城,你便留在府中。”
又要走了?相处不过五日,新郎官又不在了。孙笑书觉得没这么悲催的婚事了,不过想着他们也就是形式上的夫妻,也没什么可惜的,再者说了,她还有林辰这个有着可爱别扭性格的小孩陪着。
于是,她说:“好,管家已经将账本交于臣妾,臣妾会细心研究,在府中为王爷打理后院。”
林君炎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睡下了。
孙笑书吁了一口气,默默地躺下了。
可没多久,林君炎就开口说道:“几月之后,便是采选之日。看陈国公府之意,有意让二小姐陈巧嫣入宫,你多照顾她一些。”
孙笑书微微惊讶,心想着,果然林君炎与陈巧嫣有着些许猫腻儿,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开口出声说道:“好,臣妾知道了。”
林君炎那边也良久不说话,孙笑书也慢慢就要睡着了,在梦醒与梦深之际她貌似听见了林君炎说:“她不简单,小心为妙。”
迷迷糊糊答了一个“嗯”,便什么也不知道的睡去了。
雨夜还在继续,陈巧嫣的房间却还掌着灯,她在房中用着墨笔勾勒着一个轮廓。绿枝过来为她填茶的时候,不禁好奇瞟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这,这二小姐,画的是以前的六王爷啊,难道......
陈巧嫣头也未抬,她似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上最安静的,便是山川静林,还有坟头三尺的野草,连鹦哥这样的,也只愿停在枝头,不愿去光顾啊......”
绿枝伺候二小姐多时,自是听懂她的话,连忙跪下说道:“绿枝刚才被外面的余下的雷声吓到,手抖了,惊扰二小姐画山川画的心情,罪该万死......”
陈巧嫣抬起头冲绿枝嫣然一笑,说道:“好了,不过是随便和你说说鹦哥就爱热闹不喜静,怎么把你吓成这样?去把热水备好吧,我也要睡了。”
绿枝像是得到了大赦,叩谢之后,连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陈巧嫣放下笔,拿起画作,细细观察,自发言语道:“若你还是这般耀目,我便是放弃贵妃之位也要留在你身边。”边说边走向燃烧着的烛火,将未干的画叠好,送进了火苗中,“可惜,你已不是你,看看你现在那讨好陈国公府的样子......”
陈巧嫣眼中浮现今天,她原来心中骄傲的男子换了个样貌,宛若一般公子弟,娶了个世家女就万般讨好。不禁心中一窒,想着,也好,嫁过去的不是她,而是孙笑书那个蠢货。以后,等她做了皇贵妃......哼!
而在另一边陈老太君的房里,灯也未灭,中厅中,赫然坐着今天未曾出现的大爷陈国荣与二爷陈国栋。
“今天看来,六王爷似乎对孙笑书还是上心的,”陈老太君是说道,“那么便好处理了,你们做的事情如何了?”她冷眼看向陈国荣他们。
陈国荣陈国栋对视一眼,陈国荣开口道:“那些人儿子已经处理干净。”
“嗯,那便好,”陈老太君长叹一口气,“那么,知道孙笑书要入户籍之事也就了了。证据也差不多备齐,咱们努力了半年,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陈国栋说道:“是啊,现在唯一的就是在面对六王爷夫妻两的时候,做到心神宁静,但要保持距离就好了。”
“估计也不远了,”陈老太君说道,“要怎样就怎样吧,要罢免也就罢免,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
这个夜,似乎所有人都各自暗藏心事,却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趁雨夜潜入了琳琅院的小湖底......
第十一、一个人的王府
果然第二天回到王府之后,林君炎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偌大的王府本来人就不多,这下走了将近一半的人,显得更加寂寥无人。林嬷嬷帮着孙笑书打理后院杂物之类的,也就没有时刻守在孙笑书旁边。不过,孙笑书身边倒是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脸黑了一整天的飞鹰。
飞鹰知道此次任务不能跟着去已经很憋屈了,王爷竟然让他来守着王妃。他一个大老爷们加上天方首座,来守着几个女人什么样子!虽说那是王妃,但随便拉一个暗卫不就行了,为什么王爷特地留了他,还特地嘱咐他,不得离开王妃半步。王妃毫无根基,会有谁害她啊!
飞鹰郁闷了,生气了,于是脸黑着守在了孙笑书身边,吓得来孙笑书房里练字的林辰的手好几次都抖得弄掉了笔。
孙笑书其实也很难受,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男生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可是,叫他离远一点,他还一脸正义的说“王爷吩咐了,属下不可离开王妃半步。”然后一脸阴郁的继续站在她身后。
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末日壮士”啊!
孙笑书看在林君炎的份上当然不和这个脸上像欠了谁一百多万一样的侍卫计较,不过碧玉就有些受不了了,她年纪小不知深浅,加上莫名多了个男人就很不爽。于是时常暗自里明面上怼这个黑脸侍卫。
“喂!你不像个石头一样处在这里,我端着洗脚水呢,小心灌你一脸。”碧玉看见依旧站在孙笑书身后三尺,挡住了过道的飞鹰说道。
飞鹰冲她反了个小小的白眼,哪里来的小丫头,好像是王爷新婚那晚自己扛走的那个,怎么在这里叽叽喳喳,吵死了。要是在训练营里的那些姑娘,早罚她去挑粪桶了。
“翻白眼?你这个男人真是小气!”碧玉还继续说道,飞鹰受不了的转过身,但还是在原地。
碧玉端着盆水有些手酸,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还是有些不满,用力用手去撞他,想把飞鹰撞开。可人家练武之人若不是可以让,怎么会给一个毫不会武功,还年纪仅十三岁的小姑娘撞飞呢?
力量直接被飞鹰一个巧劲儿反弹回来,倒是碧玉一个站不稳,加上手中的水有点重。水直接松手,一把泼在了旁边用来烘烤字画的火炭上。
呲溜一声,浓浓的黑烟从炭上冒出。孙笑书无奈的拉着林辰走了出去,留下飞鹰和碧玉两人大眼瞪小眼,被烟熏得满脸黑粉,这下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此后,有飞鹰的地方,碧玉觉得难受,有碧玉的地方,飞鹰也浑身不自在。
孙笑书也颇为无奈,只好让飞鹰寸步不离的站在门口盯着她,而让碧玉在屋里伺候。虽说路过门口的时候两人还是互相怼了怼,但至少她孙笑书看不见了,眼不见为净嘛。
这日孙笑书带着林辰在院中凉亭写字,夏日有些热了,周边摆上了冰盆,所以凉亭中还算凉快。
也难得,碧玉和飞鹰两人都没有争执的享受这凉亭的凉风,孙笑书便开口问道:“飞鹰啊,我问你一些话。”
飞鹰拱手,说道:“王妃但说无妨。”
孙笑书边喝茶边说:“王爷何时能回来呢?这都大半个月了。天气进入夏日,北漠那儿应该干旱异常,多留在那儿不是件妙事。”
飞鹰想到了前些天接到王爷的飞鸽传书,说是莫约还有半月就回府,便和孙笑书这样说道:“王爷所办之事只是普通寻常事务,现在已从北漠赶回,多则一月,小则半月便会回到京都。”
孙笑书点了掉头,林君炎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这个年代没有电话,写信也很难传达,这么久没有消息她也是有些担心罢了。
也就在这时,管家拿来了一幅帖子,说道:“启禀王妃,陈国公府与安远侯府送来请柬。陈大小姐三日后嫁入安远侯府,邀请王妃去做观礼。”
观礼?就是只用看的意思咯?那日自己结婚还一直被蒙在喜帕下,还被重重的凤冠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回只用看,多好。
于是她伸手接过请柬说道:“你去给我带话回陈国公府和安远侯府,说我三日后定会去观礼的。”
管家答是,便退了出去。
碧玉此时上前说道:“王妃,这大小姐嫁给安远侯大公子可是很久之前就定的亲,我听说这个大公子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俊美公子呢,才高八斗,满腹诗书。”碧玉眼中难掩羡慕之色。
孙笑书打趣道:“碧玉你这般口气,是不是想嫁人了?啊,我看看啊,你已经十二了,再过两年也该指个人家。”
一边写字的林辰也抬头打趣碧玉,毕竟他们处了一个多月,之前的别扭也没多少了:“碧玉姐姐要给辰哥儿喜糖哟!”
碧玉“嘁”的一声,红晕还悄悄爬上脸颊,飞鹰看不过去了,泼了一盆冷水说道:“这种绣花公子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一拳就打趴下了?”
碧玉听见飞鹰冷嘲她,有些生气回到:“人家诗书才华,满肚子墨水,是个响当当的大才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满肚子的草包!”
“你!”飞鹰怒了,他说道,“哼!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老子不仅能把他打趴下,还会做诗,你知道吗!”
“切!我为什么要知道,”碧玉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道,“再说了,你做的那些童谣谁不会啊!以后谁嫁给你这种没本事又爱臭屁的男人会痛苦终身的,嫁给安远侯大公子多好啊。你说是不是,王妃?”
本来和林辰在看热闹的孙笑书被突然提到,有些反应不过来,头倒是先点了。
“王妃,你是不满意王爷吗?”飞鹰这下更怒了,他觉得他来保护这对主仆根本不值得,要是王妃这样想,王爷就应该让她们自生自灭。
怀中的林辰听了,也有些难过的看向孙笑书,孙笑书这才反应过来。
“我怎么会不满意王爷呢?”孙笑书说道,“王爷不禁满腹经纶,饱读圣贤之书,还善以待人。碧玉,你说的那个大公子虽说名声在外,但是我们没处过,真正的为人我们并不知道。王爷很好,我们感谢还来不及了。”
碧玉知道自己一时嘴快说错话了,赶紧低下头认错了。飞鹰听见孙笑书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转过头不看她了。
林辰说道:“母妃,辰哥儿很喜欢你,你要和父王好好的行么?辰哥儿好不容易有了母妃。”
孙笑书被他说得有些难受,一只玉手一直抚着林辰的后背说:“母妃不会走的,要是你父王不要母妃了,母妃都会疼辰哥儿的好么?”
林辰不说话,只是抱着孙笑书。
孙笑书沉默片刻,问道:“对了,飞鹰,我嫁到王府一月有余,不是说还有两个小妾吗?不需要去看她们吗?”
飞鹰此时已经恢复恭敬,说道:“雅夫人和曲夫人吃斋礼佛已经年余,王爷也吩咐过不可打扰的。”
孙笑书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说道:“这段时间你注意一下,我总觉得半夜的时候有黑影从我窗前闪过。虽说可能是我的错觉,但为了安全起见,你注意一下。”
飞鹰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拱手说道:“是,属下遵命。”
若是他没猜错,王妃看到的应该不是家庙里的那两位,而是.....他看向又转向桌面写字的林辰,心中有了隐约的答案。
第十二、十里红妆,汹涌暗潮
吉时是酉时,这时,孙笑书吃完果脯,正在陈芙蓉的闺房等待她妆容完毕。而她此刻无比后悔,她为什么要答应来当什么观礼。
观礼,顾名思义,观完整场婚礼。她从今天早上辰时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没有休息过了。她一手撑着侧脸,慵懒的看着铜镜前忙碌的陈家丫鬟婆子还有一直不满叫唤着下人的陈芙蓉。心里不禁想,这陈芙蓉还真是空有出水芙蓉的面容,这暴脾气还有素养,简直如同街头抄扫帚骂架的泼妇。
比起陈芙蓉,她觉得,自己更注意的,便是在一旁一直不显疲态,从早陪到晚,甚至还能保持一脸微笑的陈巧嫣了。
陈巧嫣宛若一直水仙花,娇媚不失庄重的端坐在一旁,娇声提醒着下人该注意的事项。虽然孙笑书有善待他人的优良传统,但她总觉得这个陈巧嫣不像表面这样温婉。也许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女人之间总有种暗流涌动也许讲的就是她现在对陈巧嫣的感觉了。
陈巧嫣好似也感觉到孙笑书在看她,转过头来对她嫣然一笑。孙笑书也礼貌性的回了一个笑容,可陈巧嫣如此甜美的笑容却让孙笑书结结实实的打了个颤。
身边的碧玉看见便开口道:“王妃,可是凉了?”现在正是接近傍晚,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不似正午,阳光灼热。
孙笑书摇了摇头,只是实在有些忍不住困倦,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陈巧嫣见状施施然走过来,说道:“王妃,您若是倦了,去巧嫣的闺房休息片刻也好啊。”
孙笑书看了看她的眼睛,除了真诚与担忧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于是点了点头,想着,有飞鹰和碧玉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陈巧嫣差自己的奴婢绿枝送孙笑书去她的闺房,一路上,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孙笑书看着,有些许难受,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想着这应该是原主残留的感情吧,毕竟是在这里长大,自己成婚时什么也没有。
到了陈巧嫣的闺房,绿枝说道:“请王妃进去歇息片刻,到了吉时,奴婢再进来叫您。”
孙笑书点头说道:“多谢绿枝姑娘。”
绿枝福身,说了句不敢,便缓缓退出房门,出门时与伫立在房门外的飞鹰对视一眼,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飞鹰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外面。
飞鹰想了想,觉得,女子就应如这什么丫头一样,庄重,大方。谁像那个碧玉,刁蛮,不讲理。他斜靠在门栏上,望着这小小四合院的格局,不禁感叹着屋子的主人还真是有品位。翠竹依傍,浅池清清,细鱼游动,蜻蜓飞舞。
绿枝走回陈芙蓉的闺房后,径直走到了陈巧嫣旁边,冲着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陈巧嫣嘴角勾出一抹笑,又恢复如初。
另一边,孙笑书待绿枝走后,就和碧玉一起仔细的打量陈巧嫣的闺房。原主年幼时期在这里长大的,可似乎也没出过自己原来的那个什么小院,对这里没什么印象。记忆中,陈巧嫣虽说不欺负她,但对她谈不上热络,仿佛只是一直彬彬有礼。
孙笑书看了看陈巧嫣的书桌,发现上面平铺这白纸,旁边还卷着画卷,纸质光洁如瓷,竟是那日陈琦至送给自己卷轴的白瓷纸。
白瓷纸本就珍贵,这陈巧嫣足足有......孙笑书一数,竟有十二张之多。还有一幅画好的,难道,陈巧嫣对谁有钦慕之情,然后要作画赠与?
不待她决定要打开,身边的碧玉便手痒的打开了画卷,惊呼道:“王妃,这二小姐怎么画的是咱们王爷啊!”
孙笑书立即往那看,只见一席白衣,飘飘欲绝,纸扇一摇,画中的林君炎顶着那张普通的脸应是被陈巧嫣画出了仙气。怎么,这画看着有点眼熟啊?
没等多想,孙笑书就闻见了一股香味,她立马意识到屏住呼吸,但已经来不及,竟晕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声声嘈杂中。孙笑书眼皮很重,她勉强撑开便见得自己躺在大厅中周边被陈家的人以及众多大臣还有座上的陈太妃。(陈太妃是陈老国公的妹妹,嫁与先帝,无子嗣。)而她身边还躺着碧玉和飞鹰二人,他们三个皆衣衫不整。这时,孙笑书立马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想清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孙笑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巧嫣了,她看向角落里站着的陈巧嫣,只见她面上呈现着害怕与非礼勿视的小女人既视感,倒显得他们这边似乎有多么龌蹉一样。
见孙笑书醒了,一个老嬷嬷打扮的人冲着座上的陈太妃说道:“太妃,六王妃醒了。”
座上的陈太妃有些带着怒气的开口道:“醒了?六王妃,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吗?”
孙笑书此时早已经清醒了,她看向陈太妃,然后挣扎着起身,冲她行了个晚辈之礼。然后极其冷静的开口说道:“太妃,笑书恳请太妃允许等我的两位侍从醒来一并询问。”
陈太妃也是怒火攻心,便用茶碗砸向孙笑书身边的地上,没曾想,碎片溅出,竟将孙笑书的眉角划伤。一股细细的血流流下,孙笑书心中的脾气也瞬间上来了。她也不顾什么礼教,站起来,环视周围的人一周说道:“无论什么事情,我一个人百口莫辩,众位都是朝廷的重臣清官,平时断案难道都是凭一人言而武断案件吗?那本王妃真是怀疑你们是怎么为皇上做事的。本王妃现在刚醒来,尚且还不知道什么事儿。但看情景,我堂堂一个王妃被衣衫不整的放在大厅前被人当动物一样参观,是不是有失体统呢?谁做的这件事情,是不是该刑法伺候?”
此时飞鹰也渐渐清醒,他之前听见门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立马推门进去。闻味立马知觉不对,运行闭气龟息功,静静地用听觉知觉身边的一切。看来是陈国公府内有人要算计王妃,而且里面还有会武功的人,不然不可能有人察觉他用了龟息功,然后点了他的睡穴。
见到王妃如此说话,飞鹰也怒绝起身,拿出令符说道:“见此符如见圣上!”众臣包括陈太妃在内见到令符吓了一跳,立马起身跪下,高呼“万岁”。
飞鹰说道:“王妃说得对,是不是该先处理掉这样随意摆置王妃,犯上作乱的不肖奴才!”
令符相当于圣令,飞鹰一开口,陈国荣只好硬着头皮将抬他们过来的几个小厮拖了过来。
“就是他们。”陈国荣不看飞鹰的说道。
飞鹰懒得与他计较,于是,看着那六个人,并把令符交给孙笑书说道:“任凭王妃发落!”
孙笑书原本就在盛怒中,可本着心中的善良,但为了缓解怒气,只好下令道:“来人,把这六个人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这么做没什么问题吧!
众朝臣闻言赶紧把自己的头低得低低的,论冒犯王妃娘娘玉体,他们刚才可是都看到了她躺在地上的,虽说刚看到,她就醒了,但......
孙笑书看向陈国公府的那些人,最后视线定格在陈巧嫣身上,眼中的蔑视尽显。
“现在处置了这些人,那么我们好好来解释这件事情如何?”孙笑书声音冷冽的说道,就算她不擅长斗争,但也坚决抵制这种勾心斗角,现在算计到她头上来,就别怪她,“飞鹰,把碧玉扶到座位上坐好!”
飞鹰得令,他扶起依旧昏迷不醒的碧玉,将她扶到了旁边的八仙椅上坐好。
孙笑书继续说道:“谁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威严带着怒火,现在还手持令符,让就算如陈太妃这样的人都不敢随意说话。而陈巧嫣看向她,柔柔弱弱的目光中,竟暗暗藏着杀机!
十三、欲盖弥彰
陈芙蓉穿着婚嫁衣,有些恼怒的走上前说道:“启禀太妃,如此之事,关乎六王爷声誉,以及我陈国公府名誉,民女恳请回避他人!”
陈太妃刚想答应,便见到孙笑书晃了晃手中的令符,便没有回答陈芙蓉的话,而是让孙笑书说了:“笑话,为何要去私下说?好似我六王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若是真有,请拿出证据来!就在这里讲,有文武百官和太妃作证,量歹人不敢有何动作!”
尼玛,带下去在说,就是在说她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有人想要这样泼她脏水,就别怪她全数奉还回去!
“带绿枝上来!”陈老太君见局势以僵,便开口说道。
孙笑书只见之前落落大方带他们去陈巧嫣房中的绿枝,此时瑟瑟发抖的被小厮带了上来,然后看见她好似受不了打击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你给我好好地说话!”陈国荣怒声叫道。
绿枝厉害的抖了抖,然后怯怯的看着地上开口说道:“今天大小姐装扮的时候,二小姐见王妃困得厉害,便命奴婢带王妃下去休息。岂知,原本走的好好地,王妃,王妃她......王妃她就命奴婢回去。奴婢不放心,因为有个男子在,恐怕不好。可一转头回去看,就发现他们三人......”
陈芙蓉挑衅的看了孙笑书一眼,问道:“然后呢?”
“在......在干那等龌龊事!”绿枝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丑事,捂着脸竟自顾自哭了起来!
众人在私底下一片小声的哗然传开,却不敢指指点点拿着令符的孙笑书。
“孙笑书你......”陈太妃有些震惊了,颤抖的声音正要开口指责她,就被孙笑书打断了。
孙笑书低下头问绿枝道:“哦?你是看见了我们三个互相干了龌龊的事情咯?”
绿枝像是被吓到,不敢点头,只是转过头又怯怯地说道:“奴婢亲眼看到,王妃你们......脱了衣服,然后......”
“然后干了男女之事对吗?”孙笑书嘴角的微笑露出,有说不出的诡异,这下还真的有点吓到了绿枝。
绿枝点了点头。
孙笑书又问:“你确定?”
绿枝犹豫了一番,她茫然的看着孙笑书的肩头,然后笃定了说道:“是的,奴婢亲眼见到,王妃,王妃还要那个婢女,还有那个侍卫三人,在鱼水之欢!”
陈芙蓉闻言早就跳了出来,然后说道:“孙笑书,你真是不要脸!这等不守妇德之事也做的出来,真是丢尽了皇家和陈国公府的脸。”
“大胆!”飞鹰开口斥道,说道,“你是何人,竟敢向王妃大呼小叫!”
陈芙蓉被一下子呛了回去,还想继续辩驳,却被卢氏拉住了袖子。她回头,只见卢氏对她挤了挤眼色,她便安静的慢慢回到卢氏身边。
卢氏上前说道:“王妃,无论如何,我们身为娘家人,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还请,还请王妃定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万一王爷知道了......”
孙笑书杏眼一眯,她还以为只有陈巧嫣一个人的,原来......她环视了整个陈国公府的人,猛地觉得自己今天过来当观礼就是个笑话。
王氏:“是啊,王妃,您赶紧说啊,这样对谁声誉都不好的......”
孙笑书太阳穴都被这些人说疼了,她头上被划开的一小节伤口开始有一股火辣辣的疼刺激着她愤怒的神经,让她稍稍冷静了些。她暗自打量着她最先怀疑的陈巧嫣,从卢氏王氏的反应来看,并不仅仅只是陈巧嫣,可能是整个陈国公府在算计她。也许,还不止她,甚至还可能是在算计林君炎,整个六王府。孙笑书不禁好奇,谁给他们的勇气,还是谁给他们的提示,要他们针对六王府?
“说完了吗?”孙笑书见到陈家一群“痛心疾首”的人,就感觉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说完了,是不是该到本王妃说了?”
众人无人答话,就连之前有些窃窃私语的大臣也安安静静看向站在中央的孙笑书。
孙笑书再次低下头,靠近绿枝说道:“你确定,看见我们三个人做了那档子事情了?”绿枝顿顿的点了点头,孙笑书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抬起头,对着周围的说有人说道:“大家听好了,绿枝姑娘作了铁证,在她看来的时候,本王妃还有这个侍卫,还有我的侍女碧玉在做苟合之事!”
众人都不敢出声,怔怔的看她下一步动作。唯独,陈巧嫣心中猛地生出一丝不安,她觉得孙笑书是不是过于淡定了些。若是按照她以前,不是此刻早就哭得一塌糊涂,然后任由他们揉捏搓扁。虽说今天见她行为比起以前散漫了些,但也只当她是当上王妃摆点架子,榆木脑袋难道还能雕成花?可她现在,实在是......
孙笑书知道这种场合,无论如何,她这个所谓的古代女子名节不用要了,那么所幸丢脸到底。
她淡定的开口道:“众人皆知,本王妃已经与王爷成亲二月有余,说怎样也是受了王爷的熏陶,廉耻礼仪懂得还是不少的。加之,若是做了苟且之事,本王妃非得选在众大臣来给国公府大小姐庆婚还有太妃在场的时候做吗?”
“你别......”陈芙蓉又要开口反驳她,结果被孙笑书直接打断。
“你给本王妃闭嘴,”孙笑书面色冷冽,“你是何等身份,敢在没有太妃和本王妃允许下开口说话?”
陈芙蓉又被卢氏拉了回去,恶狠狠地看着孙笑书。
孙笑书接着说道:“绿枝姑娘说,亲眼看到我们已做了苟且之事,那好我问你,若是这样,我手臂上的朱砂痣为何还在?”
“什么?”众人皆惊,这王妃怎么可能还有朱砂痣?他们也在官场混迹多年,知道这场闹剧若不是真的,便是有人可以设计王妃。但这王妃早嫁与王爷,怎么会还有代表纯洁女子的朱砂痣?难道,王爷到现在都未曾碰她?
陈巧嫣的瞳孔缩了一下,看来孙笑书在王府也不是怎么受宠,她低下头,一种戏谑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显露嘴角。
陈太妃神色也是一凛,便令身边的嬷嬷令孙笑书进内房验证。出来的时候,嬷嬷回报,果然孙笑书的朱砂痣还是在的,而且货真价实。
这下众人真就哗然了。
孙笑书手里攥着令符,这是唯一有林君炎气息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似乎只能依靠着这个小东西来给予自己力量。
她等众人哗然声小了些继续开口说道:“大家不必惊起,其实王爷......”
她顿了一下,差点说出了林君炎那方面不行的事情。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说道:“王爷心疼本王妃葵水未至,不碰本王妃是正常,可不代表这就能有人在本王妃头上动土!”
众人看向那位去验身的嬷嬷,嬷嬷回身启禀陈太妃说道:“确实,六王妃的葵水未至,应是原来身子底子有些弱了,没有养好,所以......”
嬷嬷话音落,孙笑书瞬间觉得,这个嬷嬷补刀真是好。以前没有养好,那不就是他陈国公府的责任咯?苛待王妃的罪名,呵呵,不用她去讨,自有人借此来打击他们。这陈太妃是不靠谱,可也找的一个靠谱的嬷嬷。
于是她说道:“身子弱,之中的原因,本王妃当它过去了。这次,绿枝,你能说什么?”
她再次看向跪坐在地上的绿枝。
绿枝不死心的说道:“我看见的时候,王妃,王妃你们还在脱衣服,之后的我就叫别人......”
孙笑书想,这丫还说得活灵活现。
她说道:“本王妃被请到陈二小姐的房中,岂知打开一副画卷,却有一股香味,让本王妃以及两个随从立即晕倒。陈二小姐不知道你如何解释这个事情呢?”
陈巧嫣立刻露出了难以接受的模样,泪水欲流先满地说:“民女,民女,只是见王妃累了,就让王妃去休息,就一直守在大姐姐身边,接下来的事儿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俗话说的好,美人泪一流,宛若星辰坠,惊得身边所谓男士怜爱。这时,也有的大臣上前说,确实当时陈二小姐一直在打理陈大小姐的婚事,从头到尾并未离开。
孙笑书觉得自己是低估了陈巧嫣,也有些冲动自己把这个没有把握的火焰烧到了陈巧嫣身上。她能明目张胆的在人来人往的婚礼上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陈巧嫣实在看不起孙笑书;第二就是陈巧嫣太过于有恃无恐。若非强大的自信,那就是身后站的人够多。
她孙笑书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就陈国公府这些人而已,这些人说实话要品阶没品阶,要权力没权力。既然她敢这么做,也就说,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没准那副画......
孙笑书转身冲着陈太妃说:“恳请太妃公正,随笑书移驾去案发地点,那里自会留下证据。”
陈太妃点了点头,她不过是看在自己哥哥亲孙女大婚份上出宫一次,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儿,真是折寿。
于是,陈太妃,陈家众人,几位高官大臣,孙笑书,以及飞鹰扶着刚醒的碧玉一起来到了孙笑书记忆中的地方。
“到了,然后呢?”陈太妃看见陈巧嫣这里清雅的格局,不禁想到若是这个孙笑书若是真的做了哪些苟且之事,那么就别怪她下手了。
孙笑书说:“女子闺房,外男不入内,还请太妃跟着笑书进去便知。”
陈老太君拦住陈太妃,警觉地看着孙笑书,孙笑书嘲讽地开口道:“若是有人不放心,担心我害了太妃,不如一起进去吧。”她扶着太妃率先进去,陈老太君,卢氏,王氏,陈芙蓉陈巧嫣随后进去。
绿枝此时是被几个家丁压着的,她跪在门口外面,有些担忧的看向里面。
不过一刻钟,里面的人立刻就出来了。
孙笑书眼中含着讥笑,陈家几位脸色凝重,陈太妃愤怒的走出来看着地上的绿枝说道:“来人,将这等贱婢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十四、被掳走,黑影
绿枝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望向陈巧嫣:“不可能,我明明把画......”,而陈巧嫣拿出一方丝巾抹泪。绿枝立刻心如死灰,任由家丁把她拖下去。
原来,绿枝其实早已经让人把画卷扔进后山的枯井中,是不可能出现在陈巧嫣房中。可是,当孙笑书等人进去的时候,画卷有些凌乱的散落在地,像是被人不小心碰到一样。接近的白色瓷质的纸上明明了了画了一个山水画,但是画上被挂掉了几笔,正是孙笑书在昏迷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其刮掉。而在嬷嬷的验证下,孙笑书指甲缝中的色彩材料就是来自画卷,而且性状相同。
而且,深处深宫中的嬷嬷,从小跟随陈太妃,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她鼻子一闻就闻见了上面的**药,从而知道了,孙笑书确实是被人为算计了。
唯一让孙笑书奇怪的便是,林君炎的画像怎么会变成山水画。
事情就以绿枝认罪,说是嫉妒孙笑书嫁与王爷加害与她结束。虽说孙笑书想继续追究陈巧嫣的事情,她知道陈巧嫣肯定是幕后主使,甚至是整个陈国公府一起作乱。但是证据不足,没有人会相信,也只好作罢。而陈芙蓉的婚礼算是搞砸了,她一脸愤怒的坐在厅中。陈太妃早已说头疼回宫了,此时,只剩陈国公府的人,安远侯府的人,还有孙笑书一行人。
陈芙蓉有些恶狠狠地开口道:“我说王妃,我这婚礼被毁了,你是不是该负点责任?”
这件事发生后,陈家人看孙笑书连大气都不敢喘,孙笑书看见陈芙蓉还一脸“欠我钱,快还我”的模样,不得不感叹这姑娘肠子真是直到底了。
不过此时她孙笑书心情很不好,也没有心情应付她,而是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王妃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说完就要走,可没曾想陈芙蓉又站了起来,她说道:“喂,陈国公府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芙蓉!”陈老太君,陈国荣,还有卢氏同时喊出声。
孙笑书冷笑一声,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屋里的众人说道:“本王妃好歹也是二品贤淑夫人,你陈芙蓉现在还是白身,没有资格同本王妃说话。还有,何时,陈国公府是一个王妃不能随意来,也不能随意走的?陈芙蓉,你说话之前动点脑子。”
她又看向安远侯府来的安远侯,安远侯夫人和大公子说道:“你们也愿意要这草包一样的女子,不怕倒了你们的门楣!”说完,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耐性都要被这些傻叉磨光了,现在只想回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理会身后传来砸茶杯的声音。
就在她即将上马车的时候,陈国荣与卢氏追了出来,孙笑书定下身子,问道:“二位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国荣不好开口,就卢氏说了:“王妃,冒犯了,今天的是是陈国公府刁奴作乱。对不住了。”
孙笑书并未说话,她不相信,这两个从来不对她说什么话的人会这时候出来和她道歉。
卢氏见她不说话,也知她定是气到了,于是便自己开口道:“笑书啊,王妃,你就允许这次婶婶叫你小名儿。笑书,我们陈国公府养育你也多年了......”
“有什么话直说。”孙笑书懒得听她废话,打什么苦情牌的她最讨厌了。
于是卢氏也说:“这次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也由的我们自个儿承担,所以我和你舅叔商量,说与你清户,这样就不用连累你......”
意思就是要逐她出族谱了,孙笑书翻了翻白眼,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好像她有多想待在他们家族谱一样。
孙笑书直接说:“你们自己去办,本王妃嫁给王爷便是王爷的人,其余的本王妃也不在乎。”
陈国荣和卢氏没意料到孙笑书那么爽快答应,也怕她反悔立刻拜恩,恭送孙笑书回府。
孙笑书说不必了,便跳上车,掀开帘子进去,可就在她进去的一刹那,似乎从身后感觉到了什么骇人的冷气,她转过头,却之后身后跪着的陈国荣夫妻二人,还有身后寥寥无人的大街,暗自笑自己杯弓蛇影,于是安心的回了马车。
碧玉身体太弱,药效还没过,说不出话来,孙笑书颇为心疼的帮她不断地用帕子擦拭。
到了王府,孙笑书让飞鹰抱着碧玉到了她的房间。放下碧玉后,孙笑书却没有让飞鹰走,而是留他下来问话。
“王妃但说无妨。”飞鹰站着说道。
孙笑书说:“回来的时候,我也有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了想。飞鹰,我有些疑问,我看你有些江湖经验,你给我解释解释。”
飞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今天的事,定是陈国公府,或者别的什么人要算计王妃。若非情况紧急,王妃甚至还流血了,他也不会拿出令符来救王妃。这下王爷回来,估计要怪他保护王妃不力了。不过,王爷似乎没那么在乎王妃,应该也没事。
“第一个,那副画,在我和碧玉晕倒之前,我很清楚的记得那是王爷的画像,怎么会......”孙笑书问道。
飞鹰沉思片刻,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他好像冲进去的时候就倒下了,虽说后来意识朦胧,但是看见的好像就是一副山水画。
他想了想当时的情景,良久,有了头绪说:“回王妃,属下早年跟着王爷在边疆的时候曾经见过两种植物,一种叫雾莲,一种叫腐草,两种植物均生长在湿热之地。单独拿出来的时候,只是一般观赏花草,但是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会相互发出味道,就好像,就好像檀香的味道,会使人昏厥。”
孙笑书立刻想到什么,她当时确实问道了檀香味,但她以为是陈巧嫣房里的熏香,那么林君炎的画像很有可能是用这两种植物其中一种的汁水画成,然后挥发到空气中,混合另外一种,就成了**药,使他们全部昏迷了。
“很有可能,”孙笑书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我想那个叫做绿枝的丫鬟是肯定把画扔掉了,为何还会出现在那,会不会是有人在暗地里帮我......”
飞鹰说:“这个属下也有所怀疑,所以暗自观察了很久,应该是有个高手在暗中助我们。”
孙笑书闻言沉默的点点头,沉思了许久便让他叫管家给碧玉抓点药。飞鹰有些郁闷,他堂堂天方十二高手首座又被当成抓药的了,真是天亡他也!
孙笑书看着飞鹰出去的背影,神色有些担忧。此时天色已晚了,她看了看碧玉已经熟睡,于是只好一个人提着灯去看和吴嬷嬷一起睡的林辰如何了。今天,忙了一整天,去看看孩子睡了没。
孙笑书径直披上披风,提着灯就往偏房走去。路上偶尔路过扫水的下人会给她跪安,之外都没有什么人经过。不过孙笑书倒是注意到,有时后树影后对动一下,很小,但是还是动了,看来还真有暗卫,她之前都没发现。也难怪林君炎这么放心放她一个十六岁的人在这里带领王府,而且就留了一个有些不算靠谱的飞鹰。
想着想着,也是走到了林辰房外,正要推门,身后“唰”的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正是今天熟悉的那股冰冷的感觉。她下意识回头,却被点了穴道,晕了过去!
黑影将孙笑书扛起,飞上房梁。暗处,几个穿着暗服的暗卫流血到底身亡。黑影就这样把孙笑书掳走出王府,就连后来赶到的飞鹰都没有立刻感觉到。到孙笑书本人醒来的时候,周边早已经是陌生的景色,而她正趴在一匹马的身上,给一个全黑背影的人正在带往某个地方......
第十五、英雄救美上
孙笑书脖颈上的一处穴道发麻,应是余力未消,所以,孙笑书除了只能怔怔这个黑衣人把她带得越来越远,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做。
可身前的人似乎是知道她醒来,加快了速度,飞驰而去。
大约到了天明,二人才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黑衣人点了她的哑穴,用金针封住她的经脉,让她毫无力气反抗,被硬生生拽进似乎早已准备好的房间里。
黑衣人将她丢在了床上,孙笑书踉跄一番总算稳住了身形。她抬头看向那人,只见那人用黑色头巾围住面容,还系着长长的披风。但是人很瘦,似乎都没办法支撑住宽大的衣服,但从身型来看,应该是个男子。
房间里被点上熏香,男子过来拔掉孙笑书经脉上的金针。分别在虎口,人中,少商三处点了一下,孙笑书便能说话了。
“你是谁?”大概是一夜都没能说话,加之一路风沙大,孙笑书的声音变得沙哑。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坐在客房中央的桌子边上,拿出一个长匣子,径自拿出里面像是金属物体拆拆拼拼。
孙笑书挣扎了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软弱无力。她试着握了握拳头,发现就连拳头都握不紧。她转头看了一下床头放着的那个香炉,从里面漂出冉冉的烟雾,猛地想起自己在陈巧嫣书房中那种混合画上挥发的物质能使自己昏迷的**烟。莫非,这个香炉里燃着的也是那种烟气?
孙笑书看了看桌子边上背对着她的男子专心致志的在摆弄着什么东西,于是她鼓起勇气伸手就要推翻那个香炉。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触到香炉,一把锋利的小刀从她手边飞过,把她手上翠玉的镯子给切开,掉在地上“啪”的成了两半,然后入木三分的插进身后的床杆。
“啊......”孙笑书不禁叫出声,就听见男子开口道:“不要想玩什么花样,否则下次那把小刀就插进你的脖子里。”
他话音落,房间中落下一片沉寂。孙笑书只感觉自己脊背越来越凉,有种魔鬼摸上肩头的诡异感。只好缩着身体,眼睁睁看着男子在动作。
而此时,她也看明白,男子是在摆弄着弩箭。他还往弩箭上涂了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什么毒药......
孙笑书再看了一下依旧插在床柱子上的小刀不禁心生胆寒,万一这一箭过来,自己的命都要交代了啊,不痛死都得毒死。
男子将弩箭重新装回长匣子中,在将长匣子放在桌子上,转过来看着孙笑书说道:“一晚上没睡,我现在要睡一会。当然你要是想偷偷逃跑的话,那么我也就不留情了,直接让林君炎来收尸。”
孙笑书没说话,只是看着男子正坐在八仙椅上,双手环抱,假寐而眠。孙笑书看着那把小刀丝毫不怀疑男子的话,不过她从话语中知道,这人似乎是认识林君炎。她孙笑书原主不过是一介女流,前半生被缩在深宅大院中,大门都没迈出去一步,这人应该是针对林君炎来的而不是她。
不过有什么用呢?孙笑书心中不禁有些嘲弄,她和林君炎就是形式上的夫妻,这个六王妃再来一个别的什么女子都可以当,林君炎不可能会因为她受到什么威胁。
这么一些,孙笑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现在是真的举目无亲。就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是自己的家人,真是悲哀。原来,现代的孙笑书家很和睦,孙笑书从小到大还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受到众人的宠爱。可,就是败在了爱情这一关。
最后,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了那次要了自己命的争吵呢?
一想到这一世还是遇见了一个和宁风长得一模一样的林君炎,也是她活该。就这样丢下前世的种种牵连,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除了要面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要面对孤苦无亲的情境。
唉,这时候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孙笑书又小小的嘲弄了自己,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像自己,再难过,再痛苦,自己也已经不是那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孙笑书,而是大周朝六王爷的王妃孙笑书。
所以啊,你给我振作点孙笑书!孙笑书暗暗给自己打气,只是看着男子毫无波澜的面容,孙笑书觉得自己的加油打气有点没那么有底气。只好暗自叹息,等待这个男子醒来。
她自己虽说昏迷了一夜,但始终是被点晕然后奔波一夜,现在软塌在旁,也渐渐困倦,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男子也就在这时睁开冷清的双眼,他走近孙笑书,探出手指试了试她的呼吸,不禁感叹道孙笑书抵御五香木的能力,这么久才晕,呼吸竟然并没有紊乱多少。他看向香炉里燃了快一半的五香木块,连他这个吃了解药的人都有些顶不住了。他皱了皱眉头,拿起桌上的茶水往香炉一泼,“呲溜”一声,香炉冒出湿烟,价值千金的五香木块就这样废了一大半。
男子拉下蒙在面上已久的头巾,一张极其英俊的脸露在了空气中,他看向窗外模糊的山脊线良久不动。
突然,一阵巨大的疼痛从他肚脐下三寸袭来,宛若被人用骨刺狠狠地扎进痛处,痛得冷漠如他都不得不跌倒在地。头上冒着冷汗,目光又涣散了一些。
“快,要快......”他不断低声提醒自己,手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瓶暗红色药丸,倒了一颗,强逼自己吞了下去。
痛感立刻消失,他不敢怠慢,在原地等了一下。“一、二、三、四.....噗!”只数到四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伸手在嘴边擦拭,把痕迹擦掉。拖着沉重的身子,靠在了墙边。
“还有四天了,林君炎,你要不来,我拉你女人一起陪葬!”男子恶狠狠地开口道。天边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灼热的光烤下来,映得地上残留的血迹血腥异常。
夜晚,就在孙笑书睁眼的时候到来了。而此时男子已恢复如常,淡定的坐在桌子边上喝着茶。
孙笑书醒来的时候,身上燥热无比,仿佛被人丢在吐鲁番一样,全身上下又湿热又粘腻。
“醒了?”男子看见孙笑书醒来,问道。
孙笑书见男子终于肯开口说话 ,便抓住机会说道:“你究竟是何人?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男子说:“你不是看出来大概了吗?”男子站了起来,用手钳住孙笑书的下巴,“否则,你也不会露出那种眼神了对吧。”
孙笑书怕他使诈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话来,于是也不多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
男子笑了笑,说道:“我真是觉得奇怪,你看着我这张脸一点反应都没有?”
孙笑书眯了眯眼看着他,并未从记忆中找到这个人的存在。于是,她说道:“我要有何反应?”
男子看了她许久,然后满意的看着孙笑书呼吸越来越重,说道:“看来他也不是很信任你,好了,不过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来的。”
孙笑书问:“他是谁?”
男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与其关心他是谁,不如关心你自己吧,一般人都不能抵御住五香木的作用的。好好在这享受一番,决定什么时候交出东海鲛人珠的时候,我就什么时候给你解药。”
东海鲛人珠是什么?孙笑书并不明白男子所说的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关注到五香木。她现在浑身燥热,气血逆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难道那男人说的五香木是一种媚药吗?为什么她现在跟嗑了为哥一样,感觉欲求不满?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里的燥热没有消失,反而下一刻比上一刻还要强烈。现在,这个房间里可以说活色生香,孙笑书扒掉了自己身上厚重的外衣,只穿着一件里衣**连连的趴在床上。脸上呈现出不自然的驼红,额上,背后都冒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看去娇媚迷人,量哪个男子看了都不得不侧目。
而就在这时,黑衣男子已经除去遮掩的东西,一张英俊的脸上刻着些风霜。他坐在了一楼的大厅中,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淡定喝了起来。而他的身边,店主,小二,以及其他路过的客人全部躺倒在地。
而他并不斜视,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夕阳快到了山下,那人终于出现。果然只是一个人,男子诡异的笑了,他说:“林君炎,你终于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