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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男友全文阅读

作者:徐娘半老     律师男友txt下载     律师男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一、秦羽的表白

    许桦笑的极为尴尬,对调戏我的男人一比划,“沈三,快滚回去,在这丢人现眼!”

    乐乐呵斥道:“不准走!今天谁都不准走!许桦,你不是说你在加班吗!你是在酒吧里加班啊!”

    许桦道:“乐乐,我已经加完班了,我不知道你在这,我知道你在这我肯定来陪你的。”

    “陪我?我看你要陪的人多了去了吧!这个女人是谁!”

    那女人嫌事不够大,挂上许桦的胳膊,甜腻腻的说:“姐姐,我是许总的妹妹。”

    “许桦,你这个王八蛋!”

    乐乐说着扑向许桦,许桦躲到沈三后面,顿时场面混乱成一团。

    子佩扎起头发,摩拳擦掌,我拉住她,“子佩,你要干什么!”

    “别拉我,我最看不惯这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乐乐立马添了一个帮凶,我晕头转向,什么都顾不上了,跑过去帮忙,场面愈加的壮观,酒瓶、酒杯呼啦啦的碎在地上,桌子翻了个倒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节奏的起哄。

    晚上十一点半,我们三人出现在派出所里听一个老民警的训导教育,他说了很多遍不可思议,重复又重复我们把许桦和沈三打严重的话,是要犯故意伤害罪的。

    乐乐不耐烦的道:“知道,我是学法律的,用不着你普法。”

    民警生气了,提高嗓门,“你学法律的还打架,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哎,现在的小姑娘,搞不懂!告诉我你们父母的联系方式,我来通知他们。”

    乐乐道:“干嘛,我爸妈又不在江城,就算坐飞机,也得明天晚上到了,对了,飞机票报销么?”

    子佩憋不住笑,哈哈笑了出来。

    民警“啪”拍了下桌子,“严肃点,你的父母呢?”

    子佩道:“我爸妈也不在江城,我只有男朋友在这里,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民警气的脸通红,转向我,“你们这态度很有问题,你们再不好好配合,就在这派出所里待着吧!你是不是也没有亲属在江城啊!”

    “我……”

    “那我只好和你们单位联系了,没有父母管的孩子,只能让单位领导来教育。”

    我看了看子佩和乐乐,三人顿时面色凝重。

    我想了想,说:“我有家属在江城,我告诉你号码。”

    子佩悄悄问我:“你打算写谁的号码?”

    “华天所的陆律师,现在没办法了,只好麻烦陆律师了。”

    说着我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子佩夺了过去,“我来帮你写。”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精力调皮。

    我忐忑不安的想象陆律师得知我和别人打架时的表情,恍恍惚惚到了隔天下午,我们三人被放了出来,走出大门,看见路两边的米兰开满了白色的花,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像一幅美丽的油画。沿着宽阔的马路往前走,乐乐和子佩的情绪依旧高涨,兴奋的讨论昨晚的英雄史。

    我说道:“乐乐,你打算怎么处置和许桦的关系?”

    乐乐道:“过两天再联系他,现在让他好好反思,这个男人就是欠**。”

    “你昨晚把他打的不轻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

    “用不着,谁让他惹我不开心了,一报还一报。”她指着前方叫起来,“那是谁在招手,是来接我们的吗?”

    我定眼看了看,扭头即走,子佩抓住我,“宁书,你去哪啊?”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问子佩道:“你昨天写的是谁的手机号码?”

    “原来他就是你的师兄啊!”她往前面仔细探了探,得意的对我笑,“长的真帅啊,这男人不仅需要**,还需要试探,你不是喜欢他吗,我昨天灵机一动,正好替你验证一下他喜不喜欢你,你看,验证结果多喜人,他根本没有去美国啊。”

    “子佩,你这么做会毁了他,你明不明白!”

    “什么毁不毁的,爱情比天大,你们对彼此有好感,什么困难解决不了。”

    “不可理喻!”

    我感到很生气,子佩完完全全破坏了我的计划,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好了,别气了,是我不好。”子佩试图拉我的手向我道歉,我倔强的把她甩开。

    她又拉住我,“宁书,我们都在江城孤苦伶仃的,关键时刻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我和晨曦刚交往不久,他如果知道我干出这样的事,指不定会跟我分手,万一再捅到单位去,搞不好我连工作都丢了,所以我就想到了你的师兄,你不是说他家在江城有钱有势么,看在你和他曾经同事的份上,我想他肯定会帮我们的,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

    我的心瞬间软了,子佩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要怎么面对他,他为什么没有去美国,该死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宁书,你师兄过来了。”乐乐朝他挥手,“嗨,帅哥你好!”

    “你们好!”

    我尴尬的转过身,想看他又不敢看他。

    “这是我早上去给你们买的衣服,是按照宁书的体型买的,不知道合不合适。”他递给乐乐和子佩一人一个购物袋,也递给我一个,我低着头接了过来。

    “哦……”乐乐拉长音调,“真大方啊,还是国际名牌,谢啦秦帅哥,上次我们见面,好像还是宁书过生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把头埋的更低了。

    “这位是?”他像是在问子佩。

    乐乐道:“她叫舒子佩,是宁书的室友。”

    “谢谢你一直在照顾宁书。”

    子佩道:“谢谢你来接我们才对,让你看笑话了。”

    “你们受伤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宁书毫发未伤,放心。”

    “你们很勇敢,我很佩服你们,上车吧,我带你们去吃饭,顺便换下衣服。”

    上车后,我和乐乐、子佩挤在后排,我一直盯着窗外,避免和秦羽四目相对,秦羽也不说话,他似乎对我们昨晚的糗事并不想多问。

    “喂,秦帅哥,我问你个问题。”乐乐咋呼呼的开口道。

    “可以。”秦羽温柔的回应。

    我捂住脸,有不好的预感。

    “你喜欢宁书吗?”

    “喜欢。”

    “你是为了宁书悔婚的吗?”

    “不是。”

    乐乐嗤之以鼻,“就知道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不会专心专意,那是为了谁,说来听听。”

    “不为任何人,悔婚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悔婚后我才有资格来追求宁书。”

    一股暖流从心底往上涌,我微微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平静的坐着,眼睛里闪着光。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你的青梅竹马订婚?”

    “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很多事情仿佛天生被安排好的,你每挣扎一次,就需要费劲全身的力气和整个家族拼的鱼死网破,我的性格又比较懦弱,当时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力气去反抗,觉得自己太累了,想着任由命运的摆布去吧。”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悔婚?”

    “以前总觉得往后会有更合适的机会,会有很多和宁书去相处和了解的时间,但我订了婚才发现,人生中有的机会错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了。其中还有一些原因,我只想告诉宁书一个人。”

    “咦……”乐乐和子佩发出一阵怪叫,“这些话你为什么今天才说?早干嘛去了?”

    “我向宁书暗示过很多次,但她那时有男朋友,我怕我自己掌握不好分寸而让她为难,我既喜欢她,又不想做夺人所爱的事,这种心情比较纠结,但昨天晚上警察给我打开电话,我才醒悟宁书是需要我的,而且她现在和男朋友分手了,我有了追求她的机会。”

    乐乐笑道:“听着真让人又感动又羡慕,秦帅哥,你到底喜欢宁书什么?”

    “我上大四的时候,无意中在图书馆发现有个沉迷于张爱玲的女孩,和我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不一样,她看上去很特别,有种令人心疼的文静,当时我想,如果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会让她永远幸福的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要受到世俗的伤害,不要无谓的经历挫折,一辈子云淡风轻就好。”

    “哇塞!”乐乐惊呼道:“原来在大学里就喜欢上了,情况好复杂。”

    子佩道:“文学院的男生表白时都这么煽情么,每个人走出大学校园,都要和社会上的形形**打交道,你想的太美好了。”

    “对于喜欢的人,你总想给她最好的,哪怕上天摘月亮和星星,也会努力去试一试。我想过,如果以后她和我在一起了,我要在老街上为她开一家店,花店,咖啡店,或者服装店都好,那她每天就可以写写文章,看看书,安安静静的享受每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如果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希望她一个人可以变得更加强大,变得更加的勇敢,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当人生被无奈填满的时候,你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把眼睛藏在手心里。

    乐乐喊了一声,“停车!停车!”

    车停在了路边,乐乐对子佩道:“子佩,我请你去做美容吧,让这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和爱哭的女人好好聊聊。”

六十二、甜蜜和缠绵

    子佩干脆的应着,“好,走!秦帅哥再见!我们把宁书托付给你啦!”

    她们两个人笑嘻嘻的走了,秦羽打开车门走过来,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泪水在他的肩头一点一滴的渗进去,很快浸湿成一片悲伤的海。

    “宁书!”他吻上我的额头,这一刻,千言万语都显得无比苍白,仿佛在很久之前就蓄势待发,我沉溺在他的怀里,半晌沉默,把所有的思念和情愫都化作长久的依赖。

    “你不是说去美国了吗?”

    “我说过我要等你的电话,我一直在等,谢谢你昨晚能想到我。”

    “为什么会现在说呢?”我哭的像个孩子。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抱得我几近窒息,“我总在犹豫是勇敢的向你走近一步,还是无奈的后退,我很害怕你永远不会喜欢我,在这条孤独的路上,我一个人走的好辛苦。宁书,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可是……”

    他用力吻上我的唇,冗长而缠绵的吻,在八月夕阳的余晖里,一切都美的不像话,美到我的骨髓里,我想到了溪流、丛林,还有光线透过树叶的斑点。

    他松开我,然后又吻了我,像是我们错过了许多的年华,枉图在这一刻全部弥补起来。

    我红了脸,低声说:“我们走吧。”

    他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时右手始终握着我的左手,他的手心很烫,犹如八月里的太阳,他时而扭过脸对我一笑,只那一笑,安全感便驻扎在了心底。

    我这时才体会到,你费尽心血去爱的男人并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因为真正爱你的男人不舍得让你爱的那么辛苦,他早已做好了爱你的全部准备,只等你走进那温暖的港湾。

    我好想永远牵住他的手,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我们要去哪?”我问道。

    “我们私奔吧。”他笑着说。

    我也笑了,“说点现实的。”

    “你变换了风格也很漂亮,不过下次再想穿成这样去酒吧,一定要让我陪你,你这样多让人不放心。”

    “那我就不穿这样的衣服了。”

    “你穿着很好看,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他把车停在了江城大学门口,“宁书,我们到了母校,陪我进去走走?”

    我坐着不动,“现在能告诉我,你和莎莎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好”,他干脆利落的开口道:“我和莎莎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那年我十五岁,莎莎十二岁,大人们都说秦羽和莎莎真般配,长大了是要结婚的,他们经常这么说,我对莎莎的感情渐渐发生了变化,从妹妹变成了未婚妻,我也开始觉得我们一定会结婚的。高中毕业后,出于青春期的好奇和情窦初开的懵懂,我夺走了她的童贞,但我那时的确很喜欢她,我想和她共度余生,白头到老。可后来她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孩,她决定离开我,没过多久,她哭着跑来找我,想同我重归于好,我答应了。再之后,她故技重施,把我当成了生命里固定的备胎,每当她离我远去的那些日子,我会感到特别的难受,曾经我以为那是因为我对莎莎爱的深刻,直到我遇见了你,宁书,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爱,那只是一种愧疚。我毕业后进了今日晨报,当时只是打算做个过渡,我的父亲一直希望我接受家族企业,让我在报社待三年,已是给我极大的放纵,可就在我要离开时,我听说你来了,我不愿意走了,我想着能和宁书每天朝夕相处,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但我没料到,莎莎也进了报社。”

    说完这些话,秦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心里憋了很久。

    我轻捏他的手指,“我进报社后,并不知道莎莎是你的女朋友。”

    秦羽摇摇头,“那个时候她有男朋友,后来她发现我对你的关心,虽然我努力隐藏对你的感情,却仍然被她发现了,她让我同她结婚。莎莎就是这样,从小娇生惯养,即使是她不喜欢的,她也不愿拱手让给别人,当时我万念俱灰,因为你有男朋友,你告诉我你们关系很好,我觉得我们这辈子根本不可能了,于是我答应了他们,那些逼着我和莎莎结婚的人,我们订了婚,莎莎仍然有别的男人。”

    “师兄!”我侧过身抱住了他,心疼的如被针扎。

    “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其实我过的很不堪,从报社离开后,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他抱紧我,比我更用力。

    “你有过几个女朋友?”

    “原来宁书也会问这么俗的问题,你是最后一个。”

    我的花拳绣腿顿时落到他的身上。

    手牵着手,穿过整个校园去往学校的后门,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离开的母校成了情人眼里的西施,一颦一笑都是美的,那一草一木仿佛昨天刚刚见过,连在香樟大道上游荡的保安,此刻见来都特别的亲切。

    我和秦羽欢快的踱着步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经过一幢寝室楼底下时,看到有个男生在桂花树下摆满了玫瑰,向住在这楼里的某位女生大声的表白,许多学生好奇的趴在阳台上看热闹,互相窃窃私语,猜测着被表白的女生到底是谁。

    我不由的感叹道:“子佩在大学里曾梦想有个男生用这种方式向她表白,后来她工作了,她的前男友也在我们住的小区楼底下摆满玫瑰,可是子佩说以前得不到的,现在统统不想要了。”

    “所以大学里的人和事是最单纯的,即便有时有小心机,现在想来,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雕虫小技才令人感动啊。”

    我怅怅然发出感慨,没料及秦羽大声的喊道:“宁书!我爱你!”

    “宁书!我爱你!”

    “宁书!我爱你!”

    我拉着他的手仓促而逃,笑声撒了一路,我的秦羽,他阳光而调皮。

    “大一新生入学的那几天,我在图书馆无意间碰到你,你穿着天空蓝的连衣裙,那是属于晴天的颜色,可是你瘦瘦弱弱,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高三一年苦读,营养全被书本吸收了,文学院的美女那么多,你怎么会注意到我的。”

    “你喜欢的事物并不需要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只那一刹那的感觉,有如写文章的灵感,就在那一瞬间在心里剧烈的闪动,也许早一点,晚一点,感觉都变了。但是感觉一旦产生,便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本想在第一次就上前打个招呼,但我迟疑了,计划等打听到你的名字再说。”

    “难道你用了一年的时间来打听我的名字。”

    “早就打听到了,但再见你时,你和沈皓轩手牵着手从我面前一晃而过,你笑的很幸福,我站在香樟树下,我们擦肩而过。那年的香樟果结的格外多,整条大道上落满了黑红色的果子,噼里啪啦的炸开,像外星人投掷到地球的浆果弹。”

    “我记得。”

    他伏在草地上,侧过身刮我的鼻子,“你看,每个人的青春里不仅仅只存在一个人,你的青春里还有我们共同的回忆嘛,只是你在选择性的记忆,记住你愿意去记住的,而把你认为不重要的都忽略了。”

    “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的太多了,你刚来报社时,我请你们吃牛排,你说你饿的快晕过去了,吵着要一双筷子夹着吃,我说吃牛排要用刀叉切开后,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嘴里,才能品尝出牛肉的香味。然后你冲我来了一句,资本主义少爷的生活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我难为情的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多亏资本主义少爷请客,我才有幸吃到人生中第一块牛排。”

    “从那次和你吃过牛排后,我就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把牛排切好后再端到你面前。”

    “这么一说,我想吃牛排了,肚子好饿。”

    他带我去了老街,此时的老街正摇曳仲夏夜的酒杯,月光缓缓的沿着娇俏的屋檐和古老的粉墙流淌下来,倾泻在青石板上,撒了一地的碎银。秦羽指着一家一家的店面问我,宁书,以后我们把这家店盘下来好不好,宁书,你想开家花店吗。

    我笑着不语,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我带他去了那个叫冲儿的老板娘开的店,她正坐在店面口的门槛上吃火龙果,慵懒的盘发下半遮半掩着一双洞察了世事,却不狡猾和精明的眼睛。

    她笑着站起来,“来了,男朋友特别疼你呢。”

    我不好意思的问:“老板娘怎么看出来的?”

    “我老远就看到了你们,来老街逛的情侣,大多是姑娘家对这里的一切充满好奇,拉着男朋友到处转悠研究,但是你的男朋友,他的眼里只有你,把你爱进了骨髓里。”

    她笑起来的时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你们想吃点什么?”

    “牛排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之后,我和秦羽开心的吃了一顿晚餐,他仔细的把一盘牛排切的精细而容易入口,我像一个懒惰的孩子,从他挑起的叉勺上,一口一口吃下他对我宠爱。

    吃好饭,和老板娘告别后,秦羽依依不舍的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辩解道:“才十点钟。”

    “十点钟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再见面好不好?”他抱着我站在沿河的石阶旁,亲吻我的额头。

    “我不想回去,你给我买了衣服,反正也有衣服换。”我呢喃着说出这句话,晚风扬起发丝,在向星辰诉说我的心思,河水在我眼前荡起璀璨的碧波,犹如少女脖颈上迷人的钻石项链,悠悠的,传递着芳香。

    “宁书。”他自然懂我的意思。

六十三、一晌贪欢

    “能留下来陪我吗?”

    他抱紧我,无声无息。

    酒店里,我准备好把一个并不完整的自己交给他,并且迎接一个已伤痕累累的秦羽。

    他用胳膊支撑住身体的重量,犹豫着问我:“宁书,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你想嫁给我?”

    “想!”

    泪水从我的眼角滑出,我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的耳朵,他棱廓分明的脸庞,他给予过我的一切,我毕生难忘。

    持久无尽的缠绵,难分难舍的缱绻,直到我在他的怀里禁不住的颤抖,他在我的身体里留下痕迹,我羞的红了脸。

    原来只有真正喜欢的男人,才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女人。

    他微微喘气躺到我的身边,我躲进他的怀里仰头望他,他轻抚着我的后背,“你这个丫头,淑女的时候淑女的很,不淑女的时候像个小怪物。”

    “那你喜欢淑女,还是喜欢小怪物?”

    “我都喜欢。”

    “那我身上有你不喜欢的地方吗?”

    “有啊”,他的手从我的锁骨往下滑,“太瘦了,你要多吃点。”

    我抬手欲打他,他吻上我的唇,“宁书,我们结婚吧。”

    我拼命忍住哽咽,“师兄,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他诧异的看着我,“我要和你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

    “去了美国还可以再回来啊。”

    “我不想去,我从来都不想接手家族企业,只想找一个我喜欢的女孩,过平常夫妻的日子,每天早上一起上班,下班后一起去买菜,每天为吃什么而伤透脑筋。宁书,没有了家里的支持,我们住不起大房子,开不起好车,但我还有一点积蓄,我会靠自己的打拼,让我们能有自己的家。”

    他见我不语,继续说:“那我去云南,去西藏,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如果每个人遇到困难都想着逃到天涯海角,那西藏现在应该是中国最大的移民省份了。”

    “怎么像是我说的话?”

    “本来就是你说的,你以前常常这么安慰我。”

    “宁书,你变得理智了。”

    “都是你的功劳”,我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师兄,答应我,去美国吧。”

    “你舍得让我走?要去我们一起去。”

    “别闹了,你去美国学管理或者法律,我在报社里好好上班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做个律师、做个企业家。”

    “你还是喜欢律师”,他装作生气的样子,咬了咬我的耳朵。

    “我只喜欢秦律师,或者秦老板!”我努力向他挤出笑容。

    “你真的想让我去?”他一脸认真的问我。

    我使劲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去,我想你能变得更加的优秀,以后赚更多的钱来养我,我会在江城等你,等你回来娶我。”

    “可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不算什么,我们已经等了彼此五年,还差这三年吗,你要答应我,好好的读书,不准经常给我打电话,不准经常给我写邮件,不准回来看我,你要把所有的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好吧,可我不放心,我怕你被别人抢走了,宁书,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出去陪别人喝酒,不会再在深夜里买醉,不会再做蠢事情,我会时时刻刻记着,我随叫随到的师兄,为我排除万难的师兄,这世上待我最好的师兄,为了将来赚很多钱养我,正在努力学习深造。再说了,如果你以后能为家族企业的发展添砖加瓦,说不定你父亲一高兴,就接受了我,我就顺理成章的嫁入豪门啦。”

    “你这个小财迷”,他伸手挠我的痒痒,我被他逗得咯吱咯吱的笑。

    “必须得去吗?”他再次问道。

    “必须得去。”

    “你等我吗?”

    “我等你。”

    “三年,那等于一千零九十五天都看不见你,我会想疯掉的”,他的目光变得哀怨,再次吻上我的肌肤,肆无忌惮的发泄即将到来的离别。

    “宁书,你怀孕了要告诉我,我回来娶你。”

    “别逗了,那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

    很快天空鱼肚泛白,我用小拇指勾住秦羽的手指,“师兄,说话算数,三年,我们三年后再见。”

    “宁书,你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从黄昏到黎明,十三个小时,对于秦羽来说,或许那只是我们漫长生活里短短的一瞬,可对我来说,这是我能想到的一辈子。

    次日清晨,我换上秦羽为我买的衣服回家,是一件米色的娃娃领连衣裙,穿在身上无拘无束。我们在小区楼下拥抱接吻,一刻都不愿分开,但我知道我不可以贪婪,十三个小时,已经够了。

    子佩候在家里审问我。

    “和师兄**一夜值千金哦,你们两个爱的那么辛苦,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子佩,我让他去美国了,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让他过的更好?”

    我站在她的面前,存了一夜的泪水像黄梅天的雨,绵长而压抑。子佩抱住我,“宁书,你爱他,为什么要放他走?”

    “子佩,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他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娶更好的女人,他完全有能力在江城的商业圈立足。”

    “你傻啊,你怎么知道他想在江城的商业圈占得一席之地,也许他只是想和你过平凡人的生活。”

    “如果代价是让他众叛亲离,抛家舍业,那我就太自私了,我不能这么做。”话未尽,我却早已泣不成声。

    “早知道我就不把他的电话告诉警察了,你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时难受,说出来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你们就是为彼此考虑的太多了,真是头次见到你们这样。像我多好,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唯一一次搁下面子求周明树,他反倒不买我的帐,这样也好,我对他的愧疚也没有了,分的干干净净的。”

    听着子佩的话,我对她生出了莫名的羡慕,可是转念想想,如果我和秦羽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们大概不会相爱了。

    几天后,秦羽去了美国,这次是真的去了。

    我跑到机场偷偷的送他,躲在冰凉的柱子后面看着他和亲戚朋友一一告别,送别的场面很壮观,来了不少人,有位鬓发花白,气质雍容华贵的老奶奶抱着他说了许多的话,那该是秦羽的祖母吧,还有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看上去像是他的父亲。

    欧阳蔚杉旁若无人的挂在他的身上转了一个圈,我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如果秦羽是我喜欢的男人,我会离他远远的,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贪欲而毁了他整个人生!

    我的情绪瞬间黯淡如灰,咬住嘴唇低头望自己的鞋面,一股血腥味在口齿间弥漫开。

    然而想起他说,《倾城之恋》里,范柳原说白流苏是擅长低头的,我觉得你也是。突然不好意思再低着头,抬头看向人群,他的继母在抹眼泪,秦羽在安慰她。

    他说过的每句话我竟然历历在目,他的每个笑容我都记忆犹新。

    过安检时,秦羽向四处张望,然后失落的低下头,默默的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收回目光,倚在柱子上抽泣,一遍遍的浮想他的样子。

    他穿着白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彩虹般绚丽的运动鞋。

    他说:“宁书,我穿这双鞋,三年后你来接我的时候,会一眼发现我,因为你总是喜欢低着头。”

    念及此,我扑哧一声笑了,对自己轻声说,宁书,你为什么要哭呢,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秦羽走后,我的世界仿佛有了一个缺口,里面空荡荡的。我买了一只地球仪放在桌上,当我想他了,我就拨到北美洲的中部,找到美国,再试图找到加州,想象那里的阳光和沙滩,想着我的秦羽,他是不是正在睡觉,有没有同我一样包容,允许我霸道的进入他的梦里。

    他写给我的电子邮件总是很长,许许多多琐碎的事在他UU小说唠叨不停,像个碎碎念的老太太。每一次我看完他的邮件,便万般不舍的删掉,我害怕反复的回味,会有一天摧毁我的意志,促使我奋不顾身的奔赴大洋彼岸,在我们假想的爱情堡垒里细水流长。

    而我回复给他的电子邮件,都是寥寥的几句话,不外乎好好读书,多休息。

    我既希望他能体会到我的话外那深沉的情愫,可我又怕他体会到。

    按照和他的约定,我每天把报社当作家,看书,写稿,跑采访,一心想着成长为和他一样优秀的记者,我对自己说,宁书,你必须奋发努力,才不辜负秦羽曾予你的扶持和帮助。自我的精神麻痹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忙碌,越来越充实,然而充实是次要的,没有时间贸然幻想才是最重要的。

    谣言和绯闻依旧是单调枯燥工作中的调味剂,卢慎的别有用心,给我坏人品的渲染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小房帮我把镯子退了回去,但鲜花仍然每天在送。

    香芹姐照样八卦着并关心着我,赵柯只在意他的副主编位置,他并不能理解我口中的爱情,但他愿意帮我这么去做,当然,我时不时的再帮他写些稿子他更高兴了,这有助于他的仕途和前景。

    我们利用彼此在意的,各取所需。

六十四、秦家的反应

    秦羽走后的第二十八天,秦家有两个人到报社来找我,一个是秦羽的继母,另一个自称是秦家的管家。

    他的继母比我上次见到时要谦和,要温婉,她笑着对我说:“宁记者,你还记得我吗?”

    我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意识到我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原以为他们会派一个人来警告我离秦羽远点,但没有联想过是秦羽的继母和秦家的管家亲自过来。他们的重视,足以显示出秦家的长子在他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我反而不害怕了,倒有点开心。

    我也笑道:“秦太太你好。”

    “秦羽的父亲让孟管家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慢慢聊。”

    正值下午最忙碌的时候,同事们在忙着排版校订明天早上的报纸,整个办公室忙的热火朝天。见到秦家来人找我,骚动的眼睛和敏锐的鼻子蠢蠢欲动,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

    所有的气愤都契合了我的想象,我耸耸肩,“没关系,我们在这聊好了,我手头上还有一堆事,我想秦太太也挺忙的。”

    她目光复杂的打量我,“没想到宁记者的性格如此直爽。”

    我含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我做过的事,我会如实告知。”

    “既然宁记者不在乎,那孟管家开始吧。”她瞪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她一定在恨恨的想,为什么秦羽的父亲仍对他不死心,她肯定希望,从我的嘴里得出和谣言相反的回答。

    但我宁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她得逞的。

    孟管家弓着身子,酝酿着措辞,“我们大少爷以前在这家报社待过,现在去了美国。”

    我大声的回道:“我知道啊,他现在去了美国,对我就没什么用处了。”

    孟管家疑惑的道:“宁记者,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大少爷?”

    “可不是,像我这种在江城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不攀龙附凤,够住几根高枝,能有什么前途,以前秦羽在报社的时候,我费尽心思勾引他,让他为我做这做那,当初为了留在报社,我逼着他帮我写了调研文章,论文,后来什么写新闻稿,帮我跑采访,开一千多公里的车去农村接我,之类的事情不计其数。”

    香芹姐上前道:“宁书,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孟管家道:“过去的事?那就是宁记者曾经做过的事实了,我不明白宁记者能通过什么方式胁迫大少爷。”

    我张扬的笑起来,“女人能通过什么方式,特别是一个没钱没势的女人,我们不过习惯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想要的一切,秦羽有次送我回家,我引诱他在我家里喝了酒,之后的事情我想不必细说了,再后来,每次我喝醉了,我都命令秦羽来接我,然后让他在我家里过夜。我无所谓,可他是秦家的少爷,他在乎秦家和秦氏集团的的名声,别忘了,我是报社的记者,拿住他的软肋轻而易举。”

    香芹姐使劲的扭过我的身子,“宁书,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伊月叫着捂住嘴巴,“怪不得那次我们吃韩国料理,宁书喝醉了酒,秦羽来接她,一脸的不高兴,原来是被逼的,宁书竟然……”

    孟管家看看伊月,又盯着我,“可宁记者的外表和气质,不像……”

    “这世上的人,谁不是既想做**,又想立贞节牌坊,要不是你们整天盯着我,非传出什么秦羽为了我悔婚的传闻,我的男朋友也不会跟我分手!现在秦羽去了美国,你们还不肯放过我,我告诉你们,我现在有新的男朋友了,看见这桌上的花了吗,这是我男朋友送的!你们不要异想天开了,秦羽会为了我这样的女人悔婚!会为了我抛弃自己的前程!简直太可笑了!我求你们不要再缠着我了!不要再刨根问底了!我和秦羽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孟管家道:“那大少爷和王小姐悔婚,难道也是宁记者要挟的?”

    “你错了!我倒是很希望秦羽和王莎莎结婚,那我也就可以和我的男朋友双宿双栖,有了婚姻的保护伞,我更能如鱼得水的左右他。但秦羽这个男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竟然因为愧疚而选择和王莎莎悔婚,愚蠢的男人,我还要他有什么用!请不要再把我和他扯上关系!我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

    “我没想到宁记者能如此坦白。”

    “你们秦家的眼线像个听话的哈巴狗整日盯着我,我坦白了,一了百了,出了这个门,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秦羽的继母瞟了一眼赵柯,不相信的讥笑道:“看来宁记者很厉害,能同时掌控两个男人,一个用来当作男朋友,另一个用来发展自己的事业。”

    伊月道:“你们千万别小看宁书的能力,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她在饭局上认识的,一个有钱的老男人!”

    小房连忙呲她道:“伊月姐,你别胡说八道!”

    他站到我的身旁,用温暖的语气说:“宁书姐,你不要害怕。”

    我故作愤怒的把桌上的报纸推开,“够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不择手段过!谁没有一点企图!有谁是一张白纸成为人上人的!要不是你们把我逼疯了,我才不愿意和你们秦家人费口舌!去他妈的秦羽!”

    落地的报纸堆发出一阵阵闷响,把我的自尊和自爱毫不留情的压在缝隙里。

    秦羽的继母吓了一跳,惊讶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这个疯女人!”

    孟管家却相当淡定,他对结局似乎很满意,带着笑意对秦羽的继母说:“太太,我就说,大少爷是一个仁心宅厚、善良正直的人,他和王小姐悔婚定是有难言之隐的,他从小就这样,喜欢什么事情都自己独自扛,但谁料人心险恶,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给祸害了。”

    秦羽的继母冷笑道:“大少爷也太懦弱了,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就能拿捏住他,他以后能成什么大气候。”

    孟管家道:“成不成的了大气候,得有董事长说了算,反正我看出来了,大少爷一直在顾全大局,他主动要求去美国读书,说明大少爷隐忍聪慧,因为他明白真相早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

    “他去美国读书,还不是董事长要求他去的,先是拖着不肯去,后来突然又想去了,谁晓得在搞什么名堂。”秦羽的继母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败涂地,恨不得把我撕碎的眼神,刀子似的停留在我的脸上,“必须向小羽验证这女人说的话,还有,把律师叫来,让这个女人为她的猖狂付出代价!”

    我迎着她的目光,大义凛然。

    孟管家望了望我,“太太,现在大少爷在美国只身攻读学业,我们拿这些不开心的事去打扰他,影响了他的状态,难免董事长会怪罪下来。另外,找律师来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理论,不知道的会说我们秦家小题大做,趁机炒作,用负面新闻寻求影响力,董事长不会同意的。”

    秦羽的继母气的脸色发青,她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办公室,“你们都听清楚了,宁书宁记者,一个恶毒至极的女人,差点毁了我儿子一生,这种德行,还能当记者,有良知的,向你们领导反映反映吧。”

    她阴冷的笑出声,优雅的转身走了,办公室里从风平浪静变得炸开了锅。

    主编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宁书,你过来一下!”

    我轻盈的走向他的办公室,一种又喜悦又舒坦又凄凉的感觉在胸口升腾,阳光在地板上刻画出香樟树的样子,我记得二十八天前,秦羽站在路边吻我的时候,那天投射在树叶上的阳光也是明晃晃的,仿佛他现在正站在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说:“宁书,你看,今年的香樟果结的特别多,我们到香樟大道上走一走,去踩一踩外星人投掷的浆果弹。”

    主编生气的关上门,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宁书,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太让我失望了!在挑选副主编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我可是一直力荐你,要知道我待在报社这么多年,还从没有把哪一个工作不久的员工推到副主编的位置上!你利用秦羽也好,他真心帮你也好,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私下里不能谈吗,啊?现在倒好,要想让你当副主编肯定不可能了,万万不能服众,这可怎么办,你说说怎么办!”

    我安静的注视着他的焦躁,幽幽的说:“主编,是秦羽麻烦你把我扶到副主编的位置上?”

    主编面色微变,“宁书,实话告诉你吧,秦羽临走之前,为我们报社拉来了好几个广告大项目,他没有说他的意图,但他的意思我不能装作不清楚。”

    鼻子有些发酸,我呢喃道:“我就知道是他,不然主编你怎会看得上我,我的能力无法胜任副主编这个平台,所以并不可惜。”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主编,我想辞职。”

六十五、小房的秘密

    他诧异的看着我,“因为今天这点小事你就想辞职?宁书你太沉不住气了,等风头过去了,下次再有机会你好好加把劲,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而且你现在在报社打下了基础,耐住性子熬一熬,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主编……”

    “好了,你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早点回家休息吧。”

    他把我推到了办公室外,半晌我回过神,看见小房站在门口等我。

    “宁书姐,没事吧?”他的娃娃脸上愁云惨淡,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故作轻松道:“没事啊,准备回去了。”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由分说,拽着我的手走出报社,同事们的指指点点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原以为会四面楚歌,不曾想小房却坚决的站在我这一边,可他到底要干什么。

    半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江边的一个桥洞下,桥洞边上开了一家火锅店,类似于大排档的布局,店里只摆了两三张桌子,店外的桥洞下顺溜摆了七八张,生意特别的好,还不到下班时间,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有建筑工地上的工人;有穿着考究的姑娘,看上去像是白领;有斯文的老师模样的人;也有放了学的学生,他们围成热闹的一桌又一桌,边吃边聊,好不惬意。

    我们站在桥洞临江的一侧看别人吃饭,江边成片的芦苇在金色的光圈里弥漫开朦胧的美,远处波光粼粼,渔舟唱晚,落霞与孤鹜齐飞。

    “原来你带我来吃饭的,但现在都没座位,我们走吧。”我迎着江风对小房说道。

    “等等,马上就有座位,你看那一桌快吃完了,我还约了别人。”

    “是谁啊?”

    “你马上就会见到了。”

    “你卖关子。”

    “我是想对你讲讲我的秘密。”

    “你的秘密”,我撇撇嘴,“改天吧,小房,我真的想回去了。”

    “宁书姐,你是为了秦羽哥才这么做的,你骗的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我吁了口气,“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你不过比我大两岁,情商是跟年龄没关系的,我跟你接触了这么多天,自以为对你还比较了解,你是一个不爱则已,爱起来即疯狂的射手座。都说外表文静的人,内心隐藏着巨大的小宇宙,看来一点没错,为了前男友留在江城,为了秦羽哥不惜豁出尊严和名声,离经叛道,我行我素,宁书姐,难道你没有觉得,你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

    “秦羽和我的前男友不同”,我欲言又止,对于已经成过去式的沈皓轩,不想再多谈。

    “你撒谎的能力很厉害,把秦羽哥的母亲都骗过去了。”

    “那位孟管家可一直在附和我的话,他刻意帮着师兄,而师兄的母亲,其实是找不到其它的证据,不一定相信我编出的故事,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今天提出了辞职。”

    “你辞职了?”他的口气并不惊奇,“在我的预料之中,连脸面都拉的下,身外之物又算什么,我推荐你去我叔叔的律所做行政怎样?”

    “少来啊,我可不想再见到那姓卢的老头子。”

    “和传说中的秦羽哥一相比,其他人立马相形见拙,呀,有座位了,我们快过去吧。”

    我们紧挨着桌子,看服务员收拾残羹冷炙,生怕别人把座位抢走了。

    “宁书姐,我最喜欢吃火锅,知道为什么吗,所有的人不分身份,不分职业,平等的坐在一家店里,吃着相同的菜,共赏一江美景。不像什么西餐厅,非得把自己包装的正儿八经才能进去,况且穷人又吃不起。在这里完全没这些规矩和讲究,请客吃饭的话,吃火锅又不寒碜,啤酒往桌上这么一摆,还显得你这人特豪爽。我觉得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在吃火锅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火锅才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我有如醍醐灌顶,嘘唏不已,“小房你可以啊,一谈到吃你的文采立马斐然,都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了。”

    服务员擦嘴道:“这小伙子我认识,来吃过好多回了,是个哲学家。”

    我笑到肚子疼,坐下后仍一个劲嘲笑他,“哲学家,你想吃什么菜啊?”

    “终于把你逗乐了”,他自己也笑,看着菜单边点边说:“我每次吃火锅的时候都会想,生活是什么,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吃点都喜欢的,谈点都想说的。我们心心相惜,爱好相投,丘比特爱神却不成全我们。”

    “你说的是我的台词吧。”

    “是我的,你们好歹迈出了那一步,我们根本没戏,她早晚要回老家,我又不可能离开江城,互相喜欢着,但没人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就是你的秘密,那个女孩我认识吗?”

    “认识,是叶子。”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暗渡陈仓啊,酷!”

    手机响了,上面显示一连串的号码,我握着手机,心扑通扑通的跳,这是他离开后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

    “喂,师兄。”我试图让声音恢复平静,但一开口,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里。

    他在电话里温暖的笑了,“怎么知道是我。”

    “这就叫心有灵犀,起这么早,你那里才是早上五点多。”

    “应我老婆的要求,每天要认真读书,我选了管理和法律两个专业,自然要付出双倍的时间和努力,再说了,每天做梦都梦到你,一梦到你就想睁开眼看看,也许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谁是你老婆,别贫了,快去吃早饭吧,我正在吃晚饭,太阳快下山了。”我盯着与长天一色的江水,将千言万语憋回肚子里。

    “知道了老婆大人,让我多听听你的声音,下次打电话又要等二十八了。”

    “我什么都好,吃的好睡的好,工作也没以前忙,主编像变了个人,现在对我特别照顾,还说推举我当副主编呢。”

    “是吗,你看成了我的老婆,一下子变这么厉害。”

    “你在努力,我也要努力啊,我们一起加油,拜拜。”

    他依依不舍的说:“好吧,拜拜,想你。”

    我何尝不是依依不舍,手机在耳边停驻了几分钟,才缓缓的放下。

    “宁书姐,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所以然的拂了拂额前的刘海,“走一步算一步吧,当初决定这么做,很多细节也没考虑清楚。”

    “秦羽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说不定那时已物是人非”,我顿了顿,“不说这些了,叶子快来了吧,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我到公交站台等她一会,她肯定舍不得打的。”

    “嗯,去吧。”

    小房走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盯着桌上的啤酒,着手打算为自己倒一杯,迟疑了一会,放弃了,把啤酒瓶放回桌上。

    我对他的承诺里,那些我可以做到的,我不会食言。

    小房领着叶子来到我的面前,叶子有些惊讶和尴尬,但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像划过的她笑嘻嘻的同我打招呼,“宁书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眨了眨眼睛,“正好欣赏江景,我头次来这么漂亮的地方,叹为观止。”

    叶子笑道:“小房喜欢吃火锅,我也挺喜欢吃的,宁书姐你喜欢吗?”

    “我也喜欢,开动吧。”

    我为他们倒了杯可乐,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小房要开车,不能喝酒。

    叶子一直遮遮掩掩的在朝我看,她一定很好奇今天发生那样的事,我怎么能淡定自若的坐在这里吃饭。可好奇归好奇,她始终没问出口。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觉得像自己在照镜子,她的性格同我相仿,表面上懵懵懂懂,心里却能容纳许多事,藏着不愿示人的倔强和情感。

    小房见气氛沉闷,打破僵局道:“叶子,我借给你的《白夜行》和《嫌疑人x的献身》看完了吗?”

    我说道:“哦,是东野圭吾的书。”

    叶子道:“宁书姐也看过?”

    我笑道:“我学的是中文专业,在课堂上早就博闻群书了,但我没看过,讲的是什么?”

    叶子道:“难以描述,我觉得东野圭吾很聪明,他把推理故事和爱情故事揉合在一起,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震撼和无泪的感动,爱一个人,不惜生命。”

    我轻声道:“生命多重要啊,为了爱情,不惜生命,太残酷了。”

    “那是男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我想女人的话,应该柔和一些,她们会爱上一个人,至此生命里再没有执子之手和白头偕老。”

    小房停住了筷子,似乎被弦外之意击中,“叶子,你今天怎么诗意大发。”

    叶子猛然回神,“哪有,这不宁书姐在吗,宁书姐平常说话就是电台主持人的风格,轻轻的,软软的,听她说话,就如同踏在云彩上。”

    我深知叶子是动了情,夹起一片土豆,夸张的说:“嗯,这土豆真好吃,软软甜甜的。”

    “是吗,我也来尝尝”,她嘴上这么说,筷子却伸进毛肚盘里,夹到小房的碗中,“喏,你爱吃的毛肚。”

    “哎呀,别给我夹,你吃你的。”

六十六、父母来江城

    “给你夹是给你面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里有肚肺,你吃不吃?”

    “不吃,恶心死了。”

    他们的筷子在空中打起了架,像两个在吵架的小孩。

    “宁书姐,等会你有空吗?”叶子问道。

    “有啊,反正我辞职了,时间多的很。”

    “啊?”叶子吃了一惊,然后说:“哦,宁书姐去别的报社或者杂志社会有更好的发展,我们报社,终归是个小单位。”

    小房闷头吃饭不解释,我呵呵的笑,“是啊,你待会想去哪?”

    “我想去买件衣服,明天要跟赵记者去采访一个商业大鳄,我都没有像样的衣服。”

    “商业大鳄?谁啊?”小房问。

    “这”,叶子为难的看看我,“回头再告诉你。”

    小房急了,“宁书姐又不是外人,快说!”

    “你凶什么凶。”叶子嘟起嘴。

    “好了,求求你说吧。”

    “求我吗?”

    “求你。”

    我听着掩嘴笑了,两个在恋爱的小孩,连拌嘴都那么可爱。

    “那我可说了”,叶子鼓足勇气,“是秦羽前辈的父亲。”

    小房揪了揪她的脸蛋,“吃你的饭,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子委屈的反抗,“是你让我说的,我已经吃跑了。”

    我笑着说道:“我也吃饱了,要不现在去给叶子买衣服。”

    叶子带着我们来到一条专门卖服装的街道,这里很像大学城里,服装店都是一小间挨着一小间,门面不大,和卖奶茶的店面差不了多少。里面的衣服拥挤的挂在墙上,衣架上,或者直接堆在角落里,基本都是当季流行的新颖款式,而质量就不敢苟同了。

    叶子和小房走近一家小店面,我对他们说:“你们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我站在门槛边,脚下趴着一条狗,拨通了赵柯的手机。

    “喂,赵记者。”

    “宁书,还好吗?”

    “没事,听说你要去采访秦羽的父亲。”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只要把你假想成葫芦娃里的蛇精,各种万恶的形象便浮现在脑海里了。”

    “谢啦,赵记者。”

    “我该谢谢你才是。”

    “那你就谢的彻底一点吧,我今天辞职了。”

    “宁书,你不至于为了成全我,而把自己牺牲的如此彻底吧,主编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旷工算不算,过段时间我请你们吃散伙饭。”

    挂掉了电话,我走进服装店,叶子和小房正在衣架旁挑选衣服,于是我倚在门框上默默的注视他们。小房一眼看中了一条薄荷绿的棉质长裙,但叶子想寻找成熟点的款式,像轻熟款的套裙,剪裁得体的硬朗连衣裙,她觉得太青春的衣服和无知的大脑最相匹配,显得很幼稚。

    小房仍在坚持他的观点,“叶子,这件好看。”

    叶子道:“不要。”

    精明的老板娘连忙走过来,麻利的把衣服取下,推销道:“小伙子好眼光哦,这是最近热播的韩剧里女主角同款。这衣服可不好穿,挑人挑气质,但我觉得你女朋友穿起来肯定不错,腿长皮肤白,身材真好。”

    她熟练的拉起叶子的手,把衣架往旁边一推,劝说着,“哎呦,别看这些老气横秋的衣服了,年轻人就该穿的青春活泼,快去换上让你男朋友看看。”

    叶子被她热情的怂恿搞的很难为情,走到角落里试衣的地方,这时店里走进来两个女孩,老板娘见又来生意,便对小房说道:“小伙子,你过来拉着帘子。”

    小房目瞪口呆,迟疑着挪不开步子,老板娘把他拉到叶子面前,讥笑道:“别扭扭捏捏的,阿姨是过来人,我都懂的,来我店里的情侣都是这么操作的。”

    留下小房和叶子尴尬的站在角落,小房红着脸问叶子:“我替你拉帘子,你放心吗?”

    我抬起头看了看,叶子的罩衫里面是一件吊带裙,本完全可以用不走光的方式把裙子换掉,然而小房如此一问,显得有些暧昧的拘谨。

    叶子小声的回道:“要不别买了,换一家看看吧。”

    小房嗖的抬高双手拉起帘子,说道:“你换吧,我肯定不会偷看的,如果要偷看,你不是我的首选。”

    叶子听到他这句话,切了一声,边换衣服边抬高声调道:“那谁是你的首选?”

    “我暗恋的那位姑娘啊。”

    “真是花心啊,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你逻辑错误,这正说明我专情。”

    叶子故意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问道:“那你上次还说让我给你个机会,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啊,我觉得你采访别人的样子还挺有魅力,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被你迷住了,现在我清醒了,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

    我听后,一种复杂的情绪油然升起,心里惘惘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失望和窒息。仰头望向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皎洁如玉盘,这个大地上,现在又有多少人,和我赏着相同的夜景,怀揣着相似的心思。

    我们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共同的话题,然而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叶子故作轻松的道:“那我也该归为你寂寞空虚时的消遣那一类喽。”

    “男人么,很容易触景生情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再也不会了。”

    叶子“啪”的扯开小房拉着的帘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房调皮的朝叶子眨眼笑。

    老板娘走过来,赞美道:“小姑娘穿这裙子真好看啊,跟韩剧里的女主角似的,小伙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房嗯嗯的和着,手已经伸向钱包,不经意的问:“多少钱?”

    “不贵,才二百块。”

    叶子夸张的叫起来,“这裙子要两百块!不值,不值,最多一百。”

    “哎哟,小姑娘,你不知道现在的房租涨的厉害,我赚不了你几个钱的,我们起早贪黑的开店,有半年的钱都是替房东赚的。你还要还价真是,你看你男朋友,一看就是有钱人嘛,哪在乎这一百两百的。”

    小房老好人似的调和着,“好,好,两百就两百。”

    他掏出钱放到柜台上,老板娘迅速把钱收了起来,叶子撅着嘴表示不满,顺手牵了一条棉质长巾,说道:“老板娘,那送条长巾吧。”

    不待老板娘回复,叶子雄赳赳的走出店门,小房在她后面跟着。

    “叶子,没想到你还爱贪便宜啊。”我笑她道。

    “小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当然不在于这一百两百的,明明一百块可以买下来的,偏要多花冤枉钱,想想我就生气。”

    “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小房哄她。

    “和你沟通真是困难啊,我爸打电话和我说,我妈为了省钱,每顿饭只烧一个蔬菜,我爸说,吃的他看到菜场的生肉,恨不得直接上去啃了。父母尚在苟且,我有什么资格挥霍呢……”

    她忽然不说话了,挽起我的胳膊朝另一个方向走,“小房,你先去开车吧,我和宁书姐去买点妇女用品。”

    “啊!”我被她拽的有点莫名其妙。

    “宁书姐帮帮我,我拉肚子了,我一吃火锅就拉肚子,发七夕福利那次也是因为吃火锅,但我不想让小房知道。”

    她说完冲进了女厕所,我候在外面等,笑着,感动着,心里沉甸甸的。多好啊,在最美的年华,最漂亮的年纪里喜欢上一个人,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矢志不渝,只要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哪怕明日海角天涯,天各一方,哪怕此生不能相濡以沫,至少没有荒废彼此相遇的时光,以后人生的回忆里,都是圆满的青春。

    到了家,还未掏钥匙,子佩来开的门,略显着急的说:“才回来,我一直在听楼梯上的脚步声,你爸妈来了。”

    “我爸妈来了?”我惊讶的推开她,果然看见我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放下包,黏到他们身边。

    “小书,老听你说你工作忙,我和你爸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出了火车站,慢慢坐公交车就过来了,你吃饭了吗?这孩子,累的脸都黄了。”妈妈拉着我的手,心疼的说。

    爸爸道:“你妈妈生性浪漫,就想给你个惊喜,小书,你惊喜吗?”

    “惊喜,特别惊喜。”

    爸爸爽朗的笑了,那笑声把我带到了米县的家里。

    我依偎在妈妈肩上,“今天报社正好有点事,对不起哦,我吃过饭了,你们吃了吗?”

    “吃了,你室友带我们去楼下饭店吃的,该谢谢人家。”爸爸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好久没有体会到被父母呵护的感觉了,小女儿的情怀瞬间膨胀,朝子佩笑笑,子佩也对我笑,我见她穿戴整齐,手指着房间的方向,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爸,妈,你们看电视,我去洗把脸。”

    我和子佩进了房间,子佩关上门,小声道:“等会晨曦来接我,让我住到他那里,他回父母家住,你让叔叔阿姨放心的住在这,一家人好好团聚。”

    “子佩,真的谢谢你。”

    “好啦,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你爸妈已经知道你和沈皓轩分手的事了,你妈妈说她感觉出你和沈皓轩出了问题,然后吃饭的时候问我,我又不好意思撒谎,就招供了。”

    “他们还问什么了?”

    “问你们为什么分手,我说是沈皓轩变了心。”

    “你提秦羽了吗?”

六十七、买房风波

    子佩吐吐舌头,“我哪敢提他,还不确定你们的将来如何。”她仔细瞧着我的眼睛,“眼睛怎么肿了,你今天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秦羽来电话说什么了。”

    “和他没关系,秦家的人到报社找我了,然后我把责任全揽了下来,向报社提出了辞职。”

    “啊呀呀,你这个人,明明事关重大,非要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现在好了,表面上和一个高富帅谈了恋爱,实际上呢,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工作没了,名声没了,你到底图什么。”

    “在这件事上,权衡选择是免不了的,只有我从报社辞职了,这事才能不了了之。”

    “好了好了,你向你父母解释吧,我是说不过你的。”

    “子佩,我需要你帮我先保密,突然失恋了,又丢了工作,我怕我父母接受不了。”

    “哎,你这个人,把自己弄的苦兮兮的。”子佩摇摇头,“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我和子佩回到客厅,她向我父母告别,“叔叔,阿姨,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走了。”

    “子佩,实在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妈妈起身说道。

    “没事,阿姨,你们坐,拜拜。”

    子佩一阵风似的跑了,我坐在父母中间,爸爸牵着我的左手,妈妈拉着我的右手,所有的心思都卸载了,仿佛天塌下来他们也会替我顶着。

    “小书,你和沈皓轩分手了?”妈妈试探着问道。

    “分了。”

    “那和秦羽呢?”

    “他去美国读书了。”

    “去美国了?”爸爸和妈妈异口同声,失望不言而喻,看来他们以为我是为了秦羽,才和沈皓轩分的手。

    “嗯,爸,妈,我年纪还小,找男朋友不着急,先以工作为重。”我佯装开心的笑起来,不让他们看出破绽。

    妈妈叹口气,“怎么说走就走了,现在靠得住的男孩子不多,还剩那么几个又格外有上进心,去美国读书一年两年又回不来,身边都是优秀的女孩子,保不准回来时已拖家带口了,小书,你和那个秦羽有缘无份啊。那子佩姑娘多好,男朋友是律师,照样有空来陪她,吃饭的时候听子佩姑娘说了说,两人很恩爱。”

    爸爸道:“你怎么还感慨上了,我们小书又不是嫁不出去,女孩子也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

    爸爸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别听你妈的,你妈妈是语文老师,受文人墨客的熏陶太重,太感性。”

    妈妈轻锤了一下爸爸,“怎么跟孩子说话呢,我不提就是了,只要我们小书过的好,其它的都无所谓。还好小书没亏待自己”,妈妈摸了摸我脖子上的项链,又摸了摸我身上的裙子,“这裙子不错,女孩子就要舍得打扮自己,等到妈妈这个人老珠黄的年纪,穿什么都不好看了。”

    我低头应着,项链和裙子是秦羽送的。

    “小书,明天下班后早点回家,我和你爸爸打算陪你去看看房子,虽说你和沈皓轩分了手,但你想在江城扎根,总该有个落脚的地方。你现在和子佩姑娘租的这房子,房龄得有几十年了吧,我们在米县住的都比这好,妈妈看着心疼。”

    “妈,我现在的收入哪供得起房贷,江城的房价可贵了,再说我在这住的挺好的,这么大一个房子,就我们两人住。”

    “好什么好,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哪舍得让你吃苦,你受了苦,妈妈比自己吃苦还难受。”

    “妈……”我不想再讨论下去,转换话题道:“你和爸爸打算在江城待多久?”

    “我们就待五天,你爸爸回去还要给几个升高三的孩子补习,都是熟人托过来的学生,高考是人生的大事情,我们不好意思推辞,能帮就帮帮吧,权当赠人玫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那我休五天年假,专门陪你们,一刻都不分开。”

    妈妈既开心又担忧,“真的可以吗,领导那里请假方不方便,你那么忙,领导能放你的假吗?”

    爸爸笑她,“你就别瞎操心了,女儿说可以肯定可以,离开了她地球照样转,你成天囔囔要陪女儿,现在如愿了。”

    妈妈嗔怒道:“尽挑我的毛病,你爸爸平日里叫的比我还凶呢,到了你面前,倒装的若无其事了。”

    我撒起娇,“好啦,那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我们去吃一碗江城的特色面,然后我带你们到城里逛一逛,你们呀,还是头次来江城。”

    妈妈打了个哈欠,“可不是,以前你在江城读大学,以为你读完书就回米县了,谁料到你打算在江城扎根了,我们是得好好逛逛,认认这里的路,以后总要过来帮你带孩子。”

    “妈,你看你又扯远了。”

    “做父母的哪个不未雨绸缪,麻烦到眼跟前了再谋划,就晚了。”

    ……

    这一晚,说是早睡,但我和妈妈躺在一张床上聊到凌晨,隔壁传来爸爸的一声牢骚,“睡了吧,公鸡都要打鸣了。”

    他一直在竖起耳朵听呢。

    接下来的四天,我和爸妈在江城尽情的玩了一大圈,那些读书时没钱去,工作后也舍不得去的景点、娱乐场、商场,还有不花钱的公园,我们都逛了个遍。主编给我打过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不去上班,我说那天我的话是当真的。

    主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说,我是和秦羽商量过的,他赞成我。

    或许我的话让主编放下了负担,他觉得不再拖欠人情,平静的说,既然你们决定的,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就这样离职了,像个落荒而逃的小丑,在我的事业刚刚起色的节骨眼上。这一切父母都不清楚,利用他们睡午觉的时间,我回报社办了手续。工作这事很玄妙,你进去的时候,夹破了脑袋,惶惶然要被考验很长一段时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但你要离开的时候,容易的如同小孩吹泡泡。

    马上会有小宁书来取代我的位置,会有小宁书接收我在电台的节目,这个世上,什么事物都能找到替代品,唯独爱情里不可以。

    第五天,妈妈提出去看房子,她说把钱都带来了,拗不过她的要求,我们在江城的周边看了楼盘,几个月的功夫,房价蹭蹭上去不少。妈妈看中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户型,离市中心不太远,出门有地铁,很方便。她征询我的意见,我扭扭捏捏说不喜欢。

    于是她和爸爸举棋不定,左右商量,在江城买房子是件顶大的事,那将花掉家里所有的积蓄。

    我的心里从踏进售楼处时就不舒服,空落落的,像个贼。他们挤在人群里,向售楼小姐问了许多的问题,售楼小姐的态度是僵硬的,江城的房价越涨越好卖,现在根本用不着她费力的推销,面对来自一个语文老师连环套似的提问,她肯定烦透了。

    我坐在售楼大厅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喝咖啡,一口气连喝了两杯,胸口闷得慌,有种心悸的感觉,果然我只喝的了美式,加了放糖的,喝下去中了毒般,这下身体和心理彻底的交杂着痛苦。

    看着前方围着模型图的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一惊,走进去问:“妈,你看中哪套了?”

    “就这套六层靠南的,二室一厅,还能把送的面积封起来做个小书房,阳光充沛,楼层适宜,挺好的。”

    “多少钱一平方?”我问售楼小姐道。

    “不贵,才两万五,现在买最划算,马上边上要建学校和医院,等那时候,一方面就不是现在的价格了,另一方面,你想买都买不到。”

    售楼小姐傲慢的回答我,妈妈和爸爸面面相觑,我想着他们带的钱怕是不够。

    “妈,别买了,这地方这么偏,要两万五一个平方,抢钱呐。”

    售楼小姐轻轻的哼了一声,“要不先生太太你们再看看,这套还是昨天一个客户退的房,那客户觉得投资嘛,就该买套大的,面积大,增值的也多。所以把这套退了,在我们这买了幢别墅,你们今天能看到是捡了漏,估计这房明天就卖出去了。”

    待她走后,妈妈嘀咕道:“小书,江城的人这么难相处啊,连售楼小姐都欺负我们。”

    爸爸道:“江城是大都市,和我们米县怎么比,在米县抬头都是熟人,绕几个弯都是亲戚,大城市就是冷漠,没有人情味。”

    妈妈愁的皱起眉,“这房子真心不错,要不老宁,你给二舅打个电话,临时问他借点钱,让他马上把钱打过来。”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砸锅卖铁要给我买房子啊,你别听售楼的煽动,他们嘴里有几句真话,我们先去外面找个地方坐坐,坐下来仔细想想,冷静冷静。”

    “也好。”

    我们到隔壁的小茶馆喝了点茶,妈妈仍坚持买这套房子,爸爸有些犹豫,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喂,子佩。”

    “宁书,你在哪呢,我们快到香格里拉了,你到哪了?”

    “香格里拉?”我一头雾水,“去那干什么?”

    “你秀逗啊,今天刚子结婚,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

六十八、刚子的婚礼

    “该死,我忘记了”,我瞅了瞅四周,“我现在在牡丹路上,香格里拉在哪?”

    “那你就在附近,你出来打个车估计几分钟就到了。”

    “那好,待会见。”我松了一口气。

    挂掉电话,我突然不想去了,爸妈坐晚上的火车,我还是待在这陪他们比较重要,刚子那边,让子佩帮忙包个红包。

    “催你去吃喜酒啊?”爸爸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没事,不去了,就一般的朋友,平时不大联系,我让别人帮忙出份礼就行了。”

    妈妈道:“你要去的,一般的朋友也是朋友,我们在江城没个亲戚,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不去,人家要不高兴的。”

    爸爸附和道:“去吧,别管我们,这附近还有两家楼盘,我们等会再去看看,慢慢琢磨,你忙你的。”

    “那我去了。”我迟疑着。

    “去吧,到路口打个车,别坐公交,这大热的天,再弄的满头大汗,对新郎新娘不尊重。”

    “知道了,爸,妈,你们自己吃饭啊。”

    “我们又不是小孩,吃饭总要吃的,快去吧。”

    妈妈朝我摆摆手,我起身时,听见她对爸爸说:“别人要么结婚了,要么有男朋友了,我们家宁书,多好的孩子,偏偏遇人不淑。”

    爸爸道:“你小点声,让孩子听到难受。”

    我的眼睛里顿时潮起潮涌,咬紧嘴唇把泪花消灭了,从父母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很朴素,却那么惹人动情。

    我坐上公交车,很快到了香格里拉,子佩和乐乐正在酒店门口等我,戴晨曦和许桦也在,戴晨曦静站在边上听子佩和乐乐聊天,许桦一个人对着空气寂寥的抽烟。

    “宁书来啦,进去吧。”乐乐冲上前揽住我的胳膊,神色诡异,她一定从子佩口中听说了我和秦羽的事。

    “许桦也来了,你俩和好了?”

    “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呗,现在的我做不到子佩那样该断即断,蓦然回首,对的那个人在灯火阑珊处,也做不到你这样为了一个男人牺牲一切,我的心就是被一个不专情的男人拴住了,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么办。”

    “你对许桦用情至深。”

    “你不也是。”

    我和她相视一笑。

    子佩道:“晚上我请叔叔阿姨吃饭,他们难得来,你也不告诉我。”

    “不麻烦了,他们晚上就走了,只待了几天,回去还要给学生补课,对了,你有多的红包袋吗?”

    “有,本来打算和许桦一人出一份钱,毕竟刚子的老丈人是法院院长,以后难免有麻烦他的时候,但我一细想,出两份钱太矫情了,这马屁拍的没水平,日后再巴结吧,喏,给你。”

    我接了过来,把钱放进去,“妥了。”

    说着一行人走进了酒店大厅,婚礼现场豪华奢侈,我们徘徊了一会,没有发现刚子和新娘子的影子,旁边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和气质不凡的中年妇女在互相道喜,辨不出哪两位是刚子的岳父岳母。

    乐乐拽拽我的袖子,“乖乖,搞得跟鸡尾酒会一样,气派,真气派。”

    我在心里犯嘀咕,“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婚礼现场,却不见新郎和新娘子的踪影。”

    子佩道:“怎么可能,你看这玫瑰墙上,恭贺李默小姐和林秉刚先生喜结良缘,多大的字写着呢。”

    我歪着脑袋,盯着那用鲜花拼好的字看了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这名字的顺序……

    乐乐道:“也许因为是举办的西式婚礼,新郎和新娘不要出来迎宾客,你看里面都开吃了,我们快进去吧。”

    她随手把红包放到两个收礼金的人面前,我们学她的样给了红包,这心就放下了。

    取完食物,我们找了张圆桌坐下来,厅堂里宾客如云,大多在优雅从容的穿梭着碰杯,和唯美奢华的场面布局人景合一,处处都体现着这是一个上层人家办的婚礼。

    戴晨曦吃了两口,说:“子佩,我看见所里的同事了,我去打个招呼。”

    子佩道:“院长的女儿结婚,还请你们所里的律师?”

    “我看不像是以律师的身份来的,有可能是亲戚吧,我去去就来。”

    子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神秘的对我说:“宁书,我看那人像魏律师。”

    我正往嘴里拼命的塞食物,打算吃饱了应付一下就走了,爸妈还在等着我,漫不经心的回道:“哪那么巧,每次吃饭都碰见他。”

    “那说明你们有缘分。”

    “切。”

    许桦不吃饭一直在玩手机,乐乐冲他吼道:“吃了饭都不停的发短信,有多少话说不完,有本事把她叫过来!当面说个痛快!”

    许桦不气不恼,唯唯诺诺的样子,“哎,我就跟助理说下明天开会的事,而且是男助理,你别大惊小怪了。”

    子佩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我,朝我使眼色,大意在暗示许桦不老实,我不理会她,每个人都有处理自己感情的方式,每个人都能在感情里享受到别人体会不了的幸福。聪明如乐乐,法学院的院花,多骄傲多有主见的姑娘,她迷恋许桦,自然存在她的原因。

    不大一会,戴晨曦回来了,领了一个人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所里的魏无涯律师,他来所里时间比我早,相当于是我的师傅。”

    “你们好,舒小姐好,我等着吃你和小戴的喜糖,我敬大家一杯。”

    我听着魏无涯的声音,没有抬头,和乐乐他们一起,端起开水杯应付了一下。

    然而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宁记者,今天没喝酒?”

    我皱了皱眉,“我待会还有事,不如魏律师有闲情雅致。”

    “那我晚上请大家喝酒,还望宁记者赏脸。”

    子佩起哄道:“魏律师,你是不是对宁书有意思啊?”

    我微闭眼恨不得把子佩赶出去,哪里都有她的事。

    魏无涯道:“我对宁记者有意思,但宁记者对我没意思。”

    乐乐吹起了口哨,“哟,以前在学校里没发现宁书有多大的魅力,现在发现她成了万人迷了。”

    子佩道:“宁书福气好,看上她的都是有钱人。”

    她话一出口,似乎觉得要顾及戴晨曦的心情,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认为,钱多钱少无所谓的,关键是得真心实意,对吧,晨曦。”

    戴晨曦笑了,“魏律师是一个含蓄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看来是格外喜欢了。”

    魏无涯也笑了,他的笑在我听来有些刺耳。

    “我头次见宁记者,我就注意到了她的手,虽然白皙纤长,但细腻不足,粗糙有余,说明宁记者常干家务活,一个爱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尤其擅长做饭的女人,很让男人心动。后来我邀请宁记者坐我的代驾工具桑塔纳,宁记者毫无嫌弃之意,可见她不是一个喜富厌贫的人,再后来,我……”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行啦,别在这说了。”

    子佩惊呼道:“好特别的表白啊,真让人感动,观察的这么细致。”

    戴晨曦道:“魏律师的爷爷是江城的名医,他从小跟着他爷爷长大,识的了万种中药材,心思缜密。”

    “哇塞,我得仰望他了。”子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捏着包,准备告辞,刚子出现在我身后,“大家都在啊。”

    我一扭头,瞥见沈皓轩,忙转脸收回目光。

    “新郎官来了哦,新娘子呢,刚子把新娘子藏着不让我们见啊。”

    “就是,刚子金窝藏娇呢,还怕新娘子跟谁跑了不成。”

    “刚子赶紧的,麻利点。”

    面对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刚子慌张的张罗道:“新娘子马上就来,马上就来给各位敬酒,请各位吃饱喝足,务必吃好喝好。”

    “宁书,麻烦你过来一下。”他拍拍我的肩,脸上毫无做新郎官的喜色,我莫名其妙的站起身,沈皓轩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刚子把我拉到角落,窘迫的看着我,“宁书,你身上有钱吗?”

    我翻了翻钱包,“有一千多块,你有急用?”

    心里忍不住打问号,按我和刚子的交情,他应该不会向我借钱。

    “只有几千块?唉,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要疯掉了,上帝啊,怎么办才好。”刚子语无伦次的说着,不停的跺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滚,满眼的恐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也跟着干着急起来。

    “我,我,唉。”

    “啊?”我一头雾水。

    “宁书,你现在是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了,说出去太丢人,我和小默的婚礼,就今天这顿饭,要花三十万。”

    “三十万?”我瞪大眼睛,“我的天呐。”

    “但是我没钱,这事怨我,当初我和我父母到小默家商量婚事,我老丈人说这笔钱由他来出,可我爸妈不答应,说我娶了小默,已经是高攀了,房子车子全是小默家置办的,再让她家出办婚礼的钱,那等于倒插门,我们家要在背后被别人戳脊梁骨了。我觉得我爸妈说的有道理,竟稀里糊涂的应了下来,可我们家那个经济条件,你也是知道的,没钱。”

    “你怎么现在才考虑这事,今天什么日子啊。”

六十九、回到米县

    “我也是没办法,事先预付给了酒店十万,全是问皓轩借的,我自己有五万积蓄,刚出去和另一个朋友碰面,只拿到五万,还差十万。我是自己挖了个坑在往里跳,都怨我平时老在父母面前吹嘘收入有多高,他们以为我能搞定,哎。”

    “你说沈皓轩借了你十万?”我难以置信的问:“他才工作一年多,他有这么多的钱。”

    “他们所里有个很漂亮的女律师介绍了他不少案件,那个女律师人挺不错,之前皓轩没钱请她在外面吃饭,经常把她带到我们那屋里做饭给她吃,她吃的很高兴。”

    “经常?沈皓轩做饭?他这么空?不忙吗?”我一时难以自控,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他还好啊,也没忙到废寝忘食,怎么了,皓轩没跟你提过,不过你们已经和平分手了,过去的事都不提了,你瞧我这张破嘴。”

    我使劲咽了咽口水,咬着嘴唇道:“不说他了,说钱的事吧,你打算问我借多少。”

    “十万。”

    “十万?”我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我哪有那么多钱?”

    “宁书,你看在我这桩婚事快搅黄的份上帮帮我吧,我和小默结了婚,她的钱就是共同财产了,她家里条件好,十万块钱很容易拿出来的。”

    “我不是怕你不还,而是……”

    “皓轩说你找了一个特别有钱的男朋友,宁书,救急如救火,不然我今天肯定走不出酒店的大门了……”

    “好了,好了”,我掏出一张卡,卡里存着秦羽给的五十万,他说这是他的积蓄,交给我处置,他说男人赚钱就是为了给女人花的。 我本来不准备花,一直留着,没想到却用来救了别人的急。

    “密码是六个九,你拿去取吧,这张卡是别人的,临时放在我这保管,所以你要尽快把钱还我。”

    “宁书,你太仗义了,就知道麻烦你肯定没错,我一有钱了马上还你!”

    刚子举起卡,一脸释怀的笑着走了,我走向乐乐他们坐的地方,老远发现一桌人在向我张望,走进一看,沈皓轩像是喝了很多的酒,抓着魏无涯不松手,指着他鼻子道:“你是宁书的新男友?宁书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啊,上次我在她家见到的,不是你,那个男的比你年轻,比我也年轻,比宁书年轻,我以为她现在喜欢小朋友,没想到她老少通吃,又换成了你这个律师,你说我们都是做律师的,怎么被这个女人糊弄的团团转!”

    我听的全身冒火,走上前用力推开沈皓轩,“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魏无涯欲把我挡到他身后,“宁书,没事的。”

    我倔强的站着,与我纠缠不清的青春对抗,那些年所有的艳阳天仿佛刮了场龙卷风,将美好的,甜蜜的,期盼的,和我曾执着的,全部还给了对面的男人。

    为什么,我在他的心里变得如此的轻贱。

    沈皓轩一把抓起桌上的啤酒倒到我脸上,咆哮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枉我对你一片痴情,你却背着我在外面搞了这么多的男人!我为了你的**,为了你的物质要求,不惜尽一切的努力,你知道我在江城打拼有多辛苦吗!你却连等待的耐心都没有,你不就嫌老子没钱吗!你不就想找个有钱的!何必装的楚楚可怜!骗子!宁书你是个大骗子!”

    “沈皓轩,你有什么话我们私下里说清楚,你在别人的婚礼上闹有意思吗!”

    “你觉得我让你丢脸了!你嫌弃我了!宁书,我可是把我的整个青春都给了你!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他用力把啤酒杯摔到我脚跟前,如同对待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取好钱回来的刚子忙把银行卡塞到我手里,拦住沈皓轩,“皓轩,你发什么疯!”

    沈皓轩道:“我说过她有钱吧,你瞧瞧,十万块钱!十万块钱!宁书宁大记者眼睛眨都不眨,她傍大款啦,她可有钱啦!”

    泪水混着啤酒从眼角往下淌,我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无涯掏出手帕递给我,我没有接,独自走了,他追上来拉我的衣袖,“宁书,宁书!”

    我抹了一把泪,“滚!不要管我!”

    骗子!江城你就是个骗子!

    都是骗子!

    我无法释怀自己的崩溃,无法接受曾经深爱的男人,在我流血的伤口上补了一刀又一刀,曾发誓此生相守,转念却恨的咬牙切齿,书里常说历尽磨难才能成长,然而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怎能体会当中的痛苦,那一分一秒的煎熬,无法用像样的词汇来表达。如同整个生命断了线,摇摇欲坠,什么未来,什么希望,在这一刻都被拍了响亮的巴掌,把孱弱的身躯紧紧捆绑,封进黑不见底的石洞里。

    “师兄,你在加州好吗!我想去找你!”

    “我好想你!”

    “特别的想!”

    我嚎啕大哭着自言自语,掏出手机,把秦羽的号码举在眼前,对着他的联系方式说了许多想念的话,说着哭着,泪如雨下。

    回到小茶馆时,看见爸妈在就着茶水吃包子,他们为了省钱,连午饭都舍不得吃么。

    爸爸瞥见我,惊讶的站起来,“小书,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爸,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江城了。”

    爸爸紧紧的把我抱住,“小书,怪爸妈没有能耐,让你在江城受了苦,好,我们回家,回家。”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别哭了小书,是碰到单位的领导了?工作上犯错误了?”

    我用力的点点头。

    “那犯什么错误了?怎么说把你辞了就辞了?你不是已经转编制了吗?”

    爸爸道:“孩子是感到累了,我们就别逼她了。”

    妈妈叹口气,“那这工作不干也罢,米县也有报社,回去我们照样有工作,这世上有些人宁当凤尾不为鸡头,但在小地方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很好的选择呢。”

    父母的体谅彻底瓦解了我心里最后的防线,回去吧,回去吧,我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离开一个令人伤心的城市,回到自己的家乡,或许是疗伤的最好办法,反正迟早要走的。

    况且这不是逃避,而是回家。

    于是晚上,我没有和香芹姐、赵柯、小房、乐乐,还有子佩吃顿告别的饭,便准备离开江城回米县,可以带走的行李很少,笔记本,外加一些四季衣物,足以塞进一个行李箱里,剩下的唯有被褥枕头。妈妈说,那都是从学校带出来的,已经用旧了,不值得长途跋涉带回去。

    记得当初我从学校搬出来时,也如同现在这样,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校门,满心好奇,对万物充满憧憬,如今灰溜溜的,满身疲惫的离开,像是夏末的蚊子,再不走,是活不过秋天的。

    乐乐和子佩到火车站送我们,我同她们抱了又抱,“此去一别,下次再见面不知是何时了。”

    子佩道:“宁书你就是太悲观,我们这么年轻,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回家后常联系。”

    “好。”

    爸爸一只手拖着行李,另一只手拉着我,妈妈也如此,我走在他们中间,匆匆踏上回乡的路。

    回到米县,生活里的一切都对了,空气是熟悉的,周围的人是亲切的,人们在地球上这方天地里过着相似的生活,读书,工作,生孩子,节奏相同,步伐一致。女孩子过了二十六,男孩子到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那是顶异类的异类,搞不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二舅托关系让我进了县里的报社,没有费太多的力气,挺容易的。头一天他带我到报社见了韩社长,晚上请社长吃了顿饭,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社长拍着胸脯说他保证让我进编制,很厉害的样子。二舅说,社长是他同学的堂哥,绝对会照顾我的,要知道我在江城的今日晨报待了一年,也只跟主编打交道,从没有机会和社长说过话,回到米县,仿佛一下子地上人间。

    上班的第十天,起床推开窗户,初秋的月季在我房间的窗户底下姹紫嫣红开成一片,浓郁的香气里飘荡着米县独特的诗意美,令人心旷神怡。我用剪刀剪下几枝插在花瓶中,摆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妈妈在院子里扫地,见我出来,抬起头对我说:“小书起来啦,快去洗漱吧,我来给你做早饭。”

    我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出来时,早饭已摆在桌上,热牛奶,三明治,还有剥好的石榴和柿子,完完全全开始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打开电脑,边吃边看秦羽发来的邮件,他最近在忙于考试,邮件内容写的不多,但字里行间的情感越来越炙热,他开始不叫我宁书,或者小书,而直呼我老婆,夫人,秦羽家的,甚至没有出现过宝贝,亲爱的,这些情人之间常用的称呼。

    我清楚他的意思,宝贝,亲爱的,这些代表的关系是含糊不清的,而他的目的很明确,他已经把我当成了此生的伴侣。

七十、丰收的报道

    我感到甜蜜,而又失落,那是一种苦甜参半的滋味,然而回味后,剩下的感觉是迷茫的,只有一天天的骗,一天天的熬。秦羽除了和我联系,也和赵柯联系,但似乎赵柯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他现在当上了副主编,成了报社的中层干部,一是没有精力来关注我和秦羽的事,二是他也不敢揭开我的谎言,从而在秦家再掀波澜。

    “吃饭就吃饭吧,还玩电脑,早餐最重要了,得吃好。”妈妈嗔怪道。

    “我知道啦,不在认真吃嘛,妈,你怎么现在不去学校上早自习了,你以前一个兢兢业业的老教师,现在竟然偷起懒了,你们校领导该有意见了哦。”

    我漫不经心的接话,顺手把秦羽发的邮件删了。

    “我去上早自习,谁给你这个小懒虫做早饭,我和学校里的老师调了课,他们帮我上早自习,我帮他们带自习课,为了你,我每天照常起来给你爸做饭,再给你做饭,还得多上一节课。”

    “听上去妈妈很有意见啊,那我还是去外地上班算啦。”

    “哼”,妈妈在院子里冲我扮鬼脸,“你这丫头回来了就别想走,我累就累点吧,可心里高兴。”

    “妈妈高兴,我也高兴,我吃饱啦,去上班了。”

    “记得晚上早点回来,隔壁花婶给你介绍的公务员,你必须去见见。”

    “妈”,我生气的皱起眉,“说好了我们过段时间再谈找男朋友的事,你怎么转脸就忘了。”

    “哎呀,不是妈妈着急,是邻里乡亲的太热情,你二十三岁了,过年都二十四了,花婶刘妈整天惦记着你,人家也是出于好心,你见见也没什么,两人对不上眼是另外一回事。但你不去的话,我都感到难为情,我已经替你推掉两回了,再回绝人家,以后这邻居还处不处了。”

    妈妈说的不无道理,我无力反驳,“真是,这花婶闲的慌。”

    “你这孩子不识好歹,晚上六点钟你必须到家,那男孩子是县政府的公务员,和你还是校友,听说不错的。”

    我晕的直拍脑袋,“大牙快笑掉了,还提校友,米县就你们学校是省重点,家长们都削尖了脑袋把孩子往里面送,估计这个县里和我同龄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我的校友。”

    妈妈扑哧笑了,“别贫了,快去上班吧,我也得去学校了,路上骑慢点。”

    “不着急,领导让我去乡下了解今年的收成,这是我今天的全部任务,我早去晚去都没关系,彻彻底底体会着拿空饷不干事的感觉。”

    “那是你们社长照顾你新来的,不熟悉环境,毕竟你二舅跟他打过招呼,但你也要自觉些,在报社勤快些,对老同志要尊重,好歹你是江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在大报社待过。”

    “知道了,知道了,你嗦过多少遍了,我走啦。”

    “晚上六点啊。”妈妈又叮嘱了一遍。

    我没有应她,将自行车火速推出院子,在米县的巷子里穿梭。这是一个在中国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县城,秋日里的家乡,没有南方娇滴滴的桂花,也没有成片成片的香樟,只有万物趋于凋零,菊花迎冷风,打个喷嚏,能嗅到儿时的影子。

    自行车出了县城,到了县郊,过座小桥,便到了丰收乡。丰收乡自古是县里的产粮大乡,故名为丰收乡,此时田野上的稻谷金灿灿的,收割的人们在田间地头忙碌,一派热闹的农耕景象。

    我把自行车骑到乡政府,去找宣传部的华爱民,他是我们报社的联络员,这是我首次与他打交道。来之前,我对他进行了简单的了解,七十年代生人,著名学府的中文系毕业,文章写的好,酒量超群,性情中人,对你好时能把你捧上天,看不惯你时,会瞬间把你摔到地上。

    同这样的人相处,容易而又困难。

    见面自我介绍,握手寒暄,他并急着领我到地里查看今年的收成,而让我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挺着啤酒肚,慢悠悠的为我沏了一杯今年的新茶。

    “小宁是江城大学毕业的?在江城的报社待过?”

    “是的,是江城的今日晨报。”

    他点点头,“待在大城市的报社有前途,干几年说不定有机会跳到江城日报,那是党报,地位就不一样了。”

    “我觉得米县也挺好的,只要努力工作,同样有前途。”

    “咦,那差老鼻子远了,在米县就混混日子,撑不饱也饿不死,只求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我端着茶杯讪讪的笑,对于我这样一个不会品茶的人来说,边喝茶边聊场面上的话题,甚感煎熬。

    “华科长,我想去地里看看,采访一下忙的热火朝天的农民,听说他们今年使用了新型的收割机器,如果收割效果好,我觉得可以在我们的报纸上进行宣传和推广。”

    华爱民哈哈笑起来,“小宁不亏是在大城市待过的记者,行事另辟蹊径,思路与众不同,拿的是报社的钱,操的是县长的心啊。”

    我对他这句半夸半损的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起进报社的时候,和韩社长闲聊时他提起过,每个地方的人处世风格都不尽相同,江城是江城,米县是米县,在米县往往人情重于能力,所以与其研究专业功底,不如把精力投入到做人上。特别是和政府官员打交道,要学会不卑不亢,同时谦虚谨慎,得罪他们,或者被他们不待见,对工作的开展都百害而无一利。

    然而我虽成长在米县,但待在米县的日子,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父母又都是老师,我对米县人的社会习气并不了解。

    我惶惶然浅笑道:“我大学毕业时间不长,之间在江城的报社,也主要做文字工作,对新闻报道的宏观处理不太熟悉,把握不住切入点,一直听说华科长曾是中文系的高材生,米县的文科状元,还希望华科长多多指教。”

    “米县的文科状元”是我违心奉承他的,但我的话让他很受用,他嘴里说:“哪里,哪里,见笑了”,可眼睛笑成了一条细长的线。

    我适时的补了一句,“再加上华科长是我们县政府里的笔杆子,谁不知道我们县最优秀的人才都在县政府里,小宁望华科长不吝赐教。”

    他顿时乐开了花,浑浊的香烟味直扑我的脸,我忽然明白了韩社长提到的所谓做人,大概是用附庸风雅的语言来拍马屁。

    “小宁,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慢慢就懂了,我给你提几点建议,你们韩社长让你来报道丰收,首先你应该站在高屋建瓴的角度,先学习县政府对今年秋收的文件和指示,其次学习乡政府对县里文件的传达和落实,最后再对今年的丰收成果做个总结,分这三段写,层层都顾及到了,谁看了你的报道都要叫好。你再想想你刚才的思路,有没有分析出那里不妥?”

    “华科长指点的到位,小宁如醍醐灌顶,领教了,领教了。”

    “没事,年轻人多看多学,在县城里的报社做记者,只要抓住领导的意图,你干活轻松,领导也轻松,如果不从政府的角度出发来写这篇报道,你们韩社长为什么让你来找我这个联络员呢,直接让村长和你联系得了,他对种庄稼比我有经验。”

    “华科长说的是。”

    我连连称道,对自己在米县报社的将来堪忧。在江城,你不擅长人情世故,清高也好,孤僻也好,只要文笔过硬,卖力干活,总能找到办法立足,但在米县,仿佛这些行不通,才高八斗,不敌甜嘴一张。

    “小宁你就放心坐着喝茶,等到了中午,田里的稻杆堆成小山,我领你去拍几张照,在我们这吃顿午饭就可以回家了,秋老虎这么厉害,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别晒坏了。对了,我再给你几份县里的文件,你拿着摘摘抄抄,这份报道轻轻松松的搞定了,保准你们社长满意。”

    “好啊,谢谢华科长。”

    我端起茶杯,把杯里的茶水全部灌进了肚子里,欲图将残存的风花雪月全部淹死干净。

    晌午时分,我在华爱民的带领下,到田里拍了一些照片,没和农民说上一句话,没有了解到一点农民的想法,便谢绝了他留我吃饭的好意,匆匆赶往县城。

    我骑着自行车在日头下飞奔,特别想掉个头再回到田埂地头上,和农民伯伯聊聊丰收,向农民大婶打听她们的难处,像一个有良知的职业记者那样,向我梦想的那样,展现事实的真相,挖掘背后的故事。

    但是是无力的,脚下软飘飘的,我把车骑到家门口的巷子,迟疑了会,拐了个弯骑往报社,在报社对面的面馆吃了点东西,然后把车骑到报社的院子里。

    院子里空荡荡的,两棵柳树在风止的午后纹丝不动,秋蝉躲在枝叶里吱吱的叫。

七十一、无奈的相亲

    报社里的方主任端了一个脸盆从卫生间走出来,在晾衣绳上把盆里的一件衣服摆开,瞧见我,方主任笑道:“小宁去农村回来啦,怎么不回家吃饭呢?”

    方主任是报社的总编辑,年近五十,随和健谈,大家都喊他主任,好像是跟他之前在其它单位的职位有关,我也入乡随俗了。

    “我吃过了方主任,你吃了吗?”

    “我正准备回家吃,你说说这个天气,早上起来时身上凉,到了中午,热的跟三伏天似的,我去体育馆打了一场球,衣服都湿透了,这不趁汗未干正好把外套洗了,省的回去我老婆唠叨。”

    “怪不得方主任看上去年轻体质好,原来一直在锻炼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年轻人爱玩什么手机,电脑,我老古董啦,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太差,不如把身体搞搞结实。”

    我朝他笑笑,往报社里面走。

    方主任道:“小宁,报社下午没人,老韩去市里开会了,小谭和小邱他们几个人不知跑去哪玩了,你没事的话也早点回去吧,老待在办公室看电脑,对眼睛伤害大。”

    “哎,方主任。”

    我拎着包,失落的沿着报社的走廊踱步到尽头,一间间的办公室全部上了锁,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楼里震出的回音,寂寥而落寞,带着腐朽的气息。这个时候的今日晨报,应该忙的不可开交吧,为了生存,为了理想,至少大家都在人生的轨迹上跑步前行。

    而这里,只有安逸的等待死亡。

    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把华爱民给的文件翻了翻,摘抄出大段的中心思想,输入到文档里,拼拼凑凑,果然很快弄好了。接下来该干些什么,不想回家,也没其它的事做,写写小说吧,我想着,提笔落了两句,再没下文,心态变了,环境变了,那些美好的爱情永远存在别人的故事里。

    我把纸揉成一个团扔进垃圾桶,无聊的打开qq,近一年没用了,密码也不记得,输了三次才登陆上,乐乐和子佩在线,我把她们拉进一个群里,主动和她们搭讪。

    我发了一条消息:“姐妹们,看来今天大家都有空啊。”

    乐乐回道:“心情欠佳,无心工作。”

    “你怎么了?”

    “还不是许桦的事,昨晚他又说他加班了,但今天我打听了下,昨晚办公室根本没有人。”

    我发了一个滴汗的表情。

    “他的不专一开始表现为常态化了,你不在江城,我连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你今天怎么想到上qq,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闲的连水都不想喝,连觉也不想睡,空死了。”

    “那不挺好的,老板叫我了,拜拜。”

    “拜拜。”

    再无回应。

    三人的聊天群里恢复了安静,我呼叫了几遍子佩,她没理我,估计在忙吧,整个世界陷入令人恐惧的沉寂。我一个人在办公楼里看书,翻报纸,变换各种姿势打瞌睡,好不容易挨到六点钟,骑自行车回家吃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回到家,看见屋里坐了不少人,心里直犯嘀咕,压根没想起早上妈妈的交代,直到看到花婶的脸,她的旁边坐了位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很斯文。

    “哟,小书回来啦。”花婶同我打招呼。

    妈妈指了指手表,朝我直使眼色,“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花婶等你半天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打着哈哈,勉强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啊花婶,让你久等了。”

    “没事,这男孩追女孩,等一等应该的,何慕,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宁书。”

    妈妈在我后面推了一把,我一个踉跄向前,差点扑进何慕的怀里。

    我无奈的暗暗翻白眼,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宁书。”

    “你好。”他抬起头,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我的手,又迅速垂下眼睛,那张脸比窗花还红。

    “顾老师你看,何慕还不好意思呢,这孩子老实忠厚,稳重。”

    妈妈附和道:“小书,小何是花婶妹妹的邻居,二十四岁,比你高一届,以前是米县中学的学霸,我都教过他呢,我一看见他就想起来了,你说多凑巧。”

    何慕弱弱的回应,“顾老师,我过年时和同学们一起来给你拜年,我站在人群后面,你可能没看见我。”

    花婶爽朗的笑了,“这孩子,私底下不好表现,可工作很上心,你看我们县里开大会,县长、书记读的那稿子,全是小何写的,县政府里的笔杆子。”

    妈妈道:“是吗,现在不邀功请赏的年轻人不多,小何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他的声音更小了,“南京大学法学院的。”

    妈妈叹道:“了不起,那怎么不留在南京工作,回米县来了?”

    “我妈妈身体不好,我想回来照顾她,她一直希望我能当公务员,所以为了满足她的临终遗愿,我考到了县政府,可工作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

    听到他说这些,我对他由反感而产生了隐隐的同情,更对他坐在这被审讯有些不忍。

    花婶仍说着:“小何他父亲是建筑工程师,东南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小何的母亲生前是县文化馆的副馆长,真正的书香世家,同顾老师你们家一样。”

    我说道:“花婶,要不你在我家再坐会,我和何慕先出去吃饭。”

    妈妈和花婶大喜过望,“去吧,去吧,慢慢吃不急着回来。”

    我走到院子里,他跟在我后面,我回头望了望他,他也瞥了我一眼,像受惊的小鹿,屋里,花婶拉着妈妈继续絮叨,如数家珍,看来不把我和何慕撮合到一块,她们是不罢休的。

    “我们去哪吃?”我问他道,他的个子挺高,站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的身材称得上魁梧,宽阔的肩膀高过我的头顶,与他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反差,他的五官称得上清秀,却不阴柔,有种沉静的阳刚之气。

    何慕难为情的挠挠头,“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请你吃韩国烤肉吧。”

    “好啊。”

    我边说边推自行车,他阻止我道:“我开车来的,再说晚上在巷子里骑自行车不安全,太黑了。”

    我甩甩手,随他到巷子外面,一辆崭新的汽车停在那里。

    “上个月刚买的,去市里看电影方便,我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看电影。”离开了我家,他明显放松了,替我打开车门,主动说道。

    “县城不是有电影院吗?”

    “县城里的电影院看3d的效果不好,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对电影的画面质量比较较真,或许是因为没有其它的爱好。”

    我站在车门口打量他的车,车里收拾的异常干净,干净的一尘不染,面对洁白的坐垫,都不敢坐上去,生怕弄脏了。他以为我是嫌热,忙把坐垫拿到了后座,又从后备箱拿出麻将垫,熟练的铺好了。

    “刚刚把凉垫撤了,谁料到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太阳下山了,还这么热。”

    “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啊?”我第一次见识一个男孩子的整理功力。

    “没娘的孩子,还不得靠自己。”

    “对不起。”

    “没关系,已经快一年了。”

    我点点头,明白他说的意思,沉默着。

    过了孩子放学和下班晚高峰的县城,此刻路上行人稀少,偶有车辆从我们旁边经过,越发显得车内的气氛过于安静。

    “宁书,你比中学时胖了一些,比之前……”他顿了顿,挤出两个字,“漂亮。”

    我被他的憨态逗笑了,“你中学时认识我?”

    “你父母是中学的老师,我们都认识你,那是你很瘦,短头发,远看像个男孩子,现在长成大姑娘了。”

    他说话的口气像我父亲,我爸老是说:“我们小书,长成大姑娘了。”

    我被他带进了回忆里,“那时读书时真开心啊,每天就知道上课读书,写完了作业就到处疯。哎,你还记不记得操场上有个乒乓球桌,很结实的桌子,后来竟然被一个踢足球的特长生踢坏了,我还特地跑过去看,那球桌碎成两瓣了,不可思议。”

    “这是真事,那特长生是我们那届的,踢足球特别厉害,听说还进了国家队。”

    “真的啊,可国家队有那么厉害吗?”

    我和他不约而同的笑了,瞬间找到了互通的话题,就是我们都熟悉的中学时光,陌生感一点一点的渐渐消逝。

    县城里的韩国烤肉店店面小小的,在店外面也摆了两张桌子,今晚夜色好,于是我们坐在了外面,旁边即是人行道,但此时已鲜有人经过。

    炭火、烧酒、生肉片和蔬菜摆上桌,令人不由想起韩剧里常出现的场景,在深夜的街头,和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有情人对饮畅谈,想聊甚欢。

    可是何慕不是我的有情人,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不会为他改变自己不喝酒的承诺,也没有在如此的环境里想入非非。他边独饮边烤肉和蔬菜,然后把烤好的食物放进我的盘子里,像是一位惆怅的父亲在照顾自己年幼的女儿。

    “喝酒没关系吗?”我问他。

    “不要紧,把车放在这边,我等会打的送你回去。”

七十二、偶遇故人

    他一个人几乎喝完了一瓶烧酒,眉毛以下的脸全是红的,话明显多了不少,显现出酒壮怂人胆的气势,聊的全是中学时的话题,聊到我感到发腻。

    快吃好的时候,从人行道上路过一群人,有位姑娘走过去,又回过头看了看,对那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退到我们旁边,指着何慕道:“何慕,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了?”

    何慕吃了一惊,红了脸说:“黄欣妍,你找我?”

    “我们说好的,今天我请我朋友们吃饭,你也要来的,你怎么放我鸽子?”

    “我……”

    他看了看我,大概因为是要和我见面。

    我见他特别窘的样子,也朝黄欣妍抱歉的笑。

    黄欣妍盯着我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是宁书!”

    我吓一跳,何慕也惊讶的抬起头。

    “是啊,你是?”

    “我是黄欣妍啊,你不记得我啦,我们高三一个班的。”

    我茫然的摇摇头,连假装认识都不敢,我对她没有丁点的印象。

    她不尴尬倒呵呵的乐,“也难怪你不记得我,那时你是好学生,乖乖女,我一个复读的差生,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你认识我才怪呢。”

    “不是的,我记性一向不好,你别在意。”

    “哪能在意呢,宁书,你比读书时漂亮多了,现在颜值爆表啊。”

    “啊,谢谢。”

    她瞅瞅我,又瞅瞅何慕,“哦我明白了,你们在谈恋爱,宁书,我和何慕纯粹的革命友谊,他是县政府的红人,我请朋友吃饭,本想让他去撑撑场面,你们在吃饭,那我就不打扰了。”

    我以为她找何慕有其它的事,忙说:“没关系,我们吃好了,何慕你和黄欣妍去吧。”

    何慕愣了愣,坐在椅子上不动弹。

    黄欣妍道:“我们也吃好了,现在去ktv玩,你们也来,一块来。”

    她拉起我的胳膊热情的邀请,“一起去吧,都是老校友。”

    她真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见我起身,何慕也站了起来,我们三人前往据说就在附近的ktv。

    黄欣妍问:“宁书,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在县里的报社。”

    “咦,那我怎么没听说,哪些同学在县里上班我都知道。”

    “我刚回来的,之前在江城工作了一年。”

    “原来如此,这人在外面大城市待过,气质就是不一样,像小仙女似的,哪像我,复读了一年仍然没考上好大学,在市里的大学混了四年,回来后托关系进了劳保所,除了拍马屁,没什么真才实学,混混日子呗。”

    她说话时的表情很生动,时而双眼发光,时而口气黯淡,时而面露骄傲。

    “劳保所?”

    “就是劳动保障事务所,办理养老保险,失业保险什么的。”

    “听上去好厉害,我对政府部门的职能不太了解。”

    “以后你就清楚了,何慕是政府办的,对这些门清,我们好多同学都想巴结他呢,你俩啥时好上的,我说怎么之前他一直不肯找女朋友,原来暗渡陈仓啊。”

    “我们刚认识。”

    “你就承认是他女朋友吧,他刚认识你就放了我鸽子,我这心里拔凉拔凉的。”

    ……

    到了黄欣妍所说的ktv,如陷迷宫般,一曲三折进了包间。我恍然感叹是我在江城去娱乐场所的次数少,还是米县的ktv别具特色,一个包间顶上我家两个客厅,包间中部有个小拉门,外面是唱歌的地方,里面有张棋牌桌,还有冰箱,零食柜,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此时沙发上有五六个男孩子勾肩搭背,拉拉扯扯的在吼着老歌,还有几位姑娘坐在吧台嬉闹着点歌,里面的麻将哗啦啦的开打,各玩各的,互不打扰。香烟味,酒味渗透进每个角落,把整屋的空气搅拌的浑浊而有深度。

    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何慕道:“宁书,我们走吧,他们玩的挺好的。”

    黄欣妍气鼓鼓的扯住他,“你得给我点面子,不然我今后怎么在米县混,脸都丢干净了。”

    有打麻将的人从里面探出头,“欣爷,唱一首你拿手的歌,站在高岗上,你这调一上来我手气立马见好。”

    另外有人笑着喊道:“什么站在高岗上,让欣爷来一首愿赌服输,输死你这个王八蛋!”

    黄欣妍大声说:“没长眼的,一个个的就知道玩,看看谁来了,何慕来了!未来的政府办主任!我哥们!”

    唱歌的和打麻将的都停了下来,三三两两上前和何慕打招呼,可见他们认为何慕是在县城里混的比较好的。

    “何主任,以后多多关照啊,这位是你女朋友啊?”

    “不是的,我是黄欣妍的同学,我也是米县中学毕业的。”我忙解释道。

    “这是宁书啊,宁老师和顾老师的女儿。”有位姑娘认出了我,“变了样了,打扮的真时髦,是现在流行的文艺范。”

    一个男孩子笑她道:“小妮子还懂文艺范,不过我也想起来了,宁书读书时瘦瘦的,不爱说话,要不是她父母是老师,准遭小马头欺负。”

    被称作小马头的人不服气的叫起来,“我从来只关心女生,不欺负她们,哎,宁书,你在哪上班?”

    “我在报社。”我扯了扯嘴角,对这个场合有点难适应。

    “报社在哪?我们县里有报社?”

    “好像在县东头,快到沈家庄的地方。”

    “那里老以前不是火葬场吗。”

    黄欣妍狠狠扇了那男孩的头,“让你乱放屁,宁书现在是何慕的女朋友,你们嘴巴干净点。”

    “噢,噢,我就说嘛,宁书是宁老师的女儿,宁老师书教的那么好,能让小孩进下三滥的单位。”

    “就是,何主任的女朋友怎么会差,来,来,大家坐,陪何主任和他的女人唱首歌!”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小马头一蹦老高,“魏哥,我魏哥来了!”

    我随众人望过去,看到的是魏无涯。

    “魏哥好,魏哥好,我是小马头的兄弟。”

    小马头搂上魏无涯的肩膀,得意的说:“不用多介绍了吧,米县鼎鼎有名的魏三叔的儿子,在江城做大律师的,现在回来自己开律师事务所。”

    魏无涯用他一贯空洞无神的眼睛,冷冷的扫视人群,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扭过头,装作没有看见。

    “宁书”,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朝我走过来。

    我对何慕说:“我累了,我们走吧。”

    何慕说:“好。”

    我们向外走,魏无涯从后面追了上来,“宁书!我有话跟你说!”

    他毫不顾忌何慕的心情,一把将我的身子扳过来面向他,“老天爷安排我们一次次的相见,定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听我讲几句话。”

    明明他的手在暗暗用力,说话时却慢条斯理的样子,让我感觉有些做作的轻佻,倒是何慕有些摸不着头脑,善解人意的说:“宁书,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我欲喊住他,可魏无涯霸道的拖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全然不顾从包间里伸出的一双双好奇的眼神,魏无涯就是这样,执着的可怕,固执的吓人。

    他把我拽进另外一个包间,将我的身体抵在墙上,咄咄的逼问:“他是谁?”

    “什么他?你让开。”

    “刚刚那个男人。”

    “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喜欢他,那他就是我的情敌。”

    我盯着他冰的发寒的眼睛,“魏律师,请自重。”

    “宁书,我说过,我对没有得到的一切永远充满斗志,越是难以接近的人我越感兴趣。”

    “那你得搞明白,你到底喜欢的是固执的感觉,还是你眼前这个人。”

    他和我对峙了一会,莫名的说了句,“我回米县了,和你一样。”

    “我知道,那又如何,米县有几百万的人口,多了我们两个,有什么稀奇。”

    “宁书,对我说话时可以温柔一点吗,像你对别的男人那样,你和他在一起,能聊些什么,除了你们共同待过的米县中学,恐怕没有其它的话题了,人不能靠怀旧来生活。而我和他不一样,我和你都在江城待过,我懂你的过去,懂你的心思,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物质,安全感,还有包容,对于他们的流言蜚语,我完全不相信。”

    他的脸贴我很近,从嘴里呼出的气像扑面而来的热浪,将我的额头吹的滚烫,压迫的我几近窒息。

    “你根本不懂我。”我坚定的说。

    “那是你把你的心藏得太深了,我很想知道那块地方你留给了谁。”

    “反正不是你。”

    “早晚你属于我。”

    一股阴冷的寒气从脚下升起,还是初秋,却让我感到了来自冬日的凉意,我面无表情一把推开他,逃似的冲了出去。那一刻,我忽然特别的想念秦羽,他在我的身边该有多好,他是那样的谦和,永远不会对我说如此霸道的话,他会呵护我,像春日里温暖的太阳。

    回到家,院子里的灯亮着,花婶还在,还有几个邻居大妈,妈妈在边洗衣服边和她们聊天,都快十点了,她们真是精力旺盛。

    “哎,小书回来了。”

    花婶像发现了新大陆,老远的招起手,急切的问:“小书,和小何谈的如何?”

七十三、免不了的应酬

    “他”,我从梦游似的情绪中回过神,“他人挺好的。”

    “晚饭吃的什么?”

    “吃了韩国烤肉。”

    “那吃完饭呢?”

    “吃完饭,我们,我们就在路上走了走。”

    “那就是感觉不错喽,顾老师,你听见了吗,小书觉得小何不错。”

    妈妈笑道:“是花婶介绍的好,多谢花婶。”

    邻居大妈道:“等小书结婚了,顾老师要给花婶送猪蹄和蚕丝被哦。”

    妈妈道:“送,一定送,送十对猪蹄。”

    花婶笑的合不拢嘴,拉起我的手说:“小书,小何那孩子做家务,烧菜样样在行,特别会照顾人,你和他结婚,肯定过的是少奶奶的日子。”

    “花婶,我看出来了,何慕的车收拾的特别干净,和别的男孩子不太一样。”

    “是哦,这孩子命苦,可苦命的孩子知冷知热,他约你什么时候再见面了吗?”

    “没有啊。”

    “没有?”花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我得问问他怎么回事,如果连你都看不上,他这辈子甭想结婚了。”

    我想拦她,她已背过身去打电话。

    “喂,小何啊,我花婶啊,我问你,你对小书印象如何啊?挺好的啊,那你怎么不约她再见面啊?噢,怕小书没看上你啊,我告诉你,小书对你感觉也好,你是男孩子要主动,你不能让人家一个大姑娘倒追你,行了,我有数了,好嘞。”

    花婶挂掉电话,喜滋滋的对院子里的人说:“这门亲事,十拿九稳,等着吃喜糖。”

    “恭喜顾老师了。”

    “恭喜恭喜。”

    我惘惘的站着,平淡的对她们说:“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花婶你们聊。”

    我独自走向房间,瞥见爸爸在书房备课,想进去和他说会话,可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只好作罢。心思凝重的坐在床沿边,想着这个世上知我懂我的只有秦羽了,我们坐在一起,即便不说话,也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知道我在爱情里的渴求,我也清楚他的用意,不需要互相猜忌和琢磨,我们愿意敞开给对方看的那些,和情商无关,而是彼此心灵的碰撞和灵魂深处精致的情调。

    就像我说这棵树的影子真漂亮啊,他会说,像晴日里的剪影,或者说,像团团花簇,如果他说这什么都不像,或者说,我怎么没觉得,那一切都不对了。

    我拿起手机,按捺不住内心的狂想和波动,拨下了秦羽的联系电话。

    他几乎是同时接了起来,“老婆。”

    只两个字,泪水便噙在了眼眶里。

    “你起床了?”我问道。

    “我早就睡不着了,好惊喜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还没到第二个二十八天。”

    “哦,这里已经开始季节交替了,我想提醒你注意身体。”

    “还是老婆最关心我。”

    “你在干什么呢?”

    “我坐在窗前念一首诗,房东太太正在楼下弹钢琴,弹的是莫扎特的《女人心》。”

    “《女人心》?我在大学时的课堂上听过,怎么你触景生情了?觉得我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忠贞。”

    “我是怕你太忠贞了,所以我想到了一首诗,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不如我念给你听。”

    “好啊。”

    “日照小窗懒梳妆,画眉深浅无人赏。庭外马蹄忽如至,谁家妇人喜开窗。却道马蹄声渐远,不知归人在何方。孤月冷光泪千行,空等年华负韶光。”

    “师兄”,听罢,已是泪千行。

    “好了,宁书,我要去看法律书了,因为肯定要回国,所以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的法律书都要读。”

    “师兄,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他笑起来,笑的勉强而凄凉,距离带来的不是美,而只有距离。

    我试着鼓励他,“我还要等你回来,赚很多的钱,娶我进家门,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但我还真想体验体验。”

    “好,为了你的梦想我继续努力啦。”

    挂掉电话,我的思绪比打电话之前更加混乱,原以为少联系能使他安心的读书,可没想到,他的意志力在渐渐摧垮,一个人在异乡,靠一句诺言等待三年,到底能坚持多久呢,我无从得知。

    正胡思乱想着,子佩的电话打了进来。

    “嗨,小书。”她的心情听上去不错。

    “怎么想起我来了?”

    “你下午在qq上联系我,但我那时没能回复你,所以现在给你打给电话喽,在家里过的难受吧?天天被父母管着,又没有高档的商场,周围全是些关心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人,想想都觉得恐怖,我每次回家,最多待七天,多一天我都受不了。”

    “我倒觉得挺好的,在家里住着踏实,说说你吧,和戴律师有新进展了吗?”

    她哧哧的笑,然后偷偷摸摸的说:“我们走到那一步了。”

    “真快啊。”我惊呼道。

    “也没有刻意啦,就一起吃过晚饭,然后我们回家趴在阳台上看城市的月光,聊了聊未来和打算,接下来就情不自禁啦。”

    “你还住在戴律师家?”

    “你和叔叔阿姨回家后,我就没搬回去住,晨曦说等房租到期了,让我把房子退了。”

    “照这么说,还是我促使你们走到了这一步,你们准备同居了?”

    “晨曦希望早点结婚,可我还不太想,幸福来的太快了,我怕自己被砸的晕头转向,忘乎所以,彻底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哎,我们那个之后第二天,他就买了戒指向我求婚。”

    “好浪漫啊,你肯定开心的一口应了下来。”

    “哪有那么傻气,我当时很犹豫,觉得我配不上这么好的男人,所以把我过去的经历一股脑全告诉了他,连我去医院那件事也招供了,但你猜晨曦说什么。”

    “说他不介意?”我躺到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那就太平常了,他说的是,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他,我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了。”

    我的心猛的颤动,“他对你可谓用情至深,子佩,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我半高兴半担忧,害怕幸福只有短短的一瞬,转眼就没了,像我这样贪婪的女人还能得到老天爷的厚待,受宠若惊啊,所以我必须加倍的对晨曦好,现在我每天早上起来为他做早饭,晚上下班后做晚饭,买了好几本厨艺书,天天研究,换着花样做给他吃,要把他喂的白白胖胖的。”

    “哎,我怎么就没福气享受过一次你做的饭菜呢。”我故意逗她,心里由衷的祝福。

    “宁书,你说我身上有什么优点啊,有什么优点啊,我到现在都搞不懂我怎么就把晨曦俘虏了。”

    我不假思索的说:“优点很多啊,你坦诚,直率,还有善良。”

    她格格的笑起来,笑了好一会,“不聊啦,晨曦洗好澡了。”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我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睡不着,夜里雨打月季,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到了单位已是上班时间,却只有韩社长和方主任到了,我把写好的关于丰收的新闻稿拿给方主任看,方主任只瞟了一眼,说:“我没意见,你拿给老韩看吧。”

    我又走到韩社长的办公室,他正站在脸盆架边上,洗毛巾擦脸。

    “小宁早,本该一场秋雨一场凉,没想到今天却升温了,早上从家里骑过来,一身的汗。”

    “韩社长早,这是……”

    我话未说完,见他把毛巾扔进脸盆里,打算出去倒水,忙把手中的材料放到办公桌上,“韩社长,我去倒吧。”

    倒完水回来,拎了拎热水瓶,里面是空的,只好又拿起电水壶去院子里接水,看见谭主编和邱编辑站在柳树下抽烟,他们背对着我,但我能听见他们说话。

    谭主编道:“宁书这丫头不错,做事利索。”

    邱编辑道:“可不是,本以为是个关系户,没曾想还挺勤快的,这报社的事本就不多,遇上个能干懂事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彻底放手了。”

    “宁书之前的单位对她的评价不错,韩社长给我看了,那主编写的评价语,字里行间里全是赞美,你说她待的好好的干嘛回米县呢,待在米县根本没有发展,我们的报纸除了靠机关事业单位订阅,老百姓谁会掏钱买。”

    “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只图安逸,哪里求上进,待会再去搓几圈。”

    “行,搓几圈。”

    ……

    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恍惚的拎着电水壶返回办公室,韩社长坐在椅子上翻报纸,却不是我们报社的报纸,我把水壶插上电,将材料递到他眼前说:“这是我昨天去丰收乡了解情况后写的新闻稿,然后这是我打印出来的照片。”

    “先放桌上吧,我空了看。”

    他满不上心的样子,但我也无动于衷,因为这篇新闻稿也是我东拼西凑出来的,并没花费心思认真写。

    “小宁,晚上跟我去吃饭,在鑫悦酒店。”

    “什么事啊?”

    韩社长瞟我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呗,跟我去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愿意,米县虽说是小县城,可鑫悦酒店的档次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吃的起的。”

七十四、落入圈套

    “是,谢谢韩社长。”我把快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早上无所事事的上网玩电脑,中午回家吃饭,下午也没事干,于是我托着腮帮,透过玻璃窗看打在院子里的光线从枝头滑到树的半腰,再落在青草地上,然后从青草地斑斑驳驳的移向远方,头顶上的一片天从光明变得昏暗,仿佛天空穿上了墨色的罩衫,奔赴一场星星点点的晚宴。

    空虚,夹杂着寂寞,把我的身心挟裹在其中,他们说的没错,在米县,一个记者是实现不了梦想的,也没有爱情。

    却道马蹄声渐远,不知归人在何方。

    我想着想着便犯了困,一天的光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下班后,我和韩社长各骑一辆自行车去往酒店,为什么要吃这顿饭,和哪些人吃,一点方向都没有,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进了包厢,顿时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里面宽敞明亮,布置的精致豪华,大圆桌的中间有一座微型假山,假山上人物花草树木栩栩如生,在圆桌旁有方精雕细琢的茶几,上面摆着功夫茶具,服务员正在沏茶,飘出柑普茶的香气,浓郁的普洱和清新的大红柑相得益彰,徐徐的流至鼻尖,让人神清气爽。

    这气味我在华天律师事务所领略过,拜谢道韫律师所赐。

    包厢里已站着两个人,都是腰肥肚圆,头顶半秃的样子,看人时,眼神从高处往下落,颇有领导风范。这两人像是和韩社长相识,同他握了手,也同我握了手。

    “这是我们报社的记者宁书,小宁,这是县委宣传部的沈处长,这是县委办柯主任。”

    被称作沈处长的人笑道:“老韩好福气啊,招进来一个大美女,下了班都舍不得回家了吧。”

    韩社长道:“是顾通的外甥女,才貌双全,还没有男朋友。”

    沈处长恍然大悟,“老顾的外甥女,老顾最近在哪里发财,也不叫兄弟们出来活动活动。”

    柯主任道:“前两天还来找我,说在新疆开了个项目,大忙人。”

    我默默的听他们说,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我二舅具体是干什么的,他对我很关心,在我面前表露出的只有长辈的亲情。

    “魏三叔来了。”

    “好久不见,老魏。”

    “哟,殷老板。”

    “黄老板好。”

    又进来一行人,仍是吹捧,握手,欢谈,谦让。我仔细打量着被称作魏三叔的男人,难道他就是魏无涯的父亲,眉目和魏无涯很相似,两鬓斑白却不显老,倒平添了几分沧桑的味道。

    魏三叔道:“早过来了,哪敢让领导们等,刚和犬子给各位领导准备点礼物,放各位车上了,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柯主任道:“你们看老魏办的事,让人很过意不去啊。”

    魏三叔道:“老柯讲究人,太讲究。”

    他们莫名的哈哈大笑起来,魏三叔转脸面向韩社长,他的表情有些僵硬,貌似对韩社长不熟悉,只客套的说:“你好,你好。”

    沈处长介绍道:“这是报社的韩社长,一直在给我们政府搞宣传,老同志了,关系很好。”

    韩社长忙对魏三叔点头哈腰,比见到县里的两位领导还要恭敬。

    最后进来的是魏无涯,手里拎着两盒礼品一样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我故意躲到走廊里闲荡,装作没有看见。他也没顾得上我,和在场的领导们和老板们打成一片,他们称呼他,“魏主任。”

    人到齐了,接下来开始落座,我虽然参加这种场合的次数少,但也清楚资历最小的应该坐在上菜的地方,所以我很自觉的坐了过去,魏无涯不声不响的坐到我边上。

    我的身上顿时有种被虫子爬过的感觉,连手指头都变得笨拙了。

    站起来想换到别处,魏无涯道:“宁记者就坐这里吧。”

    我不搭理他,可起身才发现一桌人已经落座完毕,并惊讶的看我,我红着脸又坐了下去。两位服务员过来上菜和斟酒,轮到我时,在我面前的杯中倒满了红酒,我想抗拒又不知如何拒绝,放眼望去,已经算照顾我了,其他人杯中倒的全是白酒。

    “来,我们举杯感谢魏三叔的盛情款待。”柯主任把手中的酒杯在餐桌玻璃上敲的梆梆响,大家都学他的样子,也把酒杯敲了敲,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握着酒杯左右为难,魏无涯咕咚喝完自己杯中的白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把我手中的酒杯夺过去,一口气喝完。

    我尚未明白他的用意,第二轮的敬酒轰炸开始了,韩社长将自己的杯子添满,对我说:“宁书,把酒杯端起来,我们一起来敬敬领导,先敬柯主任。”

    有眼见的服务员走到我跟前,准备为我添酒,魏无涯道:“你下去吧,我来倒。”

    韩社长拍拍大肚皮,嬉笑道:“魏三叔,你家公子怜香惜玉啊,看到漂亮姑娘舍不得让她喝酒了。”

    魏三叔用复杂的眼神望了望我,忽的笑起来,“儿子大了,管不住,在江城做律师被人家威胁了,还不肯放手,还想继续把官司打下去,他妈妈知道了,死活让我把他弄回家,回来也好,在外面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做老板。”

    沈处长道:“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魏公子这脾气和老魏年轻时一模一样,来来来,老魏,凭咱俩几十年的交情,咱俩碰一个。小公子回米县开律所,我别的忙帮不上,但政府法律顾问这一块,咱们柯主任说话还是有作用的。”

    柯主任擦擦嘴,也端着杯子站起来,“这些废话甭说了,魏三叔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儿子的事我能不上心。”

    魏三叔道:“家里不缺儿子赚的这点钱,但孩子上进努力,做父母的只能帮衬帮衬,以后全依仗二位领导了。”

    三人碰了杯一干二净,候在边上的韩社长遭到了冷落,此时显得有些尴尬,他把不舒服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命令道:“宁书,快把杯子倒上酒,过来敬敬领导们!”

    我这才明白他不是带我来吃饭的,而是带我来喝酒的。

    我忙把杯子倒满酒,魏无涯又霸道的夺了过去,“韩社长,我在江城就认识宁记者,今日晨报里的当家花旦,如今却成了韩社长的麾下,我来敬韩社长一杯,恭喜韩社长得一干将。”

    他仰头把红酒灌进了肚子里。

    韩社长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微笑,他定在揣测我和魏无涯的关系,不仅仅是他,全桌的人都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对自己说,拿起桌上的一只空杯倒满酒,欲走到韩社长身旁,魏无涯抓住我的胳膊,“宁记者,我请你喝酒你不赏脸,那我父亲的酒你也不必喝。”

    一桌人轻声的笑了,我恨恨的盯着他,他居然笑了,他肯定不习惯笑吧,所以才会笑的那么难看。

    他倒了杯白酒,走到韩社长身边,“韩社长,我再敬你一杯,今后我在米县做律师,免不了要麻烦你们,宁记者之前写过许多有关律所的宣传稿,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这杯酒我干掉,你随意。”

    韩社长受宠若惊,诚惶诚恐般,一个劲的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报社乐意为魏主任效劳。”

    他抢先喝完了杯中的酒,魏无涯也不是随口说说,端着空杯子走到我的身旁。这时魏三叔端起杯子敬韩社长,魏无涯对我说:“你出来。”

    说完他走出包厢,我坐着矛盾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有话出去说,我若不答应他,不知待会他又要闹哪出。

    我愤愤然走到走廊里,他拽着我的手进了电梯,摁下顶层。

    我奋力甩开他的纠缠,生气的道:“你想干什么?”

    “我替你挡了那么多的酒,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我翻着白眼,嗤之以鼻,“当我没看出来,邀请韩社长来吃饭是你策划的吧,你父亲根本不认识他。”

    “好冰雪聪明,我想着和他套上近乎,以后接触你更方便点,没想到他把你直接带来了。”

    “你这是在害我。”

    “天地良心,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而且我父亲都去敬他酒了,他何必为难你呢,重用你还来不及,还要拜托你为我们所写宣传报道。”

    他似乎有些醉了,脚步飘飘然。

    “我说过了,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说过的话照样可以反悔。”

    电梯“叮咚”一声停了下来,原来顶层是住宿的客房,他推着我往一个房间走,我顶着墙抵抗,“你想干什么!”

    “我是律师,能对你干出什么非法的事,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说话。”

    “有话在这里说!”

    “在这里说岂不是打扰了别的客人,再说我快站不稳了,滴米未进连喝几杯酒,我这可不是装出来的。”

    我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谅他不敢对我如何,便随他进了房间,这是一个套房,卧室在里面,外面是类似客厅的摆设。

    “请坐吧,喝杯咖啡?”

七十五、和他推心置腹

    我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今天酒喝的太多了。“他重复道。

    “你不是一直宣称你喜欢简单的人际关系么,怎么,在江城装高冷,到了米县终于憋不住了。”

    他叹口气,边笑边摇头道:“你虽然只比我小几岁,可这心理年龄,却像是要比我小上十几岁,我在江城就跟你说过,那饭桌上的酒喝不喝并不重要,对方看中的只是你的实力和你所能带给他的利益回报,酒桌上的话有如痴人说梦,睡一觉就忘的差不多了。但米县不同,这里是一个熟人圈子,喝下去的酒全是交情,这交情深了,事情就好办多了,明白了吗?”

    我不以为然的哼了声,“谬论!”

    “当然了,对你来说不无收获,什么卢老板之类的王老五,让你收花收到手软吧。”他把咖啡放到我手里,讥笑道。

    “是啊,我真后悔没答应他,否则我没必要坐在这听你嗦了。”

    “听我嗦很令你难受么,宁书,看清楚现实吧,在米县是没有发展前途的,你也看见了,人们都在忙着拉关系和结门路,这里没有强大的企业,没有繁荣的经济,对一个优秀的女孩子来说,她们唯一的出路是嫁一个好男人,而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

    他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我又一次被你打败了,不过没关系,我有耐心等你正确的答案。”

    手机响了,我低头看,是何慕打来的。

    “喂,何慕。”

    “宁书,你在哪?花婶说你现在还没回家,让我来接你。”

    “我在鑫悦酒店,你过来吧。”

    挂掉电话,魏无涯问:“谁打来的?”

    “一个相处的对象。”

    “他打给你干什么?”

    “没什么,接我回家。”

    “是那天我见到的男人?”

    “是!”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又如何,事实即是如此。”

    他仿佛受了刺激,把我堵在门后面,“宁书,你在挑战我自尊心的底线,我长这么大,头一次为想得到的……伤透脑筋。”

    “想得到的什么?想得到的东西么,魏无涯,魏律师,你也在挑战我自尊心的底线。”

    他颓废的垂下头,无精打采的拉扯衬衫上的衣扣,散发出阵阵刺鼻的酒精气。

    我从他的身旁走过,他吼了一声,“宁书!”

    我停住了脚步。

    “留下来吧!”

    我没有回应,迈开步子朝前走,身后传来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自然是不会再回去的,何慕的车正停在酒店门口,见我出来,他下车为我拉开车门。

    “喝酒了?还好吗?”大概是嗅出了我身上沾的酒味,他问道。

    “我没喝酒,是别人喝的酒,谢谢你来接我。”

    我说着坐上车,深深舒了一口气。

    “没关系,反正我晚上没事干,工作了,应酬是免不了的。”他轻松自若的说。

    “他们还没有结束,还在里面。”

    “你指一起吃饭的人?那你现在走了,领导会不会有想法,你快进去吧,我在这等你,没事的。”

    “不进去了,反正是二舅帮忙找的工作,他们把我辞了,我自己找下家吧。”

    他似乎理解我的心思,用劝慰的口气说:“在米县上班是缺乏动力的,尤其有梦想的人,在很多单位里看不到上升的空间,在我们政府机关里同样如此,我不会溜须拍马,不会阿谀奉承,所以领导只希望我好好干活,轮到有提拔机会时,也会把机会给别的人,因为如果我被提拔了,那就等于没有踏实做事的人了。”

    我仿若找到知己般看着他,“你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待下去?”

    “为了完成我母亲的遗愿吧。”

    又扯到了他的伤心事,我岔开话题道:“你平时应酬多吗?”

    “我是属于干活型的,在场合里不太会讲话,所以去吃饭应酬这些事,领导很少叫我。”

    “嗯?”我面对他笑表示怀疑,“为什么说自己不会讲话的人,真正到了某个场合,却讲起来头头是道。”

    他沉默了会,没有多问,只认真的说:“我没有骗你。”

    我被他逗乐了,他的憨厚和真诚令人感觉很舒服,他是一个好人。

    他也笑,“有那么好笑吗?花婶为你熬了薏米排骨汤,她让我带给你,说你在酒店里吃饭肯定吃不饱。”

    “花婶熬的汤,这是几个意思。”

    “花婶让我骗你说是我熬的,但我不想这么做,你饿不饿,现在想吃吗?”

    我见他在拧保温盒的盖子,忙阻止他,“何慕,我现在吃不下。”

    “没关系,那就不吃了。”

    想到花婶在费尽心思极力撮合我们,我的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平静的对何慕说:“我对你说实话,其实我有男朋友,我喜欢他,虽然他现在在外地,说不定以后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但我喜欢他,所以何慕……”

    “我懂的,没关系,那我们做朋友。” 他微笑着点点头,试图不使我感到难堪。

    “麻烦你找个理由跟花婶解释一下,但请你不要告诉她我有男朋友的事情,我本应该第一次见面时就跟你讲的,对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这是你自己的私事,你能让我知道,说明你信任我,不是每个相亲的人都要和对方成为恋人的,做朋友也是一种缘分。”

    他的眼睛里温润的熠熠发光,使我想到了“涵养”这个词,明明是我欺骗了他,但或许他对我也无感觉,也只是在应付花婶的好意。

    念及此,我脑筋里绷紧的弦松开了,“那……”

    “做朋友吧。”他说道。

    我傻乎乎的笑起来,我笑的时候,他在旁边安静的开车,脸上始终保持微笑,汽车缓缓驶过无人的马路,进入我家附近的巷子。

    “哇,有卖羊肉串的,好想吃啊。”我指着路边烤羊肉串的摊位对他说。

    “想吃那我们下去吃一点,上次吃还是在大学里的时候。”

    “我也是,我还记得米县中学门口有个烤羊肉串的,烤的特别好吃,孜然和胡椒粉往上面一撒,吃到嘴里外焦里嫩,口齿存香,鲜的下巴快掉下来。我到了高三的时候,每天必须吃十串,大大提高了学习效率。”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学校门口是有一个烤羊肉串的,生意特别好,经常有男生在那喝啤酒,然后被老师一个个拽到教室罚站。”

    “对对,你说的一点没错,相比现在,那时物质条件真匮乏,能吃上羊肉串,就感觉过的是神仙日子了。”

    “你今天打算吃几串?”

    “二十串开吃!”

    “我也吃二十串。”

    ……

    我们越说越激动,提起往昔时光,那话匣子如决堤的闸,共同的话题说也说不完。点好羊肉串,坐在摊位边的简易折叠椅上,面前是一方简易的折叠桌,何慕道:“我以前的女朋友很不喜欢吃羊肉串,她总嫌味道太重,又不卫生,我和她在一起后,就把羊肉串戒掉了。”

    “你大学里的女朋友?”我对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有些惶惶然。

    “嗯,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后来我要回米县,她接受不了一辈子待在县城里,可我的母亲状态越来越不好,于是只好分了手。”

    “噢,那挺遗憾的。”

    “人生中有许多事情容不得我们选择,其实我自己很想做一名律师,这也是我大学选择法律专业的原因,但是当生活中的困难摆在你面前时,有些路注定只是摆设,你想走但是不能去走。”

    “你还想她吗?”

    他微微扬起头,喉结剧烈的滚动,“曾经我觉得,但凡有其它的办法,天涯海角我也会随她去,而现在对她更多的是祝福,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在一起时平平淡淡的,不会吵架,也没有所谓的激情,所以和她有关的记忆,风平浪静。”

    他说的异常动情,让我想起了在江城的朋友们,也让我想到了我自己,人与人的交心是何其难得的事情。

    我对他苦笑道:“我和你情况差不多,我也是迫不得已回到了江城,表面上是逃避一段失败的感情,实际上是别无选择,我在江城已经待不下去了。”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个,他们称作魏哥的人,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我摇摇头,“喜欢我的人才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奚落我,他和我不相干,其实我和你一样,是解决不了的难题。”

    “也许多一个倾诉的对象,心里的负担就能小一些,如果你愿意讲出来的话,我会洗耳恭听。”

    他不停鼓励我,面对一个好人的关心,我一股脑的将我和秦羽的事告诉了他,以及我的苦恼和害怕,对于在意的人,我们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你们爱的这么深,会在一起的。”他笑着对我说。

    “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

    “我也很感激你信任我,工作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脆弱敏感,有一个可以聊心事的朋友难能可贵。”

    他举起羊肉串和我手中的羊肉串碰了碰,约定从今天开始,做彼此的好朋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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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男友介绍:
年少的时候,女孩常常遇上一个男孩,为他赴汤蹈火,为他飞蛾扑火,活在他海盟山盟和白头偕老的诺言中,整个世界除了他,其它的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直到涉过千山万水,蓦然回首,仿佛才彻底顿悟,诺言不过是年少轻狂时廉价的爱情表达罢了。 这个世上,最热闹的永远稍瞬即逝;最真心的却是细水长流。 我叫宁书,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因为工作的关系而接触到一些律师,他们风格各异,为人处世大不相同。他们让我明白,当一个人的懊恼、悔恨、迁就和妥协被残存的自尊打败,当伤害带给你遍体鳞伤的时候,能力挽狂澜的,只有我们自己。律师男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律师男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律师男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