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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男友全文阅读

作者:徐娘半老     律师男友txt下载     律师男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采访律所的主任

    她把抽了半截的烟凑到秦羽嘴边,秦羽怔了怔,竟然咬住烟蒂吸了一口。

    我顿时狠狠咽了口唾沫。

    那三个男人未来得及起哄,有人敲门,我走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带着金丝框的眼镜,气宇轩昂,相貌很随和。

    他礼貌的对我笑道:“您好。”

    我也笑道:“您好,刘主任。”

    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诧异,像是在说我们见过面么。

    我心领神会的解释道:“刘主任,我叫宁书,我为今天的采访做准备时看了一些关于您的报道。”

    “噢,是报社的记者,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说着往屋里看,趁我刚才和他打招呼的功夫,小路已将烟头处理干净,窗户半开着,散去不少烟味,我扭过身时,他暗暗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可我哪有那机灵劲,我和刘主任套近乎,不过是在心里反复揣摩关于这次采访的新设想是否可行。

    刘主任同屋里的人一一握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刘正,鄙人不才,承蒙合伙的朋友们照顾,推举我来当这个主任。我今年已是做律师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了,经验谈不上,想法倒是有一些,你们这些年轻人看得起我,愿意同我交流沟通,我感到很高兴。”

    自谦的恰到好处的介绍,一下子消释了采访前的紧张气氛。

    秦羽向小吴点点头,意思是采访可以开始了。然后他有条不紊的说道:“刘主任,我们都知道你是全市婚姻家庭领域律师中的翘楚,这二十五年里,你应该办理了许多婚姻家庭类的案件,所以我们今天有两个方面的话题想采访你,一是你认为夫妻之间的感情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性质有无关系,如果有关联,这两者的具体关系体现在哪里;二是关于精英职业的前景和可能遇到的障碍,你有怎样的看法?

    刘主任哈哈笑起来,指着秦羽说道:“小秦的口才依旧犀利啊,采访时从不拖泥带水,可今天怎么把这两个话题扯到一块呢,既然办理的是底层老百姓结婚生孩子这点事,那做的就是接地气的职业嘛,何来精英之谈啊。”

    莎莎笑道:“刘叔叔……”

    秦羽迅速扭过头,怒气冲天的瞪了她一眼。

    她忙改口道:“刘主任,你有所不知,秦编辑现在的心思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刘主任好奇的笑问:“莎莎的意思是?”

    他直呼莎莎的名,看来他俩是相识的,真是让人搞不懂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为避免秦羽难堪,我插嘴道:“刘主任,您称自己从事的是接地气的行业,但我有看以前关于您的采访报道,您提到过现在的很多年轻律师不愿意办理涉及婚姻家庭的案件,因为他们觉得婚姻家庭案件过于繁琐,律师费收的又少,等于是吃力不讨好。但您说有这类想法的年轻律师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婚姻有千万种,有穷人的,也有富人的,你若把双手插在裤兜里,那么你在拒绝左边递过来的粗茶淡饭时,你也享受不到右边的大蛋糕,您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就冲您在媒体上这剑走偏锋的言论,您绝对称得上草根行业里的精英。”

    刘主任笑着朝我竖起大拇指,“了不得啊,功课温习的很好啊,不过你看的是我很多年以前的观点了,现在年纪大了,总有些新的感悟。既然宁编辑无比尊重这次采访,那我也得尊重你,今天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打开笔记本,将我想了解的内容对刘主任进行了提问,他很和蔼的进行了回答,我认真的记着。他果真是一位个人风格强烈的律师,话语中亮点频现,让我兴奋的觉得这也许是我工作后完成的最出色的采访。

    不局限自己的喜好,抓住新闻的风向标和读者的兴趣点,这正是秦羽教导我的。

    最后刘主任总结道:“我刚同你讲的夫妻感情和职业的关联只是我个人的心得体会,但感情这事很微妙,它不是绝对的。就像我们所里前段时间来了一位女律师,大学刚毕业不久,整个人斯文安静,按照以往的惯例,我是不太喜欢招女律师的,特别是心思细腻的这种,吃点苦就掉金豆子。”

    “于是我想着劝她自己放弃应聘,说了句,‘女孩子干嘛要来当律师啊,很辛苦,不如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再找个好老公嫁了。’你们猜她怎么说,她说:‘主任,找个好老公比当女律师难多了,那个行业竞争更激烈。’当时我转念一想,没准这姑娘真能栽培栽培,就把她留下了,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人不可貌相啊,菩萨替我把了个好关。”

    刘主任的幽默逗得我们哄堂大笑,我对秦羽笑道:“没准下次我们可以做个关于女律师的专题。”

    莎莎挽上了秦羽的胳膊,说:“秦编辑,下次做采访记得带上我啊。”

    小路忍不住“哇“一声叫出来,“什么情况?”随之吹起了口哨。

    刘主任呵呵的笑道:“小秦,你和莎莎的事该定下来了,要请我喝喜酒啊。”

    莎莎撒娇道:“刘叔叔,忘了谁也不能忘记你。”

    我忽然像是明白了莎莎的用心,她并不是冲着采访来的,而是在一个有份量的足以证明她和秦羽关系的人面前,向整个世界表明她王莎莎是秦羽的未婚妻,这个人的份量重到秦羽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事实。

    不出今晚,报社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秦羽和莎莎是一对了,我正胡思乱想着,秦羽打断我的思路,“宁编辑,你问完了吗?”

    他怎么能这般的淡定,目光里不含一丁点的情绪,似乎是风平浪静的春日湖泊。我吱唔了一声,快速从包里翻出一份报纸,递到刘主任面前,说:“刘主任,您看,这是我们的新版,今年年后才改版的。”

    刘主任接过去,快速的翻了翻,“你想让我注意哪一个版面呢?”

十七、意外的成功

    一下被看穿了心思,我讪讪的翻到头版,一整面都是有关新闻人物报道的。我说道:“刘主任,我开门见山的讲吧,希望您能考虑在我们的报纸上做一个贵所的系列报道。”

    “系列报道?需要出钱的吧?即使不用出钱,我们所也不需要。”

    他客气的把报纸还给我,在他起身之前,我连忙说道:“刘主任,请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来阐述贵所在我们报纸刊登宣传将获得的社会效应。”

    “社会效应?你没用利益这个词,有意思。”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翻出一叠资料,仿佛推销似的解说道:“这是我从贵所网站上找到的新闻信息,去年秋天贵所资助了西部一所希望小学十万元;去年冬天下大雪的时候,所里的一名律师为了办理一起农民工讨薪的法律援助案件,在去法院开庭的途中滑倒在雪地里,农民工兄弟送来了锦旗;还有这个,贵所成立了免费的婚姻家庭心理咨询室,不过规定了咨询名额,一周只接待一位咨询人。”

    “从这些内容能够看出,刘主任作为律师,普通市民所认为的”法律商人”,到了您现在的层次,钱已经不是首要的了,您更看重您个人,甚至贵所的社会价值和社会贡献,所以您如果授权我们报社来做报道的话,我们会完全规避‘利益’这么庸俗的词汇,而向社会客观的展示一个成功的律师事务所是如何运作的,不杂我们一丁点的主观评价。希望借这样的报道,引起人们对现在社会上许多法律专业的人去捧了铁饭碗,而许多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抱着律师是金饭碗的幻想涌入到这个行业的思考。”

    我急迫的说完上述的话,又递给他一份材料,“刘主任,这是我罗列的系列报道的大纲,共分二十期,每周一期,在头版上连载,您看看是否合您的想法。当然了,这个任务最终不一定会落到我的头上,我们报社人才济济……”

    他把材料叠成四方形,微笑着说:“我不看了,让你们报社的市场部来签合同吧,报道就由你来写。”

    意外来的太突然,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我垂下头狠狠的手舞足蹈了一番。除了莎莎,其他人都在轻声起哄,“回去要请客啊,听者有份。”

    我咧开嘴,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这时有人敲门,然后走了进来,我背对着门,正沉浸在成功的飘飘然中。

    “刘主任,方医生刚打电话过来,催你去医院呢。”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这是皓轩吗。

    我站起来转过身,惊讶的望向对面的男人,皓轩,真的是他。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诧异不已的神情。

    刘主任问:“小沈,你们认识?”

    皓轩吱唔道:“是,是认识。”

    他温柔的对我笑,笑的我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此刻的我恨不得把双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兴奋的告诉他我马上可以拿提成了。

    我笑着刚欲开口,只听莎莎说:“宁书,这位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皓轩涨红了脸,摆手道:“不,不是的,我们是校友。”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刘主任说:“你们先聊着,我还要去趟医院,下次再会。”

    秦羽送他到门口,“刘主任,不知道你身体抱恙,我抽空去看你。”

    皓轩紧跟其后,没料到刘主任说:“小沈,你在这陪报社的朋友们聊聊,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语言。”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可是我根本没听进去,凄凉和绝望感将我紧紧的包围,他近在咫尺,我却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宁书,宁书……”秦羽喊我道。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他看了看我,走向皓轩,说;“你是沈皓轩,宁书的男朋友。”

    他顿了顿,等待皓轩肯定的回答,见他始终沉默,秦羽继续说道:“可你刚刚说你们只是校友,我猜想你是有难言之隐的,向宁书解释一下吧。”

    皓轩把双手怀抱在胸前,轻蔑的歪嘴笑,“你是宁书的师兄吧,久闻你大名,你陪宁书过生日,还为了她来回在路上奔波了一千多公里,说实话,我这个男朋友都做不到这份上。”

    “我是不是应该以宁书男朋友的身份郑重的感谢你。”

    他们互相站着对峙,莎莎拽住皓轩的胳膊问:“你说什么?是秦羽开车去农村接的宁书?”

    秦羽理直气壮的回答道:“是我,宁书就像我的亲妹妹,我希望曾经答应呵护她一辈子的那个男人能把重心从事业上移出一点,那天要不是我去接她,她一个人就在乡野荒地里生死未卜。那个时候你,宁书的男朋友,你又在哪里?你在忙着办你的案件?在开会?还是在应酬?她为了你留在这个城市,你现在把她抛弃了算什么!”

    皓轩的脸色由气愤到沉寂再到平静,他走到我的面前,揽上我的肩膀说:“宁书,我们走吧。”

    我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往前移动,却好像听见莎莎扇了秦羽的耳光,说了句,“贱人!”

    “秦羽!”

    我的身体猛的发颤,在心里喊出他的名字。

    我想扭过头看看他,跟他说句谢谢,抑或是对不起,然而皓轩用他刚劲有力的手把我直推向门外,我仿佛找到了强大的借口,仿佛重拾昔日的安全感,依靠在他的胸口,自私的头也没有回。

    之后皓轩领我去写字楼的一楼吃午饭,是一家环境优雅的茶餐厅,他点了三杯鸡,清蒸芥兰,上汤西兰花,全是我爱吃的菜。

    他握住我的手,歉疚的说:“宁书,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漠,可你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的将来考虑。我是一个男人,我有责任让你过的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等我赚了足够的钱,我们把父母都接过来,让他们每天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亲了亲我的手背,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的坦诚更让人动心,我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刚才没有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怕主任有想法,等机会合适了,我会把你介绍给他的。你怪我吗?”

    皓轩是我的英雄,我自然是不怪他的。

十八、莫名其妙的和好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他托着腮帮痴痴的盯着我,自己不吃,却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菜。

    我被他看的脸红,羞涩的说:“我脸上长奇怪的东西啦,你看个不停。”

    他笑着说:“看了四年多了,仍然看不够,宁书,你知道你是我的什么吗?”

    “是什么?”我放下筷子,专心致志的听他讲话。

    “还记得乐乐的前男友黄尧吗?”

    “当然记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下定决心当律师还是受了他的影响。”

    “黄尧的家境好,人又聪明,分析问题眼界广思路宽,那个时候老师们都劝我不要放弃公务员的职业,可黄尧说我家的家庭负担不小,学别人做公务员,不仅磨灭了我天生争强好胜的性格,还会稳定并贫穷着。”

    皓轩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要不是他,说不定我正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朝九晚五呢。”

    “你想说你人生中的重大决定是黄尧帮你做的?”

    “没错,可唯独一件事上我没有听他的。”

    “什么事?”

    “他说你的性格太过安静内敛,无欲无求,不适合做我的贤内助,让我考虑与你分手。”

    我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那你的意思呢?”

    “我说了我没有听他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宁书你是我的整个青春,不管别人说你好,还是说你不好,我都不会对自己的青春挑三拣四的,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我要你知道我会爱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说完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嗖的紧紧抱住他,感受熟悉的体温,年少的依赖渐渐变成了难以戒掉的习惯。虽然习惯会让我们错过些什么,然而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又怎能意识到呢,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吃好饭后,皓轩送我去公交站台,分别时他说:“下周我们所里的聚会你别忘记了,你一定要来。”

    我笑了起来,阳光打在我的脸上,照的我思绪懒洋洋。坐了几站公交车,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回家的方向,蹦跳着下了车,然后转车去报社,必须第一时间让主编知道我拉了笔大生意。

    我的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就嗅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氛,定眼往里瞧,小路和赵柯已经回来了,看来我错过了他们精彩的演讲。

    香芹姐边涂护手霜边瞟着我的脸色,“宁编辑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香芹姐你吃了吗?”

    “吃了,早吃了,就等你回来呢。”

    我朝她微微笑,做好了被她刨根问底的准备。

    “王编辑和秦编辑怎么没有回来呀,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他们可能有其它的安排吧,最近采访任务挺重的,大家都没闲着。”

    香芹姐嘻嘻的笑道:“说的是,和男朋友共进午餐的?”

    “是啊。”

    她并无离开的意思,胳膊肘撑在格子间挡板上,半个身子贴着我说:“听说了吗,王编辑和秦编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刚用软件查了,他俩的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门当户对,珠联璧合,还有谁比他们更般配。”

    “软件?香芹姐你成黑客了?”我疑惑的问。

    “哎呀,就是主编要求我们装的,让我们研究同行的新闻风格和创新手法,我跟你说,那个搜索引擎特别好用,我只输入秦羽,王莎莎,以前的新闻立马跳了出来。还有他们在十几岁的时候……”

    香芹姐正激情饱满的开始海阔天空,传来主编的声音,“孙编辑,对同行研究的不错啊,我觉着今年你又要拿新闻优秀奖了。”

    香芹姐别过脸朝我吐吐舌头,“你这死丫头,也不提醒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主编很快占据了香芹姐腾出的地方,凶巴巴的训我道:“宁书,这周的采访任务完成的怎样了?”

    我将农村校长的采访报告递给他,“主编,这份报告我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他把手里拿着的资料放到我桌上,接过采访报告,我无意中瞥见这是一份关于解决人员编制的推送名单。

    他草草的翻了翻,哼了一声道:“待会我再细看,早上你人去哪里了?”

    “噢,我去为大数据报告寻找素材了。”

    “结果如何?”

    “我是去的华天律师事务所,所里的负责人刘主任愿意在我们报纸上做系列报道,这是我做的报道大纲,他说让市场部的人同他约好时间去签合同。”

    主编将信将疑的问:“你做的大纲?二十期的头版?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我笑道:“就是愚人节我也不敢糊弄主编您呐。”

    他也笑了,虽然那丝笑容藏在眼角的深处,但他对我的态度确实发生了改变,慢条斯理的说:“以后称呼我‘你’就可以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用太拘束。”

    我笑着称“是”。

    这个下午,秦羽和莎莎一直没来。临下班的时候,我收到了皓轩发来的短信:我和刚子打算晚上去打篮球,你呢?

    像是从很久以前穿越回来的信息,带着久违的甜丝丝的气息,我回道:准备晚上好好睡一觉,有些累了。

    皓轩回道:你要乖乖的,我爱你!

    我不假思索的打下四个字:我也爱你!

    可在发送的一瞬间,忽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我改变了主意,把那四个字换成了一张笑脸。

    待到下班后,我在报社边上的馄饨店吃了碗馄饨,然后磨磨蹭蹭的步行了二三里路,这才坐到车站里等车。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下班的高峰期过去了,站台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多是同我这般不着急回家的。

    有个小伙子坐在我身边吃泡面,蒸腾的水汽在昏黄的路灯下袅袅上升,朦胧成一片透明轻浮的云,载着无所事事的我在人世间神游。深深吸了口气,我便猜出这是老坛酸菜面,这一年里,我吃的泡面比吃的米饭还多,不知不觉训练出了灵敏的狗鼻子。

    想起去年下半年我和秦羽搭档的时候,每逢外出跑采访,他准在背包里放两包泡面,然后在吃饭时将泡面泡好,让我猜猜是什么牌子,什么口味的。我几乎每次都猜中,惊喜万分,并以此无聊的游戏为乐。

    “秦羽”,念及这个名字,翻出手机想给他发条短信,可说什么好呢。

十九、子佩他们的争吵

    神游至小区楼下时,月亮升到了半空中,惨白的光撒在迎春花、梅花和樱花上,将春日的花草渲染出晶莹的色泽。

    我和子佩租住的这个小区有近二十年的历史,没办法,贪图房租便宜。可虽然房子旧了点,小区里的花草却越年长越美貌,加上没有物业定时修剪,自由的无拘无束,肆意的展现南方的春意盎然。

    我抓住一株樱花树的枝桠,凑上鼻子闻花瓣的香味,不设防一只野猫窜到了我面前,可怜巴巴的喵喵叫。

    捂住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我蹲下身子抚摸它黝黑的皮毛,像是同它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也是一个人?”

    它朝我瞪大绿铮铮的眼睛,喵喵的回应我。

    我从包里掏出一根香肠,撕开包装丢给它,轻声说:“没有鱼干,你将就着吃吧。”

    它喵的一声仿佛在感谢我,然后埋头和那根香肠做斗争。我蹲在月光底下,静静的看着它怡然自得的满足,整颗心也变得柔软。

    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妈。”

    “小书,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和爸爸吃饭了吗?”

    “吃了,我们吃了你最喜欢的香椿炒鸡蛋,今年的香椿头又嫩又香,可惜你不在家。”

    “你们吃的高兴,就相当于替我吃啦,我也很开心。”

    我努力作出轻松的样子,试图掩盖鼻子发酸,父母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把你从美好的梦想拉回到苦涩的现实,把持不住的时候还会被惹得泪流满面。

    “你过年回来的时候,一直囔着开红花的那株月季怕是活不了了,现在却开的特别娇艳,一株上连开了十几多花,可惜你看不到。”

    她连用了两个可惜,言下之意我听的出来。

    “你同小沈提买房子的事了吗?”

    “提了。”我的心咯噔一下,没有底气的说道。

    “他怎么说?他们家能拿出多少的首付?”

    “妈……”我拖长音调以示对她的不满。

    电话那头,妈妈耐心的解释着,“我和你爸爸不是逼着他们家买房,你说你为了他留在大城市里,肯定下了决心要结婚的,我和你爸爸尊重你的意见,我们不反对你们。但是我们就你这么个宝贝女儿,我们舍不得你吃太多的苦啊……”

    妈妈说着哽咽起来,我禁不住皱眉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平静的说:“妈,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好,但皓轩家里的经济条件你是清楚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哪有钱给我们买房。我和皓轩又刚工作不久,他没有积蓄的,再说他不想做啃老族。”

    “唉”,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难为你了,小书,你长大了,开始考虑问题仔细又全面。你所担心的我和你爸爸都想到了,我们不愿小沈难堪,所以才没有提出首付全由我们来支付,男孩子,总是要面子的。”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妈。”

    安静的几秒钟后,妈妈继续说:“你现在和小沈两个人在那边相依为命,我们天高皇帝远什么也管不到,但是你要理解我和你爸爸的心情,抓紧去看看楼盘,听说江城的房价还要涨。如果你们在租的房子里结了婚,等生了孩子,受苦的就是下一代了,你不想你以后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

    “嗯嗯知道了,妈,我和皓轩周末就去看房。”

    我忙表示赞同宽慰母亲的心,她和爸爸作为教师,虽比平常人看的开一些,但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挂掉电话后,我低头看到那只猫吃完了仍没走,依偎在我的脚边撒娇,既然咱俩这么有缘,你就跟我回家吧。我把它抱起来,走进单元楼上了楼梯,老式单元楼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老远听见子佩的声音。

    她正在歇斯底里的怒吼,“周明树,你自以为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管我!我不过和他结伴出去散散心,旅游的搭档你懂么,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却审问了我一个下午!有意思吗!啊!我问你有意思吗!”

    “子佩!你和别的男人出去旅游?你把我当成谁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男朋友吗!我连问都不能问一句!这绿帽子,这绿帽子我戴的窝囊!你摸摸我的心,我的心在滴血!子佩,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我对你一心一意,可是你爱我吗!你真的爱过我吗!”

    “你放开!周明树,你放开我的手!你再不放开我要喊了!你混蛋,你放开我!”

    水杯落地的碎响,我急忙抬起手欲敲门,不行,现在进去不合适。我又向楼梯上退了几步,咬着嘴唇左右徘徊。

    他们的争吵声愈加激烈,子佩喊破了嗓子,“周明树!亏你记得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给过我什么!当初你追求我的时候,你信誓旦旦的说你负责赚钱养家,我只要貌美如花就行!现在我问你,家在哪里!家在哪里!我年纪不小了,我奔三了,我马上要三十岁了!我等不了了!周明树,我求你放过我!你放我去追求幸福吧!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啊!!!”

    子佩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隔壁的门开了,里面住着的老太太弓着背,探出脑袋问:“小姑娘,你们的房子进贼呐?”

    我又摆手又鞠躬,“没有,没有,奶奶打扰你休息了。”

    老太太饶有兴趣的问:“那男的是谁啊?”

    “哦,那个,我室友的,那个,男朋友。”

    “原来是那个小伙子啊,我认识,人很好,在我们小区做过免费的法律咨询。我和楼上的,管子漏水的矛盾,他帮我解决的,免费的。”

    我陪着笑脸听她絮叨,屋子里传来明树绝望的哀求声,“子佩,我们别吵了,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行不行,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努力开拓案源,努力工作,我都记着呢!都记着呢!”

二十、男人的表白方式

    “晚了!晚了!我已经受够了周明树!你根本就不是做律师的料,你根本就没有做律师的细胞!我的同事好心给你介绍案子,你却一口拒绝了,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你当自己身价上亿啊!还挑案子做,呸,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子佩,你听我解释,你那个同事是要在离婚的时候转移财产,我是律师啊,我不能帮他做缺德的事啊!”

    “呵,你是天使么,你多纯洁高尚,张口闭口公平正义,你跟公平正义过去吧,老娘就是一俗人,配不上你高贵的胚子!滚!你给我滚!”

    “子佩!你误会我了!”

    “误会?你知道我们同事背地里叫你什么吗?地球超人!地球超人!你赶紧滚出去拯救地球去吧!”

    子佩开始疯狂的砸东西,我能感受到她气急败坏的心情,顾不上那么多了,再等下去他们就要把我的居住地给毁了。我急促的拍着防盗门,喊道:“子佩!子佩!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宁书啊!你快开开门!”

    老太太竟然跟着凑热闹,“小伙子,你女朋友不要你了,是她有眼不识泰山!改天奶奶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我一听立马不开心了,把老太太把她屋里拉,“奶奶,你这不是添油加醋吗,你没事到屋里好生歇着。”

    老太太嘴里嘟囔着,“现在的丫头,得治!张嘴闭嘴要房要车,这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哼!”

    我没心情听她发牢骚,一转身,明树呼啦推开大门,风风火火的冲向楼下。我大声留他,“周律师!明树!明树!”

    明树头也没有回。

    惊魂未定之时,子佩白了我一眼,“喊什么喊,自己没钥匙啊!”

    我抱着小猫进了屋,默不作声的满房间找纸盒,我清楚子佩的脾气,主动搭理她只会令她更厌烦。等我把小猫安排妥当,将地上的碎片残渣打扫干净后,子佩终于按捺不住了,坐在沙发上开口道:“宁书,你能不能坐下休息休息,满眼晃得我头晕。”

    我坐到她身边,她递给我一杯红酒,“来,咱们姐们喝一杯。”

    我抿了一口,问道:“哪里来的红酒?和你一起出去旅游的男人送的?”

    她一边咕咚咕咚的灌下一杯酒,一边用手指戳点我,喘了口大气说:“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哈,我跟你说,姐们有钱了,送你吃的喝的穿的,你尽管收着,别废话一箩筐。”

    “嗯”,我乖乖的又喝了一口,往她的身边挪了挪,轻声问:“明树……?”

    “分了!”她豪迈的甩了甩胳膊,抓起酒瓶倒满一杯,再次灌到肠胃里。

    “从今天起,我舒子佩和周明树一刀两断,老娘遇人不淑,白白的把青春耗在一个窝囊废身上,他大爷的!这过的什么日子!我还巴心巴肺的指望他出人头地,窝囊废!窝囊废!”

    子佩猛烈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顿时眼泪和鼻涕混合成一片。

    我抽来纸巾,擦着她的脸安慰道:“你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要说明树对你才巴心巴肺,既然还有感情,那就好好商量。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他肯定没走远呢。”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鞋也没顾得上穿,光脚跑到阳台上朝下望,惊喜的对子佩说:“子佩,明树在下面呢,他没走,他还像从前那样,在楼下等你回心转意呢!”

    “你回来!你杵在那干什么!他爱站就让他站着!”子佩抹干泪水,蹦到我面前,死命的往客厅拉我。

    “子佩,你这是何苦呢,你心里放不下他你得让他知道。再说是你错在先,人家倒理亏了,可怜兮兮的站在大树底下,多通情达理的人啊,从来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服个软他保准不计前嫌。”

    “服什么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我和周明树这辈子的缘分必须到头。”

    “你的幸福在哪里啊,那个男人同意娶你了吗?”我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子佩成竹在胸的流转眼波瞟我,“我不得把这边搞定了再筹划下一步,我是做事有分寸的人。”

    我做晕厥状,“姐姐,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到底是何方的美男子,把你迷得魂都丢了,拜托你理智一些,我告诉你这世上再出现第二个周明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是在咒我不幸福吗?凭什么这么早下定论?”

    我头仰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呆滞的说道:“就凭皓轩对我,不及明树对你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以前我认为皓轩对我好是应该的,现在我觉悟了,这世上没有理所应当的爱和至死不渝的感情,碰不上就是命,碰上了得珍惜啊。”

    子佩沉默了几分钟,吐出两个字,“怨妇。”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为自己对皓轩的评价感到吃惊,这些未经思考的话语就这样从我的嘴里说了出来,为什么,难道这才是我真实的想法吗。

    我还爱他吗,我问自己。

    没有答案。

    子佩在浴室里突然喊道:“宁书,我刚才忘记问你了,你怎么抱了只猫回来。”

    我高声回答她,“你要去做阔少奶奶了,我得提前找个伴,免得一个人生老病死没人管!”

    脑海里飘过皓轩的样子,又想到了父母,有爱情就够了么。我不停摇晃脑袋,二十多岁真是烦人的年纪,明明喜欢在心里装事情,却没有能力处理解决,还不如做个傻子好。

    一夜因疲倦而睡得沉香,天蒙蒙亮的时分,我在梦里听见有人叫,“子佩!我爱你!子佩!我爱你!”

    我迷迷糊糊的皱起眉头,“子佩!子佩!”

    有个男人的声音附和我,“子佩!舒子佩!我爱你!”

    “你是谁!是把子佩骗走的男人!骗子!骗子!”

    我说着梦话,一下子惊醒过来,打开床头的灯,回过神后仔细听,声音是从楼底下窜上来的。

    啊!是明树的声音!他竟然还没走!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立刻呆住了,恍然回到了大学校园。他在草坪上用红色的玫瑰花摆出一米见长的心形,心形外围是一圈灼灼发亮的蜡烛,他像个还未长大的大男孩,撕心裂肺的高喊子佩的名字。

    我惊的捂住嘴巴,是什么样的勇气促使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不顾颜面,不计后果,他是一个律师,他是拥有超常的理智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做到?

    难道所有的不顾一切都源于爱的深刻吗,我愣在窗前,竟被他的执着感动的热泪盈眶。渐渐的,对面的楼上亮起了灯,有人推开窗子议论纷纷,有人被搅了美梦骂骂咧咧。

    小区的保安很快赶到,连拖带拉赶明树走,我这才想到去告诉子佩。

    “子佩,快醒醒!”

    我连喊了几声,她的房间里没有动静,索性推开了房门,打开灯。她居然醒着,半坐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我进来,把床上的玩偶扔到我身上。

    她已经意识到我进来的目的。

    虽然她很反感,我仍急迫的说:“明树在楼底下站了一夜,他买了玫瑰在草坪上摆出心形,还有你想要的烛光,子佩,你听见他在向全世界表白吗?”

    “拉倒吧,就这一个破小区,称得上全世界?你的世界也太小了。”

    “子佩,原来你早就听到了”,我摇着头感觉不可思议,“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没想到你的心比石头还硬,你说你在大学里最羡慕被男生在寝室楼下示爱的女生,你说你情窦初开的晚,大学里光顾着学习了,这辈子恐怕再遇不上这么浪漫的事。现在有一个男人为你做了,你……”

    “你不要再像教导主任似的训斥我了”,子佩捂住耳朵,说:“宁书,你不要用你的思维来评价别人的感情,我曾经得不到的现在统统不想要了,而我现在想要的周明树他给不了!”

    “明树在楼下站了一夜了,他会累垮的。”我的声音里含着哀求。

    “神经病,他爱站就让他站着好了,既然说明白分手了,死缠烂打有什么意义,他脑子笨,你脑子也进水了。”

    “子佩,你变了!我为明树感到不值!你配不上他这么好的男人!”

    子佩瞪着我,撕开脸面发飙道:“既然你这么心疼他,你这么舍不得,你去接受他的鲜花,去接受他的爱吧,不要再来烦我!”

    我气的胃疼,扭头甩出一句话,“对牛弹琴,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我们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我气鼓鼓的回到房间,“砰”的关上房门,这是我和子佩发生过的最激烈的争吵,我无法想象初见时清纯如水的姑娘怎么突然变得势力而庸俗,可我宁书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我叹口气,窗外已经没有了动静。

    大概明树被保安赶走了,连带他垂死挣扎的爱情。

    我躺在床上再无睡意,眼睛盯着天花板,想起了聂鲁达的《今夜我可以写》,他说:

    我不再爱她,这是确定的,但也许我爱她

    爱情如此短暂,但遗忘太长

    借着如同今晚的夜

    我曾拥她入怀

    我的灵魂因失去了她而失落

    这是她最后一次让我承受的伤痛

    而这些,便是我为她而写的最后的诗句

    爱情如此短暂,但遗忘太长。

    终于过完了很长的时间,世界恢复了喧嚣和吵闹。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后发现子佩已经出去了,放在墙角的皮箱也不见了,她再次莫名其妙的不辞而别。

    不用多猜测,她一定去找同她出去旅游的那个男人了,她真的将我抛弃了,家里只剩下我和那只猫。我懒洋洋的做了牛奶泡燕麦当早饭,自己吃一碗,给猫喂一碗,身在异乡又没有什么朋友的人对周末毫无感觉,甚至有些畏惧。

    外面春光灿烂,正是踏春春游的好时节,今天的公园和湖边准是挤满了人,成群结队的人们在欢乐的烧烤,野餐,放风筝,或者在湖边垂钓,我吃着燕麦,心里酸酸的想着,燕麦还没泡烂,硬的粘牙。

    手机在周末是最安静的,难得有人约我去逛街和做汗蒸,比如乐乐实在闲得无聊,比如子佩不和明树约会的时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朋友主动找我。这世上为什么要有春光明媚的日子,简直对孤独的人是一种折磨。

    反正没有特别的事要做,我穿着睡衣在阳台逗猫玩,神智迷惘的压抑。皓轩呢,他在干嘛,昨天刚见过面,大概不会再联系我了。

    我正嘟着嘴发呆,打算上床睡个回笼觉,手机出乎意料的响了,是秦羽的搭档赵柯打开的。我的心咯噔一下,不会雪上加霜报社要加班吧。

    慌里慌张接起电话,“喂,赵编辑。”

    “宁书,在外面踏春呢?”

    “没,我在家待着呢。”

    “啊,这么好的天气,没出来逛一逛?”

    “没,我,我在家打扫卫生呢。”

    我红着脸找借口搪塞,免得让别人察觉出我可怜的孤单。

    “噢,那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吗?”

    “没有,他今天有事。”

    “这样啊,宁书,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但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讲。”

    “有什么你直说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有个老家的远方亲戚在江城打零工,前段时间被汽车撞了,撞人的司机耍赖不肯赔偿。他通过我父母找到我,希望能帮他找个律师。我就想到了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不是正好做律师的吗。”

    我听这话,心里的疑云消了,原来是给皓轩介绍案源的。

    赵柯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的,农民工没有什么钱,律师费……”

    既然他开了口,我总不能驳他的面子,天真的认为律师费收多收少全取决于皓轩自己,便一口应道:“赵编辑,律师费好说,燃眉之急先帮你亲戚解决问题。”

    “宁书,你就是这么好说话,怪不得香芹姐常在办公室夸你,那我让赵叔直接和你联系,正好我马上要去老丈人家,所以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你把我手机号码给赵叔吧。”

    “那真是谢谢你了,还有一件事……”赵柯吞吞吐吐的。

    “什么事?”

二十一、听闻秦羽被打

    “嗨,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就是秦羽,昨晚他在酒吧喝醉了酒和别人打架,被打的不轻,连夜送到了医院。我本来和他约好昨晚一起整理采访材料的,左右打他手机打不通,今天早上打电话到他家里才得知这个消息,这不我刚刚从医院出来。”

    “什么?秦羽怎么会和别人打架?”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我总觉得和昨天的事有关,他被莎莎扇了耳光,是男人心里都窝火。还有宁书你,你怎么就面无表情的走了呢,秦羽待你多好啊,去年在你实习期结束的时候,要不是秦羽以你的名义在省级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调研文章,你哪有机会在报社留下来,就你的文笔风格,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愣住了,呢喃着问:“秦羽,他,他用我的名字发表调研文章?”

    “是啊,我还给他找过素材,秦羽让我不要告诉你,说你是他的师妹,一个人在异乡的城市里打拼不容易,他就想帮帮你。昨天你男朋友对他产生了误会,你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你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秦羽心里能好受吗。”

    “赵编辑你说的是,是我做的不对。”我抽了抽鼻子,怎么那么难受呢。

    “你看我话又多了,我这人说话直,说的对的你听着,说的不对的你还多包涵。我先挂电话了,我那亲戚的事麻烦你上上心。”

    “等等,喂,喂。”

    “宁书,你说。”

    “秦羽,他,他还好吗?”

    “你自己去医院看看不就清楚了,都是同事,你心里坦坦荡荡的,不要管别人说三道四,你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对你的看法,反而伤了关心你的人。”

    “是,我应该去看看他,赵编辑,再见。”

    挂掉电话,难受的感觉如石头般沉重的压在胸口,我骂自己,宁书,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在阳台上徘徊了一会,打算去医院看望秦羽。正好和莎莎解释清楚,在此之前,我真的不清楚她是秦羽的未婚妻,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离她喜欢的男人远远的。

    就这么决定了,换好衣裳,开始梳理头发,这时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大概是赵柯提到的赵叔。

    “喂,你好。”

    “你好,你好,是宁书小姐吗?”

    他的口音很重,带着讨好的语气,我回答道:“是我,你是赵叔吧?”

    “我是,我是赵柯的叔,你喊我老赵就成。”

    “赵叔,你不用客气,你的事赵编辑跟我简单的讲了,我和我男朋友约下时间,你跟他具体说说怎么回事,你看行吗?”

    “行,行,我听宁书小姐你的,我等你的电话,你先忙着。”

    他说着挂掉了电话,农村人朴实,找人办点事就觉得耽误别人天大的功夫似的。既然答应了,我不能随便应付,随即拨打了皓轩的手机。

    手机响了许久才被接起来,皓轩解释道:“宁书,我刚去文印室复印材料了,你在干什么?”

    “我,我在和子佩逛街”,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要去看望秦羽。

    “周末么,就该好好放松放松,我却没时间休息,在忙着准备下周一开庭的案件材料呢。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

    “是这样,我有个同事的亲戚前段时间被汽车撞了,对方司机不肯赔偿,他想让你帮着处理一下。”

    我听见皓轩打了个哈欠,他像是伸了个懒腰,含糊的说:“那你让他现在来我们所里,我具体了解一下。”

    “现在?这么急?”

    “嗯,我下午要和刘主任同当事人见面,明天要去海南,下周一周都不在,拖到下下个礼拜不好吧,我意思是你同事那边会有想法了。”

    “你这么忙啊。”我在思量只好下午去看望秦羽了。

    皓轩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也过来,我给你看看我的日程安排表。”

    “我相信你,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和赵叔约好十点钟在华天律师事务所门口见面,我赶到的时候,见空旷的一楼大厅里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外套,解放鞋,全身布满了水泥灰,像是刚从建筑工地过来。

    我迟疑的望向他,男子拿浑浊的双眼向我求助,眼神里满是哀伤。

    我停下脚步,问道:“你是赵叔吧?”

    男子木讷的站在那里,局促不安,朴实而惶恐的朝我点点头。

    我向他走去,他把双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以免他尴尬,我没有同他握手,微笑道:“赵叔,我们上去吧,他是我男朋友,你不用紧张。”

    “好,好。”

    上了楼,皓轩见我便问:“你真的来了,子佩呢?你们不是在一起逛街?”

    “她啊,她先回家了,我陪赵叔过来,跟赵编辑也有个交代。”

    皓轩对着赵叔点点头,然后把我们带到他的办公桌前,周末的华天律师事务所里空荡荡的,除了皓轩,在另外一个格子间里坐着一位同我们年纪相仿的律师。皓轩笑说他这个周末没事做,难得空下来,整个人都不自在,索性待在办公室里蹭网上,蹭水喝。

    我轻声的含笑,“好了,说正事吧。”

    皓轩给赵叔倒了一杯水,赵叔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我心里的酸楚一阵盖过一阵。我不是同情他,我没有这个资格去同情别人,可能是我的想法一不小心宏伟了一点,为人性的卑微感到凄凉。

    皓轩问道:“跟我说说你遇到什么问题了,看我能不能帮助到你?”

    “你要收多少钱?”这是赵叔开口对皓轩说的第一句话。

    皓轩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法律咨询是不收费的,你尽管问。”

    他沉默了一会,大概觉得我们还算面善,应该不会欺骗他,便从随身携带的一个肮脏布包里往外掏材料,嘴里念叨着,“我跑过多少家律师事务所,那些律师一开口就几万几万的,唉,给你看看吧。我已经不报希望了,我们从外地来打工的,就这个命。”

    赵叔抹起了眼泪,皓轩无暇顾及,认真翻阅他递过来的材料。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皓轩看完了,说:“你这是一起简单的道路交通人身损害赔偿案件。交通事故认定书、伤残等级认定书、收入证明等证据材料都齐全,这样的案件,只要是有职业良心的律师,都不会建议咨询人花钱请律师。因为处理这类案件有很便捷的两个渠道,一是向当地的法律援助机构寻求帮助,援助机构会免费派律师帮他们处理;二是自行向法院起诉,到法院的立案厅免费领取起诉书的格式文本,按照上面的要求填写好后,递交给立案厅即可。”

    皓轩告诉他这两个办法,他很不好意思的说:“我从乡下来的,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

    皓轩诚恳的说道:“这没有关系,你就去援助机构求助吧,或者我可以帮你写起诉书。”

    “援助机构是什么?”

    “是政府免费帮困难群众打官司的地方。”

    “免费的?”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对,是免费的”,皓轩很肯定的说,看着赵叔犹豫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你帮我写起诉书,收多少钱?”

    “不收费的,你是我女朋友同事的亲戚,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叔索性皱起了眉头,抬头打量起华天律师事务所,仿佛我们设了个骗局一般,这样的结果有些讽刺。

    趁他出去打电话的功夫,我屈身趴在格子上,双手托腮说道:“如果律师都有良知的话,那你们靠什么赚钱?”

    皓轩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律师再爱钱,也要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

    “你象征性的问赵叔收一两百块钱,也许他心里会信任你一些。”

    皓轩笑我道:“你当请律师是到小饭馆吃饭呢,当事人委托我们办案子,是要同我们签订授权委托书的,收费有明确的标准,要所里出具**,不是我们信口开河乱要价的。”

    我惭愧的笑笑,“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的思维一直天马行空,看上去柔弱而懵懂,所以男人都想着去保护你。其实只要你开口,你愿意让我帮你解决的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是外人。”

    他隐晦的一语双关,我听的明明白白,尴尬的应着,有种因为别的男人的刺激,他才争强好胜对我好似的,这种感觉怪怪的。我借口去看看赵叔,然后走了出去。

    赵叔站在门口打了好几通电话,这才犹犹豫豫的走进来,那神情像是在说:“没有办法了,只能试一试了。”

    他把材料交给皓轩,皓轩说:“等我有空了,我带你去法律援助机构申请法律援助。”

    赵叔勉强的同意了,他始终对皓轩的诚恳表示怀疑。在他告辞后,我对皓轩说:“被别人不信任,心里不是滋味吧。”

    “已经习惯了,不管同事、朋友还是当事人,都在信任和不信任中相互牵扯着,做到自己的极致就问心无愧了。”

    “说的你像是个哲人。”

    “高压环境下最容易产生哲理。”

    我笑笑道:“大哲学家,我也要回去了。”

    皓轩挽留道:“一起吃个饭吧,反正已经中午了,你去哪都要吃饭的。”

    我看了一眼手表,心思早飞到躺在病房里的秦羽身上,忙推脱道:“不了,我和子佩说好在家里吃的,她已经在做饭了。”

    我想我的眼神肯定背叛了我,皓轩直直的盯着我发烫的脸,声调上扬,“噢?”

    我迅速的调侃他,“怎么?和赵叔一样,不容易相信别人。”

    皓轩笑着低下头整理材料,我撇撇嘴,有种想逃走的冲动,和男朋友站在一起,心里却牵挂着别的男人,这种情绪言语难以阐述。

    见皓轩仍沉默着,我鼓起勇气说:“皓轩,秦羽有未婚妻的,就是那天你看到的莎莎,他们门当户对。”

    他明知故问:“秦羽是谁?”

    我是说不过一个律师的,甘拜下风道:“没有谁,我的一个同事。”

    皓轩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道:“我准备去吃饭了,你不是要回家吗?我们一起下楼,顺便送送你。”

    说着,我和他并肩走到了马路上,他牵着我的手过人行横道,从车辆间急速的穿梭。温润的风吹起我的长发,皓轩的手心滚烫,热的汗津津的,他像牵着一个孩子似的紧握我的五指,有力而霸道,却没有温暖和令人激动的感觉。

    我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幢幢高耸的米色大楼向蓝天的深处延伸,一束光打在楼与楼之间,恍惚是海面上的白帆,而那些楼宇聚拢在一块,成排结对的,往蓝澄澄的大海里坠落。

    “在看什么呢?小心过马路。”

    “皓轩,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我们在学校的山坡上放风筝,你说躺在草地上朝天上看,风筝就像是在海面上飞翔的鸽子。”

    “唔,宁书,我和刘主任约好一点钟出发,我得快点去吃饭。”

    他不耐烦的边提醒我边向前走,我半侧着身,胳膊被他拽得老长,模样很是滑稽,我忍不住笑了,想到了白云苍狗这个词。

    过了马路,一个在街角发传单的姑娘拦住皓轩,问道:“先生,要买房吗?大户小户中户都有,恒湖观景房,房源不多了,均价一万元,先生,您要考虑一下吗?”

    皓轩松开我的手,可能是考虑我的感受,装模做样的认真研究起传单,发传单的姑娘趁机喋喋不休起来,“您们是准备买婚房吧?那我们的房子最适合不过了,您看这周边的配套设施,小区东门出来,步行十几分钟就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

    姑娘边说边指给皓轩看,皓轩听得津津有味。

    我见他上了瘾,轻声提醒道:“皓轩,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皓轩甩掉我的胳膊,嘀咕了一句,“等会”,然后面向发传单的姑娘问:“小姐,就这个最小套,按揭的话首付需要多少钱?”

二十二、他们是青梅竹马

    “先生,您眼力真好,我们这幢楼共二十八层,您看中的正好是视角最完美的二十七层,三百六十度全湖景无死角。这套房目前的价格是一万八一平米,我帮你算一算,嗯,首付才三十万多一点,现在小区的周边在造小学和中学,是市一小和市一中的分校,名副其实的双学区房。先生,您现在买房是最划算的,等江城的房价涨起来,这样的好房子您想买都买不到了。”

    皓轩低着头沉思,半晌,他接过姑娘递过来的名片,说:“我回去考虑考虑,有需要的话我再联系你。”

    “好的,先生,您有空的话可以到我们楼盘看样板间,就在这恒湖边上。”

    我和皓轩默默的走了一段路,我知道他是被首付吓住了,但我不敢再提父母出资的事,怕再次引起口角。

    到了公交站台时,皓轩突然冒出一句,“谢律师说的有道理,女孩子结婚前想要一套房子,并不是她贪图物质,而是房子能带给她安全感,宁书,我会为了你的安全感努力的。”

    “不是的,皓轩,我并不是一定要买房子……”我多想向他解释清楚,夹在父母和他之间的我有难言之隐,其实我最想要的安全感是他能多关心关心我,像从前那样。

    可皓轩听不进,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走吧,路上小心点。”

    我立在原地看他离开,阳光洒在他健硕的身体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子,映在我眼睛里闪闪发光。然而我仿佛看不清楚他,如同看不清我们之间的隔阂,有种令人疲惫的无可奈何。

    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赶到秦羽所在的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鲜花,挑的是我最喜欢的白色百合花。之后捧着那束花走到住院部,问咨询台查询秦羽所住的病房。

    “你好,我想查一下秦羽住在哪间病房。”

    “秦羽?秦国的秦?什么羽?”

    “羽毛的羽。”

    “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昨天夜里。”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输入他的名字,翻阅了半天,好像没有找到,便扭头对旁边的人说:“昨天夜里有没有一个叫秦羽的人住进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窃窃私语了几句。我依稀听到她说:“秦羽就是秦院长的儿子。”

    “秦羽的家属嘱咐过,病人需要休息,今天不接受外人的探望,小姐,你请回吧。”

    “啊?我是秦羽的同事,麻烦你通融一下。”我急忙从包里掏出工作证递到她们面前。

    “同事?宁小姐是秦羽的师妹吧?”

    我愣住了,心想她们怎么知道的,嘴巴不受控制似的回答道:“是的。”

    她俩相视一看,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使了眼色,说:“宁小姐,请你稍等,我征求一下病人家属的意见。”

    她背过身去打电话,转过脸时嘴角添上了笑,“宁小姐,你跟我来吧。”

    我随她上了楼,从走廊的这头缓缓走到走廊的那头,想到马上要见到他,因为我而受伤的秦羽,头脑一片空白,竟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工作人员抬手敲门,门上面贴着显著的红色标识,“vip”。

    来开门的是位相貌年轻的女人,她望了望我,轻抬下巴对工作人员说:“你下去吧。”

    那位工作人员恭顺的走了。

    我惶恐的闪躲目光,她很高很瘦,眼神似冰冷的匕首,精雕细琢的惨白的脸,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下面是优雅端庄的钻石耳坠,黑色的真丝连衣裙上系着油画丝巾,全身上下流淌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妇气质,让没见过世面的我联想到了豪门深似海。

    这样的女人总能映衬出平凡人的粗糙,我忍不住用手理了理从肩头滑下来的头发,张张嘴欲喊她,声音却没能从喉咙口发出来,只听见她轻蔑的哼了一声。

    她自我介绍道:“我是秦羽的母亲,你请进吧。”

    我微弱的说了句,“谢谢。”

    她把门打开,我像一只胆怯的猫从门缝里溜了进去,看见秦羽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看书。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望向我,惊喜的笑了,“宁书,你来了,快坐吧。”

    他拍了拍病床前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把百合花放到柜子上,走过去靠近他,从他的身上传来浓郁的消毒水和烟草的气味。

    “听说你昨晚和别人打架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不是应该先关心他的病情吗,他的头上缠着白布,额前渗出淡色的血迹,左眼是青紫色的,肿的鼓鼓的。

    “所以你来看我了”,他反问我道。

    “我,是赵编辑告诉我的”,我的双手在裙子上摩挲,答非所问。

    “今天没有和男朋友出去踏春?外面天气这么好。”

    “赵编辑有个亲戚遇上了点法律方面的问题,我早上帮他解决来着。”

    “你怎么解决,是你男朋友帮忙解决的吧,难得见你穿这么漂亮,每次你细心打扮的时候,都是因为要去见你的男朋友。”

    他句句不离皓轩,我不明白他的心思,尴尬的应付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嘛。”

    静站在一旁的秦羽的母亲打断我们的谈话,不情愿的说:“你们聊着,我去吩咐护工做下午茶。”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远去,屋子里愈加静的出奇,秦羽说道:“刚才对不起,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的母亲听的,我怕她误会你。”

    “好像她们已经在八卦我们了”,我想到了咨询台里工作人员的反应。

    “没关系的,这家医院是我父亲的,她是我的继母。”

    “哦”,我不知道如何接话,咽了口口水。

    “不过她对我挺好的。”

    我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我刚刚也不完全是胡说,你穿这条裙子真的很漂亮,你好像很喜欢黄色的雏菊。”

    “我,我最喜欢百合花。”

    他抬手挠了挠额头,笑道:“是这样啊,原来我们彼此都不太了解。”

    像是触碰到了伤口,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我忙惊的站起来,“怎么了,疼吗?”

    他迅速的放下手,挤出笑容,“没事,你快坐,宁书,这是我第二次和你静静的坐在一起。上一次是我去农村接你的时候,可那次我有些累了,没能用心体会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他说的暧昧而清楚,我毫不留情的反驳道:“师兄,我是有男朋友的,以后请你不用那么关心我了。”

    说完后,我感觉心痛的痉挛。

    他很快接上我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来关心我呢?”

    “我……”

    他扑哧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因为我们不仅是同事,还是好朋友,我说过,我把你当亲妹妹。我一直很想有个妹妹,可是我母亲去世的早,我还没说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你就把男朋友搬出来了。其实我想说,和你静静的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温暖的,纯粹的,很简单,仿佛光阴就这么一寸一寸的幸福的流走了。”

    我羞赧的低下头,是我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了,一个优秀的富家公子怎么会对平凡的女孩动心呢,何况她是有男朋友的。

    “你看过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吗?”他突然问我道。

    我解嘲似的耸耸肩膀,“当然读过,我是文学院的嘛。”

    “范柳原说白流苏是擅长低头的,我觉得你也是。”

    我被他逗乐了,“你还看张爱玲的书。”

    “因为以前在大学里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我常常看到她在图书馆里翻看张爱玲的书籍,我很好奇,张爱玲写的小说是什么样的,喜欢张爱玲的女孩子又是什么样的。”

    “文学院的很多女生都喜欢张爱玲的文字,甚至迷恋。”

    “也许吧。”

    “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和她?”

    “没有后来,我只是好奇。”

    另起的话题就这样终止了,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的余光能瞥见他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于是把头扭到看不到他的地方。半晌,他开口道:“我饿了。”

    “啊,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想吃你熬的小米粥,这要求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我摆摆手,“我现在回去熬,晚上给你送过来。”

    他露出了微笑,“你真的会来吗?我是说你男朋友会介意吗。”

    “没关系的,我们又不住在一起”,我站起了身,对他笑道。

    “宁书,我为你买了一份生日礼物,一直没有机会给你,现在我想送给你。”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淡蓝色的盒子,递给我说:“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我双手接了过来,是一条银项链,心形的淡蓝色水晶吊坠,似曾相识。我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当大学时的一个场景从我眼前闪过的时候,惊讶的说道:“师兄,你知道吗,我曾经在商场里看中这条项链,可是身上没有钱,没想到你送了我一条一模一样的。好几年过去了,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这么巧,你喜欢就好,我也是在商场里无意中看到的,料想你也许会喜欢,就买了下来。宁书,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我咧开嘴笑了,冷不丁的背后传来莎莎的声音,“阿姨说你来了,没想到你厚脸皮的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想跟别人的老公共度良宵吗?”

    “莎莎”,我转过身,双手背在腰间,牢牢的握住项链盒。莎莎捧着一个餐盘,里面放着烤土司和牛油果酱,还有一杯牛奶,秦羽的继母站在后面,依旧不苟言笑,冷冷的注视着我。

    莎莎瞪了我一眼,打开小桌板放到秦羽面前,然后把餐盘放上去。秦羽皱起了眉,“我不想吃牛油果。”

    他的继母温和的道:“小羽,医生说你要补充营养,现在吃牛油果是最好的。”

    莎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瓶奶酪,撒娇的说道:“阿姨,秦羽哥是要吃奶酪和牛油果夹心的,他从小就爱那么吃,在一半土司上面抹奶酪,在另一半上面抹牛油果,然后把两个半边相叠,秦羽哥说这么吃是世间的美味。”

    她边说边熟练的涂抹好果酱,放到秦羽的嘴边,秦羽想也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继母对莎莎微笑,“还是莎莎最了解小羽,你们以后生活在一起的话,小羽可有福了。真好啊,青梅竹马的两个人马上就要结婚了,多亏是莎莎你,如果小羽找了穷人家的姑娘,恐怕都不知道牛油果是什么东西。”

    莎莎抿嘴一笑,“阿姨,你说的我都难为情了,秦羽哥,我妈妈今天买了燕窝,炖好了会让刘姨送过来。”

    秦羽的继母问:“你家还在用刘姨,她都一把年纪了,该换个年轻点的管家了。”

    莎莎笑道:“阿姨说的是,可妈妈恋旧,她是刘姨带大的,有感情舍不得,还请阿姨有空去家里劝劝妈妈。”

    秦羽的继母也笑道:“你不提我这两天也是要去的,你母亲买了一套红宝石首饰,邀我去欣赏呢。”

    “那再好不过了,阿姨正好可以尝尝明前茶,妈妈一直说阿姨最爱喝泉水沏的碧螺春,所以今年早早准备了上好的茶叶。”

    ……

    我木楞的站着,她们二人视我为空气,聊得不可开交,我本在纠结是走还是留,现在看来,无足轻重的我还是自行离开较好。我朝秦羽笑笑,他沮丧的望着我,我有点不能理解秦羽的沮丧因何而起,优越的家境,美丽的青梅竹马,在一般人眼里,他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我闷声朝门口走去,莎莎突然叫住我,“宁书,你要走?”

    我立住脚,朝秦羽的继母鞠了一躬,“阿姨,再见!”

    “站住!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竟然偷东西!”莎莎说着冲上来夺我握在手中的项链盒,细长的指甲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印。

    “莎莎,你在干什么!那是我送给宁书的生日礼物!”秦羽直起身子呵斥道。

    莎莎顿时明白了,却不理会他,擅自打开项链盒,挑着项链在光线下研究。很快,她笑了起来,秦羽的母亲也默契的笑了。

    她讥讽道:“送你一条破项链你就当了宝贝,一看就是廉价的地摊货,真是没见过世面,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什么样的首饰。秦羽哥,你瞧我戴着你送我的高级定制。”

二十三、关于他对我的传闻

    莎莎妩媚的撩起蕾丝薄纱袖子,露出璀璨的玫瑰金手镯,和她白嫩细滑的肌肤相映成辉,秦羽的继母走过来夸赞道:“小羽好眼力呢,这么精致的镯子我还是头次见。”

    “阿姨,你看,这上面用法文刻着字,意思是一生一世,每次戴着这个镯子,我都会想起我和秦羽哥一同去巴黎的日子。”

    “呀”,秦羽的继母感叹道:“那时小羽还在上大学吧,原来很小的时候就懂得浪漫呢。”

    我的脸红的滚烫,双腿因为僵硬而发麻,幽幽的对莎莎说:“莎莎,我以前并不知道你是秦羽的未婚妻,我觉得你误会我了,我和秦羽……”

    “误会什么?”她甩了甩头发,层层的波浪从脖子后面倾泻下去,轻蔑的说:“你值得我误会吗?下等的女人,不过是男人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我眼里噙满泪水,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脏水,难以克制的冲出了病房,莎莎在后面喊着,“宁书,你的项链不要啦!”

    我没有回头,项链盒摔落在走廊里,如同我的自尊,碎的清脆。

    一个人走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搬张椅子坐在煤气灶旁边熬小米粥,水蒸气从砂锅的散气孔中氤氲而上,朦朦胧胧的迷糊了眼前的世界。走了十几公里的路,感觉很疲惫,身心俱疲,趴在厨房的台子上睡了会,醒来时,粥已经熬好了,小猫不知何时爬到我的膝盖上熟睡。

    粥自然是不会给秦羽送过去了,即便他想喝粥,有那么多人为他做,他只需动动口就够了,我努力不去想下午发生的事,自己喝了碗粥,喂了小猫一碗,然后爬上了床。

    睡的天昏地暗的时分,先是手机响了,后来是有人敲门。我趴在枕头下面摸索到手机,“喂。”

    “宁书,我是皓轩,我在门口,你已经睡了吗?”

    “你来了啊,稍等。”

    蓬头垢面的跑到门口开了门,皓轩拖着行李箱兴致勃勃的走进来,我倚在门框上眯着眼睛问:“带行李箱干什么?你打算来常住?”

    “你忘记我明天要去海南了,你住的地方离飞机场近,明天早上我就能多睡一会。”

    我见他满头大汗,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递给他,“白天没听你说你晚上要过来,吃饭了吗?”

    我懒洋洋的随口问道,期待他说他已经吃过饭了,否则我还要下厨为他做。

    “吃过了,有点突发情况,刚子的女朋友正巧来了,我就突发奇想住到你这里,子佩呢?”

    “她,她和男朋友出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皓轩端着水杯坐到沙发里,乐滋滋的说:“要说三月是桃花季呢,周律师最近可走了桃花运,东城法院院长的女儿看上了他。子佩是要多留点心,像周律师这样长的高大魁梧,让人有安全感又会烧菜的男人很讨小女孩的喜欢。”

    “有这回事”,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把前两天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难道是我错怪子佩了。

    “你别紧张,周律师多专情的人,专情也是一个男人的优点。我上次开庭时碰到他,他跟我说了这件事,我替他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让周律师把那姑娘约了出来,我把刚子约了出来,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我想着刚子和周律师一样,都是男人气特别足的那种,刚子也会做饭,篮球打的也好,或许那姑娘不是喜欢周律师,而是喜欢这个类型的男人。结果如我所料,刚子愿意攀上这根高枝,那姑娘也招架不住他的穷追猛打,两人现在打的火热。”

    我惊的捂住嘴巴,“你是说,刚子今晚和法院院长的女儿要住在……”

    “正是,你怕什么?”他明亮的笑起来,“我觉得是件好事,如果刚子和她成了,以后我在江城就多了一条人脉。”

    “如果刚子和她成不了呢,那院长会不会怪罪于你,你岂不是弄巧成拙。”

    “就算成不了也正常,男欢女爱本来就需要双方情愿,我只是红娘,帮孤男寡女牵线搭桥而已。”

    我叹口气,“皓轩,你这么做真能得到好处么?”

    “不一定吧,但做律师不是什么都向眼前的利益看齐的,你想做的,不想做的都得去做,我和刚子兄弟一场,也许他飞黄腾达了不会忘记我。”

    “她长的漂亮吗?刚子喜欢她吗?”

    “唔,长的不难看,和刚子之前的女朋友相比,要漂亮一点点,但刚子应该更喜欢之前的女朋友多一些。”

    “刚子为了她才跟女朋友分手的?”

    “算是吧。”

    “非得用这样的办法吗?”

    “刚子想留在江城,一个从异地县城里走出来的程序员,要在这个城市立足有多艰难,而那个姑娘,她什么都不缺,她缺的只有爱情,他们的结合是各取所需。”

    “噢”,我并不认可的应了声。

    “你在担心我会不会选择这条路?宁书,我说过你是我的整个青春,我会对你永远不离不弃”,他张开双手抱住我,“这个城市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没有人能帮助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变坏了,变龌蹉了,但我对你,宁书,我对你的心是跟当初一样的。”

    泪水如穿了线的珠子从脸颊往下流淌,憋在心里的话泄闸似的冲了出来,我呜咽着说道:“皓轩,今天我被同事羞辱了,她说我是下等的女人,她凭什么这么说我,难道是因为她比我有钱吗?钱又不是万能的,为什么要用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皓轩拍着我的后背哄我,“别哭了,宁书,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们也会有钱的宁书。”

    我愈发哭的泣不成声,皓轩紧紧的抱住我,吻我脸上的泪水。他把我抱到床上,在一种失落依赖,孤注一掷和迷茫徘徊的情绪当中,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没有我幻想的洞房花烛夜的浪漫,也没有失去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的无助感,似乎自然而然的,这一切发生了,我们通过这种方式来抱团取暖,慰籍孤独的心。原来很多事情等不到你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慌乱的。

    隔天一大早,皓轩去了海南,我又开始了迷迷糊糊的一周。报社市场部去华天律师事务所签了合同,系列报道的事总算定了下来,主编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我交上去的大数据分析报告居然没被要求返稿。他吩咐我把主要精力投入在系列报道上,近期没有采访任务。

    而华天律师事务所的意思是报道不着急开始,等刘主任从海南回来后再做定夺,导致我从忙的像无头的苍蝇到闲的无聊。秦羽和莎莎依旧没来上班,香芹姐散播的谣言是秦羽和莎莎在准备结婚的事,我一下子成了他们口中和秦羽暧昧不清之后被抛弃的女人。

    人无聊的时候更容易精神脆弱,周三的午后,报社里的同事照例开始下午茶。听闻他们的窃窃私语声,我便无心参与,趴在咖啡和蛋糕飘香的办公桌上把玩手机,然后拨通了皓轩的电话。

    “宁书,怎么了?”

    他一开口即说出这句话,语调上扬,“怎么了”真是一个简单而微妙的词语,通常出现在最亲近的人之间的对话里,饱含着令人心悸的关心。

    我顿时沉溺在皓轩的声音里,没话找话说道:“我没事,就想问问你在那边好吗?”

    “我给你发了电子邮件,你没收到吗?”

    “我今天没开电脑,难得上班时有不上班的氛围,我趁机偷偷懒。你在干什么?”

    “我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阳光蓝天白云,还有比基尼美女。”

    我嗤笑了一声。

    皓轩问:“你竟然不吃醋?”

    “我吃醋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心情,而让你得了便宜。”

    我歪着嘴巴抛出这句话,心头酸溜溜的。

    “好啦,骗你的,我中午陪殷老板喝了不少的酒,现在每个细胞都泛着酒味,希望借助阳光的力量,快点把酒精蒸发掉。”

    “你不是去海南开庭吗?殷老板是谁?”

    “庭已经开完了,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人,我们统称为‘老板’。”

    “搞不懂,你们陪他在海南游山玩水?”

    “可以这么讲,但是一个称职的律师就算游山玩水,也要和案源扯上关系。殷老板贪酒,可刘主任年纪大了,并且还没有下一代,所以把殷老板五脏六腑伺候舒服的任务只有交给我,一不小心我就喝多了。”

    “我没听出来你喝多了。”

    “我的潜意识能力很强。”

    “指的是什么?”

    “我在喝醉的状态下,也可以保持表面的平静,免得丢人现眼。”

    “你以前没有这样的本领。”我回想起毕业前夕皓轩喝的酩酊大醉的模样,依偎在我怀里,像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是做律师后才锻炼出来的,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我对皓轩把现在和以前作比较的做法很敏感,突然很想挂掉电话,蹦出一句,“那你现在每次说‘我爱你’的时候,也不是情到深处,而是你想说而已喽。”

    “宁书,你在咬文嚼字,我困了,让我休息会吧。”

    他先我一步挂掉了电话,我的心情比打电话之前更糟糕了,仿佛是个不知所措的傻子,呆呆的盯着手机屏幕。回过神后,打开电脑看皓轩发来的电子邮件,是一张他穿着沙滩服,手拿啤酒,和穿金戴银的红男绿女在游艇上合影的照片,下面附加了一句话:宁书,我也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感觉。

    皓轩是有多渴望挤入有钱人的行列,我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脑,无所事事的伏在桌子上。

    “宁编辑,今天不出去跑采访?”

    我瞟了说话人一眼,是赵柯。

    “今天没事,你也没出去?”

    “搭档不在,我也很空”,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平静的说:“下去喝杯咖啡?”

    “办公室里不就有咖啡”,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撑住脑袋,懒洋洋的说道。

    “这里太吵了,我们还是下去吧,你帮了我亲戚的大忙,我请你喝杯咖啡你都不赏脸。”

    “赵叔的事还没有眉目,等办妥了你再请我也不迟。”

    “择日不如撞日,你宁书办事我放心。”

    我扭过脸,微笑着迎上他的笑容,“好吧,我们走!”

    和赵柯并肩走到写字楼旁边的蛋糕店,点了两杯美式咖啡和两份提拉米苏,然后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赵柯问:“怎么点了美式咖啡,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卡布奇诺吗?”

    “你用统计学的观点来判断女人,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他哈哈笑起来,“我不懂女人,又平庸无奇,爱情之路却顺风顺水,可是有的男人得到了老天爷的万般恩宠,却偏偏得不到心爱的女人。”

    我警觉的竖起了耳朵,“你在说……?”

    店员端来了咖啡和蛋糕,她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惊讶的对我说:“呀,小姐,你又光顾小店了,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帅哥呢,好久不见他了,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

    这时我才意识到,要自己承认秦羽有女朋友是艰难的一件事。

    “他有女朋友了,马上要结婚了。”赵柯对她笑笑。

    “这么快呀”,她惋惜的说:“颜值高的男人就是这么抢手呢,我们店里的小姑娘可有得伤心了,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兼店员,以后常来噢。”

    她走后,我一下子忘记了刚才说到哪。

    赵柯喝了一口咖啡,故作漫不经心的说:“我们想的是同一个男人。”

    我慌乱的朝窗外望去,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咖啡杯上,宽大的罗兰紫马海毛袖子铺在桌面上。

    “你是不是常常会想起他,按照常理你应该用这些时间来想念你的男朋友。”

    “我……”

    “你不必在我面前证明你对男朋友的忠贞”,赵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推到我的面前。

    是一个淡蓝色的首饰盒,我的直觉对我说,他不仅仅是邀请我喝咖啡的。

    “秦羽给我打了电话,我早上去了趟医院,取回来这个,他说这是属于你的。”

    我迟疑的伸出手,不知道该收下还是把首饰盒推回去。

    “唐代有位叫张籍的诗人,写了一首诗叫《节妇吟》,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所以,宁书,你就收下吧。”

    赵柯发挥了他伶牙俐齿的风格,找了台阶给我下,我一言不发的把首饰盒挪到眼皮底下。

二十四、报社的转编会议

    “我和秦羽在你没来报社之前就已经是搭档,大概两年多后,听说他打算离开报社,回家接手家族企业,在这里虽然工作稳定,但终归是家小报社,管理混乱,鱼龙混杂。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他最后竟然没走,然后你就进来了,他开始找各种理由默默帮助你,我宁愿相信你是他的小师妹,而不愿承认他是为了你才选择继续留在报社的,因为后面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我淡然一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我能抽烟吗?”

    “不介意。”

    他点上一根烟,表情里满布骄傲和任性,大概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共同气质,然而我一直拒绝融入这种气质中,在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里胡乱的游荡,不像学生,也不像职场新人,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秦羽迷恋的。

    “报道写多了,习惯了钻牛角尖”,赵柯吐了个眼圈,“我想来想去你什么地方令秦羽着迷,却始终想不明白,论相貌和身材,你不及莎莎,论才华和能力,报社里才女比比皆是,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

    他忽然笑道:“我应该写份婚恋报道,以你们为模版。”

    我不愿在此问题上纠缠,顾左右而言他,“秦羽的伤还好吗?”

    “身体上的伤无大碍了,但心里的伤是愈来愈严重了。宁书,你想没想过,距离会产生美?”

    “你是要我辞职?”

    “或者让秦羽辞职,但似乎你辞职更现实一点,你们两个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既然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是有……”

    “不要再无力的强调你是有男朋友的,一个优秀帅气多金的男孩对女孩子有致命的吸引力,和她有无男朋友没有关系。宁书,你对他有好感是正常的,重要的是你要把感觉遏止在萌芽里。”

    “你靠什么断定我对秦羽有好感?”

    “如果你对他没有感觉,被他的家人羞辱后,你应该只有愤怒,可现在你的脸上,明明满是悲伤,因为你在乎他。”

    我吃了一口提拉米苏,是苦的。

    “我知道了,可是我需要这份工作来养活我自己,容我想一想。”

    “如果只是钱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愣了愣,“你是来充当说客的,是莎莎?还是秦羽的母亲?”

    “我是充当道理的说客的,别忘了,张籍在《节妇吟》的最后写的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低头看着秦羽送我的首饰,赵柯是让我去和秦羽说清楚,但是我的心里明明没有“恨”啊,也许和皓轩早点结婚就好了。

    “我很快要和我男朋友结婚了。”我对赵柯说道。

    他笑的一脸怀疑,“结婚这种事,往往从男人口中说出来才是百分百的确定,换作女人的话,通常只是个美好的愿景。”

    我愣住了,像是被别人猜中心思似的慌张。

    又过了几天,刘主任和皓轩从海南回来了。皓轩第一时间来找我,在我的身上尽情发泄他的思念,男女之间跨过了那道坎,谈精神仿佛有些矫情了,于是像原始动物般,有种筋疲力尽的凄凉。

    我呓语似的说了句,“皓轩,我们早点结婚吧。”

    他趴在枕头上“哦”了一声,再无他话。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等着等着泪眼婆娑,微风吹起纱窗,扭头望向窗外,柳树的枝条在曼舞轻扬,茂盛的成片在空中飘摆,心都被掏空了。

    我而此时,我竟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秦羽,在我的男朋友躺在我身边的时候,他的温暖像一团火在我的胸口燃烧,把我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解救出来,给了我生的希望。那是一种矛盾交织的心理,奇怪而带着罪恶,好在困意袭来,耻辱的负罪感很快在梦中得到了消释。

    隔天上班的时候,华天律师事务所的内勤曾雅给我打来电话,传达了刘主任的意思,华天律师事务所要到人才市场招聘一名律师,希望我能参与。拿人家的手短,我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况且消极怠工了这么久,是该打起精神工作了。

    我赶到人才市场,看到一个摊位后面拉着“华天律师事务所”的横幅,谢道韫谢律师,皓轩,还有曾雅坐在里面。谢律师的身姿比我上次见到她时更妖娆,化着含情脉脉的妆容,和皓轩在轻声说笑着。

    我低头走过去,皓轩忙站了起来,说:“你来啦。”

    谢律师也站了起来,优雅的拖出一把椅子,邀我坐下,“宁编辑,烦劳你在上班的时候跑过来,听说你要为所里做系列报道,所以还是了解一下我们所里的日常工作比较好。”

    她前半句在说麻烦我了,后半句的意思这是我应该做的,严而不威,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话语艺术。我客气着坐了下来,坐在她和皓轩中间,他俩闭嘴不再交流,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横插了一脚,搅乱了他们的兴致。

    放眼望过去, 摆摊招聘是个醒目拉风的活,特别是在其他的企业要么要求本地户口,要么规定专业必须对口,要么只提供操作工、修理工这些技术职位的情况下,华天律师事务所摆着的一个大牌牌就显得格外扎眼:实习律师一名,专业背景不限,学历不限,男女不限,工资待遇面谈。

    这几年,全国各大院校广开法律班,硬是把一个“精英化”的教育变成了“平民化”,使得这两年法律毕业生奇多,再加上很多其他专业的学生也去考司法考试,导致了满大街的“准律师”,到处都是“法律工作者”。那些本来想另谋其他工作的求职者,看到我们这里不仅没要求硕士学历,也没要求科班出身,纷纷围了过来,场面乱哄哄的。

    曾雅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宁书姐,要不要坐到后面来?”

    曾雅作为华天律师事务所的内勤,因为近期经常与我联系,一来二去,我们就相识了。她比我小两岁,大专毕业后便在所里做内勤,性格同她的长相一样,很讨喜。

    我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和曾雅坐到后面,谢律师和皓轩坐在桌子前。我不坐在他们旁边后,他们又开始聊开了。

    谢律师点上一根烟,皓轩说道:“谢姐,我也抽一根。”

    谢律师笑笑道:“我眼皮眨了几下,一没留神,你烟瘾这么大了。”

    皓轩啪嗒一声点燃烟丝,贪婪的狠狠吸了几口,“在你手下干活的人,都要变的。”

    “是啊,时光如驹,该找个小师妹让你****了。”

    皓轩应道:“那得谢谢前辈,惦记着为我找个使唤丫头。”

    他们俩全然不顾我和曾雅在场,投入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贫着,来面试的人无人入了谢律师的法眼。这就好比找男朋友相老公,嘴上说没要求的,往往心里是最挑剔的。

    已近晌午,谢律师发话下午还要守在这,曾雅只好去买盒饭,这时来了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子,一脸梨花带雨,她说她是来咨询的,不是来应聘的。

    谢律师没有打发她走,职业性的笑道:“请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女子忍着抽涕,慢慢平静了下来,有条不紊的讲起她的遭遇,听上去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极强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清晰的逻辑思维,他们很快明白了她想求助的问题。她说她和她的丈夫在大学校园里相识相恋,毕业后一起找工作,一起买房,而后成家,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可正当丈夫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一个妙龄女郎介入到他们美好的生活里,把她的丈夫迷的神魂颠倒,现在他提出要和她离婚。

    皓轩打断她的话,询问她是不是咨询财产分割的问题,她却不给皓轩插嘴的机会,滔滔不绝的诉说丈夫的种种恶行。

    等她好不容易说完了,皓轩问道:“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女子擦了擦眼泪,“我不想和他离婚,我不在于他犯下的错误,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我们要是离婚了,我的女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怎么可以没有爸爸……”

    我不由生出了恻隐之心,皓轩继续问:“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你能不能做我的代理律师?我丈夫找了律师,那个律师为了赚钱,丧尽天良的极力要拆散我们,你也是律师,你可不可以找我的丈夫谈谈?你的话我的丈夫肯定能听进去,也许你的帮助就能挽回我的家庭,谢谢你了!”

    她的一番话令皓轩哑口无言,他拿眼睛征求谢律师的意见,谢律师小声说道:“成人之美是一件积德的事,谁让你看上去那么有亲和力,举手之劳,你试试看吧。”

    然后她调过脸对我挤挤眼,“我们的婚姻家庭心理咨询室要发挥作用了。”

    皓轩递给女子一张名片,“你到所里来找我吧,我们再详细谈一下。”

    这个自称叫罗兰的女子感激的应着,拿起名片起身走了。

    又等了一会,谢律师依然一无所获,来面试的她一概都看不中。我和曾雅正说笑着在招聘市场都能撞上案子,一个年轻的女孩映入我们的眼帘,带着春日暖暖的柔美气息,我忍不住抬起头细细打量她。

    她的身高该有一米七以上,一头松软的乌发及到腰部,身穿当季流行的印花绒衣,浅黄色的短裙下是细细长长的腿和一双精致的齐踝短靴,她不急着介绍,双手交叉垂在身前,直直的盯着我们微笑。

    曾雅咬着我的耳朵说道:“这姑娘长着一双桃花眼,勾人的。”

    我把食指竖在嘴唇上,让她不要瞎说,看上去谢律师对这位姑娘趣味盎然,不痛不痒的问了几个问题,扭头问皓轩:“沈律师,你看让这姑娘做你师妹怎么样?”

    也许是先入为主,这位姑娘在我看来,流淌着一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左挑剔右把关,搞到最后我们是选美来了。

    大概皓轩清楚谢律师是假装想听听他的看法,实际上主意已定,于是说道:“谢姐说好即是好的。”

    年轻的女孩得知华天律师事务所录用了她,大大方方的朝皓轩伸出手,“师兄你好,我叫乔苗苗,你可以叫我苗苗。”

    好嗲的名字,我想着,起身走到皓轩身旁,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皓轩抿起嘴唇挤出一个笑容,“你好,我叫沈皓轩。”

    “嗯,那我以后叫你皓轩师兄。”

    “呵呵。”

    乔苗苗调皮的歪着脑袋甜笑道:“我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的吐字发音很有意思,像是含着跳跳糖,一字一字的向外蹦。从她的身上传来少女气息浓郁的草莓味香水,和皓轩站在一起,他们如同完美的璧人,我的心莫名的咯噔一下。

    回程的路上,我们坐在谢律师的越野车里,乔苗苗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扭过头向谢律师介绍自己,酒窝在透亮的白皮肤上深陷。

    曾雅伏在车窗上,无聊的嚼口香糖,我不解的问皓轩:“华天这么大一个所,要招实习律师,在网上发一个招聘信息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亲自跑到人才市场来?”

    皓轩用手遮住嘴巴,小声说:“这是给刘主任找助理,见了真人谢律师才放心。”

    “谢律师招的助理刘主任会满意吗?你们说是要实习律师,可她连司法考试也没有通过,怎么做助理。”

    皓轩耐人寻味的拉高嘴角,“谢律师的眼光不会错的,要不她能做合伙人。”

    曾雅听到我们的谈话,叹气道:“要说我只配做内勤呢,那天刘主任只夸了谢律师的女助理会洞察人心这一句,谢律师就命令我张罗着到人才市场招人,律师果然心思缜密啊。”

    他俩笑开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上次采访刘主任,听说他有女助理,为什么还要招一个?”

    “那个助理业务能力强,但是带不出去啊,男人嘛,有了钱就想着买房,买车,妻妾成群。”

    曾雅笑着朝空中吐出一个泡泡,皓轩提醒她道:“你嘴巴再这么碎,小心早晚丢了工作。”

    我恍惚有些懂了。

    从人才市场回华天律师事务所的半路上,谢律师绕了一点路,将我在报社门口放了下来。赵柯见我回来,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宁书,我有话跟你说。”

    “是不是想问我辞职的事考虑的怎样了?”我把包甩到座位上,佯装微笑问他道。

    他难为情的笑道:“被你说中了,你打算……”

    这时主编的声音响起,“宁书,你回来啦,一切还顺利?”

    “今天是华天律师事务所去人才市场招聘,碰巧遇到一个市民咨询婚姻家庭的问题,如果咨询人同意的话,我准备进行后续的跟踪采访。”

    主编赞许的点点头,对我和赵柯说道:“明天下午两点开大会,对候选转编人员进行投票,事关重大,你们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宁书,你去公示栏上写通知,小赵,你打电话给秦羽,让他明天来开会。”

    主编说完转身欲走,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让秦羽告知一下王莎莎,他们俩人都要来。”

二十五、再次的相逢

    赵柯应了声,“遵命,领导!”

    “臭小子!”

    等主编走远,赵柯面对我,未待他开口,我先说道:“赵叔的事,我男朋友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了,走的是法律援助的程序,不收律师费的。”

    赵柯的喉结剧烈的滚动,我的话呛到了他,他一时无法开口,咬着嘴唇说:“宁书,我个人并不讨厌你,甚至我对你怀有同事间的感情,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我把工作证“啪”扔到桌子上,压抑的挫败感在胃里翻江倒海。

    “宁书,你别这样”,他用力拽着我的胳膊,我半个身子倒到他怀里。

    远处,香芹姐的笑声传来,“这春天呐,小姑娘的桃花运络绎不绝,长的漂亮有什么用呀,能把男人迷的团团转才是真本事,哎,伊月,现在你的追求者有几个呀?”

    之后是伊月和香芹姐的嬉笑打闹声。

    赵柯迅速放开了我,我拂了拂额前的刘海,“指桑卖槐呢,长话短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秦家给的钱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二十万,如果你嫌少,跟我说个数,我去转达给秦羽的母亲。他母亲承诺了,钱不是问题,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

    “你不是在讲故事吧,听上去很狗血。”

    “这是真的。”他一脸严肃。

    “赵编辑,你吓到我了。”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宁书,别让我难做人,我也是受人之托”,他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左右为难的样子,“反正明天秦羽要来开会,你们再商量商量,你辞职或者他辞职,你跟他讲清楚。”

    我瘫软到椅子里,不知是畏惧还是受到了羞辱,后背被冷汗浸透,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秦家步步紧逼,将我困在无路可走的悬崖边上。

    沉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我刚吃好午饭坐在座位上打盹,听说秦羽和莎莎开了一辆跑车来。他们人还没到办公室,就有同事在格子间里夸张的叫着,“秦少爷和少奶奶来了,有谁想下去坐坐他的新车,顺便敲他一顿晚饭,怎么也得去香格里拉吧。”

    马上有同事回应道:“就是,上次去月光小镇,秦少爷半路就跑了,我们都以为他去会女朋友,没想到他的女朋友竟然是莎莎啊。”

    “是啊,莎莎好肚量呢,人漂亮性格开朗,家里又有钱,据说那辆跑车是莎莎的嫁妆。”

    “有什么稀奇的,他们两家是世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女婿等于儿子,儿媳妇相当于女儿,哪还分什么彼此。”

    “你们不要你一句我一句的公开议论了,有人听着伤心呢。”

    “宁书才不会伤心呢,她肯定清楚自己是配不上秦羽的,他们那种富家公子和富家千金的生活,我们普通人怎么高攀的起,连嫉妒都没资格,唯有羡慕的份哦。”

    “宁书的男朋友是大律师,她有一个厉害的男人就够啦。”

    说着,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香芹姐站出来阻止道:“好啦,你们不要欺负宁书了,宁书,快去煮咖啡吧,别忘记放投影仪。”

    我几乎逃似的冲出了办公室,一个人躲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清静。会议室后面是住宅小区,有个老人在院子里晒被子,她拿着藤拍在被子上不断拍打,阳光暖绵绵的围绕在她的周围,她脸上挂着笑容,惬意的享受着慢悠悠的生活。

    我看的入了神,直到听见脚步声靠近,一看手表已经过一点半了。慌忙打开笔记本电脑,正准备输会标,脚步停住了,熟悉的气息从身后飘来。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会是他吗?

    “咖啡煮了吗?我来帮你输会标,你去煮咖啡。”

    他的声音很柔和,如同美妙的天外之音,温和的窜进我的心里,我忍不住有回过头看看他的冲动,然后一脸阳光的跟他打招呼,“嗨,师兄,你的伤好了吗?”

    可是我倔强的沉默着,像有只手在牢牢抓住我的脖子,一遍一遍的对我说:“宁书,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我的情绪从激动变得黯淡,冷漠的拒绝他,“不用了!”

    “宁书,你怎么了?”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问。

    我往左边移动身体,像发怒的小狮子一般,用力甩掉了他的胳膊,“你不用管我!”

    “宁书!”

    “你不是要同莎莎结婚了么,请你不要再来关心我了,我受不起你的照顾,秦少爷!”

    鼠标摔到了地上,我望了他一眼,然后俯身去捡。豆大的泪珠子瞬间从眼眶里往外涌,只那惊鸿一瞥,他的伤心欲绝和痛苦万分的神情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的刻在我的灵魂里。

    可是,我为什么要哭呢,他说过他是把我当妹妹的。

    我哭了会,擦干眼泪站起来继续干活,他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看我,我想我的样子肯定狼狈至极。

    莎莎走进了会议室,学着主编的样子检验会议桌的干净度,横眼剜秦羽道:“你仍然放心不下她?怎么,要帮这个没用的女人一辈子吗。”

    “我是来向宁书告别的,开完这次会,我就准备辞职。”

    “你想好了?”

    秦羽点点头。

    莎莎释然的笑了,“也好,快刀斩乱麻,省的拖泥带水,你走了,我也不必再留下来。不过宁书,我会来给你发喜糖的。”

    “莎莎,我祝福你们!”

    也许莎莎没有料到我并未和她反目成仇,嗤之以鼻道:“宁书,不要装的楚楚可怜。”

    “莎莎,我没有在装,我跟你解释过,我没有动过和你争抢秦羽的心思,我是有男朋友的。”

    “宁书,你可不能怪我,我开始以为秦羽对你只是逢场作戏,自古风流才子多情,后来才意识到他对你动了真情。不过没关系,你得到了他的心却得不到他的人。”

    秦羽生气的说道:“莎莎,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怎么了,敢做却怕被别人说了!”她面对我讥笑道:“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么,单枪匹马给报社拉了一笔大生意,可你是不是忽略了这并不是你的功劳,你得感谢秦羽,他可怜你。全城的精英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秦羽认识的刘主任,那是报社给秦羽面子,秦少爷啊,以他的家庭背景,他到哪里不能发展,心甘情愿的埋没在这破报社里,为什么呀。”

    她用指尖勾住我的下巴,挑衅的问:“是为了你宁书吗,我真的不希望听到这样的答案。”

    我倔强的侧过脸,望着落地窗下的车水马龙,密密麻麻,像无数只蚂蚁在我的心口乱爬。

    “其实你什么能力也没有,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依仗这个男人,刘主任作为回报,在报社里投点无关紧要的广告,你却当了真,宁书,我不知该恨你有心机还是该骂你愚蠢!”

    这时,走廊里陆陆续续响起脚步声,秦羽把莎莎强行拖到座位上,主编带着大批人马走了进来,用洪亮的声音宣布,“都静一静,开会了!”

    鸦雀无声后,他首先把大家最近的采访成绩做了个总结,并且特地说明了我拉来广告的事情,然后开始发放转编候选人投票表。

    主编强调道:“候选名单是经过报社领导层慎重考虑过的,请大家认真对待!”

    我接过投票表,赫然发现我的名字写在上面,要说不开心显得太矫情,可也不是很开心。我真的如莎莎所说的一无是处吗,真奇怪,当初我和秦羽说起小路转编制时,他说努力工作是不够的,后来他却鼓励我,一个女孩子努力工作会有意外的收获。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我宁书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我望向秦羽寻求答案,他似乎丝毫没受外界的影响,在投票表上仔细的涂画着。我犹豫的转动签字笔,最后跳过自己的名字,选了其他的同事,心里憋着一股不甘心的气,等秦羽走后,我一定靠自己的实力得到大家的认可。

    会议很快结束了,每个路过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微微笑。

    小路说:“宁书,我可选你了,还上次我把你扔在农村,你没告发我的人情。”

    香芹姐拍拍我的肩膀,“丑小鸭终于要熬出头了,以后多帮我儿子写写作文。”

    小吴开心的朝我做胜利的手势,“十拿九稳了,回头请客啊。”

    赵柯等无人后,磨蹭到我的面前,“宁书,看来你转编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我何德何能,多谢大家的投票了,赵编辑,你是又来劝我辞职的吗?”

    “哎呀,秦羽想的比我周到,他抢了先机,你就留下来准备好好做你的正式工吧。对了,晚上他在香格里拉请大家吃饭,你去吗?”

    我淡然一笑,“你说呢。”

    下班后,同事们成群结队的去赴秦羽的约,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倒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那个将星星比作大草原上骏马的男人会同上次一样,离开热闹的人群,独身来办公室找我吗。对我说,宁书,我不喜欢蹦迪,我们去吃夜宵吧。

    我对着玻璃,笑自己痴心妄想,笑自己面对他时冷漠,和他分离后却又无尽的思念。

    原来我是无比渴望与他相处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我找不到给自己解释的答案,裹了一条流苏披肩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醒来时,冻的喉咙发痛,饥肠辘辘,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他没有来,他应该不会来了,他的座位上空空荡荡,仿佛他从来没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春末夏初的清晨来的格外早,刺目的光线捣乱了我的梦。梦里出现了许多的人和事,稀奇古怪的场景,梦到明树和子佩结婚,我和莎莎做的伴娘,我们在青草地上跑着笑着,踩碎了金黄色的野菊花,突然莎莎哭了,哭的悲伤哀怨,我们哄她哄不住,她一直伸手叫着,“你快来呀,你快来呀……”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从远处模糊不清的七彩光圈里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压迫的我停止了呼吸,瞬间跌入进万丈深渊里。

    “啊!”

    抱住的是枕头,原来是一场梦,头皮湿乎乎的发烫。我勉强舒展四肢,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脑袋发胀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开门,继而是箱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爬起来打开房门,是子佩,正小心翼翼的脱鞋。

    “子佩,你回来了。”

    她受了惊似的身体抖了一下,“神神叨叨的!吓死我了!”

    我和她四目相对,两人都扑哧笑了,像是一笑泯恩仇,她出走之前的不愉快统统抛到了脑后。

    子佩的面色苍白,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长风衣,袖子挽的老高,衣领和下摆皱巴巴的,上面还粘着类似泥土的污渍。头发油的发亮,随意的扎在耳后,看来是有好几天没洗了。

    “你去哪了?我刚才做梦还梦到你了。”

    她无精打采的回我,“唔,你醒的够早,没吵到你吧?”

    “我早醒了,你去哪了?”

    “我去哪有那么重要吗,这不,被你的梦给召唤回来了!”

    她把脏兮兮的短靴扔到地上,趿拉着拖鞋从我面前飘进厨房,抓起一瓶牛奶咕咚咕咚的往胃里灌,口中嘟囔着,“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你昨晚喝酒了?满身的酒气,睫毛膏都结成苍蝇脚了,脸上的粉扣下来能摊一张饼,一看就是泡夜店的。”我双手交叉在胸前,哈欠连天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我昨晚是喝酒了,不过不在夜店,在我男朋友家里。”

    我激动的脱口而出,“你和明树和好了!”

    子佩白我一眼,“请就此忘记这个人的名字,我说的男朋友是我的现任,现任,懂么,他叫于大伟,英文名叫david,是一个企业家。”

    我呲着牙齿表示质疑,“有洋名的不是流行叫ceo吗,他多大年纪?”

    “你管的着么,多大年纪也比周明树强。”

    “这可是你主动提起他名字的啊,说明你心里还有他。”

    “得了吧”,她把我昨天吃剩下的面包翻出来啃,“别老审问我,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你怎么从da……从你男朋友家回来了?他人呢?没送你回来?”

    我提到david这个名字就满心别扭,子佩狼吞虎咽的吃着,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猜我昨天碰见谁了,我看到刚子了,他好像换了女朋友,比之前那个漂亮,嫩胳膊细腿的,像只纯情的小白兔。”

    “我知道,那个女的的父亲是法院的院长,刚子为了她把之前的女朋友甩了。”

    “哇塞,刚子可以啊,他竟然坐上了法院院长乘龙快婿这条船,看不出来啊。”

二十六、招聘乔苗苗的目的

    我抓了抓头发,撇嘴道:“本来这女的对明树穷追猛打,可明树对你忠贞不二,让刚子钻了空子,这男人与男人放在一块一对比,优劣立马见分晓啊。”

    “少在这胡咧咧,宁书,我再次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提这个男人的名字啊。”

    “好吧,你就作吧,对门的老太太来问过我好几次明树的电话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捂着不敢给。”

    “你给啊,干嘛不给,他要是飞黄腾达了,我祝福他!德性!”

    子佩不在乎的甩出这句话,然后去房间换衣服。我这才意识到还没问清楚她和那位来历不明的david到底怎么回事,可已近八点钟,得去上班了,只能晚上回来继续拷问她。

    冷不丁的,她在房间尖叫道:“死宁书,干嘛把猫放我床上!鸠占鹊巢,我还怎么睡觉啊!打死你这只猫!打死你!”

    小野猫嗖嗖的从门底下溜了出来,我吓的赶紧关上房门换衣服走人。

    皓轩发来短信说,那天在人才市场碰到的罗兰来找过他了,他约了罗兰的丈夫见面,在和罗兰丈夫通电话的过程中,他觉得事实情况并不像罗兰描述的那样,现在征得了她丈夫的同意,报社的记者可以到场,只要隐姓埋名不当场摄像即可。

    反正我最近的任务就是跑华天律师事务所这个点,既然有新闻价值,我定是要去的。

    见面时间约在下午一点钟,草草吃了午饭后,我坐上公交车赶往华天律师事务所。花红柳绿的南方城市正迷醉在棉花糖般的暖阳里,柳絮漫天的飞,在天与地之间若即若离。

    子佩回来了,我又有伴了,暗暗的笑出声。在公交车等红灯的时间,我无聊的盯着马路对面的高档商场,里面的商品贵的出奇,我花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起一双打折处理的鞋。

    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细看之下,发现是莎莎。她正挽着一个女人的胳膊,边走边说笑,女人把一只手搭在莎莎的手背上,爱怜不已的样子。女人保养的很好,外表约莫四十多岁,戴着墨镜,看她的神情,该是莎莎的母亲吧。

    不对,这是秦羽的继母啊。她们的身后跟着两个拎包的随从,大包小包的塞在手中,导致他们走起路来像横行霸道的螃蟹。这么多东西,是去采购结婚的物品么。

    我情绪化的一阵失落,尽力把秦羽的模样从眼前赶走,然而挥之不去,他就在漫天柳絮里对着我微笑。

    失魂落魄的到达华天律师事务所,我很快在婚姻家庭**咨询室中见到了罗兰口中,这个想抛妻弃子的男子。男子很瘦弱,文文静静的,待人很客气,言语也不多,很难让人把他和罗兰的描述联系到一块。虽然遇到过很多外表和行为大相径庭的男子,可是这一位,却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温和的气质。

    他礼貌的邀我坐下,“你就是报社的宁记者吧,我是罗兰的丈夫,你好。”

    我含笑道:“你好。”

    “听沈律师说,你对我和罗兰的离婚案件感兴趣,其实我自己也希望你们媒体能做出一些客观的宣传,引导像我这样犯过错误的男人和被错误伤害过的女人正确看待婚姻,不要再借家庭的名义彼此折磨了。”

    他说的极其诚恳,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皓轩事先酝酿好的话语像是不知从何讲起,只淡淡的道出一句:“你打算和罗兰离婚?”

    “你是来劝和的吗?不用费口舌了,居委会主任,妇联主席,司法部门的人民调解都找过我,罗兰把所有的部门都跑遍了,她不嫌丢人,要把事情闹大就让她闹吧,她闹的越大,我的罪恶感就越少。”男子若无其事的说着,看来他真的无所谓了。

    “我听说,你们的感情出现问题,是因为……”

    “对,是因为我出轨了,我是做产品推广的,和一个女客户长期接触,久而久之产生了感情,她给了我我在婚姻里已经看不到的激情。可是有一天,我和她两个人坐在沙滩上看日落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妻子,想到了我们的女儿,我想回家了。”

    “你主动告诉罗兰你出轨的事实?”

    “我主动告诉了她,我也主动断了这份不伦之恋。我请求罗兰的原谅,那个时候我希望我可以得到她的谅解,我们能够重归于好。”

    皓轩不解的看着男子,“那罗兰的态度是什么?她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表面上是原谅我了,可从那之后,她时不时的拿这件事来挖苦讽刺我。她生病了,我做饭给她吃,她拿起来就往门外扔,说我烧的菜肯定是外面那个女人爱吃的;她过生日,我给她送花,她嘲笑我怎么不去送给外面那个女人;她不准我把衣服放到橱子里,说我的衣服上有外面那个女人的味道。沈律师,我要和她离婚,是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努力让自己忘记过去,可是‘外面那个女人’无形中已经填满了我们的生活,每天在我的耳边折磨我,刺激我。”

    皓轩沉默了,我感到很震惊,男子说的这些,是我从不曾预料到的。

    半响,皓轩呢喃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谢谢你,沈律师,谢谢你作为一个局外人,能看懂我的无奈,我的妻子却永远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她温婉大气的模样,贤惠能干,孝顺父母,相夫教子,是百里挑一的好妻子。”

    男子苦笑着,“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造成的,可这几年不堪的生活,该赎的罪我也赎了,我没有资格去说自己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如果婚姻让彼此都不再开心,成为彼此痛苦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坚守下去,沈律师,你说呢?”

    皓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哑口无言。

    “沈律师,那你忙着,我先走了”,男子起身同皓轩握手,“必要的时候,我们只好在法庭上相见了。”皓轩把男子送了出去,我独自待在**咨询室里,感慨万千。好一会儿,皓轩走进来关上门,面露难色,“宁书,我遇上了一起棘手的案件。”

    “唔,罗兰既然请你们做代理律师,说明她是做好离婚的心理准备的,事态发展超乎我们的意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分析的对,可是当事人对律师不诚实,是令人懊恼的情况”,他叉着腰掐了掐鼻梁,“不过主要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是我忽略了换位思考是律师的大忌这一点。”

    “皓轩”,我忍不住站起来,“你不要太自责了,这个案件不是你和谢律师一起办呢,说到底,你现在是实习律师。”

    “实习律师没有眼力见,也许就没办法在这个所里转正了。”

    “转正?”我想到了什么,对皓轩说道:“昨天报社开大会对候选转编人员进行投票,不少同事投了我的票,也许……”

    “这是真的吗!”皓轩两眼放光,一把抱住我,“太好了,宁书,太好了,你的工作总算要稳定了,我们终于要在江城扎下根了,太好了!”

    我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留在江城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是当然了,江城是国际大都市,有小城市里没有的资源和机会,我们在这里才能实现理想和抱负,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我……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嘴上这么说,可我心里想着,这种夹缝里求生存和如履薄冰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有人敲门,皓轩松开我把门打开,是乔苗苗。

    她穿着淡蓝色牛仔短上衣,搭配深色系的高腰牛仔裤,长发编成一条女人味十足的麻花辫,两条大长腿很吸引眼球。美女即是美女,可恬静,可俏皮,万种风情,千姿百态。

    在她的大长腿上方是一叠废纸,她朝我一笑,然后嗲声嗲气的对皓轩说:“师兄,你是不是忙好啦,帮我个忙吧。”

    皓轩镇静的问:“什么事?”

    “你能不能去把这叠废纸处理掉,碎纸机粉尘太多啦,对我的皮肤不好。”

    她撅起嘴巴拍了拍脸蛋,别说男人了,连我这个女人也招架不住。皓轩双唇紧闭,不由分说的接过纸,朝文印室走去,我跟在他旁边一路小跑。

    “你没事的话先回去吧。”皓轩对我说道。

    “要想皮肤好,远离碎纸机,你说我以此为题目写篇新闻稿的话,会不会被骂脑残。”我试探性的和皓轩开玩笑。

    “别逗了,妇人之见。”

    “嗨,我总得搞清楚你如此听话的原因吧,她不是新来的师妹吗,这种事情怎么轮到你来做,况且她又没通过司法考试。难道是你伟大的博爱在作祟了,还当着你女朋友的面。”

    “你想多了”,皓轩凑近我的耳朵,“她来了虽没几日,刘主任每次见到她,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说不完的笑话趣闻,我连这点意识都没有的话,这律师真没法当了。”

    “你还真是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看来乔苗苗彻底把刘主任俘虏了。”

    “有没有俘虏说不准,但打狗还要看主人我是懂的。”

    他说着把几张纸塞进碎纸机里,碎纸机发出嗡嗡的闷响。前来复印**的曾雅瞄了一眼皓轩,便抿嘴笑道:“沈律师又打下手啦。”

    皓轩回嘴道:“五十步笑百步,你不也在帮会计干活吗。”

    曾雅呲他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呢,本想找个小师妹**,不料被**了。”

    皓轩不置可否的笑着。

    曾雅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你说那个乔苗苗,明明是所里资历最浅的,偏偏过的比谁都舒服。早上对着镜子化妆,下午不是出去逛商场就是去喝下午茶,走起路来那小腰扭的,跟妖精一样,怎么看都是一个**。我听说她和刘主任的关系可不一般……”

    她的表情义愤填膺,看来辛苦工作的曾雅受了刺激,满腹的牢骚。

    “哪里不一般了?”皓轩倒对这个话题充满兴趣。

    “黄律师亲口告诉我的呀,他说看见刘主任和乔苗苗一起去酒店了,刘主任把外套披在乔苗苗身上,旁若无人的搂着她的肩,远看像一对父女,近看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我们所里女律师的绯闻不够多么,内部人还要跟着起哄,你忘记谢律师的事了。”

    “哈,你老吓唬我,心里畏惧乔苗苗对不对,我敢跟你打赌,刘主任绝对不会娶她的,这是原则问题,品味问题。”

    皓轩哈哈笑起来,“你要是输了怎么办,你嫁给刘主任啊。”

    “讨厌!”曾雅飞起一脚欲踢皓轩,皓轩敏捷的闪躲着逃了出去。曾雅恨恨的瞪着他的背影,对我说道:“哎,你得管管你的男朋友,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不像话。”

    “他……”我忽然结巴了,皓轩还未向所里人正式介绍过我。

    “害羞啦,别不承认哦,待在律师事务所里的人都长着一双火眼金睛”,她调皮的做出要刮我鼻子的样子,叹口气道:“人家长得漂亮的在餐厅里喝下午茶,长得难看的却在昏暗的屋子里拼命的干活,很可怜的。”

    我扑哧笑了,“今天的确春光无限好,阳光灿烂,温度适宜,被你一说,我也想去喝下午茶了。”

    曾雅眨巴眼睛道:“我告诉你一些谢律师的事情,你请我喝下午茶如何?”

    “我干嘛要知道谢律师的事情,跟我又没关系。”

    “跟你男朋友有关系,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知道曾雅嘴巴碎,但她不会瞎说,心头一紧,“皓轩和她……”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待会边喝咖啡边聊,二楼有家咖啡店,你到那等我吧。”

    我惶惶然应了下来,先到咖啡店为曾雅点好热巧克力和草莓千层酥,再为自己点了美式咖啡和一小份坚果。这幢写字楼不亏位于江城重要的商业区里,咖啡店的格局和布置比报社边上的店要更有情调。

二十七、谜一样的女人

    店里正放着淡淡的怀旧歌曲,条纹布艺沙发上摆放各式绣花靠垫,我在一个靠垫上绣了百合花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曾雅还没来,我打开笔记本,将今天罗兰丈夫的观点进行了梳理,记下一些关键的内容,并罗列出报道的大纲。

    “你这哪是请我喝下午茶,分明找家环境幽雅的地工作来了。”曾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半躺着。

    “请你喝下午茶你姗姗来迟,还卖着关子,我不静下心做点工作,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把笔记本收到包里,这时,服务生恰到好处的端来了我点的食物。

    “担心男朋友红杏出墙吧,我告诉你,这男人就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动物。”

    我微微皱眉,“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不管别不别扭,反正你的沈大律师和谢律师”,她故作玄虚,把两只食指往中间靠,“他们走的特别近。”

    “啊!难道他们真的……”我顾不了脸面,伸长脖子急切的问,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我只在意皓轩对我的冷漠,却从没想过他会背叛我,这个念头我一丝一毫都没有产生过。

    “不要紧张,坐下坐下”,她把我摁回椅子上,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哇,甜食果然让人心情舒畅啊,宁书姐,他们目前还没到那一步,你紧张过头了。”

    我跺脚道:“那他们到哪一步了,你别卖关子了。”

    “哪一步也没到,你们只是走的比较近,实话说,沈律师风流倜傥,很讨女人的喜欢,特别是年纪大的女人。而谢律师虽然四十开外了,但她保养的极好,一脸的胶原蛋白,特别是还具备你我都缺失的女人味,真是男人看了喜欢,女人啊,看了眼红。”

    我虽认为她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仍反驳道:“谬论。”

    “你可别不信,以后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谢律师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认真的盯着我,“我是觉得和你投缘才对你讲的,她是有故事的。”

    “和男人的故事?听说她的丈夫是中级法院的副院长。”

    “哦?是法院的么,我听到的传闻是她的前夫是个企业家,没在一起多久就离婚了。”

    离婚了,我在心里重复着,抿了一口咖啡。

    “不管她的前夫是谁,反正她现在单身。她人长的漂亮,专业功底扎实,又极富交际能力,人脉甚广,也因为这些优势,招来了不少的麻烦。”

    “就是刚刚皓……沈律师提到的?”

    “嗯”,曾雅点点头,“所里的律师背地里把能给他们带来巨大利益的人称作老板,据说有个叫殷老板的大客户,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唯独对海南情有独钟,每年必须去一趟。去年他点名让谢律师去海南,谢律师只好和刘主任一同陪他去。那个殷老板贪酒,谢律师没有悬念的被他灌醉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回来后,殷老板的老婆就到所里闹,说谢律师破坏他们家庭,勾引她的丈夫,把前台的电脑都砸了,闹的沸沸扬扬的。”

    “殷老板这个人我听沈律师提起过,但谢律师应该不会做干涉别人感情的事吧,她那么理智的女人,为了一个已婚男人毁了自己的声誉,不值当。”

    曾雅耸耸肩,“谁知道呢,漂亮女人是非多,站在那就是招蜂引蝶的旗帜,她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她。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了,大概她已经麻木了,再加上她心理素质过人,好像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发生那样的事依旧笑眯眯的,光彩照人。也是,声誉毁不毁的算什么,接到案子才是律师的真本事,谢律师的案源都排满日程表了。”

    “可能她案子多遭人嫉妒了吧,人们宁愿相信漂亮女人的成功靠的是脸蛋,而不愿去承认她们的真本事。”

    “咦,你一直在帮她说话,好像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我挑拨离间似的。你的男朋友最近都在和谢律师搭档办案子,两人出双入对的同进同出,时不时的还在一起吃晚饭,吃好饭后两人再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曾雅搅动面前的巧克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敢问世间多少感情是日久生出来的。”

    “哎呀,你这个小丫头,年纪比我小,说出的大道理却一套一套的。谢律师……”我咽了口口水,“她比沈律师快要大两轮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动摇的。

    “大两轮稀奇么,谢律师的外表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吧,和沈律师站在一起不突兀啊,沈律师要强,经常熬夜查资料,还要应酬抽烟喝酒,他这一年苍老了许多哦。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为了能坐稳华天所内勤这个位置,足足下了一番功夫,华天所是大所,开的工资高嘛。这所里没有等闲之辈,卧虎藏龙,个个在江湖里身怀绝技。”

    我端起咖啡杯喝完最后一口摩卡,那苦涩的口感很快从味觉上消失殆尽。我是做新闻的,清楚有时真实的生活远比小说曲折离奇,而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几天寻常的日子后,我吃好早饭开门上班,竟然在家门口碰到了明树,他站在楼梯的转角处抽烟。拐角处有扇半开的窗户,他倚在斑驳的窗台上,边抽边把烟灰从窗口朝下弹。

    “周律师!”我惊讶的喊他,“你怎么来了?来找子佩的吧。”

    他镇静的继续抽烟,“不找她,你还不赶快去上班,都快十点了。”

    “本来我今天调休,临时有事才要去报社一趟,你真的不找子佩?我马上打电话给她,她刚出门没一会。”

    我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明树闷声道:“不必了,我在楼底下看到她了,一个男人开车来接的她,看那男人的年纪,可以做她爸爸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替子佩找借口,“也许,也许你误会了,说不定是同事,顺便稍她上班的。”

    “我不聪明,但我也不傻”,他把烟头扔到脚底下,使劲踩了踩,然后从我面前走过去,径直上了楼梯。

    “明树,你去哪啊?”

    他没回答我,敲响了我们对面的门,隔壁的老太太打开门,热情的招呼道:“周律师,你来啦,小静已经到了,在里面坐着呢,你快请进。”

    直到那扇门砰的关上,我都没缓过神,小静是谁,是个女的吧,难道是给明树介绍的女朋友。天呐,那老太太说到做到,这么快就采取行动了。

    我想都没想,冲上楼去拼命拍打隔壁的门,“开门呀,快开门呀。”

    老太太大声的回应,“来啦!哎哟,震得楼板都在晃动,这谁这么大力气,轻点轻点,别把我的门给拍坏了。”

    她一打开门,见到我愣住了,“你是谁啊?你找谁啊?”

    “我是对门的,我找周明树。”

    “对门的?”她沉思了几秒钟,像是明白了什么,着手要把门关上,“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还找他干什么,他现在有女朋友了,你不要再骚扰他了。”

    “老奶奶,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她女朋友的室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跟你说,你不能给周律师介绍新的女朋友,他们不过是吵架,还没分手呢。”

    “真的假的?”老太太半信半疑的松开手,气喘吁吁的问道。她宽大的身体堵在门口,我只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屋里看,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朴素的t恤和牛仔裤,马尾辫垂在耳后,和我四目相视时,她害羞的低下了头。

    “哎,小姑娘,别看了,你实话对我说,周律师现在是不是单身?不能说假话,说假话要遭天打雷劈的!”

    老太太凶巴巴的威胁我,唾沫横飞,原来她有这么剽悍的一面,我暗自吐吐舌头,“算是吧,也许还不是。”

    “什么算不算的!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来捣乱的,快走快走!”老太太生气的把我往门外推。

    “明树!明树!你真的不管子佩了吗!你眼看她自甘堕落,误入歧途,却视而不见吗!明树!你和子佩不是一天两天的感情了!”

    老太太张牙舞爪的拍打我的嘴巴,“再喊!再喊我让物业停了你的水电!我警告你,物业经理可是我的侄子!”

    这时明树走了过来,平静的拉开老太太,认真的对我说:“宁书,我觉得小静挺好的,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眼神里没有哀怨,没有失落,仿佛已经和那个在草地上大声表白的男人彻底划清了界限。

    “明树!”

    老太太适时候的关上了门,我精疲力尽的叹了一口气,咸吃萝卜淡操心,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不行,我得打电话给子佩问清楚那个老男人的来路。

    看了一眼手表,该死,快十点半了,得赶紧去报社。我气喘吁吁的边走边拨子佩的手机,她没接,我又打了一遍。

    连拨三次后,她终于接了起来,对我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姑奶奶,你催命鬼啊,我不接电话你还来劲了你。”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我飞起一脚踢走脚尖的石子。

    “我正在蒂亚美容院做spa,不方便接电话,没事的话我挂了。”

    “你等下!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噩耗,太令人气愤和伤心了,明树他有女朋友了!”我旁若无人的在人行道上大喊大叫。

    “哦?”

    “你后悔了吧,是不是特后悔,如果你决定去把明树抢回来,我一定挺你。”

    “宁书,你当我是牛吃草还需要反刍啊,你忘记我们上次闹翻的原因么,你精力充沛,我可没精力和你折腾。 我很快要搬出来住了,在咱姐俩分开之前,最好给彼此留个好印象!”

    “你搬到哪,搬到那个老男人家里……”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我哭笑不得的仰起头,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映入眼帘,忍不住叹道,大家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可前面一句分明是枝上柳棉吹又少啊。

    赶到报社,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主编就阴沉着脸把我叫到办公室,因为我迟到了。

    “主编,对不起,路上有些堵车。”我蹩脚的撒谎道。

    他坐到沙发椅里,把一叠信扔到我面前,微笑着,“看看吧,你写的报道引起的反响。”

    我莫名其妙的接过那叠信,草草的翻阅了几封,来信都是关于我以罗兰丈夫为题材写的文章,有的骂我宁书为了迎合男性读者,丧失了女性底线;有的骂我还未婚,是纸上谈兵,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有的对我的观点表示认同。

    “感想如何?”

    我长吁了一口气,“胆颤心惊,连我没结婚都调查出来了,看来批评我的读者恨不得把我吃了。”

    主编的表情却很愉悦,“优秀的记者都是在争议中成长起来的,至少我们报纸的销量提高了,这是好事情。”

    我小声嘟囔着,“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记者还是编辑了。”

    主编的脸色骤变,“你在跟我谈条件?不想出去跑新闻了?有点成绩就翘尾巴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做,我都可以。”

    我不自在的抓了抓脑袋,今天这是这么了,在主编面前说出这样的说。

    “那就好,同我们合作的电台想邀请你过去就婚姻的话题做档节目,做节目时不必紧张,随便谈谈你对婚姻的理解就行。电台是趁热打铁,关键要起到宣传我们报纸的作用,你的观点听众认不认同并不重要。

    “啊?主编你喊我来,是为了这事吗?我还没有结婚,我没有经验,我没有对婚姻的理解啊。”

    “写出去的文章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打退堂鼓不是让我为难吗?你给我一句准话,到底去还是不去!”

    主编一拳头打在桌子上,暴躁的脾气让我腿肚子发抖,若是回绝了,工作怕是会不保吧。

    我面露难色的应了下来,“我去,主编,我去。”

    “嗯,说不定没结婚反而是优势呢,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是电台的地址和主持人的名片,你下午回去好好准备,晚上九点半准时到电台里。”

二十八、听一首老歌

    我认真的点点头,望了一眼名片,主持人叫吴辰。

    “对了,你再和华天律师事务所联系一下,案件是他们所里承办的,对这个话题有发言权,他们所里应该不会拒绝派一个人和你一起参加节目。毕竟他们在我们报社投了广告,我们也趁机做个顺水人情。”

    “好的。”

    晚上九点钟,我到了电台里和节目的主持人吴辰碰了面。吴辰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板寸头,干净光洁的脸,一身青春洋溢的休闲装。因为这是一档十点钟的访谈节目,离节目播出还有一段时间,我和吴辰坐着闲聊,对节目的流程有了些了解。

    “你对男女之情分析的那么到位,不去做情感咨询室,真是可惜了。”

    对他的溢美之词,我自谦道:“我哪懂这些,全是下午临时恶补的。”说完不忘礼尚往来,“你长这么帅,不去电视台当主持人真是太可惜了。”

    吴辰看着我的身后,歪嘴坏笑道:“长的帅的人来了,嗨!秦哥你好!好久不见!”

    我好奇的扭头朝后望,是秦羽!

    他微笑着上前和吴辰拥抱,怎么会是他,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我拎着包站了起来,无数只小兔子在胸口砰砰的跳,怎么办,该怎么办。

    “宁小姐,你这是要走?”吴辰问我道。

    “啊,我去洗手间,我去洗手间。”

    和秦羽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看到我就想走,你总不能在洗手间待一晚上吧,我也是今晚的嘉宾。”

    “啊,你也要做节目,那你们忙着,我到走廊里等。”我一直弯着腰,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我们做的是同一档节目,因为我和吴辰是朋友,一起合作过好多期节目,主编找到了我,希望我能传授点经验给你,老领导的请求,我不好拒绝吧。看来主编有意让你接我的班,干的不错,宁编辑。”

    “承蒙你的照顾。”

    “哈哈哈哈”,吴辰拍手笑起来,“秦哥,这个就是你提起过的师妹吧,果然关系不一般啊,见到你立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记不记得你让我在电台里为她放过的歌,你还表白……”

    “吴辰”,秦羽将带来的纸袋举到他面前,“这是我的喜糖。”

    他又将另外一份递给我,“宁书,我的喜糖。”

    我惶恐的接过来放到边上。

    “秦哥,你结婚了呀,这喜糖份量可以啊,是谁家的姑娘撞大运入了秦公子的法眼。”

    “一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很可爱,过段时间请你喝喜酒。”

    吴辰用胳膊肘撞他,挑眉问道:“漂亮吗?”

    “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

    吴辰调侃道:“敢情天下的好事都让你们这些人碰上了。”

    我附和他笑了笑,第一次听到秦羽夸赞莎莎,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是啊,莎莎是他的妻子了,我还以为秦羽对我心存好感么,宁书你在想什么呢,真是傻的好笑。

    不一会儿,华天律师事务所的人来了,她自称是谢律师的助理,叫姚跃,是谢律师派她来的。

    “啊,那沈皓轩呢,这案子不是他经手的吗,他应该更有发言权啊。”

    姚律师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他说他今天晚上和女朋友有约。”

    “女朋友,有约?”我的脑袋轰的炸了,身旁的人在讲什么,在干什么,我全然听不进去。

    “宁书。”秦羽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你没事吧?”

    “什么,我,我得走了。”我抹了抹眼泪,抽着鼻子说道。

    “节目马上要开始了。”

    “不行,我没有做节目的状态,我得去找皓轩,我要问清楚。”

    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的天都塌了,还要做什么节目。

    “宁书,你冷静冷静,你听我说,今天是很好的一次机会,是你自己争取到的机会。这个平台对你今后在报社更好的发展很重要,你听明白了吗,这些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那么努力的工作,吃了那么多的苦,到了关键的时刻,千万别打退堂鼓。”

    我拼命摇晃着脑袋,“但是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我快要说不出话了。”

    “你瞧,我提前做了大纲,你看看能不能唤起你的记忆,宁书,我相信你的能力。”

    秦羽拍拍我的肩膀,我抽泣着尽量不去想皓轩,无力的点点头。

    “姚律师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有的时候,男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的时候,就会说女朋友太粘人了,老婆催我回家之类的,不过是他们偷懒的伎俩。”

    我升起一丝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也用过这种方法,前两天我的朋友们喊我去喝酒,我不想去,就说老婆看着不让出去。虽然给自己扣上了气管炎的帽子,但省了不少的口舌。”

    “但愿吧。”

    我渐渐平静下来,可是仍对秦羽的话抱有怀疑,皓轩定是知道我要来参加节目的,他怎么会找出这样的借口呢,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托着腮帮,勉强在秦羽做的大纲上添加了自己的一些观点。

    十点钟,伴奏音乐一响起,吴辰动人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流淌,“夜夜难眠,为何不来听君一席言,听众朋友们你们好吗,我是吴辰,很高兴又和大家在《细听夜话》相会了。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今日晨报的记者宁书和华天律师事务所的姚跃律师。宁记者,姚律师,和我们的听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今日晨报的宁书。”

    “大家好,我是姚跃。”

    “宁记者,我们今天有幸邀请到你,是想和你谈一谈你在今日晨报上登出的一篇文章《既然不爱了,为何还不放手?》,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这个故事是虚构的,还是在你的身边真实发生过?”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基于当事人的**,抱歉我不能透露有关他的消息。我想这个话题能引起大家的关注,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故事在不断的发生。”

    “嗯,在这篇文章中,你指出妻子在面对出轨的丈夫时,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和这个负心汉离婚,从此一刀两断;要么从心底里原谅他,和他重新开始。”

    “是的,在婚姻中有一种很可怕的心理,叫做不甘心。不甘心和眼前这个厮守了好多年的男人分道扬镳,也不甘心彻底去谅解他对自己的背叛,如此左右矛盾着,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

    “好,现在在我们的论坛上,出现了一条女听众的留言,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她说她现在的生活和你故事里的女人一样,丈夫在一年前出了轨,可她舍不得孩子,又不想让父母伤心,每天在人前是恩爱夫妻,在人后两人表面上同住一个屋檐,实则过着分居生活,她希望宁记者能给她一些建议。”

    “这位女听众你好,说实话我还没有步入婚姻殿堂。但之所以我今天有勇气坐在这里,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当事人给了我很大的感触,他本人也希望用他的亲身体会,能让更多的人重新认识婚姻。对大部分中国人,包括我自己来说,婚姻还是最终的归宿。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一起享受生活,一起抵抗生活,然而漫长的婚姻征途中,总会有一些事情在我们的心里留下心结,每个人的消化承受能力不一样,有的人能看穿想透,而有的人却把那个结堵在心头,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如果是后者,我想我们该积极的去解决问题了。”

    “好的,说的真好”,任曦对我竖起大拇指,“宁记者,凭着你的执业经验,你对我们的观众朋友们还有什么其它的忠告呢?”

    “忠告谈不上,个人的一些小感想吧。当一个男人爱你的时候,你是整个世界;当他不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是。婚姻中出现了问题,一方的忏悔和坦诚也许是他还在乎对方的表现,但另一方的消极对待,不仅不利于矛盾的处理,更有可能让事态发展的愈加恶劣,到那一天,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没有办法再挽回了。”

    “说的太好了,姚律师,我听说宁记者之所以挖掘到这样的素材,是因为近期在对华天律师事务所进行追踪报道。”

    “是的,我们华天律师事务所有间婚姻家庭**咨询室,专门接待遇到婚姻家庭问题的当事人,我们还推出一周一免费的咨询活动,具体就是……”

    我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谈话与我没有关系了,任务终于完成了。呆坐在椅子上等到吴辰说出“晚安”那两个字,看一下时间,已近午夜。

    秦羽一直依靠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我起身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兀然发现他消瘦了许多,额头的头发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操劳过度,竟泛起白茫茫的光。

    他伸出双手对我竖起大拇指,“宁书,你终于通过考试了,做的很棒!”

    “其实要感谢你列的提纲呢,怪不得你走后主编常念叨你,和你没什么关系的节目你都去认真的准备。”我由衷的佩服他。

    秦羽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吴辰和姚跃握手告别后,笑着走向我们,“宁编辑是文学院的软妹子啊,说话柔声细语的,我的听众们,特别是男听众,估计听的心都要化了。声音好,节目有质量,看来我们的讨论平台今天晚上要负荷瘫痪了,哈哈。”

    秦羽说道:“我这个小师妹还不错吧,记住了,她叫宁书,以后有其它的话题喊她来做节目。”

    “我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你秦羽的师妹我还不照顾,再说有你罩着,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他们两人愉悦的笑起来,我难为情的笑了。

    吴辰说道:“这么晚了,肚子咕咕叫了,秦哥请不请我吃夜宵啊?”

    “当然要请了,老规矩,宁书,你也一起去吧,不要喝酒,吃点东西。”

    吴辰起哄,“走,走,一起去,以后常合作呢,我们打的去,一醉方休。”

    说去就去吧,反正我心里堵得慌。

    一行三人坐上出租车赶往他们以前经常去的老地方,是一家清吧。我们坐在离吧台不远的圆桌边,他们点了五扎生啤,烤秋刀鱼、芦笋培根卷、孜然牛肉和蔬菜沙拉。

    秦羽问我:“宁书,你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

    “菠萝虾球要吃吗,这家的味道不比大学食堂做的差。”

    “好啊,很久没吃过了,以前在学校里挺喜欢吃的。”

    “嗯。”他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很快,啤酒先端了上来,吴辰给自己和秦羽各倒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几杯酒下肚后,吴辰开始滔滔不绝讲他的情史,他的初恋如何弃她去了国外,他的前前任女朋友如何脚踏两只船,他的前任女朋友找了个住豪宅开豪车的有钱人,酒越多,他的话就越多,仿佛他的爱情经历是一部悲壮的史诗。

    秦羽沉默着边喝酒边听,大概听过无数次了,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我觉得很闷,扭头看在角落里弹吉他唱歌的姑娘,她唱的是老歌《朋友别哭》:

    有没有一扇窗

    能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

    原来象梦一场

    有人哭  有人笑

    有人输  有人老

    到结局还不是一样

    ……

    她的一身白裙在灯光的闪烁下变换着七彩的光泽,乌发垂在胸前,随着她的抬头垂眸轻轻摆动。她唱着唱着声音变得沙哑,是想家,想起了远方的朋友了吧。

    我沉浸在她的歌声里,泪光在眼角徘徊,那些悲伤时没有人可以倾诉的伤感,如乌云席卷在心头。我的老朋友们正散落在各个城市里,他们现在过的好吗。

    “想什么呢,虾球来了。”秦羽唤我道。

    “噢”,我转过身子,吴辰已经酩酊大醉,坐在椅子上东倒西歪。我惊奇的发现菠萝虾球还配了一份番茄酱,以前我为了搭配菠萝虾球,总是把从肯德基里拿回来积攒下的番茄酱带到食堂。

    “好神奇啊,这里的菠萝虾球竟然自带番茄酱。”

    “怎么,似曾相识?”

    “有种回到大学里的即视感。”

    “那就多吃点。”

    吴辰这时彻底趴到了桌子上,我吓了一大跳,“啊,他不会睡着了吧。”

    “没事,他一直都这样,性情中人,在深夜想事情的人特别容易喝醉,可他偏偏做的是晚间节目,逃都逃不掉。”

    “其实有个朋友可以倾诉,喝醉了有人送回家,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这么说,像是你也想喝酒。”

二十九、无心爱良夜

    “啊,有这种期待,可是一个人在异乡的城市里喝醉酒显得太不安全,恐怕也喝不醉,每根神经都绷的很紧,也没有可以倾诉的闺蜜啊,好朋友啊,好像永远都融不进这个城市。”

    我说着把一块蘸了番茄酱的虾球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记忆里的味道。

    秦羽笑着喝了一口酒,“据说喜欢吃酸甜口的人,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你的理论真多,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好,你的男朋友已经过来了吗”,他看了看手表,“快一点钟了。”

    “他,我让他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可以回家,报社突击加班,到外地出差深夜回来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我迅速的撒了谎,怎么能告诉他我在出租车上偷偷拨过皓轩的手机,可是他始终没有接。

    “你看我说你想多了,他并没有去和你假想中的女朋友约会。”

    我挤出一丝笑容,“是啊。”

    “那我送你回家,你男朋友会不会误会?因为之前他对我有不好的印象”,秦羽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既然有误会,那你就不要送我了,莎莎对我误会更深,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笑着说完,心里无比的苦楚,好想向他把压抑的苦水倾倒出来,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他一直对我那么好。我想告诉他今天过的有多糟糕,我止不住的想说,师兄,你知道吗,我的室友子佩结交了一个老男人,我劝她她听不进,明明我有她父母的电话,却不敢打电话告诉他们,怕他们过度的担心。师兄,你知道吗,我没有联系上皓轩,他现在和别人口中的女朋友在干什么呢。

    我摸了摸因情绪激动而发烫的脸,宁书,为什么你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这么脆弱,脆弱的只愿伏在他的肩上,把琐碎的,不重要的,重要的烦恼都跟他说一遍,然后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我盯着桌上剩下的半扎啤酒,漠然的问:“我能喝吗?”

    “我陪你喝。”

    秦羽给我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们碰了杯子,无言的灌进体内。

    “我走了,我到门口坐出租车。”我放下啤酒杯,拎起包和他告别。

    “你,你路上小心点。”秦羽站了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谢谢你的喜糖,师兄,祝你们幸福。”

    “宁书,你,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抿嘴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出店门,夜风吹乱了额前的刘海,像是我错综复杂,千丝缠绕的情绪。车窗外的城市在五彩缤纷的光线里迷离,遥远,陌生,将不属于他的人抛向孤独无助的边缘。

    我倚在车座上,望向头顶上的那轮玉盘,想起了一句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到家时,客厅里灯火通明,子佩正煲电话粥,见我回来,连忙挂掉电话,“我不跟你说了,就这样吧,挂了。”

    她撕掉脸上的面膜,赤脚跳到我面前,“宁书,你去电台做节目啦,你要出名了耶。”

    “你这么晚不睡觉就为听我的节目。”我甩掉高跟鞋,疲惫不堪的说道。

    “我在收拾东西啊,不是告诉你我要搬出去住嘛。”

    “有这么迫不及待”,我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胡乱散落着子佩的衣服和化妆品。

    “宁书,吴辰可是我的偶像,哎,他长的帅不帅?”她双手握拳摆在胸前做花痴状。

    “挺帅的,但和你没关系。”

    我边说边往卫生间走,子佩跟在我后面,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

    “下次为我要张签名照啊。”

    “好。”我打开水龙头洗脸,汗水,出的油,泪水很快和水流融为一体。

    “宁书,你今晚帅呆了,你的声音一飘出来,我立马听出来了,我还特地发到我的微博上呢,为收听率的飙升添钻加瓦,加油加油哦。”

    我擦着脸幽幽的说道:“这么兴奋,那男人为你买豪宅了。”

    “豪宅算不上,但房子还挺大的,以后你在这待不下去了,可以去我那住几天。地板下面装了地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热水供应,你可以在我那舒舒服服的洗澡,还能享受泡泡浴啊,牛奶浴啊。”

    “天气这么热,马上可以洗冷水澡了,你自个享受吧。”

    “宁书,你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我好心好意的为你着想,却成了狗咬吕洞宾了。”

    她气鼓鼓的走进房间,我叹口气,过去敲她的门,“子佩,是我错了,我今天特别的累,所以口气不太好,你不要放在心上。子佩,对不起。”

    半晌,她打开门,把几个购物袋塞到我怀里,“喏,都是送你的,白天我去购物了,我一份,你一份,咱们是好姐妹,我过上了好日子,不敢把你忘记。”

    我将购物袋扔到地上,紧紧的抱住她,“我不在乎什么好日子,我只要你好好的,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允许别人伤害你,傻妞。”

    子佩一记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你才是傻妞,没心没肺的,我们都要踏步走在社会主义幸福安康的大道上。”

    “你走了,我又要过孤家寡人的日子了。”

    “让皓轩搬过来住啊,抱团取暖是生存的最佳法则,顺便来个未婚先孕。”

    “讨厌啊你。”

    我和她打打闹闹,洗好澡后并排躺在床上,反正天要亮了,我们打算来个通宵卧谈会,像大学时那样的,谈谈男生,谈谈理想。

    正感叹子佩单位的一位帅哥转了行,我的手机响了,是秦羽打来的。

    “是谁啊?深更半夜打来电话?”子佩好奇的一跃而起。

    “之前的一位同事,晚上一起到电台做节目的。”

    “那你快接啊。”

    我犹豫不决,手机屏幕在眼前梦幻似的闪动。

    “不是普通的同事吧,老实交代。”子佩动手挠我的咯吱窝。

    我吓的忙接通了电话,轻轻的“喂”了一声。

    “宁书,我突然想到,今天的节目你要写份汇报材料交给主编,不然他哪天想起来问你要,你拿不出的话,他会生气的。”

    “噢,还有事吗?”

    “没有了,我,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还没睡觉?”

    “我正准备睡了,晚安。”

    “晚安。”

    挂掉了电话,我立马摁下关机键。子佩侧身托着下巴,盘问道:“喂,他到底是谁啊?”

    “一个多金帅气又有才华的富家公子。”

    “嗯?”子佩两眼放光,“他对你有意思哦,拐弯抹角的问你有没有到家,可谓用心良苦。”

    “你想多了,他有未婚妻,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两家是世交。”

    我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那他为什么还关心你?”

    “他是我的师兄,他说他把我当妹妹看待,他人还是挺好的。”

    “好什么,让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对豪门产生幻想的全是坏人,虽说豪门深似海,但我宁愿被打入冷宫,也渴望享受一回卫生间里带游泳池的感觉。”子佩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里夹杂着沮丧。

    我理解她对每日能洗上热水澡的期盼心情,我们住的老房子里不通天然气管道,卫生间漏风,还时不时的停水停电,到了冬天洗澡跟打仗一样。而有洁癖的子佩必须每天洗澡,我永远忘不了她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身旁传来子佩的呓语声,“所以宁书,我找了个年纪大的,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转过头想问她是什么逻辑,可是她已经睡着了。

    不一会儿,天蒙蒙亮,楼梯下居民的谈话声,自行车打铃的声音隐约可闻,我闭眼昏昏沉沉的休憩,像有个无底的黑洞把整个灵魂吸收进去,身体软弱无力,即将进入睡眠的那一刻,闹钟开始响了。

    照例,我起来熬杂粮粥,子佩先洗漱化妆,因为即将分开,我熬粥的心情相较以往更精致些。吃好饭,喂了猫粮后,我们嘻嘻哈哈的一同出门。

    我在锁门时,子佩问我:“宁书,我今天穿的裙子怎样,江城大厦里买的,一共只有两件,全让我买了。我告诉你,我送你的那条千万别手洗,得送去干洗。”

    “布料精美,裁剪得体,一看就是高档货,我哪舍得穿。”

    “土包子,今年流行条纹和蝴蝶袖,多好看啊,你不要放到过时啊。”

    “好,听你的,明天就穿。”

    这时对面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明树和那个名叫小静的姑娘。

    天底下最尴尬的事大概不过如此。

    子佩趾高气昂的注视着他们,此刻老实的明树愈发显得呆滞,一双眼睛像聚焦的灯,长久的停留在子佩身上,他眼神里的不解,疑惑和留恋,毫无保留的在他的新女友面前淋漓尽致的流淌。

    分离的时间虽不长,但此时的子佩不再是那个甘愿和他贫富与共的姑娘,一身的名牌,珠光宝气的首饰,以及在物质的衬托下那骄傲霸道的气质,让明树瞠目结舌。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他是被吓住了吧,曾经喜欢的姑娘转瞬粉黛铅华,朱颜已改。

    “周明树,你昨晚住在这?呵,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子佩耀武扬威的叉起双臂,冷嘲热讽道。

    小静挽住明树的胳膊,弱弱的问:“明树,她们是谁?”

    明树缓过神,支吾着回答,“她,她是……”

    子佩挑衅的一笑,“你是他的现任吧,长得挺清纯啊,周明树,你小子艳福不浅。”

    我见情形不对,使劲暗暗的掐她,“子佩,冷静点,我们走,我们走。”

    子佩甩掉我的阻拦,夸张的喊道:“我不走,我行得正站得直,为什么要走,让谈恋爱的人先走,人家赶时间呢!”

    “子佩,你在说些什么。”我急的小声嘀咕,把她往楼梯口拉。

    子佩的牛脾气瞬间爆发,“我不走!”

    她眼圈发红死死地瞪着明树,明树咬着嘴唇逃避她的目光,仰头呼出一口气,然后揽上小静的腰温和的道:“子佩,这是我的女朋友小静,小静,这是我的朋友子佩,那位是宁书,她们是姨奶奶的邻居,就住在对门。”

    小静花似的笑开,露出深陷的酒窝,“子佩姐好,宁书姐好,我叫孟小静,是明树的女朋友,是一名护士。”

    紧握着的手心渗出了汗,我绝望的看向窗外,孟小静断然猜出子佩的真实身份了,可她聪明透顶,认清局势,落落大方的反应怎教男人不爱呢。这一场博弈,子佩输的颜面全失。

    子佩故作潇洒的伸出手同小静相握,“小静妹妹,以后别见人就喊姐姐,姐姐们会把你当成没脑子的小女孩看待的。”

    “舒子佩,够了!”

    明树拉着小静的手从我们面前气愤的冲下楼,小静乖巧的依偎在他的身上,如同暖人心扉的猫。

    留下子佩一个人在原地凄惨的笑。

    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我不知道子佩是后悔,是不甘心,还是纯粹的心生不爽,她一脚踢掉的男人,却找了个比她温柔贤淑的姑娘。大概没有人希望前任的现任比自己优秀,像是一道微妙的坎,难以跨越,而现在闺蜜的唯一作用只有陪伴。

    我和她无言的并肩走到小区门口,她招了出租车,满腹心思的坐了上去。待汽车走远,我疾步走到公交站台。

    来到报社时,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发生了改变,香芹姐打头阵,磕着瓜子迈步过来,“宁书,我们按照主编的指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节目听完了,做的真不错啊,你可以做我们报社的新闻发言人了啊。”

    小路起哄道:“宁书要请客啊,上次欠的一顿还没还呐。”

    我忙答应着,“我请,一定请,你们选好吃饭的地点,我来买单。”

    一阵鼓掌哄笑声。

    “去吃海鲜火锅怎样?我听说新开了一家,评价挺不错的。”

    “不行,我对海鲜过敏,去吃粤菜吧。”

    “我喜欢川菜,话说好久没吃毛血旺了。”

    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主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拍着桌子训斥道:“成天就知道吃吃吃,索性把我们报纸改成美食报得了,再给你们一人发一笔试吃费,让你们时时刻刻和吃打交道。”

    顿时鸦雀无声,随之从后排座位传来伊月的赞同,“主编,你说话可当真,我觉得把我们报纸进行改版,不失为创新的举措,现在不都提倡与时俱进嘛,老百姓的喜好,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啊。”

三十、婚姻的理念

    有几个人压着嗓子发笑,然后办公室里又笑的乱成一团。

    “伊记者,明天花蕾幼儿园有场针对幼儿防拐防骗的演习活动,你上午八点钟去跑一下采访。王编辑,请你明天下班之前,将伊记者的采访报道修改完善,安排好版面和位置,我要在后天的晨报上看到这篇文章。”

    主编不带喘气,噼里啪啦的下达命令,刚才笑的最凶最欢悦的王编辑此刻哭笑不得。

    伊月站起来反抗道:“凭什么又是我跑采访,天气预报说明天要降大雨,花蕾幼儿园在城南的郊区,离我家有五十多公里的路呐。主编,你总不能因为花蕾幼儿园的院长是你的小姨子,就把我们当作壮丁,三天两头风尘仆仆的奔赴战场吧。”

    “伊编辑,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给我滚蛋。”主编指着伊月,气的满脸通红,很让人担心他突然血压飙升。

    手机响了,我忙慌乱的摁掉,是乐乐打来的。调成静音后,发短信问她:什么事?不方便接电话。

    她打了两个字:速回!

    我正猜想她找我有什么急事,听到主编提我的名字,惊的抬起头。

    “我这边有一份转编人员公示名单,你看看人家宁书,个人工作经历上写的很清楚,自从到了报社,她到偏远山区采访过六次,农村十次,县级城市五次。和她年龄一般大的,有谁敢说自己外出出差的次数比她多的,不过是市内的采访,却要在鸡蛋里挑骨头。有些人这辈子还想不想转正了,还有些人,是打算庸庸碌碌的在报社里混一辈子吗。”

    主编火冒三丈的说完,把公示名单扔到香芹姐面前,转身进了他的大办公室。

    香芹姐拿着名单打算贴到公示栏上,走到我跟前时,笑嘻嘻的指给我看,“宁书,你真的转正了,媳妇熬成婆了。”

    我谦虚的说道:“多谢香芹姐投我的票呢。”

    说着我笑起来,“主编也不批评我的文笔风格像写言情小说了,突然间生活跟开了挂一样,想都没想过的好事轮到我的头上,有点不知所措。”

    “那是你应该得的,皇天不负有心人,痛苦的量变终于迎来了甘甜的质变,你该感谢不爱干活的莎莎同你搭档,你才获得这么多的表现机会。还有秦羽……”

    她忽然停住了话语,掩饰性的清咳了两声。

    “秦羽怎么了?”我好奇,并且担心的问。

    “我提他了吗?”

    “哈,香芹姐,你不说的话,我以后不帮贝贝写作业了。”

    贝贝是香芹姐的儿子,我情急之下使出杀手锏,香芹姐呲牙咧嘴的做鬼脸,“哈,刚刚转编就摆上了谱,若你当了领导,我岂不是要卷铺盖回家了。”

    “如果我当了领导,我立马提香芹姐做主编。”

    “哎呦,甜的心都化了。怪不得秦羽说你不欠缺能力,只是因为在陌生的城市无依无靠的,难免会有自卑,看你这段时间的进步,我打心眼替你高兴,实话告诉你吧,秦羽送了一份大礼来行贿我,拜托我以后多多照顾你。”

    “啊,他送你什么了?”

    “一辆汽车。”

    我喝的一口水立马从嘴里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

    “他说是买婚房送的,反正他用不到,不如送给我。听说他买了湖景别墅,江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那房子该值多少钱啊。”

    我望了望她憧憬和幻想的脸,问道:“秦羽为什么要这么做?”

    香芹姐耸耸肩:“我也搞不懂,但拿人家的手软,我以后可不敢欺负你喽。”

    她说这话的神情,倒真像与我惺惺相惜的大姐姐,我没有接话,多问一句,心弦即被拨动一次,那是种纠结和惆怅的情绪。

    “宁书,秦羽向你表白过吗?”

    手中的文件夹闻声落地,我极力的解释道:“没有,真的没有,他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为什么不可以?”

    “莎莎各方面条件都比我优越,你们都知道的。”我条件反射似的吐出这句话,说的次数多了,我下意识的认同莎莎是女神般的存在。

    “也是”,香芹姐撇撇嘴,若有所思的感叹道:“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阿姨,真搞不懂年轻人的感情,一边对一个姑娘关爱备至,一边却要和另一个姑娘结婚,难道不应该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吗,生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香芹姐,你描述的是七十年代的爱情吧,我先不和你聊了,我要去打个重要的电话。”

    我向她晃动手机逃了出来,身后响起香芹姐的吆喝,“为祝贺宁书双喜临门,宁编辑今晚请客哈,吃完饭我们再去清吧玩怎样,赞同的兄弟姐妹们举手!”

    我躲到僻静处,拨通乐乐的电话。

    “喂,乐乐,刚刚办公室有内乱,现在可以说话了。”

    “宁书,我这边也有内乱,你前段时间在你们报纸上发表的宣传文章,可把我害惨了。”

    “什么宣传文章?你有多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我听你的口气怎么那么陌生呢。”

    “现在不是掰扯我为何疏于与你联系的时候,就是你写的有关我的宣传文章啊,你不会忘记了吧,天呐。”

    “哦,我想起来了,嫌我写的不好,兴师问罪来了?”

    “宁小姐,你写的太好了,把我的专业能力夸的天花乱坠的,导致我现在遇上了**烦。”

    “乐乐,你思维混乱啊,我收了你的钱,自然要把你捧的跟天仙似的,哪有消费者嫌服务过好的道理的。”

    “好了,好了,跟你说不清楚,晚上你约皓轩出来吃饭,我请客。”

    “不行啊,我今晚要请同事们吃饭呢,要是放了人家的鸽子,我在报社没法混了。”

    “我这也是紧急情况,这样吧,你把你们聚餐的地点发给我,到时我直接去找你,你别忘记把皓轩约出来。”

    说着她挂掉了电话,这叫什么事,我暗暗叫苦,不按常理出牌的乐乐。

    叹口了气,我摁下皓轩的手机号码,电话响了许久,一直没人接,从晚上到现在,始终联系不上他。

    算了!

    我郁闷的发泄道,折身回到办公室,他们已商量好晚上去吃日式料理,然后再到名叫斑马的清吧玩。

    万事俱备,只等下班了。

    下午主编不在,我撑着脑袋昏昏沉沉的打盹,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道;“宁书,宁书是哪一位?”

    我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朝他望去,像是送快递的人,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我是,拿过来吧。”

    摆到我面前的却是一束玫瑰花,羞答答的含情红玫瑰,我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的问道:“你不是送快递的?”

    “我是花店的,麻烦你签个字。”他面无表情的递给我一张签收单。

    “是谁送的花?”

    “对不起,客人没有预留信息,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我拿起那束花在里面翻找,企图寻找到送花人的信息,却只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愿宁小姐的心情和花儿一样美丽。

    呵,俗到掉渣的祝福语啊,到底是谁呢。送花人是个谜,花束倒是娇艳欲滴,香气四溢,想到橱柜里有只很久以前买的花瓶,我兴冲冲的跑去取来,把玫瑰花插进去摆在桌子上。鲜花和飘进来的清风,变幻莫测的斜阳构成了一道别致的风景。

    赵柯咬着苹果走过来,故意说道:“宁书,谁送的花?男朋友送的?”

    “我男朋友才不会送我玫瑰,他知道我喜欢百合花。”

    赵柯毫无反应,默然的继续消灭手中的苹果。

    “你也加入吃货的行列了,是因为在报社干的是体力加脑力活,容易使人饥饿,所以才需要不停的吃东西吗。”

    “你也咬一口?”他把吃过的苹果递到我面前。

    “哎呀,恶心透了,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去省里培训的如何?整个办公室唯一的名额给了你。”

    “非常好,从此以后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编辑了,我再也不用跑新闻了,都来狠狠的嫉妒我吧。”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原因在于没找到合适的搭档吧。”

    他唰唰几口把苹果啃完,甩手一条弧线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双手撑在我的桌面上,一脸正经的说:“宁书,要不咱俩搭档吧,你单着,我也单着。”

    我屏气凝神的思索了几秒钟,严肃的道:“你的用词不当,但措施可取,你去向主编申请。”

    “这种事情不应该由资历浅的人去做么,你理由充分啊,比如要向长辈学习,比如我能传授给你经验,比如男女搭档,干活不累。”

    “啊,赵编辑也是花粉过敏者,智商随气温的升高而降低么。”

    “宁编辑今天思维敏捷,伶俐过人,是拜秦羽送的花所赐么。”

    绕来绕去,原来他的目标始终在神秘的送花人上面,我偏不搭理他,朝他挤眼笑道:“我要去喝咖啡啦,又到下午茶时间了。”

    我踏大步向咖啡机走去,余光能瞥见自己的影子在阳光的宠溺里蹦蹦跳跳,有着执意与无精打采的心情相抗衡的欲盖弥彰。倒了一杯咖啡,倚在水房的墙面上摇晃着手中的杯子,面庞隐约的映在咖啡里,我突然联想起桌上那只花瓶的由来。

    那是刚工作时在精品店买的。皓轩在毕业前夕说,等他工作赚钱了,他会经常买花送我,送到单位里,馋煞我的女同事们。为此我激动期盼了很久,女人对浪漫的事和浪漫的承诺永远记忆深刻,毫不犹豫的买下这只花瓶,等他送我花。

    可是哪怕连一次都没有,他甚至忘记了我的生日。

    我懊恼的拍拍额头,干嘛伤心的回忆如同连环套似的,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在这个安宁静谧的黄昏,思绪犹如洪水涨潮。

    我倒上第二杯咖啡,眉头依然紧皱。大概每个女人的感情历程都会在脸上留下踪影,家庭和睦的香芹姐,她的眉宇之间洋溢着精明和知足;从不缺乏追求者的伊月,是一个勇敢和洒脱并存的侠士。而我呢,我为什么常在热闹的人群里渴望独处,为什么说了太多的话,内心便惶恐不安,为什么当寒鸦从泣血般的残阳前掠过时,我会生出离肠万种的忧郁。

    我想要的爱情,那无忧无虑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对吗?我闭上眼默默的问道。身体里没有出现两个打架的小人,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对我说,是的宁书,你根本不快乐。

    我咬住手指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摇震到了,这是我第一次对我和皓轩的感情产生怀疑。我很想问问别人,是我宁书在爱情里过于苛求计较,还是明明在苟延残喘,很盼着有个朋友给我建议,那种纯粹的建议,和物质无关,和门当户对的理念无关。但左思右虑,我找不到这样的朋友,乐乐,子佩,刚子,我摇了摇头。

    想到自己写的那篇文章《既然不爱了,为何还不放手?》,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今天若有幸见到皓轩,我打算同他说说心里话。

    下班后,一行十几个人呼啦啦的冲到日式料理店,两排相对坐在长条桌子上,人数成单,最后一个坐下的我独自占领了一条长凳,坐在我对面的是王编辑和伊月。今天被主编点名批评,他俩憋着不痛快,才刚端上来一份鱼贝刺身,就碰杯干完了杯中的清酒。

    我见状,也利索的喝完了一杯酒,除了我们三个,其他人都在嘻嘻哈哈的谈笑风生。伊月拽起袖子抹了把嘴,上气不接下气的叹道:“这酒劲道够足,服务员,再来一瓶酒!”

    上来一壶酒和一盘鱿鱼沙拉,王编辑抢先为自己倒了一杯,他自嘲道:“宁书,我贪酒啊,难得你请客,我一定要喝到两腿发软,醉在大街上过夜,坚决不回家。”

    伊月瞟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宁编辑马上涨工资了,我们喝点酒,她哪里会介意。”

    我兴冲冲的拍着桌子促使她加快速度,“伊编辑,再给我倒一杯,我们今天要么不喝酒,喝酒就得痛快!”

    “来来来,干了!”

    “干了!”

    第二壶酒很快底空,我扭头正好和服务员四目相对,于是对他做了个“再来一壶”的手势。一轮接一轮,要酒声此起彼伏,坐在我左手边的香芹姐在和同事们高谈阔论江城的房价又涨了几成,孩子最好在哪个重点小学读书,观点不同时,吵闹着只恨没打起来。

    渐渐的,眼前的事物出现重影,他们的说话声在我听来像从遥远的国度飘过来,我的灵魂留在这,而我的身体已不知去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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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男友介绍:
年少的时候,女孩常常遇上一个男孩,为他赴汤蹈火,为他飞蛾扑火,活在他海盟山盟和白头偕老的诺言中,整个世界除了他,其它的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直到涉过千山万水,蓦然回首,仿佛才彻底顿悟,诺言不过是年少轻狂时廉价的爱情表达罢了。 这个世上,最热闹的永远稍瞬即逝;最真心的却是细水长流。 我叫宁书,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因为工作的关系而接触到一些律师,他们风格各异,为人处世大不相同。他们让我明白,当一个人的懊恼、悔恨、迁就和妥协被残存的自尊打败,当伤害带给你遍体鳞伤的时候,能力挽狂澜的,只有我们自己。律师男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律师男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律师男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