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难得的相见
这是我和皓轩在这个月的第二次见面,今天是3月30日。
这是我们毕业的第一年。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的脾气无比的柔和,淌在身上似温暖的洗澡水,清澈不见底的蓝天上,一艘艘帆船自由自在的漂泊。我和皓轩坐在国际大都市的肯德基店里,在靠窗的座位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汽车上的后视镜时不时的反射进来一阵阵强烈的光,打在他光滑的脸上。
皓轩坐在我的对面已经吃了两个汉堡,狼吞虎咽的消灭好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大概是吃饱了。他这才愿意抬头看我,眼神却是迷离的,仿佛我是一副模糊的抽象画,在不懂欣赏的人看来毫无区别。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 我没话找话的问道:“又去外地开庭了?去了几天?”
“去了五天,昨天刚回来,我去之前不跟你说过了么。”
“结果如何?胜诉了吗?”
“庭没开成,法院停电了,开庭时间择日再定,比肥皂剧还狗血,来回在路上奔波了五天时间,最后却空手打道回府。”
他扯了扯嘴角,郁闷不已的样子。
我心疼的说:“那你累坏了吧,今天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的。”
“我就是操心的命,还不得出来见你。”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的心凉了半截,我们偶尔的见面难道成了他的负担了吗。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促使我们的关系变的如此不堪,不像恋人,却像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冷漠的刺骨。
可我们明明在一起度过了四年亲密无间的时光,我们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相识,他代表法学院表演节目,而我是晚会的主持人。他突然鲁莽的闯进化妆间,惊到了正在对镜贴花黄的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以生气的表情肆无忌惮的打量一个男孩。
他穿着蓝白格子衬衫,里面搭配白色的t恤,干净的不染一丝的尘埃。有人说,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觉得并不完全正确。因为皓轩并不属于帅的没天理的男生,他的五官并不特别引人注目,然而和文学院书生气息浓郁的儒雅男孩相比,他的身上有另类的痞痞的,玩世不恭的味道,即便他诚心实意的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调皮的,阳光的,无所谓的气质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我顿时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晚会结束后,他以向我道歉的名义请我吃夜宵,我答应了。那是一个凉爽的仲夏之夜,星空点点,我和他坐在羊肉串店里,蚊子时不时的侵袭长裙下的小腿,我和他依然畅聊许久,坐在什么地方,吃的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故人,相见恨晚。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在稚嫩的十八岁,为了一个男孩改变了人生的目标。在上大学之前,我只想认真的读完四年大学,回到我的家乡当一名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和我的发小们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遇到皓轩后,我开始认为,以后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他去哪,我就跟到哪。
我是一个固执的射手座,不轻易的下决心,下定的决心也难以改变。至今我也说不准确到底喜欢皓轩哪一点,我们像磁铁的两极,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也许是他给予了桃李年华的我不再孤单的安全感,也许是他在图书馆熬夜通宵的看书,拍着胸脯对我说:“小书,等我以后做了律师,我负责赚钱,你负责在你的象牙塔里天马行空。”
大四的那年,对我来说,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流光岁月。皓轩在备考,我坐在他的身边写了许多爱情小说,我的闺蜜乐乐看了我写的小说,她说我写的太唯美,仿似不切实际的童话,可当时的我并不认为那是童话,当时的皓轩是我心中的超级英雄。
毕业以后,我们都留在了这座都市里,我拿着写的言情小说当敲门砖,进了城东的一家报社做编辑,皓轩去了城西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无法调和的距离差距,使得我们没有像身旁的大学情侣一样,选择同居,抱团取暖,我们住在各自的小屋里,他的室友叫刚子,我的室友叫子佩。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一切都是新鲜的,无论多忙多累,总是激情洋溢的样子。我们寻找一切可以见面的机会,为了每次的相见兴奋的睡不着,我学会了下厨做羹汤,怀抱保温壶坐上公交车,横跨半个城市到市中心与皓轩见面,见他对我熬的排骨汤赞不绝口,幸福的心都化了。
那时无论我们探讨多么沮丧的话题,也是笑嘻嘻的,比如我会向他抱怨挑剔的主编,事妈的阿姨同事,采访对象傲慢不配合,外加叽里呱啦的把他们都数落一顿。
我们说着笑着,那些根本算不上烦恼,皓轩会对我讲开庭时遇到的奇葩的事,一个渔民起诉另一个渔民欠他十万元不还,由于证据不足,被告当然不愿承认,后来法官问,你敢对着妈祖像再说一遍你没借?那个渔民犹豫了一会便承认了。
还有一对夫妻吵闹着要离婚,为争财产在法庭上吵的不可开交,然而私下的一次调解时,竟因忆苦思甜,回想彼此携手走过的日子,奇迹般的和好了。
我总在他讲这些时,笑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那时的皓轩斗志昂扬,他总认为自己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非常幸福的一个人。
可是后来,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深入了解,皓轩开始发生了变化,他意识到做一个好律师有专业水平是不够的,于是他买了厚厚的法律英语书,每天晚上努力的学习。
再后来,他发现学习好也是不够的,人际关系,交际能力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疲于在其中奔波。大概是策划好的人生目标与现实的距离越来越大,他变得寡言和沉默,对感情不似从前那般上心了,冥冥之中,我们之间,从无话不说变得话越来越少。
我们现在的见面地点都放在市中心,离他的,或者我的出租屋都不远不近,这样像是对谁都不偏不倚,犹如我们的感情。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皓轩问道:“你这两天在忙些什么?”
我想了想,在我们没见面的日子里,我做了许多的零碎杂事。作为报社里的一个小编辑,追新闻,跑采访,排版面校对错别字,这些事情没有少干。可话到嘴边,想好的话语变成了,“你指的是哪两天呢?”
皓轩一愣,他的神情表明已经意识到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尴尬的笑了笑。
我也挤出一丝笑容,“就是正常的上班,朝九晚五,不定时的加班,没有什么变化。”
他说道:“那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我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坠,以求引起他的注意,在如此美妙的人间四月天里,奢望他会夸赞我几句,像从前那样。
二、对裙子的理解
但他完全没有发现我打了耳洞,戴了一对镀金的耳坠,翩翩起舞的芭蕾姑娘,是我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在人民商场里买的。
我向乐乐倾吐过我和皓轩如今的关系,乐乐说,女人是容易让男人厌倦的动物,所以我们要长久的抓住他们的心,必须学会风情百变。乐乐是我们当中最早熟,也最讨男人喜欢的姑娘,大学四年,她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每一个男孩子都爱她爱的死心塌地。可她的心却如石头般的硬,一旦发现对方身上有她难以忍受的毛病,立马就提出分手,丝毫不顾及彼此间存在的感情。
乐乐现在的男朋友是一家公司的市场总监,比我们大十岁,是她在酒吧里认识的。乐乐说他跟我们都不一样,他是一个有抱负的男人,于是她使出浑身的解数来妖惑他,把那个市场总监迷的晕头转向。除了不着急与她结婚,他什么都满足乐乐,经常送她名牌的包包和衣服。
这些物质的东西是皓轩给不了我的,可我从没有责怪过他,但他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旁人的富裕衬托着我们活的有多么的狼狈。他篮球打的好,曾是学生会的主席,这些优点都无关紧要了,转而被一个新身份代替,他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实习律师,收入是寒碜的,地位是卑微的。
良久,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讲,见我百无聊赖的玩弄手中的可乐杯,皓轩把杯子拿过去,咕咚咕咚喝里面的可乐。他对我的冷漠,常使我以为他已经不爱我了。然而在我绝望的时候,他又会给我打来电话,“小书,我们见个面吧。”
他的声音平静又温和,让我产生一种自己过于矫情的内疚感,他仍然是爱我的,我想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皓轩。他穿着一套打折的西服,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同我在大一迎新晚会上见到他时没有区别。
虽然我是一名编辑,在我的UU小说诞生过不少的故事,但我对于感情,口齿是木纳的,我从没有问过皓轩是否爱我,我也从未直白的表达过我对他的情感,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是永恒的四月天。
突然他站起了身,看了看手表,说:“我送你去坐地铁吧,我要回所里写份诉状。”
我也看了看手表,说:“已经五点钟了,你还要回所里加班?”
“没办法,实习律师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写诉状,跑证据,反反复复,熬过这一年就好了。”
他充满希望的说出这句话,像是他自信满满,把未来看的一清二楚似的。我跟在他身后走出肯德基的大门,玻璃门上映出两道瘦削的身影,想起一年前也是在这家店,我们击掌欢呼憧憬前景,那般的激情昂扬,只不过一年的光景,物是人非。
马路上的车辆很多,皓轩走的特别快,高挑矫健的身姿转眼到了马路对面,然后他站在那里看我过马路。我独自在车水马龙间穿梭,晚霞渲染了天边,起了风,扬起我穿着的风琴褶长裙,腰带尾端的两颗铃铛叮铃铃的响,猛然间有种孤独的想落泪的冲动。
终于到了马路对面,他伸手牵住我,爱怜的责备,“你怎么不紧跟我,被汽车撞到了如何是好。”
一股暖流从我的身体里穿过,爱情真的是一种很感性的情绪,内心的阴霾和不畅在瞬间消失殆尽。我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乐乐说过,我们现在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并不是夫妻,你对我没有扶助的义务。”
不料皓轩皱起了眉,“乐乐是你的偶像么,成天把她挂在嘴边上,你是不是特向往她现在的生活?法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却依靠男人生活,说起来是一个难以令人置信的笑话。”
我听得懂他酸溜溜的口气,忙解释道:“她有她的生活方式,我们有我们的,我一点都不羡慕。乐乐自然是比不上你的,你是你们学院寥寥无几刚毕业就通过司法考试的,皓轩,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抬起晶亮的眸子鼓励他,晚风飘浮我长长的发丝,将发梢吹到了皓轩的脸上,我们近在咫尺,却在话题里找不到契合点。
他拨弄开我的头发,淡淡的说:“英雄不提当年之勇,进了律师事务所的有谁没通过司法考试。”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回答,于是抿嘴一笑。
皓轩问道:“新买了一副耳坠?”
原来他已经发现了。
我乖巧的点点头。
他摸了摸那一对芭蕾舞女,我羞赧的低下头,在晚霞的映照下,那对耳坠该是柔情的玫瑰金色。
他说道:“真好看,是在大学旁的小店里买的?”
我摇头,“不是,是人民商场里。”
他又问:“穿的是新裙子?”
我说是。
然后他不言语了,我胡思乱想的猜忌着,大概他觉得我乱花钱了。可是突然他抱住了我,“以后不要再穿这条裙子了。”
我轻声问:“怎么了?”
他说:“我看了心里难受。”
说完,皓轩重重的搓了搓我的背,扭头而去,走的坚决而理智。我久久的凝视着他远去的方向,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在何时。一大早起床收拾打扮,穿过半个城市来到这里,只为短短的相伴,昙花一现。直到他的背影走出了我的视线,我这才落寞的收回目光,站在公交站台上仔细打量身上的裙子,始终看不出哪里有异样。
旁边站着的一位姑娘同我搭讪道:“你这裙子在哪里买的,腰带上还挂着铃铛,真漂亮。”
我回道:“在大学城里买的。”
她得意的笑了,“我一猜就是,大学城里的衣服式样漂亮,可质量就差强人意了,适合外出游玩拍照用。我下个月正好要去度假,有空去大学城里挑几件,一二百块钱一件,便宜的很……”
自来熟的姑娘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我一字也没再听进去,霎那间我似乎明白了皓轩的心情,裙子上那像是猛然蹦出来的粒粒线头,如同针一般扎着我的眼睛。现今他处在一个精致上流的环境里,周围环绕着精雕细琢的律政佳人,而我像一个粗燥的丑小鸭,在他的生活里渐行渐远。
我们的距离不再仅仅是横跨整个城市,他的世界成熟而理智,而我仍困在自己的象牙塔中,爱写风花雪月的小故事。这种体会令我心如刀绞,我直直的站在风里,一辆辆的公交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莫名的流下眼泪。当初为了皓轩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定留在这座异乡的城市,没有亲人,少有朋友,孤苦伶仃的。
我抬头望了望清澈的如同乌托邦的天空,双手环抱自己,深深的吸口气,感觉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三、大数据的任务
恍恍惚惚的回到出租屋里,室友子佩不在,风卷着窗帘,吹动窗边的一盆铁线蕨。我踢掉鞋子,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是隔天的清晨。头痛欲裂,嗓子疼的发涩,像是感冒了,可今天是礼拜一,按照惯例报社要开晨会,我不想因为这点状况而受主编的责骂。
匆匆忙忙的梳洗出门,在楼下公交站台旁买了一个鸡蛋饼,在等公交车的间隙胡乱的吃完,这是我每天的上班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一路公交颠簸到报社,许多同事都来了,来不及喘口气,忙赶去水房打水,打扫会议室,开投影仪,这也是我每周工作的一部分,我也习惯了。
正当我奋力干活的时候,师兄秦羽来到会议室,手里拿着开会用的笔记本和钢笔,我“呀”的惊呼起来,“已经九点了吗?糟了,我又要挨主编的骂了。”
他“嗤嗤”的笑了,“不要急,还有十分钟呢,你还有时间去煮咖啡。”
被他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咖啡豆还未磨,礼拜一的早晨,主编要求大家每人喝杯咖啡,说是提高一周的工作效率,虽然我不明白喝咖啡和工作效率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主编要求的,即是不得不做的。
我慌乱的打开笔记本电脑,嘴里嘟囔着,“这电脑也欺负我,投影仪还没打开呢。”
他平静的笑着接过我手中的鼠标,“我来弄吧,主编喜欢的会标是宋体二号加粗字体,我知道的。”
我紧张的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朝格子间望去,小声的道:“师兄,被主编看到了不太好吧。”
他已在噼里啪啦的打字,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口中说道:“今天轮到我演讲议题,我本来就要用投影仪的,你再不去煮咖啡,真的不太好了。”
我惶惶然冲到咖啡机旁,没过多久,主编领着同事们进来开会。矮胖的主编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刚倒出的咖啡,手指在桌上一抹,查看是否有灰尘,然后满意的说:“大家坐下开会吧。”
我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感激的对秦羽笑了笑。
开会的内容首先是分配这周的采访任务,我和莎莎分派到一组,我抬头望了望她,她竟然对我奇怪的挤眉弄眼,我垂下眼睑,心头泛上一阵恶心。
莎莎和我同岁,同时进的报社,同属报社里资历最小的,但她脑子比我灵活,嘴巴比我甜,所以深得主编的喜爱,这些额外的苦力活自然落不到她的头上,只能由我全权承担了。
我正被胃里的恶心折磨着,秦羽开始了他的演讲,他是大我三届的师兄,没进报社之前我就听说过他,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主席,成绩优异,他的实习采访报告曾被教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讲授。
可皓轩不也曾如此的优秀吗,想到皓轩,心里隐隐的通,他现在在干什么,他昨晚睡的好么。如果发短信问他,他定然会说,在开庭,在和当事人谈话,在开车,总之即是一个字:忙。
我突然无比的思念他,抓着手机恍恍惚惚犹豫不决。
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宁书!”
我大梦初醒般喊了一声“到!”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我还是惹主编生气了,他凶巴巴的盯着我,“你来总结一下秦编辑刚刚的演讲,你听了有哪些心得体会?”
“我……”
我哑口无言的红了脸。
主编继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年纪轻轻的不思进取,平时写的采访报告跟抒情散文一样,关键时刻又不认真汲取别人的优秀做法,你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莎莎有良心的站起来替我打圆场,“主编,我先抛砖引玉,来谈一谈我的想法吧。”
主编把目光转向莎莎,赞许的点点头。
莎莎双手背在腰后,侃侃而谈,“刚刚秦编辑提到今年五一劳动节的版面重点不应只局限于劳动者,应该延伸到每个劳动者身处的家庭,他们的子女,我觉得在这点上秦编辑想的很周到,因为我们知道过了五一劳动节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如果我们按照这个思路,把两个节日的宣传串联起来,那么必然起到剥茧抽丝,让人耳目一新的深刻效果。”
主编朝我努嘴,“宁书,你现在听明白了吗,说说你的看法。”
我支吾着表示赞同,“王编辑分析的挺有道理,既然深入到家庭,那么肯定涉及婚姻,如果我们能有一些大数据来支撑工作岗位和夫妻感情的关联,或许……”
没听我说完,主编拍着桌子,说:“好!这个大数据的采集工作就交给你和王莎莎。”
莎莎紧跟着接话,“主编,宁书的男朋友是律师耶,律师不是常打离婚官司的嘛,这么好的资源就该利用起来,她可是采集数据的不二人选呀。”
主编被她忽悠住了,“那好,宁书,就请你的大律师男友帮帮忙吧,下礼拜一将分析报告交给我,散会。”
我愤恨的看向莎莎,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事不关己的无辜,恶心感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冲向洗手间。
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大通,早上吃的蛋饼到胃里坐了个过山车又倾倒出来,耳边传来“咚咚”的高跟鞋声,我扭头一看是莎莎,把脸转向一边。
“美人,生气啦?”
她恬不知耻的把手臂勾在我的脖子上,我讨厌的推她,“当然生气了,要不是你,我能背上这么重的一个任务。大数据呀莎莎才女,皓轩的能力你是清楚的,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实习律师,能帮上什么忙。婚姻登记是民政局管的,岗位就业又是劳动部门掌管的事,我到哪去采集呀,倒霉透了。”
懊恼的咽了一口口水,嗓子疼的要命,莎莎辩解道:“这不是你自己提出的观点吗,我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好不好。”
“我那是走神了,胡言乱语一番,你倒好,落井下石。”
莎莎不满了,叉着杨柳细腰说道:“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我在帮你耶,没看出来主编对你有意见?”
“看出来了,报社的人都看出来了,有几个人像你这么讨主编的喜欢的。”
我白了她一眼,又俯下身翻江倒海,胃抽了筋似的止不住泛酸,吐到后来只剩干呕。
莎莎神秘的把嘴巴凑到我的耳边,“你是不是有了?”
我伸手掐她,“有什么了!就你瞎说,要不是你这张大嘴巴,报社里面谁知道我有男朋友。”
莎莎轻蔑的“哼”了一声,“怎么了?心疼秦羽呀,怕他吃醋。”
四、我的工作环境
“王莎莎你闭上臭嘴,秦羽是我的师兄,你别造谣。”
“切,光师兄这称谓就令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莎莎的丹凤眼轻佻的从我脸上掠过,“师兄师妹情谊长呀,秦羽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女朋友,跟你起腻呢吧。”
我用纸巾擦了擦嘴唇,往卫生间外面走,“他有没有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知道原因,你直接去问他呀。”
“我说宁书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劲呢,我问你话呢。”
莎莎追在我的身后,拉住我,“你看你,要身材没身材,要品味没品味,穿的是什么烂衣服,腰带上还系着铃铛,吉娃娃呀。”
我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说道:“姑奶奶有话快问,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去做。”
“你就这张脸长的有几分姿色,其它的都平庸无奇嘛,怎么一个大律师和一个首席编辑都围着你团团转。告诉我,你用的什么妖术,牢牢的抓住了男人的心,也让姐们取取经,早日吊得金龟婿,过上锦衣玉食的贵妇生活。”
我捏了捏莎莎的脸蛋,“好呀,你帮我完成大数据的任务,我就告诉你。”
没等莎莎开口,秦羽朝我们的方向走来,莎莎知趣的走开,“宁编辑,你脚踏的两只船,有一只已经飘过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我想秦羽是听到了,顿时我尴尬不已,讪讪的笑道:“师兄,你找我?”
秦羽倒是不介意的样子,仍旧笑呵呵的,他比我足足高出一头,站在我的面前,像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踏踏实实的扎在泥土中。
“你怎么了?生病了?”他关切的问。
“噢,没什么事,可能昨天着了凉,不要紧的。”
“你在卫生间里吐了?”
我搓着双手,心想着他是如何得知的。
秦羽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刚听露露她们讲的,你知道的,她们爱窃窃私语。你,你确定没事,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我开车送你去,做个检查什么的。”
“不需要吧,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别乱吃药!”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姐姐刚刚生了孩子,所以有些事情我懂一点,比如说,嗯,刚开始的时候,症状和感冒是差不多的,但千万不能随便吃药,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天!他也认为我怀孕了!
我忙摆手,直白的说道:“师兄,我没有怀孕啊,我真的只是感冒了。”
秦羽笑了,笑的如释重负般,“那就好,晚上我请大家在月光小镇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好呀。”
回到座位上,我开始整理和莎莎的采访任务,去一所农村小学采访一位为了教育事业而默默无闻奉献了几十年的老校长。我在网上查了下学校的地址,离城市有五百多公里。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并不是抱怨采访任务,而是之前每逢有这样的采访,莎莎都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不去的。
我有不祥的预感,扭头问她:“王编辑,我安排采访的路线和车辆,你去约采访的时间和内容好不好?”
莎莎坐在我身后的格子间,秦羽坐在莎莎的后面,我们报社坐落在老式的写字楼里,格子间的布局狭促又不合理,从大门口看,我们就像串在一起的羊肉串。
莎莎正在涂指甲油,也只有她敢如此胆大包天,听到我的问题,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那所小学在什么地方?离市里远不远?”
我小心翼翼的说:“还好,不太远, 五百一十三公里,外加剩下的一点点山路,你不用走路的,我可以找辆马车驼你进山,你也体验体验别样的风情生活,好不好?”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她撇着嘴放下指甲油瓶,坚决的说:“宁书,你脑子有病吧,让我去偏僻的农村采访,下辈子吧!”
我急的把头抵在她的桌沿上,可怜巴巴的哀求,“莎莎才女,大美女,我求求你跟我一起去吧,不然我如何完成采访任务。那可是五百里开外,总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回来发现镜头效果不行,再重新去补吧。”
“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莎莎站起来转了一大圈,“阿玛尼的新款,能去农村么,宁编辑,麻烦你现实一点,你就不能用手机拍,用自拍杆呀,回来再补个你的镜头,用一下镜头切换,完美!”
我无力的垂下脑袋,“照你这么说,你是下决心不去了?”
“当然!”
她拉起我的胳膊,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来写采访稿,咱们分工明确,我可不占你的便宜。”
“拉倒吧,指望你写采访稿,十个字里面有八个错别字,我还是自力更生吧,虽然我的文笔也不怎么样,但好歹态度比你强一些。”
在莎莎得意的小曲声中,我绝望的转回头,和她搭档简直是上天对我的折磨。看来今天必须约好采访时间和内容,明天就得下乡去,不然加上大数据报告的任务,这周肯定完成不了了。
伸了个懒腰,埋头打电话约时间,好在那位小学校长朴实爽快,一口答应下来。可采访内容说些什么呢,怎样才能不入俗套,怎样才能达到报道应该有的效果呢,我绞尽脑汁想着。
冷不丁的,报社里的香芹姐走到我面前,放下一杯姜茶,讨好的说:“宁编辑在忙呢,喝点姜茶吧,就算你不休息,那什么也要休息的。”
她说着怪异的笑起来,我被她吓了一大跳,大概听出来她是何意,注意力因集中在UU小说,便懒得去理她,客气的说了声:“谢谢香芹姐。”
“忙吗?”她又问。
“挺忙的,在做采访计划。”
“采访计划下周才交呢,先帮大姐一个忙好不好。”
话已至此,我只得搁下笔,故作从容的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香芹姐惊喜的拍了下手,“我就知道小书是报社里的大好人,你看呐,这是我儿子的作业题目,老师让他们写一首诗歌,名叫《星空》。你说我儿子才十岁,哪会写什么诗哦,还请小书你帮帮忙,帮我儿子写一首,如何?”
“我?”我惊讶的指着自己,“香芹姐,这不合适吧,我哪还有小孩子的想象力和思维,再说,再说你的文笔比我好多了,你去年还得了新闻优秀奖呢。”
五、要做法律顾问
“我这水平,也只能写写一板一眼的新闻报告,你不同呀,你是我们报社的言情小天后,写文艺的,煽情的,你是一把好手。诗歌不就需要激情嘛,你千万不要推迟,你不帮大姐的话,大姐再找谁去,现在小孩子的面子薄,被老师批评了,几天要吃不下饭的,拜托了,拜托了。”
我还未来得及分辩,她已转身离去,真是四面楚歌。
好吧,先写诗歌,礼拜一的早上很快就过去了,报社里面忙的人上厕所需要一路小跑,闲的人在聊天碎碎念,吵吵闹闹的,完全静不下心。
到了吃午饭的光景,我仍然没写出一个字。报社楼下有家餐厅,我们平时在里面用午餐,到了十一点半,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
我抓了抓头发,星空,星空,在小孩子的眼里,星空是什么。
秦羽从我身旁经过,问我:“宁书,不去吃饭吗?废寝忘食了?”
我嘀咕道:“在为香芹姐的小孩写诗歌,今天就要要了。”
他皱起眉,“你怎么又揽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活,你不知道拒绝吗?”
“拒绝不了”,我叹口气,朝报社门口挥了挥,示意他去吃饭,不要管我。
他却问道:“是命题的?”
“对呀,题目叫《星空》。”
“这么巧,我以前也写过一首名叫《星空》的诗,你不用管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做,我整理好了交给香芹姐,包她满意,你快去吃饭吧。你的早饭都进了下水道了,不饿吗?”
不用再写纠结的诗歌了,我的心情明亮了许多,调皮的对他说道:“被你一问,还真的饿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秦羽笑起来,“那我们快去吧。”
到了楼下餐厅,碰到莎莎和报社的几个同事围坐在圆桌上,莎莎正打开粉饼盒往脸上扑粉,一头波浪卷发斜披在肩膀上,妖艳至极。我觉得她每天的饭量和小鸟差不多,几片菜叶就够了,说是到餐厅吃饭,不过是借这个机会,炫耀一番她的风彩罢了。
看见我和秦羽进来,莎莎打了鸡血般蹦起来,对着我说:“宁书,我喊你你说你不吃午饭,怎么秦编辑叫你你就来了,故意等着和他出双入对的吧?”
圆桌上坐着的其他人瞪大眼睛盯着我们,秦羽轻推我的后背,促使我快点走,只听莎莎继续说道:“宁书是有男朋友的,是大律师,女人呀,就是贪心不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虽然听了无数次流言蜚语,我仍然有些发怵,伸长脖子咽了一口口水。打好饭坐到靠窗的位置上,秦羽坐到我对面,递给我一碗小米粥,“来喝点粥,我看今天的小米粥熬得不错,暖胃的。”
“谢谢。”
“听到莎莎在议论你,不开心了?”
“没有呀,她又不是第一次讲了,莎莎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真正伤天害理的事她做不出来的。流言蜚语算什么,反正我和你清清白白的,填饱肚子才最重要,若有办法能让我写的新闻稿大气客观又有深度,我宁愿被他们的唾沫星淹死。”
秦羽笑起来,“看来物质匮乏的不行,连名声也不在乎了,你的男朋友不是大律师么,养活你还有问题。”
“什么大律师”,提起皓轩,我习惯性的望了望手机,我们现在连中午的短信问候也省略了,以前他总会提醒我按时吃饭,比我更强烈感到物质匮乏的,是皓轩。
“话里有**味,你们昨天吵架了?”
我拨弄着盘子里的鸡蛋羹,那不是吵架,却比吵架更令人心寒。
秦羽追问道:“听说你们在一起五年了?怎么,还不考虑结婚?”
我冷不丁的抛出一句,“只有像你这样衣食无忧的人才会想到结婚这一层,我们什么都没有,爱情没有葬身之地,如何结婚呢。”
秦羽愣了愣,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讲,原以为你们结婚后,你就不在报社工作,回家做养尊处优的少奶奶了,我认识的几个律师都是收入相当高的。”
“你说这话的口气倒像莎莎”,我盯着汤碗里自己脸部的倒影,原来有个律师男友,竟无需打肿脸充胖子,一阵猛烈的咳嗽,像是有咽不下的东西堵在嗓子口。
“不要吃鸡蛋了吧,容易引起发烧。”
秦羽端起我面前的鸡蛋羹,然后起身走了。
我独自胡乱扒了几口饭,回到座位上继续写采访稿,初春的阳光打在办公桌上,影影绰绰的斑驳。我却毫无头绪,写下几个问题,都觉得幼稚的可笑,揉成一团掷到垃圾桶中,拍着脑袋抓狂。
这时手机响了,是乐乐的,我接了起来,不耐烦的说道:“乐乐,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乐乐更刻薄的口气,“哟,宁书你和谁置气呢?跟我说话就这个态度。”
我听见有营业员推销的声音,想她应该在无所事事的逛街,便有了挂掉电话的冲动,“我没你那么闲,没事的话就先挂了。”
“宁书,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好心好意的,却热脸贴了冷屁股,我图什么呀。”
“介绍什么生意?”
“你等会啊”,她把手机拿远,像是在对身边的人说:“给我试这件红色的,对,这大红色的。”
我无奈的叹口气,乐乐永远没个正经。
“宁书,我要到许桦的公司里当法律顾问了。”
我惊的下巴要掉下来,“你去当法律顾问?你都没通过司法考试?”
“你真老土耶,通过司法考试有什么用,你们家皓轩当了律师,还不是到律师事务所里给人家打杂做下手。我虽然没拿到律师执业资格证书,但我通过了企业法律顾问的考试,宁书,快祝贺我吧!”
“噢,恭喜你!”
原来皓轩在乐乐眼里是这样的形象,男朋友被别人贬低,心情自然是不好的,我随口敷衍她。
“许桦为我争取到这个职位不容易,我要好好表现做一个女强人,绝不给他丢脸,所以呢,我想让你在报纸上帮我宣传宣传。”
“宣传?怎么宣传?”
“就说我之前在某某公司也做过法律顾问,取得了怎样怎样的成绩,怎么说呢,就是人物报道吧,你应该比我懂。”
我皱了皱眉头,“人物报道我是写过,但那都是真实事迹,你这是造假呀,况且你是去做法律顾问,又不是为了拓展案源,没必要做宣传吧。”
“我这不是为了宣传宣传,提高许桦公司里的人对我的认知度么,你知道的,他那是金融公司,白骨精多着呢,我可不能让许桦的女同事们看低我。”
六、记住我的生日
“说到底你是对自己没自信,不会是为了监督许桦而打入到他公司内部的吧,乐乐,为了这个男人,你真的是蛮拼的。”
“说这些废话有何用,你给我一句准话,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大小姐,我倒想帮你,可是我没有权利,版面是主编统一规划的。”
“我付费都不行?宁书,我付一万块买你一篇文采斐然的报道怎样?”
看在钱的份上,我瞬间动摇了,一口气应承了下来,乐乐出手即是大气,一万块轻飘飘的。有了钱的推动力,头绪顿开,思如泉涌,挡都挡不住,很快我写好了采访稿,然后去向主编汇报乐乐的事,之后又跟市场部联系,最后定在下周二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不知不觉,莎莎在背后用笔捅我,说:“宁书,收拾收拾准备去吃饭吧,马上就要下班啦。”
我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四点半,时间过的真快,但为了拿到那一万块的提成,今晚必须加班了。我扭头朝秦羽的座位瞧了瞧,他不在,大概出去跑采访了。
于是我对莎莎说:“你帮我和秦编辑打个招呼,我去不了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莎莎扬了扬嘴角,“不会吧,你不去的话,秦羽该多伤心啊。”
我不再理她,走到水房泡了杯咖啡,墨色降临,整个城市笼罩在红光点点的昏黄里,那是归家人的信号灯。内心升起一阵凄凉,在这个城市里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一个家呢,想起秦羽白天提到的结婚,我单纯的幻想着,也许等我们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皓轩便不再有这么大的压力,会向我求婚,娶我过门。
我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嫁给其他的男人,他是我违背父母之命压下的赌注,岂能轻易改变。
渐渐的,同事们成群结队的离开,看来都是去赴秦羽的约的。白天温暖的办公室顿时变得凉意滋生,裹了条披肩,托着脑袋,像永远充满赶紧的圣斗士,胡编乱造乐乐的事迹。
写着写着,胃开始捣乱,我捂着肚皮疼的伏在桌上,竟悄悄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推我的胳膊,“宁书!宁书!”
“嗯?”
迷迷糊糊,我闻到了紫菜包饭的香味,眼皮却重的抬不起来。
“宁书,你怎么了?”
我把脸扭向格子间内侧,呢喃着,“我想睡会,别打扰我。”
整个世界又开始安静下来,像是有人在我身上盖了条毯子,温暖不已,我满足的睡了一觉,直到八点钟才醒过来。
边擦口水边打量四周,惊讶的发现秦羽坐在我的边上。
我睁大眼睛说:“你还没走?他们都去月光小镇了,你赶紧去啊。”
秦羽摇着头笑了笑,“我发现你没去,所以半途出来看看你到底为什么原因而放我的鸽子。”
“我在写人物报道”,我指着面前的电脑,闻到一股烟草味,秦羽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为了拿提成?”他凑上前看了看,“胡编乱造的?”
“嗯,这种鬼话只有在晚上才写的出来。”
我查看了一下字数,还需要再胡扯一段,便对秦羽说:“你快去陪他们吃饭吧,搞不好他们在等着你买单呢,不好意思,我还要再弄一会。”
秦羽不太高兴的样子,“你真的不去了?今天你过生日,你就不能请我吃块蛋糕?”
我立刻懵住了,忙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记了,噢,还真的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
“谢谢!”
说着我关掉了电脑,把他的外套还给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他的手指冷的冰凉。穿着一件天空蓝的薄衬衫在阴冷的办公室坐了几个小时,怎么能不冷呢。
我的心里涌上愧疚,还有无尽的感激。
“先别急着走,把紫菜包饭吃了压压饥饿,我们都知道你是有胃病的。”
就着白开水,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秦羽带来的紫菜包饭,肚子里饱饱的,很舒服。而后我和他一起下楼,在电梯里,他突然问我:“宁书,你喜欢蹦迪吗?”
我挤着眼睛朝他摆手,“不会,不会,也不喜欢。”
他说道:“我也不喜欢蹦迪,那我们不要去凑热闹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夜宵吧。”
“他们会等你的。”
“没有关系,莎莎会安排好一切的,吃好饭后他们会去蹦迪,我已经跟她交代过了。”
原来他并不打算带我去月光小镇。
“那我们去哪吃夜宵?”我问道。
“去吃韩国料理吧,我认识一家做的特别正宗的韩国料理店,里面有元宝饺子,你是北方人,应该会喜欢的。”
“既然那么正宗,一定很贵吧。”
我想我的回答傻气透了,秦羽愣了许久,不知说什么好。半晌,他挤出一句:“还行,也不是很贵。”
我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那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吃。不过在去之前,我得给你买块蛋糕。”
秦羽笑着答应了。
从写字楼下的拐角转个弯,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蛋糕店,我和他推门进去,透过玻璃看陈列柜里的蛋糕。
秦羽说:“品种好多,不知道选哪个好。”
我指着一块提拉米苏,“这个好吃,我在大学里吃了四年,百吃不厌。我们大学旁边有家分店,每年我过生日、皓轩过生日,还有情人节的时候,我们就出来买一块两个人分着吃,读书的时候真穷,二十二块钱的蛋糕一年只舍得吃三次。”
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说:“好,就拿这块。”
店员取出蛋糕,秦羽问我:“要蜡烛吗?”
“不用了吧。”
“嗯,我过生日也不插蜡烛,一把年纪了,插上蜡烛不就暴露了年纪。”
我笑道:“男人也怕变老,不是说男人越老越值钱吗。”
“我可不想让别人认为我老,我还没有女朋友。”
这时店员插嘴道:“先生你在附近上班吧,前几次你来我们店里,我们店里的小姑娘直夸你长的帅。原来你还没有女朋友呀,可每次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长的真漂亮呢。”
秦羽讪讪的笑,我想大概他是有女朋友的,只是不方便告诉同事们罢了,以免落得像我这样的下场,整日被莎莎之类的人调侃。
七、我们狭路相逢
夜晚的空气是温润的,吹面不寒杨柳风,我和秦羽出了蛋糕店,在人行道上缓缓走着,人行道边上有条河,柳树的枝桠低沉的垂在河面上,有种凄凉的美。走着走着,我猛然感觉这是第一次同皓轩以外的男人并肩走这么远的路,话说的也够多了,两人沉默的时候,只听腰带上的铃铛脆生生的响,有种惘惘的尴尬。
秦羽拎着我为他买的蛋糕,说:“时间过的可真快,你已经在报社待了大半年,你的模样同我初初见到你时没有区别。”
“是呀,我还记得我第一天进报社,听说你就是扬名文学院的秦羽,大吃了一惊呢,在学校里只听过你的传闻,却从未见过你本人。”
“本人与传闻有差距吗?”
“差距是有的,传言你貌比潘安,还有一个白富美的女朋友。”
“把我描绘成纨绔子弟了,宁书,你的男朋友叫皓轩?”
“是的,和我同届,他是法学院的。”
“噢,还是他”,秦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认识皓轩?”
“什么?我不认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我的手朝前方指着,“你看,到了,学校旁边有家烧烤店,里面的羊肉串又便宜又好吃。”
秦羽微微笑着,“你和皓轩以前经常来这里?”
“是啊”,我低头盯着脚尖,沉浸在回忆中,“我们最喜欢在夏天吃羊肉串,羊肉串配啤酒,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吃的食物。以前我们的世界很小,好吃的好玩的都围绕在学校周围,然而快乐从不减价,如今眼界放宽了,却常常怀念那些日子里与金钱无关的快乐。”
“我也怀念从前的生活,多想时光能够倒流,给我一次机会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听着秦羽的感慨,我笑他,“只有对现实不满意的人才容易怀旧,你现在过的不是挺幸福,主编那么看好你,你在报社大有发展前途。我就不同了,每天上班都胆战心惊的,总害怕有一天被开除,明天去农村小学做采访,还不知道结果如何,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明天就准备去了?车联系好了吗?”
“和小路说好了,明早七点钟出发,希望能在后天天亮之前赶回来。”
小路是报社里的驾驶员,我们若要用新闻采访车都会找他。秦羽点点头,叮嘱我注意安全,正说着,我们来到了烧烤店的门外。
猝不及防的,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的扭过头。
是乐乐!
“你怎么也在这?”我惊讶的问道。
乐乐不回答我的问题,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秦羽,看的秦羽很是难为情。我只得介绍道:“这是秦羽,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师兄,师兄,这是我的好朋友乐乐。”
“师兄哦”,乐乐把眼角眯成一条缝,透着**裸的暧昧,“宁书,没听你提起过嘛,你还有这么一位高大帅气的师兄,你们到这里吃饭?”
“是啊,今天我过生日,所以……”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下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了,乐乐的反应同我猜想的一样,夸张的捂住嘴,仿佛目睹我红杏出墙似的。
“宁书,别的男人陪你过生日,皓轩知道吗?”
“其实不是啦”,我语无伦次的岔开话题,“对了,你让我帮你写的人物报道我写的差不多了,现在缺一张你的照片。你微博上的照片有点太,太女人了,没有办法用,你得抓紧重新拍,最好穿职业装,拍那种,那种正装照。”
乐乐幸灾乐祸的嗤笑,“别紧张,我不会告诉皓轩的,明天我就把照片发给你,我先走啦,我的学弟学妹们还在外面等着我。要不是今天搞联谊,我真想留下来陪你过生日,说起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呢。”
我巴不得她快点消失,咿咿呀呀的打哈哈,她转脸对秦羽说:“对我姐们好点,男人别舍不得花钱,看你穿的像个有钱人,却带宁书到这种地方吃饭。不要以为宁书单纯你就欺负她,被我知道了饶不了你。”
她半威胁半示威的口气吓的秦羽哑口无言,怔怔的盯着她的背影许久。
“还看呐,人都走远了,是不是觉得她长的特别漂亮,她曾是法学院的院花。”
秦羽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说道:“好伶牙俐齿的姑娘,原来是法学院的,我在想你怎么和她交上朋友的,你和她完全是两路人。”
“她曾经和皓轩的一个哥们好过,然后我就认识她了,我也说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或许友情同爱情一样,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绕也绕不过缘份。”
“你喜欢你的男朋友什么?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我想了想,说:“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家店里喜欢上皓轩的,他是我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他对你好吗?他竟然忘记了你的生日。”
一霎那,我的睫毛不争气的笼上了雾气,爸爸和妈妈的祝福短信不合时宜的闯到手机里。现在是晚上九点半,据说我是这个时辰出生的,他们总爱制造些出其不意的小浪漫哄我开心,只因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而我却为了一个男人,执意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
他是连祝福的短信也没有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避免泪水像脱闸的洪水般涌出来,可嘴上说出的却是,“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家里研究专业知识。爱一个人是不该计较细枝末节的,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生日,我看你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你也不会与她斤斤计较的。”
“我好像做了一件挑拨离间的事情”,秦羽小心翼翼的说道。
“没有,我们四年多的感情,怎会那么脆弱”,我端起啤酒杯,“来,祝我生日快乐!”
这是十八岁之后,第一个没有皓轩相陪的生日。
吃完夜宵后,秦羽喊了出租车送我回家。子佩在家里,她刚洗好澡,见到我淡淡的说:“回来啦。”
我把单肩包挂到衣架上,边拖鞋边同她说话,“你还没睡,看上去你挺疲惫的,周末和明树到哪里玩了?”
子佩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会计,收入不错,称得上白领。明树是子佩的男朋友,也是法学专业出身,他俩是工作后经人介绍认识的,在一起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八、我去农村采访
子佩哼了一声,瘫软到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哪有钱出去玩,诗和远方是有钱人考虑的事。我和明树回了趟他的老家,本打算见完父母把咱俩的婚事定下来,但你知道明树家里有多穷吗,你想象不到,那简直就是家徒四壁,我的个天呐。指望他家付个婚房的首付是异想天开了,哪怕出点零头都不行我告诉你。我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心如死灰!彻底的绝望了!”
我坐到子佩的身旁,安慰道:“当初你答应和明树交往的时候,你是清楚他的个人条件的,家在农村,有三个在老家务农的姐姐,经济条件自然是不好的。但你不就看中明树是潜力股么,名牌大学毕业吧,在本市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前途无量的很,人又老实厚道,待你要多好有多好……”
子佩开始皱起眉头瞪着我。
我忙说道:“我可不是因为经常吃明树做的饭而故意说他的好话,我这是实事求是。子佩你想想你脾气多暴躁呀,你虽然娶了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但你跟明树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有几个男人受得了,你要体会明树待你的好。”
子佩拿靠枕砸我,“你嫌我还不够生气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脾气暴躁是因为我单纯,我没有城府,就是因为我没脑子才看上明树这样的男人的。现在的女孩多现实啊,有几个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一个没房没车的男人,说是律师,那是旁人听起来好听,可事实上呢,我图他什么呀,宁书你男朋友也是律师,你应该懂我的。”
我拼命点头,以示对她的理解。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男人老实忠厚到底算不算优点呢。”
“当然算了”,我一口表示认同,“他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你就开心啦。”
“可明树是不是老实忠厚的过头了,他比你家皓轩多做了几年律师,到现在还在他们所主任后面拎包,以前我看他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现在我发现他就是一块石头。我觉着他还不如你家皓轩呢,皓轩比他灵活多了,这当律师,就得玲珑八面。”
她不甘心的白白眼,“这找男朋友就相当于赌石,当初根本预测不出他的将来,什么潜力股,我算大彻大悟了。”
人人心中有本难念的经,我苦笑道:“皓轩哪里比明树好了,今天我过生日,他忘得一干二净,若是换成明树,怎么样也得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吧。”
“哇塞,你没有和皓轩一起过生日,那你回来这么晚,和谁共度良宵的,快老实交代!”
“报社里的同事,还能有谁,我在这个城市里总共没几个朋友,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同命相连的女人”,子佩故作可怜巴巴的抚摸我的脸,“我们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迷信真感情,好在你姐姐我没忘记你的生日,来,这包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子佩递给我一只薄荷绿的皮包,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
我感动的接过来,“这是头层牛皮吧,得多贵呀。”
“嘘!”
子佩把食指竖到我的嘴唇上,“女人永远要舍得对自己好,谈贵这个词太俗,显得你有一股小市民的气质。”
我笑道:“那小市民要好好谢谢你,害你破了费,为你们婚房的添钻加瓦又少尽了一份力。”
“甭跟我再提婚房,一个男人,不去为改善他心爱的女人的物质生活而努力,他还配谈爱情嘛。”
她往脸上贴了一张面膜,扭扭捏捏走向卧室。
我打了个哈欠,也准备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我背着摄像机、三脚架和自拍杆到约定的地方和小路碰面,开始五百多公里的跋涉。一路高速转国道,再转到颠簸的乡村小路,到了汽车无路可走的境地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
一眼望过去,即是连绵起伏的荒山,除了路两旁稀稀拉拉的矮小破旧的房屋,连行人都难觅踪迹。我见路边上孤零零的停着一辆马车,和小路下了车。
赶马车的大爷凑上前问道:“你们要去梧桐村吗?”
我回道:“是啊,大爷,你能送我过去吗?”
“可以啊,到梧桐村五十块钱。”
大概是难得拉到生意,大爷笑的合不拢嘴,价钱是合理的,我们很快达成了交易。小路说他到周边找家饭店填填肚子,然后再到这里等我,我坐在马车上朝他挥挥手,跟他讲不用急,这一去最起码得花三四个小时吧。
在赶马车的大爷“快了快了”的来回重复下,花了三个小时才到达村口的小学。盘山路的威力名不虚传,我在车上吃的那点饼干,此时又从胃里翻滚出来,正吐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手机响了,是秦羽的电话。
“喂,师兄。”
“宁书,你回城了吗?”
我抽了抽鼻涕,说:“刚刚才到,我还没进学校呢,被我的乌鸦嘴说中了,真的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了。”
“小路呢?”
“他在山脚下等我,我现在在山上的村子里呢。”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而后他说:“你自己当心点。”
挂掉了电话,我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进行对他的采访。采访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谈了许多关于教育的话题,准备的采访稿完全没起到作用,不知不觉的聊到晚上七点钟。
等我走出学校的大门时,没有遮挡的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乡村的夜暗的有些惊悚。虽然校长盛情留我去他家吃饭,我婉言谢绝了,说还有同事在山下等我,他便不再坚持,找来赶马车的大爷的儿子送我出村。
大爷的儿子阿成在路上一个劲的跟我讲话,像是特别喜欢说话的话唠。直到我的应答变成了简单的“嗯,噢”时,他才解释道:“宁记者,这条山路我们村里好多人都不敢走的,这伸手摸不着北的,与你说说话,我给自己壮壮胆。”
我问道:“你怕什么?”
心里觉得好笑,他已经是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男子,胆子这么小。
“宁记者,你不要认为我胆子小,我们村里有好几个人在这里走了夜道,再也没回去过,要不是因为你在为我们村里的丫头小子们做贡献,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肯答应送你出来。你听听这山边上吹的风,像女人的哭声,让人怕的很呀。”
九、秦羽雪中送炭
我坐在一匹棕色的小马拉着的平板车上,那匹马极瘦弱,走的很慢。我竖起耳朵听,风声凄凄厉厉,犹如人的呜咽声,令人毛骨悚然。我下意识的拉了拉牛仔外套,打开手机上的灯,那束光仿佛在寂寥的黑暗里撕拉开一条苍白的口子,反而平添了更多的胆颤心惊。
山上时不时的坠落下来石子和泥沙,打在车轱辘上吱呀一声闷响,我蜷在平板车上,心越揪越紧。
走在半山腰,远处传来狼的嘶吼,阿成挥鞭打在马身上,嘀咕了句,“不好,狼群要出动了。”
我“呀”的叫道:“那我们还能活着到山下吗?”
“看命吧!说不好。”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一个劲的求菩萨保佑,直到我全身的骨头癫酥后,我们终于安全到了山脚下。小路不在,新闻采访车也不在。
阿成执意要陪我等,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我骗他小路还有两分钟就到了,让他快点回去。村里的人本质多耿直,他相信了我,说了些让我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走了。
我拿起手机想给小路打电话,因为一路上开着灯,手机快没电了。拨下小路的手机号码,只有好听的女音提醒我对方已关机,我不愿相信,又连拨了几遍,得到的是同样的答复。
这时,我才彻底感受到从骨髓里生出的恐惧,孤单落魄的被抛弃在荒芜的大地上,黑暗正一点一点的吞噬我残存的意志。特别沮丧的蹲在路边上,偶有体积极小的物体从我跟前窜过去,像是老鼠,野猫,或者我不认识的动物,我想尖叫,又不敢,沉沦在无穷无尽的悲伤中。
我忽然很想念远方的家,那个并不富丽堂皇却无比温暖的家,这个季节,爸爸会摘下院里的香椿头给我炒鸡蛋,妈妈在阳台上浇月季花。那是我最爱的花,在我房间的窗户底下姹紫嫣红开成一片,我想的眼角湿润,忍不住拨打了皓轩的电话。
“喂。”
我哽咽了,“皓轩,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所里加班,明天要跟主任去厦门开一个庭,所有的证据材料今晚必须弄好。你在哪里呢?”
“我啊”,我把眼睛贴在衣袖上,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在外面呢。”
“有什么事吗?”
他问的心不在焉,伴随着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的,还有他翻阅纸张的哗哗响。
“没有事,我就是想你了。”
他急促的说道:“没事我先挂了,主任从他的办公室出来了,大概是要来问我明天开庭的事的,拜拜。”
“你……”
我咬着嘴唇,泪水啪哒啪哒的滴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尽管我不愿承认自己的脆弱。他居然没听出我哭了,以前在学校里,他可是会为了我的一丁点鼻塞,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又过了一个小时,小路没有回来,天公却撒下了雨丝,分不清那是我的泪还是老天爷的哭泣。
这时一束强烈的光打在我的身上,我眯着眼望过去,一辆汽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径直朝我的方向奔跑。
“小路!小路你回来了!”
我终于嚎啕大哭开。
那个人不由分说的将我抱住,急促的说:“宁书,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我会保护你的!”
我听出是秦羽的声音,抱住他哭的愈加的厉害,为什么来的不是那个曾发誓保护我一生一世的男生呢,为什么他偷走了我的灵魂,却生生的将我冷落。
“好了好了,宁书,有师兄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秦羽伸手擦我的眼泪,“别站着淋雨了,快上车吧。”
我应着坐到了车里,他从后座拿毛毯裹在我的身上,打开保温杯说道:“我妈妈炖的鸡汤,喝点吧,是不是又一天没吃东西?宁书,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给你介绍一家女性杂志社,和你的写作风格相合,你还是赶紧换个工作吧,待在报社不是长久之计。”
我停止了抽泣,反驳道:“你嫌弃我能力太差,报社里除了莎莎,谁没到农村采访过,为什么别人做的挺好的,我就要知难而退。你让我换工作,你自己怎么不换。”
秦羽望了望我,笑道:“你就是一股子傻劲,好赖话分不清,现在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我刚看你哭成那样,可把我吓坏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哭。”
他开了暖气,我半躺在座椅上昏昏欲睡,一种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似的疲惫。车里飘出温暖的歌曲,渐渐抚平着我这一天的忧心忡忡,我恍然想到方才和秦羽的拥抱,一时不知所措。
刻意的清咳了几声,扭头对秦羽说道:“谢谢你雪中送炭,你怎么想到来接我的?开了很长时间的车吧。”
秦羽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前,并不看我,“终于知道要感谢我了,多亏你告诉我小路在山脚下等你,我才意识到必须赶来拯救你。小路没有责任心,又迷上了赌博,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赌桌上呢,上次他和英编辑去遂县,把英编辑扔在农村,硬是等了他整整一天。昨天你说他开车送你来,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果真如此。”
“小路这么不责任,不可能吧,他去年年底刚解决了编制,领导不是说因为他工作兢兢业业的缘故么。”
“你以为工作兢兢业业就能转编制”,秦羽对我轻挑嘴角,“所以你玩命的工作?”
“那不然因为什么?”
“小路的父亲是弗蓝窗帘的大股东。”
他把左手搭在车窗边上,手指扣着下巴,车窗外,细雨连成千丝万缕的线。
“哦,弗蓝窗帘,就是一直在我们报纸上做广告的那个,原来是这样。”
“你明白了?”他怀疑的问我。
“大概是懂了,那莎莎呢,她几乎不干活,主编却那么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长的漂亮吧。”
秦羽沉默了,过了一会,说道:“我们不谈她好不好,你问的太多了,显得你很八卦。”
我吐吐舌头,依靠在座位上渐渐睡着了。
再醒来时,汽车停在我家楼下,天已经亮了。
我揉揉眼睛,“到了?”
他伸手搓我的头发,“跟个孩子一样,在哪都睡的这么香。”
我看见他眼圈青黑,掩饰不住的疲惫,便说:“到我屋里歇会吧,吃完早饭再走。”
十、乐乐的荒谬论
他犹豫的说道:“我就不上去了,你还有室友,不太方便。”
“没关系的,子佩是很热情的姑娘,她不会介意的。”
“那好。”
我等他停好车,和他一起上楼,打开家门,喊道:“子佩,子佩。”
没有人回应,我推开子佩的房间门,她不在,难道已经出门了,这么早。转身发现秦羽拘谨的站在客厅里,我招呼他道:“你坐吧,我去熬点小米粥,再摊张鸡蛋饼,烤两个红薯。”
“你竟然会做饭?”
“做饭比工作容易多了”,说着我穿上围裙,当初可是为了皓轩,我才开始下厨做羹汤的。
在厨房忙活了半晌,却听客厅静悄悄的,走出来一看,秦羽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忙从卧室抱出被子,以免他着凉。
待饭菜摆上桌时,有人敲门,心里嘀咕着,这么早是谁会来呢,嘴上说道:“来了,来了。”
是乐乐,真不想让她进来。
她笑嘻嘻的从门缝往里挤,“烧好早饭啦,我都闻着香味了。”
我甩甩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这么早来有何贵干?”
“怎么,不欢迎我,我刚刚从酒吧出来,顺路给你送我的照片,我拍了好几套,你帮我看看哪张好看。”
“又不是征婚,只要看得过去就行了,你何必亲自送过来。”
“那可不行,我何乐乐做事必须力求完美无缺。”
她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惊醒了熟睡的秦羽,秦羽跃起半个身子,吓了乐乐一大跳。
“呀,宁书,这位是谁呀?”
乐乐蹦起半尺高,我还未来得及解释,只听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哟,宁书,这不是你的那位师兄嘛,怎么在这睡上了,我说你怎么做了那么丰盛的早餐,难道你们……”
“乐乐,我们什么事也没有,你听我……”
“我听什么呀”,她边朝秦羽嬉笑边把我往房间推,“师兄哈,你继续睡,继续,我和宁书说几句话就走,绝不打扰你们。”
“乐乐,你干什么呀。”
我推掉她的胳膊,“我来跟你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昨天去农村采访,然后我们报社的司机把我扔在那不管了,后来我的师兄,也就是秦羽开车到农村那地方接我回来,刚刚把我送到家。我看他累坏了,就劝他到我这休息一会再去上班,我总得报答人家的恩情是不是,所以我就去做了早饭……”
“行了”,乐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我总算知道皓轩喜欢你哪点了,你瞧你这没心没肺的单纯,整一个纯情的小白兔,连撒谎都不会。”
“我哪里撒谎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我问你,你去采访的农村离这有多远?”
“五百多公里。”
“五百多公里?”乐乐对我眨了眨眼睛,“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来回开了一千多公里的车,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宁书,你当我是傻子呀。快老实告诉我,他的学历职位家庭背景,别被他的长相迷惑了,虽然他长的的确不赖。”
“乐乐你疯啦,皓轩才是我的男朋友。”
“你还知道皓轩是你的男朋友,躲在家里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的,你小心最后处理不了这两面的关系,有你焦头烂额的时候。”
“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赌气的说出这句话,乐乐抽动了一下嘴唇,点上一根烟,“我是没资格说你,前前后后我都不记得换了多少个男朋友了,你宁书多专一呀。”
“乐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了,我们是好朋友,别拌嘴了好不好。”
我用手托住额头,真是伤脑筋。
“宁书,我也为你好,估计你这位师兄的家庭条件要比皓轩好很多,你趁早和皓轩断了关系,踏踏实实的抓住你师兄的心。我们毕业都快一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你和皓轩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他虽说是个律师,人也上进勤奋,但他的家庭负担多重呀,要供妹妹上大学,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你的青春可都要耗在和他并肩奋斗之路上了。”
“乐乐,你怎么能这么看皓轩呢,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还说我福大命好,男朋友是法学院最优秀的男生,怎么现在就对他是另外一番评价了。”
“宁书,你现在不是学生妹了,你得现实一点,皓轩他有能力让你过的更好吗,你看你穿的毛衣外套,都起球啦,一看就是大学城里的地摊货。皓轩他再优秀,再有魅力,那又如何呢,说到底,他就是一个穷光蛋。”
我沉默着不作声。
乐乐把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几脚,“我并不想逼着你和皓轩分手,毕竟你们四年的感情了,但你自己权衡一下,你是准备和皓轩长久下去,还是打算和你的师兄相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说完,乐乐打开了房门,我和她一同走了出去,看见秦羽已经换好鞋,准备要告辞的样子。
乐乐说道:“师兄,留下来吃早饭吧,宁书特意为你做的。”
秦羽忙说:“不了,你们吃吧,我得去报社上班了,要迟到了。”
我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念头,或许想证明我们之间情谊的纯粹,无需欲盖弥彰,上前挽留道:“师兄,吃完早饭再走吧,今天礼拜三,你调休,不用去报社的。乐乐她还有事,现在就走了。”
乐乐扭头对我赞赏的笑了笑,天生迷惑人心的妖精脸。
秦羽挠了挠头发,欲走还留的犹豫着。
乐乐狐媚的笑道:“想留就留下来吧,宁书快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马上就有你的机会了。”
秦羽的脸红成了柿子。
待乐乐走后,我邀请秦羽到餐桌旁坐下吃早饭,好在大家都饿了,他也是个大度的人,说说笑笑便将方才的尴尬消释了。
我刚喝了一口粥,乐乐的电话打进来,“宁书,楼底下停着的哪辆车是你师兄的?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我背过身去不让秦羽听到,仓惶的说:“白色的。”
“呵,真是有钱。”
乐乐感叹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秦羽问我:“你有事?”
“没有啊,对了,香芹姐要的那首诗歌,你发给她了?”
“我昨天就发给她了。”
“噢”,我点点头,“真是麻烦你了。”
“小事情,你的大数据报告有计划了吗?”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毫无头绪,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你和男朋友闹矛盾了?所以他不愿意帮你?”
“没有啊,我们好着呢”,我的声音低到蚊子哼般,“我们有四年的感情。”
“是啊,四年的感情,哪有那么脆弱。”
他重复我说过的话,我撇撇嘴,“皓轩是没有这个能力,毕竟他刚工作不久嘛。”
十一、莎莎和秦羽的秘密
“倒也是,不过我认识几个律师,其中有专门做婚姻家庭方面的业务的,我可以介绍给你,你去做个采访,也许会有些收获。”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这周的采访大纲是有关精英职业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他是市里婚姻家庭领域律师中的翘楚,我之前就做过有关他的报道。”
“我……”
我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拒绝借口,自己能解决之类的大话是说不出口的,可我不想再借助秦羽的力量,他对我的帮助,我无力回报。
“如果你有顾忌的话,我可以等你做完采访,我再去……”
“没有顾忌,只是我又要搭你的顺风车了。”
“趁现在有顺风车搭,赶紧多占点便宜,后辈都是踩在前辈的肩膀上成长起来的。”
他放下筷子,拍拍肚子道:“吃的好饱,你的厨艺真不错,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了。我家的阿姨喜欢偷懒,给我一人做早饭时,永远都是菌菇面搭配凉拌秋葵,吃的我想起来都犯腻。”
我笑笑道:“有人做饭你还不知足,不像我们,什么都要自食其力。”
“可以把父母接过来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都是家。”
“我父母都是中学教师,还没有退休,等以后有机会吧。”
“唔,我来洗碗吧。”
他起身往厨房端碗,我阻止他道:“你洗过碗么,让我来。”
“总要学的。”
他坚持着,我只好由着他,自己走到窗台边给铁线蕨浇水,清晰的听到厨房里碗碗相碰的清脆声,我能够想象出他笨拙的模样。
秦羽走后,我爬到床上补了一个回笼觉,一觉睡到太阳落山。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乐乐的电话,她约我和皓轩明天晚上吃饭,美名其曰要给我补过生日,实在搞不清楚她想搞什么名堂。
这一夜,乍暖还寒,子佩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办公室,开始整理采访材料。小路走来向我道歉,说他后来到原地等我,等了几个小时没等到我,于是就回来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计较已无意义,他哪里会等我,我的手机在秦羽车上充着电,分明是没有电话进来的。
小路见我态度温和,念我不会放在心上,说了几句就罢了。莎莎在我的后面听闻我和小路的谈话,勾住我的脖子问:“,你去农村采访不是坐小路的车回来的啊,那你是怎么回城的,五百多公里的路呀,难不成你飞回来的。”
我懒得与她扒扯,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说的对,我就是飞回来的。”
“不能够吧,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肯定是哪位男士为你提供了专享服务,你男朋友去接你了?”
“他哪有空接我,我自己坐车回来的。”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采访视频随口说道。
她怏怏的缩了回去,半天无话。
“宁书。”
“嗯。”
我抬头见是秦羽。
“我约了刘律师明早访谈,你看怎样?”
“可以,我今天正好抓紧把那位农村小学校长的采访报告弄出来。”
“好。”
秦羽走后,莎莎又迎了上来,“你明天要和秦羽出去采访?”
“是。”
“宁书,你是和我一组的,怎么和秦羽搅合到一起去了?”
“这个是有关大数据的采访内容,你不是不想参与吗。”
“谁说我不去的,我得配合你的工作,我要去,你必须带上我。”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样啊,那我问一下秦编辑。”
放下手中的活,我走到秦羽的座位边,他的桌子收拾的很干净,每次的采访报告都编好号放在文件夹里,不像有的编辑,桌上的纸张层层叠叠,摞成小山高。他正在列采访提纲,我冷不丁的说道:“师兄,明天莎莎想同我们一起去。”
没料到他头也没抬,淡淡的说:“不行,现在正好五个人,人再多车里坐不下了。”
“那我去申请一辆七座的新闻车,莎莎和我是一组的,她要去也合情合理。”
秦羽昂起头瞪我,“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主编早就说过了,谁要用七座的新闻车必须提前一周打申请报告。既然王编辑临时提出要参与我们的采访活动,你让她去想办法好了,宁书,你也是个编辑,不要老被别人呼来唤去的。”
他的声音很大,有指桑骂槐的意味,莎莎自然是听到了。她把铺在面前的美甲工具和指甲油“哐当”一声塞到抽屉里,转身对秦羽说:“秦编辑,说话不要太难听,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王莎莎对别人低三下四过,在这个报社里,唯独你对我不冷不热,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早晚要结婚的!”
我被一口唾沫呛的不轻,我没听错吧,他们早晚要结婚的,这是什么意思。但眼前的场景实在不适合我插嘴,也许莎莎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伏在桌子上闷闷不乐,而秦羽继续低头列提纲,淡定的惊人。
回到一方小天地,手机响了,是皓轩打来的,我却隐隐的有种不太想接的感觉。
“喂,皓轩。”
“小百合,忙不忙?”
看来他的心情很好,只有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因为我最喜欢的花是百合花。
“还好。”
“我昨天打了一个漂亮的官司,晚上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是什么?”
他未回答,嘻嘻笑着挂掉了电话。这时,香芹姐手抓一把坚果,边吃边走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问我:“宁编辑,刚刚王编辑说什么?她是秦编辑的女朋友?”
“啊,我没听到,她说了么。”
我假装忙着把桌上的材料理了又理,摆出很忙的样子。
“咦,听错了?”她嘎蹦咬了一个坚果,隐约的失望从目光中流露出来。
“你有了身孕还去农村采访,来回奔波的,感觉还好?”
她把八卦的矛头转向了我。
“我未结婚的黄花大姑娘,香芹姐你别污蔑我哦。”
我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表明我的态度,每个单位都是一个小圈子,小圈子里的人情是非,处理起来比采访写稿更令人心累。
“没怀孕啊,哎哟,你说说那些人”,她朝身后一指,“胡说八道,没怀孕就对了,你才二十二岁,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给你透露个内部消息,报社申请了两个编制,已经批下来了,这几天就要公布了,该周旋的都去打点打点,有了编制,工资和福利待遇,同你现在相比堪称天壤之别,你心里有数的。”
十二、和皓轩闹翻
我停住了手里的忙活,谁说不想入编制的话,那真是太矫情,但我不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到的我的头上,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香芹姐。”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你帮我写的诗歌写的真好,我儿子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把星空比作浩瀚草原上的骏马,把流星比作策马奔腾,亏你想的出来。”
我尴尬的笑了笑。
下午,为了赴乐乐的约,我提前了十五分钟下班。以前我们四人的约会,都是乐乐他们开车先到,我和皓轩公交转地铁狼狈不堪的随后到达,这也是皓轩不太喜欢和他们聚会的原因,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到达约会的地点时,皓轩已经到了,他的面容春风洋溢,拉我坐下,递给我一个礼盒,说:“快打开看看吧。”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原色的亚麻连衣裙,因为添加了真丝的成分,文艺中闪烁着优雅和高贵。我左右欣赏这上等的衣料裁剪出的简约却不简单的裙子,作为文学院毕业的女生,我是极爱这种低调大方的款式的。
可皓轩以往从没送过我如此贵重的礼物,他现在是实习期,他所在的律所不给他发工资,全凭指导老师看着补贴一点,比如他去各种单位调取证据,比如他同指导老师去开庭,这些都能得到些报酬。我不免疑惑,以他的收入怎么买得起这么高档的衣服。
皓轩问:“喜欢吗?”
我笑道:“喜欢,花了不少钱吧。”
他兴奋的说:“没事,我和指导老师刚办了一个知识产权的案件,老师奖励我这个数。”
他伸出二根手指,“证据都是我去调取的,拽不拽?以后少穿在网上和地摊上买的衣服,我赚了钱多多给你买花裙子,保你穿都穿不完。”
他朝我的衣服努努嘴,叹着气摇了摇头。我开心不起来,情绪猛然变得黯淡,为了来见他,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地挑了挺括的绿格子套裙,是在商场打折时买的。虽然价格便宜,但质量还过得去,可在皓轩看来,我穿的依然寒碜。
或许在他的心目中, 现在我整个人都是廉价的。
我轻吐了口气,“钱都用在穿衣打扮上了,你妹妹芦苇的学费到哪里凑,我们还要买房子,要结婚,这些都要花钱的。”
没料到我的话激怒了皓轩,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宁书,你怎么变得这么势力了,嫌我没钱没房子,嫌我不能养你?”
“皓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钱要花在刀刃上,你不用在意我穿的好不好,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
“可是我介意,你是我的女朋友,你的衣着品味即是代表我的。下周我们所里有个聚会,你穿成这样,我哪有脸面带你去。”
泪水噙在眼眶里,我咬着嘴唇顺了顺额前的刘海,呢喃道:“我妈妈打电话来问我们准备什么时候买房,她和爸爸想帮帮我们。”
“我不会做啃老族的!宁书,你怀疑我的能力!”
我忙争辩道:“皓轩,我从未质疑过你的能力,也欣赏你的理想和抱负,当初你放弃已经考上的公务员职位,而选择当一名律师,我是支持的。只要你想努力去做的事情,我都会默默的站在你的身后。”
皓轩的喉结剧烈的滚动,我闭上眼,等着他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我们的关系已恶化的千疮百孔。
然而在我们沉默的时候,乐乐和他的男朋友许桦挽手走了过来。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乐乐同皓轩打招呼,“嗨,沈律师!”
皓轩朝她抿嘴一笑,很快恢复了苦瓜脸。
乐乐望了望皓轩,又望了望我,含蓄的说:“怎么你们俩人闷闷不乐的,闹别扭了?”
我不作声,过了几秒钟,转移话题道:“乐乐,你约我们来吃饭,是不是有好事要宣布?”
乐乐眼神复杂的看向许桦,她是很期待许桦说出要娶她的话的,可是他并不愿意。她幽幽的道:“有啥好事,我就是想给你补过个生日,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竟然忘记了你的生日,真是不应该。”
皓轩的语气变得柔和,“啊,宁书,你过生日,什么时候?”
乐乐鼻孔里哼了哼,阴阳怪气的道:“沈律师,看来你的事业风生水起啊,连你女人的生日都忘了,你可真是忙。”
皓轩不理会她,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宁书,你等着,我去为你买个蛋糕。”
我忙道:“别去了,反正生日已经过去了,再说晚上吃蛋糕容易发胖。”
乐乐道:“沈律师你坐着,许桦,你去买。”
那个比乐乐年长十岁,装扮的比花瓶精致的市场总监连声应了下来,屁颠屁颠的走了出去。乐乐喜欢用对他的颐指气使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仿佛那样的话足以表明他是爱她的。
只剩下我们三人,乐乐要了瓶红酒,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端起杯子抿了口道:“宁书,瞧见了没,过生日就要在这种有档次的地方,钢琴、红酒、牛排,才跟我们美好的年华相配,女人的好光景能有几年啊。我那天看见你师兄带你去吃大排档,在那种地方为你过生日,我当时就一个感觉,心疼!”
皓轩怔了怔,扭头问我:“宁书,你的哪位师兄?”
“比我大三届,也是文学院的,是我在报社的同事。”
“沈律师,虽然宁书的这位师兄对她小气了点,但他开了一千多公里的车,为的是到宁书采访的农村接她回来,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份上,仗义!沈律师,你和宁书现在东西相隔,平日里互相照顾不到,但她身边有如此体贴入微的大哥哥,你把心放到肚子里。”
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眼前的状况分明是,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我的耳后根烧的发烫,乐乐是想硬生生的把我和皓轩拆开吗。
“宁书,你脸怎么红了?”
乐乐摇晃着杯里的红酒,挑逗的笑道。
皓轩掩饰不住的烦躁起来,在椅子上左右摩挲,把桌角碰的咚咚响,我见他的架势,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
十三、子佩失踪了
“沈律师,你吃醋啦?”
乐乐简直是不撕破脸皮不罢休。
“为什么要吃醋呀,宁书在单位里有前辈照顾,我开心都来不及。”
“你当然要开心了,你知道宁书的师兄开的是什么车吗,玛莎拉蒂的总裁,低调的有品位的有钱人开的车,对了,宁书的师兄长的还挺帅呢。”
皓轩尴尬的点着头。
“男女之间也有纯洁的友谊嘛,你不要想太多。”
她在故意刺激皓轩,我张了张嘴欲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许桦拎着一盒蛋糕走过来,讨要奖赏般向乐乐邀功,“乐乐,我按照你的吩咐买来了蛋糕,你瞧瞧,是你最爱吃的黑森林。”
他是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把乐乐哄的满脸堆笑,乐乐挽上他的胳膊撒娇道:“桦桦,今天是宁书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宁书喜欢吃提拉米苏。”
皓轩听到这话,举在嘴边的红酒杯停住了,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乐乐继续说道:“哦,不过没关系,那天我碰到宁书和她师兄在一起时,我看见她的师兄为她买了提拉米苏了。”
皓轩呵呵的笑着,接过许桦买来的蛋糕,招呼我吹蜡烛,夸张的唱起生日快乐歌,他故作的镇静有亢奋过头的嫌疑。之后他吃了很多的蛋糕,喝了很多的酒,大概他做了律师后,应酬多了,酒量练了出来,他怎么都喝不醉。
那是一种想把自己灌醉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一个劲的说道:“宁书,祝你生日快乐!宁书,生日快乐啊!生日快乐!”
我想他也许会回忆起我们曾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回忆起我们一年只舍得吃三块蛋糕的日子,今后对我的态度能有稍微的改变,哪怕多关心我一点点。
然而我只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出来时,皓轩已经走了,他就这样离我而去了,算是分手吗。
我呆呆的站在餐厅的过道中间,盯着那扇空荡荡的旋转门,始终不明白是什么将我们推到了分离的边缘。
乐乐惊讶的说道:“你男朋友谱真大啊,把你丢在这不管,自己就这样走了,宁书,你被甩了?”
心凉的彻底,我也拎起了包,“乐乐,你是存心气皓轩的吧,他再不好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数落他的不是。”
乐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宁书,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皓轩现在的怂样,他还是以前风光无限的学生会主席吗,你趁早醒醒吧。”
她气鼓鼓的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许桦起身拉住她,“小点声,别人都在看着你呢。”又对我说道:“宁书,我和乐乐送你回去?”
我拉了拉单肩包,淡淡的说:“不用了,乐乐,谢谢你的好意。”
乐乐虽然和我不是同一类人,但她至少算真诚坦白的朋友,再吵下去,朋友情分也到头了,我不想生活太悲壮。
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走着,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华丽而又热闹,周围的人都高高兴兴的成双结对,只有我孤零零的夹杂其中。以前的时候,我以为有皓轩的城市即是家,现在他走了,这个城市便与我无关了。
回到家,子佩仍不在,我已经两天两夜没见着她,她会去哪里。走到她的房间看了看,行李箱和化妆品都好好摆在那,不像是出差的样子。父母常年不在我们的身边,子佩是我每日朝夕相处最亲的人,她突然失踪了,自然很让我着急。
我拿起手机拨她的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
想了想,我拨通了她的男朋友明树的手机。
“周律师。”
“宁书啊,你好。”
我听到有人在讲课的声音,问道:“周律师你在开会?”
“没有,今天我们所里业务学习,每周一次,固定的。你有事请讲,没关系。”
“那个,子佩……”
“子佩出什么事了?”
他的语气明显紧张,对明树来说,子佩是他的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听他的意思,他并不知道子佩现在在哪里,我赶紧胡诌道:“噢,那什么,子佩说想吃你做的菜了,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为我们烧一桌菜,话说好久没吃到你烧的油焖大虾、可乐鸡翅了。”
“原来是嘴馋了,那我就放心了”,明树爽朗的笑起来,他是一个乐观积极的北方人,全身的小宇宙都满载着正能量。
“子佩怎么自己不给我打电话,这丫头在忙什么呢,我打她电话她不是关机就是不接,我正想明天去找她呢。”
“啊,她呀,她正在准备注册会计师的考试,不希望别人打扰她,满脑子都是和考试有关的内容。”
“太上进了,那你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两句。”
“她刚刚去洗澡了!”
我几乎是喊出这句话,天生撒不了谎,好在明树已习惯了子佩的一惊一乍,我的这点功力,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他爱怜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么巧。”
然后对我说:“宁书,麻烦你照顾子佩了,子佩希望我多花时间在钱上,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正着手拓展我的业务面,你有熟人要打官司可以介绍给我。呵,瞧我,差点忘了你男朋友也是律师,改天我烧桌菜,我和他切磋一下专业技艺,哈哈。”
“没问题,那你明天就别过来了,免得来了惹子佩生气。”
“你分析的对,我要为我们家子佩的面包和牛奶继续奋斗了,买个大房子,买辆豪车,娶她进门!”
“那先提前祝贺你了,周律师,我们改日再聊。”
“好的,拜拜宁书!”
“拜拜!”
难以置信我前后自相矛盾的话语竟然瞒混过关,用皓轩的逻辑评价的话,明树是一个缺乏灵活的律师。灵活不是指你要多世故,多成熟,而是在适当的年纪里适当的灵活,如果连灵活都没有,徒有一腔热情想进入律师行业,这会让整个律师生涯充满痛苦。
我瘫软在沙发里,摸着皓轩送我的衣服,眼前清晰的呈现去年的秋天,我和他手拉手走在浓香四溢的金桂树下,他摇头晃脑的学着指导老师的教诲,“这种痛苦不是别人带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在遇到挫折,遇到问题时的处理方法多次得不到认可,你会觉得相当的压抑,从而不断对自身的能力产生怀疑。我遇到过一些到了不惑之年的律师,他们有深厚的法律功底,为人处事也很好,却依旧很徘徊。我说的是很好,不是说适合做律师,这是一个对性格匹配度要求很高的行业……”
十四、来自秦羽的鼓励
我记得许多段这样的话语,每一段都是他成长的印记,想着想着,眼泪嗖嗖的往下掉,止也止不住,像漏水的龙头。
电话响了,是秦羽打来的。
我抽了抽鼻子,接起电话,“喂,师兄啊。”
“宁书,你哭了?”
“没有啊。”
可声音分明是哽咽的。
“我一直以为你很坚强,没想到你是个爱哭鬼。”
“怎么说呢,这大概是高兴的哭,我和我男朋友算是分手了,我又能回家了,回我的老家。”我轻松而不舒服的说出这句话。
“算是分手了?沈皓轩?”
“我被他甩了。”
我忍不住嘤嘤的哭起来。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
“那就是没发生什么,也许是你的错觉,很多时候男人都会无意识的冷漠,他们通常把爱放在心里,不像女人,喜欢挂在嘴上。”
“你认为他还爱我?”
“至少你现在是很爱他的,回老家解决不了问题。一个女孩子在两个阶段最容易对男朋友产生依赖,一个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时候,另外一个是她在这个城市漂泊太久的时候,我想你属于前一种。”
“你从哪里得来的理论?好像你有经验似的。”
我和秦羽不约而同的笑了,他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我觉得这个理论还是可圈可点的。”
“那秦老师,怎样才能消除这种病态的心理,总不能找个人随便结婚吧。”
“随便是不行,但你除了沈浩轩,就没有喜欢过别的男生?”
我蜷缩在沙发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义正严辞的说:“绝对没有,你无法理解射手女的专情。”
“原来是这样”,他顿了顿,继续说:“把精力转移到工作上如何?你可以为明天的采访做些准备了,女孩子努力工作会有意外的收获,比执着于爱情要有惊喜。”
我叹了口气,“已经努力了快一年了,可是我依然一无所有。”
“你说你在努力工作,但是你既然想留在报社,就必须为工作的需要而改变你的文笔风格,工作和写作不同,只专注自己的内心是不够的。”
我仔细想了想,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我犯的错误,假装疲于工作,实际上内心充满了抵抗,从未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我第一次听你这么说,你早点教育我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以前你总是看上去特别开心,生活的很幸福,我不能用我的价值观去打扰你。可是现在你不快乐,我讲出我的观点,以使你振奋精神重新开始。你知道报社申请下来两个编制吗?”
“我听说了,香芹姐告诉我了,这么好的事情肯定轮不到我的头上,我一无人脉,二无能力,想了也是白想。”
“你没人脉不错,但我相信你的能力,结局待定,说不定你会成为黑马。”
“你对我有信心?”
“冲你是我师妹这一点,我对你就有百分百的信心,加油吧,宁编辑!”
“谢谢你,师兄。”
“不要辜负你诚意说谢谢的每个人对你的期望,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我起身去阳台关窗户,晚风从碎花棉质窗帘底下流进来,吹的窗前的铁线蕨舞姿妙曼。我养过不少的花草,类如寻常的绿罗、吊兰,稍显娇气的紫罗兰、满天星,随精心照料,但它们无一例外都英年早逝了,唯独剩下这盆铁线蕨。
我俯下身子,摸了摸它愈发纤长的枝条,说起来,这盆铁线蕨养了快一年了。见过的人无不感叹铁线蕨是顶难养活的植物,小清新的外表,大家闺秀的性情,水浇少了易干枯,浇多了烂根,不通风发焉,一晒太阳就干枯,突然发个脾气便一蹶不振了。然而我养的这盆并未刻意的打理,却出奇的欣欣向荣,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美。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是秦羽所说的意外收获么,我默默的问自己。
看来真的有意外收获啊,我对着铁线蕨笑了笑,在这一瞬间,血液中仿佛注入了活力的能量,悲伤逐渐的消失,一个关于明天采访的新念头蹦入脑子里,我飞奔到客厅打开电脑,快速的开始查资料。
第二天, 我和秦羽还有其他的同事早早来到城西,我们要采访的律所位于一幢共五十五层的写字楼里。走进电梯,秦羽摁下三十八层,电梯门一打开,迎面即是前台笑靥如花的脸,她身后的墙上写着“华天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
我左右打量着,这家律师事务所占地面积足有三百平米,廊厅宽阔,窗明地净,透过两扇大落地窗,能看见这家律所的布局,有格子间,也有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上面挂着“某某合伙人”之类的牌子。
秦羽和前台核实约好的律师和采访时间,我和摄像小吴站着闲聊,瞥见一位穿着烟粉色套裙的女人从办公室走出来,杏眼柳叶眉,保养的毫无皱纹的皮肤看不出年纪,乌黑的波浪纹卷发随着她优雅的走动肩后有弹性的跳跃,颇有电影《律政俏佳人》里面艾莉伍兹的韵味。
前台喊她道:“谢律师,这几位就是和刘主任约好的记者。”
“你们好,我叫谢道韫,是华天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秦编辑,我们又见面了。”
她微笑着伸出手,将头偏向一侧的肩膀,成熟中透着少女的俏皮,美的倾国倾城。
秦羽将手递过去,大方的说:“谢律师,你好。”
“刘主任现在还在路上,不好意思,耽搁了你们时间,我代他道个歉,请各位先到会客室喝杯茶。”
说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秦羽和她并排走在前面,我们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谢律师妩媚的瞟了一眼秦羽,说:“都好几年了,还被别人称作记者,看来你们报社的管理体制一如既往的混乱,可惜你了,凤凰被强压在鸡窝里,为什么要屈才低就呢。”
十五、名叫谢道韫的女律师
秦羽笑道:“既能做编辑,又能当记者,挺好。”
谢律师意味深长的一笑,转移话题道:“来了正好尝尝我这儿的柑普茶,你肯定会喜欢的。”
秦羽依旧笑道:“谢律师好品味。”
一行人来到会客室,只见里面相对摆着两排棕色皮质沙发,搭配米色绸面靠垫,沙发中间有一方红木茶几,茶几上端放着一套功夫茶具,边上一盆半人高的幸福树和一台双开门冰箱。简约而不简单的布置,低调的彰显着这家律师事务所的实力。
我踩着软绵绵的地毯,紧挨沙发扶手坐下,谢律师注意到了我,笑盈盈的问:“秦编辑,这位美女是?”
秦羽坐到她边上,说:“这是我们报社的编辑,叫宁书,。”
我稍欠身,笑的脸颊发僵,算是同谢律师打了个招呼,暗舒了口气把目光移向别处,她身上流淌着暗涛汹涌的盛气凌人,让我觉得喘不过气。
谢律师客气的招呼所有人坐下,从冰箱里取出一罐茶叶,用陶瓷茶壶烧了矿泉水,然后注入放了茶叶的紫砂壶中。第一壶水浇在茶宠上,再注入水,小指轻翘缓缓摇晃紫砂壶,之后滤茶倒入公道杯中,再用公道杯将茶汤分给我们饮用。
她指着紫砂杯,邀我尝一尝,“女士先来。”
我平时不太爱喝茶,一是习惯了喝白开水,二是因为也不懂茶道,但盛情难却,只得端起杯子勉强喝了一口。
好苦,我皱起了眉。
谢律师似乎未察觉我的表情,独自端起一杯凑到鼻下嗅了嗅,轻启朱唇抿了一口,说道:“大红柑为引,三年为药,历经几番烤制,才酿出这世间醇香,烤的轻了,茶会变质;烤的重了,甜香尽失,制茶和做人一样,讲究平衡,中庸之道。”
她轻描淡写的话语立即突显了我的无知。
秦羽一口气喝完一杯,说:“茶汤虽苦,但香味的确耐人寻味,谢律师不亏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律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益匪浅。”
“秦编辑客气,当年要不是你父亲给个机会,让我在律政道路上挖到第一桶金,我又何德何能坐在这大言不惭呢。”
秦羽笑的淡漠,端起紫砂杯同谢律师的杯子相碰,两人一饮而尽,有种一切尽在杯中的意思。
会客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注视着两人的举动。我忽然像是不认识眼前的秦羽,老道异常,沉稳冷静,超乎平常的成熟。
谢律师喝完茶就起了身,说:“你们再喝会茶,我去看看老刘有没有到了,秦编辑,冰箱里有金骏眉,也有饮料,你们随意。”
她走后,会客室开始活跃起来,司机小路感叹道:“这哪里是品茶,明明是品人嘛,她看向我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停止了,活脱脱的3d打印机打出来的杂志模特。”
小吴八卦的问:“秦编辑,这谢律师什么来头,我听说她老公可是市中院的副院长,所以律师事业才得以风生水起。”
小路附和道:“那就难怪了,这年头没点关系怎么办事,特别是做律师这行的,靠的就是人脉,秦编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羽不参与讨论,含笑道:“大概是她名字取的好,谢道韫,和东晋有名的才女同名,多少有点咏絮之才。”
小路说道:“什么咏絮之才,听不懂。”
我笑道:“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即会作诗,把漫天飞舞的白雪比作‘未若柳絮因风起’,小小年纪就才华横溢,后人为此津津乐道。”
秦羽的搭档赵柯双手怀抱在胸前,嗤之以鼻道:“瞧瞧,这么小的年纪就有机会受到顶级的教育,家境能一般吗,我没记错的话,她爹是个将军吧。我爸爸要有这个经济实力,我现在还不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方家底子养育一方人,不稀奇,后人就是太浅薄,抓不住事物的本质。”
小路和小吴相视一唏嘘,感叹道:“赵编辑话里有话啊,看来这谢律师不止老公有实力啊,人又长的那么漂亮,怎么好事全让她一人摊上了。”
我随口应道:“东晋时的谢道韫没有赵编辑说的那么夸张,她虽然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但婚姻很不幸福。”
我抬起头,却和秦羽的眼神相碰,他的目光里有些我琢磨不透的东西,难道谢律师也如此?
毕竟他和谢律师相识,我乖乖的闭上嘴巴,端杯子喝水。秦羽夺过杯子,说:“别喝普洱了,我给你泡点红茶,红茶养胃,适合女士喝。”
原来红茶是在这等着我的。
又喝了一会茶,有人推门,我们以为是刘主任来了,都站了起来,进来的却是莎莎。
她穿了一件紧身的包臀连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细长笔直的双腿安放在一双恨天高里,性感妖娆。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发现秦羽也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第二眼。
莎莎把拎包扔到秦羽边上,一屁股坐下,说:“你们都发什么愣呢,这么高的接待规格,我哪里受的起,都坐下吧。”
小路调侃她道:“莎莎,今天是采访,不是出台,你可是代表了我们报社的良好形象啊。”
莎莎不恼反笑,嗤嗤的笑,把一双大长腿并排拉伸在沙发前,**裸的满足男人们的挑衅。
我问道:“莎莎,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怎么来的?”
她不回答我,从包里掏出一盒香烟,甩给小路、小吴、赵柯各一根,“出你们的大头鬼,美国的新货,抽了看看。”
三人嘻嘻哈哈的接过来点上,莎莎又掏出一根,问秦羽:“秦少爷,抽烟?”
秦羽摆手道:“不抽,谢谢。”
“装什么装,十五岁时就会抽烟的秦少爷现在竟然戒烟了,笑话。”
小路狠吸了一口,说:“莎莎,这美国货就是劲道啊,辣,香,过瘾!”
赵柯赞同的附和,闲话道:“莎莎,看来你和秦编辑打小就认识了啊,我和他搭档有年头了,原以为我很了解他,没想到你比我更懂,我刚知道他还会抽烟哩。”
莎莎笑道:“我抽烟这本领还是他教的呢,来,秦少爷,抽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