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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争锋全文阅读

作者:缘分0     仙路争锋txt下载     仙路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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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为梦去追

    每当山风吹过,翠微山上的满山树木便会泛起一片绿sè波涛,在风中招展,天空中金sè霞光落于那满山葱翠上,便镶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便如青海之上粼粼的金光,美不胜收。

    这便是文心国内有名的胧翠金霞了。

    栖霞界那威力磅礴封天锁地,连修仙者都不敢面对的金焰罡风,在凡人眼中,终究不过是一道天边美景,并以此命名了无数风景胜地。

    不过对于在本地长年劳作的百姓而言,那胧翠的是金霞也好,青光也罢,都及不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来得重要。

    翠微山下的小河村里,数十户村民正在田间劳作。

    正是chūn暖花开,播种时节。

    有一处田地却只有一名少年在独自耕耘,他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却是一个人在处理一大片田地,清涩的面孔上已挂满汗水。

    “唐劫哥哥!”远方突然传来清脆的喊声。

    少年抬起头,只看到一个扎着两根羊角小辫的姑娘正捧着水跑过来。

    这并不算是一个太漂亮的小姑娘,长年的劳作使她的皮肤有些粗糙,肤sè也有些偏黑,但是一双如星眸般的大眼睛却是闪烁生辉。

    来到少年身前,小姑娘将水捧到少年面前:“唐劫哥哥,累了吧?先喝口水。”

    “谢谢。”少年接过那碗水,却不喝,只是怔怔地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的面容。

    这算是一张比较好看的面容,脸型微有些瘦削,皮肤白净,有个很漂亮的鼻梁。鼻子其实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部位,鼻子若是好看了,整个人便丑不到哪儿去。

    少年就有这样一个迷人的鼻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那柔弱的眼神,使其看起来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这让他有些不太喜欢,他将眼睛微微眯了眯,挺直脖子,面皮绷直,眼神变得凌厉许多,气质也明显森然起来。

    记忆中这个身体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唐杰。

    地球上的一名普通公务员,在X市组织部工作。父亲是市中医院的主任医师,母亲则在市一中做数学老师。

    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唐杰应该是在组织里一路发展,如果做得好,将来就是前途无量的国家干部。

    为此唐杰也一直努力着,他勤恳工作,踏实做人,颇得上级赏识,还有个同样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女朋友,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没啥大毛病。

    谁能想到唐杰会突遇飞来横祸。

    那天唐杰只是在街头信步闲逛,没想到突然就冲出个人来,举着刀乱砍,唐杰是第二个倒霉的。

    只是慢了一步,他看到那个面目凶狠的陌生人在砍到一个路过的女人后,又把一把尖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小唐劫的死和自己颇为相仿。

    那是两年前,年方十岁的小唐劫跟着父母乡亲上山狩猎。就在村民们全心对付一只凶狠的巨熊时,一只长着两颗尖利獠牙的野猪出现了。

    它在小唐劫的胸前扎了一个和唐杰一模一样的洞。

    它最终死在了发狂的唐劫父母的手下,和他们同归于尽。

    然而悲剧又或者说喜剧的事就在那时发生了——小唐劫没有死,他又活过来了。

    唐杰就是从那时起,来到了少年的身体里。

    刚来到,就发现自己成了孤儿。

    好在初来时的彷徨与迷惘被丧失双亲的绝望与痛苦掩盖,在接受了乡亲们一段时间的照顾后,逐渐适应了新环境的唐杰终于振作起来,开始努力自己养活自己。

    两年了,谁能想到就这样一眨眼两年过去了。

    “唐劫哥哥,喝啊!”小姑娘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唐劫说。

    “哦。”陷入往事中的唐劫被小姑娘唤醒,这才叫那碗略带浑浊的水一口喝下去。

    小姑娘看看唐劫把水喝下,美滋滋地笑了,她看看周围的田地,道:“唐劫哥哥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我帮你。”

    小姑娘正要动手,唐劫已拦住她:“不必了,丫丫,这亩地已经只剩一半了,再有两天时间我就能弄完。”

    “可是村东头不还有三亩地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已经卖了。”唐劫淡淡回答。

    “卖了?”丫丫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把你家的地都卖了?那你将来怎么办?”

    唐劫没有回答,反到是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爱怜的摸摸丫丫的头道:“傻丫头,你还没看出来吗?小劫的心思不在这里啊!他是想出去!”

    出去?

    丫丫怔怔地望着唐劫:“你……你要离开小河村?”

    对于栖霞界人来说,十二岁的姑娘已不算小,再过两年嫁人都是极正常的。

    唐劫虽是孤儿,却极懂事,毕竟身体里是成年人灵魂,人长得也英俊帅气,小姑娘喜欢他也属理所当然。

    没想到现在却听说唐劫要离开,丫丫心中自是失落已极。

    唐劫点点头:“李叔说得没错,明年我会把这最后两亩地也卖掉,然后离开这里。”

    “去做什么?”小姑娘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唐劫回答。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丫丫完全不能理解唐劫的思维。

    还是那李叔叹息一声:“你可要想清楚了,小劫,世道艰难。小河村虽然贫瘠,却也难得安宁,离开了这里,你以后的生活未必好过。光靠卖地的那些钱,撑不了多少rì子的。”

    “我知道,李叔,我有手有脚,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这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唐劫平静回答。

    李叔见他这么说,知他主意已定,只能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闪出一片剧烈光芒,那光芒暴闪如rì东升,照的人眼都睁不开,好容易光芒淡下,随后又炸响起一片轰隆隆的雷声,震的小姑娘丫丫面sè发白,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同时抬头,这才看到远处天空已是风云突变,天空骤然黯淡下来,云海卷动,金霞狂舞,现出惊人气势。

    在那云海之中,赫然还有两道人影在云端飞纵,在他们身边云气漫卷,舞动出惊天波澜。

    其中一人全身金光闪闪有若天神下凡,另一人则是白衣飘飘,手中长剑挥舞出如云剑气,剑光所到处,翠微山上卷起无数折断的大树。

    “虚慕阳,你跑不了的,到了今rì你还不乖乖就犯!”那金甲天神般的存在顶着剑光,大手对着那白衣人一按,那白衣人也不理会,身如电闪般躲过,巨大的手印从天而降,正打在翠微山顶大石上,那大石竟是变成一片粉末,整个山头都轰然摇动。

    “仙人?是仙人斗法?”小河村的村民望到这一幕,纷纷吓的叫起来,更有人将手中犁耙一抛,向着附近的地洞处跑去。

    仙人斗法,凡人遭殃,对于生活在栖霞界的百姓来说,躲避仙人战斗时的余波早已成了他们的生存之道。虽然小河村地处偏僻,灵气贫瘠,村民们生平少见仙人,但不妨碍他们挖洞自保。

    这刻村民们纷纷向自家地窖中跑,惟有唐劫望着远处斗法的仙人,眼中已现出炙热光芒。

    他喃喃自语:“仙人……那就是仙人吗?”

    从来到这世界起,他就知道这世界有修仙者的存在,然而他却从未真正见过仙人,有关仙人的一切,就如传说一般,只存在于想象中。也正因此,那时的心中虽有向往,却还不至于苦苦追求。

    但是今天他终于见到了。

    天空中那两位仙人,高居云层之端,举手投足间释放出莫大威力,这一刻他们相互交手,余波所到处尽成瓦砾,连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颤抖,轰隆隆如地震一般。

    这就是仙人之威吗?

    唐劫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仙人就目睹了如此壮观的景象,那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我要修仙!

    没有理由,也无需理由!

    单看这漫天云霞在仙人手中退散的丰姿神韵,就让人心生无尽向往。

    因此只是看了那一眼,唐劫心中就已立下无论如何也要修仙的大愿!

    “是的,这才是我来到这世界的意义啊!”唐劫喃喃道。

    至于为什么修仙?

    修的是什么仙?

    甚至于修仙到底是什么?

    唐劫统统没有去想!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仙就是仙,有仙就当求!

    他大步向远处天外的那两名仙人走去。

    “唐劫,快回来!”看到这一幕,李叔对着唐劫喊道。

    唐劫扬声回答:“你们先躲好吧,我要去那里看看,也许能有机会拜入仙门。”

    “这不可能!”李叔大喊:“仙门难进,小劫你别犯傻了!”

    唐劫笑了。

    仙门难进,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追求强大的力量是人生而具备的本能,唐劫固然想修仙,却又有何人不想呢?

    正因为世上人人想修仙,修仙的门槛也就奇高无比。

    在这一点上,只要想想前世的公务员考试就能明白。

    而仙人的诱惑比之公务员又不知大了多少倍,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可正因此,才更要努力追求啊!

    人生一梦不过百年,岂可庸碌走过一世。

    他有幸重生,正当勇猛jīng进,奋勇前行,方不负上天厚赐,否则又如何对得起这再世为人。

    那求仙之路是艰难也好,凶险也罢,都不过是人生路途上的一抹点缀,一片风景,正应悉心感受,品味人生!

    回头望向李叔,唐劫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把握机会啊!”

    说着他向那远处翠微山山头处跑去。

    “不,别过去,你会死的!”李叔和丫丫一起大喊。

    仙人作战,天威惊人,他一个凡人哪怕只是靠近,都可能被余波冲成齑粉,如此前冲与找死无异。

    其他的乡亲也注意到唐劫向着仙人战斗的方向冲去,也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纷纷叫嚷:“小劫,别犯傻了,就算你能冲到仙人身边,他们也不会收你的!”

    唐劫却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可是有些事,试了可能不成功,不试却永远没机会!”

    说着他头一低,顶着那漫天云霞,滔天气浪,朝着他梦想所在的地方冲去!

第二章 惨变

    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在那滔天法力的作用下,空气化作飓风飚卷,整个天际都暗了下来。

    那金甲天神依然在挥动着他强壮有力的手臂,每一击打在空处,都带起大片的风啸声。

    巨大的风压如龙卷狂舞,形成一道道风之障壁,让唐劫每往前走一分,都觉得艰难无比。

    另一边的白sè身影则在风中飞速穿行,每一次挥剑,都是一记强力剑芒如闪电般当空劈下,落在下方土地上,便给大地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缝。

    唐劫不得不小心地避开这来自天上余波的攻击。

    他在风压中奔跑,在闪电中腾挪,在山林中穿梭,在巨石间跳跃,灵巧如一只猴子,向着翠微山的山顶狂奔。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到天空中的仙人,才能有机会和他们对话。

    突然间天空又是光芒一闪,唐劫本能地往前一扑,身后已是刷的一道闪电剑芒落下,正砍在他先前踏脚的一块大石上,将那石块击至粉碎,余波炸出一团气浪,将唐劫生生震飞出去。

    他闷哼着吐了口血,随后猛地跳起,已抓住一根大树上垂下来的枝蔓向着前方荡去。

    越往前冲,战斗的余波威力就越大,待到他冲到半山腰,只觉得到处都是狂风肆虐,剑如电cháo,天地间一片飞沙走石。

    然后唐劫的脚步止住了。

    他不能不停!

    因为前方已无林遮挡——整个翠微山的山头竟已被削成光秃秃的一片。

    那一道道剑气,无所不至的风压,在翠微山的山头疯狂旋转着,呼啸着,涡卷出一片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再往前,就是必死无疑。

    连靠近都不能吗?

    唐劫无望地看着天空。

    天空中那两道缠斗中的人影此时也已战至最激烈的时刻。

    那金甲天神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模糊虚影,那虚影只是刚一出现,就给予唐劫无尽的压迫感。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见这虚影的面目,只觉得其存在顶天立地,脚踏大地,头顶虚空,伟岸令人无法直视,心中自然生望而膜拜之心。

    唐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跪拜的冲动,就在这时,那白sè人影突然喝了一声:“起!”

    翠微山原本光秃秃的山头突然暴shè出万丈光芒,形成一张罗天织网,将整个空间都封锁了进去,同样也将那金甲天神罩于其中。

    “八门锁天阵!虚慕阳,原来你早有准备!”那金甲天神厉声狂啸着,身后虚影猛然捣出一拳,击打在罗天密网上。

    巨网震荡出冲天光华,连带着整个阵内空间都颤动起来。

    空气的震动如海浪般一**涌出,竟是涌出大阵向着阵外席卷而来。

    唐劫大惊失sè,再顾不得一切,转头就跑,猛地一个前扑已落在一块巨石后。

    呼啸的气流从他头顶吹过,卷起大片的云澜,冲势直过了好几秒方才散去,就连巨石也晃动不已,险险压住唐劫。

    “妈的,这是原子弹爆炸吗?”唐劫低骂了一句。

    真要和原子弹爆炸相比,这威力肯定是差了许多,但几千吨高爆炸药的威力怕是有了。

    那金甲天神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将那个什么八门锁天阵炸至烟消云散,就连翠微山山头都被削去小半截。其威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不过那金甲天神的背后虚像也在这一击下彻底消失,白衣人已趁势挥出一剑,正砍在那金甲天神的胸前。

    “啊!”随着那金甲天神的惨叫,一抹血花溅出。

    那金甲天神在空中晃了几晃,竟是险些跌下云端,显然这一剑伤得他极重。

    他再不犹豫纵身就逃,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虚慕阳,你跑不了的!待师尊亲临,你必死无疑!”

    伴随着话音袅袅,那金甲天神已化成一道金光直掠天际。

    天空中的白sè人影也不追击,只是看着对手消失,这才突然晃了一下身体,吐出口鲜血后,人已向着另一端飞去。

    “前辈!等等我!”看到这一幕,唐劫连忙冲了出来,向那白sè人影追去。

    只是那白影如电,又是空中飞驰,他哪里可能追得上,眨眼间便消失在唐劫的视野中,再不知去向。

    ——————————

    小河村的村头,村民们翘首盼望着。

    远处大战后的硝烟已散,仙踪已失,只留下一片狼籍,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

    “是劫哥哥,是劫哥哥!”丫丫眼尖,率先看出来人,欢喜地大声喊了起来。

    “是唐劫,他还活着!”

    村里响起一片呼唤声,大伙儿纷纷冲过去,围住他吁长问短,看他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灰头土脸,终于放下心来。

    “没死就好。”李叔松了口大气笑道。

    丫丫则抱住唐劫问:“劫哥哥,你碰到仙人了吗?”

    唐劫摇摇头,微笑道:“我追不上他们……连靠近都难……我失败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笑容也很真诚,但大伙还是听出了那隐藏在表面笑容下的不甘。

    “失败就失败吧,活着就好。”

    “就是就是,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小劫啊,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收收xìng吧,别再去想修仙的事了。仙缘难求,仙门难进啊,求仙得道,不是我们这种贫苦人家能得的。”

    “就是,人啊,还是得守点本分好。”

    “对啊,小劫,要不你还是把你那三亩地买回来吧,去跟老张头说说,他会同意的。”

    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苦口相劝者有之,讥笑嘲讽有之,好心安慰者有之,鄙夷不屑亦有之。

    李叔更是直接训斥道:“臭小子,为了求仙,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只是为追求我想得到的而努力。”

    “不惜去死?”

    “是!这年头,有梦想的人很多,但是愿意为梦想付出代价的却终究太少。”

    李叔没想到他一个半大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彻底怔住。

    尽管唐劫的第一次求仙之旅失败了,但是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去尝试了,去努力了,甚至去拼命了。

    只要是为了梦想去拼搏,纵然失败亦无悔。

    他心中那求仙问道的心思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了。

    总有一天,我会向他们那样,纵横在这片天地间。

    无论未来有怎样的艰难险阻!

    唐劫暗道。

    —————————

    这件事过去后,小河村的百姓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每rì晨耕晚种,辛劳不休。

    唐劫也依然每天和大伙一起早出晚归,看起来已放弃了之前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但是每到空闲时,唐劫就会一个人来到翠微山上,静静地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头顶那片天空。

    因战斗而毁掉的树木又重新开始了生长,在这天地灵气充沛的世界,生命也显得格外坚强而富有韧xìng。

    仅是短短几天时间,山峰上已又铺出了一片绿sè,胧翠的金霞再度照耀在这片土地上,挥洒在唐劫身上,映现出淡淡的金影。

    他就象座石像,屹立于山巅……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地里的活早已干完,唐劫依然每天上山。

    对他来说,上山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村民们看在眼里,叹在心中。

    今天唐劫又在山上待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天已将暮。

    来到自家的房门前,唐劫看到丫丫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轻声呢喃着说:“你又去山上了?”

    “恩。”唐劫恩了一声就要回屋。

    丫丫已拉住他:“劫哥哥,你这到底是做什么啊?村里的人都说你疯魔了,仙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天天往山上跑,到底图什么?”

    这个问题,村里人已经问了他很多遍。

    唐劫从未回答。

    但是今天,唐劫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次的战斗,我看到那个白衣人受伤了。他伤得很重……”

    “你怎么知道他伤得很重?”

    “因为他没有追杀另一个人……我想那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吧。”唐劫回答。

    “所以……”

    “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没有走远。对他来说,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在附近找个地方就地治伤。”

    “所以你每天都去山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你还是没放弃?”丫丫激动的小脸儿涨红。

    “我从来都没放弃过。”唐劫淡淡道:“就算这次我依然失败了,我也不会放弃。再过一年,我会离开这里,走出去,去看这世界,去寻找仙人。”

    对唐劫来说,连续一个月的上山追索,不过是又一次寻仙失败罢了。

    两次的失败,还远不足让他放弃。

    理想,本就应当是无数次失败依然值得你不懈追求的。

    “你……”丫丫却是被唐劫气的几乎要哭了。

    她突然抬起手,给了唐劫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

    “唐劫你混蛋!”丫丫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转头跑了出去。

    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唐劫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他从没这么伤过女孩子的心,尤其是一个对自己有情有意的小姑娘,心中也颇感矛盾,心想是不是要追上去安慰两句,又怕对方反过来越发缠着自己,正犹豫间,突听外面隐约的马蹄声传来,远处隐约可见尘土飞扬,看条缕烟尘,听马蹄雷动,来人竟是不少。

    转眼间远处已出现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人人高头大马,身无片甲,却手持钢刀利刃,为首几人更是举起手中短弓,竟是遥指这方。

    唐劫心中大惊,猛地向下一趴。

    自从他前世被人一刀捅死后,唐劫碰到有人手持利刃对准自己,已是本能的做出反应。

    这反应救了他一命,刚趴下就听嗖的弓弦声响,一支利箭已擦着他他的头皮飞过,正钉在身后木屋上,箭尾犹自不挺晃动着。

    “马贼!”唐劫一个翻身跃起,向着屋后冲去,同时高声大喊:“马贼来了!是野谷原的马贼!”

    安阳府内盗匪蜂起,四处劫掠,有xìng情残暴者,更是动辄杀人屠村,所到之处,片瓦不留,其中又以野谷原马贼最为凶狠。

    对这一切唐劫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这一次竟让他碰上了。

    就在他躲避呼喊的同时,又是一声弦响,来袭的马贼却是对着丫丫shè出了一箭。

    “丫丫快趴下!”看到这一幕,唐劫歇斯底里的大吼。

    然而小姑娘到底没有唐劫那灵敏反应,看到马贼骤然出现,已是吓得呆了。

    响箭刷地穿过她的胸膛飞出,只见丫丫的身体整个晃了一下,扑倒于地上。

    下一刻大量的马贼数以百计,蜂拥而上,为首一人身高体壮,手持九环大刀,对着前方一指:“杀!杀光所有能杀的,抢走所有能抢的!”

    “不!”看着丫丫惨死,唐劫痛声呼喊起来。

    再看那一群马贼已冲入村内,对着毫无准备的村民举起屠刀,血光立时弥漫了整片天空。

    有猎户即使拿起手中刀叉,但是怎挡的住策马狂奔的马贼,雪亮刀光借着马势斩下,一名猎户已被那马贼砍得身首分离。

    更多的村民则是惊慌奔逃,但是在马贼追捕下,却是一个个被他们从后面追上来,用长枪捅穿他们的身体,用马刀割下头颅。

    马贼们呼啸着,大笑着,所到之处,竟是老人孩子无一放过。

    虎子,胡大娘,赫大叔……

    躲在屋后,唐劫看着一个个村民死去,心中已是愤怒如狂。

    旁边房子里冲出李叔,看到自己的女儿倒在血泊中,惨呼着冲出。

    “别出来!”唐劫急叫。

    一名马贼看到李叔,已狞笑着策马冲来。

    “混蛋!”唐劫一咬牙,冲向那马贼,掏出随身匕首掷向马贼。

    那马贼反应灵活,随手一刀竟是无比jīng准地磕飞匕首,马头正撞在李叔身上,手到刀落,已将李叔砍死,随后再看向唐劫,笑道:“还有一个!”

    策马追来。

    唐劫眼看不妙,转身就向着后山丛林跑去,专找那荒僻小路。只是马速甚快,转眼已冲至唐劫身后,马刀再度劈下,就在将中之际,唐劫猛地向前一扑,躲过这一刀,猛回身一扫,手中已出现一物,却是后园的钉耙。

    这钉耙正打在那马贼腰际,那马贼没想到一个十二岁小子竟会有此一手,全无戒备,正被打中。

    他身无防御,九个耙尖深深扎入体内,痛声长嘶起来。同时马头已撞向唐劫,将他整个撞飞出去,唐劫只觉得自己的肋骨大概都被这一下撞断了,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那马贼已一把将钉耙拔出,跳下马来,凶狠的走向唐劫:“臭小子,你今rì死定了!”

    他自问习武多年,等闲三五个壮汉都奈何他不得,没想到今rì竟被个小毛头打伤,心中怒火大炽,已决意要将这小子活活撕碎。

    唐劫眼看他大步走来,突地手一扬,一把尘土迷了马贼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了上去,那马贼腰部受创转动不灵,身体自然下倾,竟是被他一口咬住了咽喉。

    马贼痛哼一声,手中马刀已凶狠砍在唐劫背上,马刀需挥动空间方可发挥威力,如此近距作战却发挥不出太大作用,而唐劫却抱了必死之心,任由刀锋落在背上,竟咬住那马贼喉管死活不松。

    那马贼大急,用尽所有力气猛地一掌击在唐劫身上,终于将其推开,没想到这一下却也要了他自己的命。

    借助这一推之力,唐劫已将那马贼的整个气管都咬了出来,一道血泉飚shè而出,那马贼捂着咽喉走了几步,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

    同时唐劫也重重摔落地上。

    他背上挨了一刀,先前又被马儿撞了一下,再被马贼全力击上一掌,受伤也是极重,但他还是走到那马贼身前,将那马贼的马刀从手上夺了下来。

    那马贼尚未死透,一双眼睛瞪着唐劫。

    唐劫冷冷道:“你在看什么?畜牲!”

    马刀已掠过那马贼的咽喉。

    扑!

    这时唐劫才吐了口血,无力地靠在树上。

    虽是第一次杀人,他心中却无半分惧怕,唯有对这些人渣的无尽憎恨。

    一个声音突然如雷鸣动般炸响于九霄云庭:

    “大胆贼子,滥杀无辜,受死!”

第三章 一怒杀人

    随着喝声起,远处已现出一道白sè欣长身影,向着村子快速掠来。

    赫然正是唐劫遍寻不着的那白衣仙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突然出现。

    “是修仙者,大伙儿速退!”呼声炸起的第一时间,那贼首便喊出了这句话。

    当他喊第一个字时,那白sè身影还只刚刚出现在村子尽头的道路上,白衣飘飘,扬眉剑出鞘,当他喊到最后一个退字时,身影已至贼前,手起剑落,人头飞扬,血洒长天。

    他就那样笔直地迎着马贼而上,刚刚还嚣张狂妄的马贼竟一下变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全线败退。

    那贼首更是大声喊道:“黑沙会无知,不知有仙家在此守护,愿就此退去,请仙人高抬贵手!”

    野谷原的马贼向来jīng乖得很,惹天惹地也绝不惹有仙门守护之地。

    这小河村是他们事先打探过的,与仙家并没有瓜葛,因此才敢大胆动手,没想到还是碰上了仙人。

    看来人气势速度,纵剑裨阖,至少也是个进了脱凡境,摆脱了凡人身份的真灵师,而且出手杀伐果断,剑术凌厉,多半还是个主修杀戮的剑修。这已经不是人多能对付的了,因此他开口就是求饶。

    那白衣男子却是哼了一声:“黑沙会贼枭早在三天前就被灭了,哪里又出来了一个黑沙会。四海堂祸害乡邻早非一rì,动辄杀人屠村,造孽无数。北四海,怎的你敢做还不敢当了吗?”

    说话间,已又斩了三名马贼,当真是杀人比杀猪还轻松。

    那叫北四海的贼首被白衣男子一语道破,立刻知道对方是不会放过他了,脸上扭曲出凶狠杀意:“你们这些仙人,占着最大的土地,最多的资源,明面上龙庇天下,其实却是夺天地造化,损天地以肥自身,却害的我等凡人倒霉,哪里有给我们凡人活路了?用不着在这里跟老子猩猩作态,兄弟们,跟他拼了,就算他是灵师,只要紫府未开,他也不是杀不死的!”

    他这话说的诛心,修仙五大境,别说是第四境的紫府境了,就算是第二境的脱凡境,也不是马贼们可以凭一百多人对抗的。

    反到是那白衣男子,听到北四海说仙人不给凡人活路的说法,竟不反驳,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叹了口气。

    马贼们本就是干的提脑袋讨生活的事,眼看对方不放过自己,凶xìng自起,这刻已在那北四海招呼下纷纷扑了上来。

    天地有灵气,仙人得了固然可以修炼提升,凡人不得修炼之法,长处其中也能强身健体。

    这些马贼虽是凡人,也受天地灵气熏陶,体魄强悍,又个个练的好武艺,厮杀多年,战法凶狠,唐劫能杀一人到有大半是运气,小半是对方太过小看自己。

    因此这刻一拥而上,就连那白衣男子一时都不能尽诛,只见漫天刀光剑影,杀成一片。反到时那北四海在这时候悄悄向后方退去。感情他呼喊别人拼命,自己却是准备跑了。

    他很清楚仙人真正的恐怖不是刀剑功夫,而是法术,故对此战绝不报希望。

    下一刻那白衣男子已是哼了一声,手中长剑突放出尺许光辉,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就见那一众马贼已滚滚落下十数颗人头。

    “是仙家剑术!”马贼们同时发了声喊,眼中尽现惊恐与绝望。

    就在这时,那白衣男子却突然哼了一声,身体微微一颤,白衣上竟现出一团血渍。

    看到这一幕,北四海先是楞了楞,随即大喜叫道:“他受了伤!他之前受过伤的!”

    这话喊出,所有马贼同时jīng神一振,就象是将要溺亡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再不顾一切地向那白衣男子猛攻。

    果然那男子伤势发作,这刻运转不灵,动作再无复之前的轻便,一些马贼更是远远地不停用强弓硬弩对着那白衣男子猛shè。

    “哼,宵小之辈!”男子愤怒低喝了一声。

    这帮马贼也当真是没见识之极,竟以为仙人受了伤他们就能对付,其实一般的伤根本不可能对修士造成太大影响。

    然正因无知而无畏,偶尔也就能撞对一次大运。

    这白衣男子受的并不是小伤,就算用了一个月时间也只是小有恢复,却在刚刚用过剑法后引动伤势,这刻只觉得身体里灵气翻涌,仿如翻江倒海般,几乎要将他冲爆,知道再不解决战斗,只怕自己就要栽在此地了。只是他现在体内灵元暴走,难以控制,暂时已不适合再用任何仙法。

    如果他们因恐惧而四散奔逃,白衣男子仅凭自己身手完全可以一剑一个全数杀了,但现在他们群起围上,自己竟一时不能脱身,眼看伤势有加重趋势,再不解决这些杂碎,倒霉的怕是自己,那便真真是yīn沟里翻船了。

    看来只能如此了……白衣男心中想到,看向这一众围攻自己的马贼,眼神中突然现出一缕神光。

    “这是……?”一直都在小心观察的北四海注意到白衣男子的不对,看到那眼中神光,一个传说中的名词于脑海升起。

    神念!

    这是神念!

    北四海心中大骇!

    眼前男子竟然不是脱凡境,而是天心境!!

    那一刻他已彻底放弃了击杀仙人的心思,全力后撤,再不顾后方一切。

    随着那白衣男子目光所至处,剩余的马贼突然同时捧头哀号,眼耳口鼻尽皆流出血水,从马上跌落下来。

    神念攻击原本范围极大,凡人根本不可能抗拒。

    但这白衣男子也不知是何原因,神念攻击的范围竟只限于身周十数米内,北四海提前一步逃跑,脱离了攻击范围,再加上这神念攻击对人而未对马,马儿依旧在狂奔中,竟是带着他生生带了出去,不过就是那神念攻击的余波也让他不好受,脑子里仿佛被针扎了下般,刺痛无比,发出大声的哀号。

    就在他逃跑的同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少年,对着北四海后背掷出一把刀。

    听到背后风声,北四海头一偏,到是被他躲过了这一刀,刀尖擦过头颅,却是将他的一只耳朵切了下来。

    在一片狂嚎声中,马儿带着北四海已是跑的没影。

    眼看着再追不上,唐劫终于还是无望地停下。

    回头看向那白衣男子,那男子在一击之后,便一直立于地面不动。

    这一天,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终于出现。

    他乘着风,驾着云,迎向那一干嚣杀纵狂的贼人,纵情狂歌,肆意杀人,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竟无一人可挡他一剑之威。

    那些狂妄,嚣张,悍不畏死的马贼们,在白衣人一人一剑下,竟然被杀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那一道白sè身影;

    那一抹如电剑芒;

    那一片如cháo血雨;

    深深地刻在了唐劫的心底。

    相比之前两位仙人在天上的对决,眼前这场战斗规模要小了许多,但是留在唐劫心中的印象却更加深刻。

    即便是在很多年后,也依然是唐劫心中最不可磨灭的印象,哪怕是天神宫雄霸天下的大神通无上威仪,绝灭王纵横无敌的唯我真本相,也无法盖过虚慕阳单人独剑横扫诸盗的英姿。

    仙人当如是,仗剑扫群獠!

    然而也是在这一天,小河村满门被屠!

    血水流遍小河村,染红了唐劫的视界!

    唐劫只觉得人生充满讽刺。

    这一天,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以至于整个人几乎都要傻住了,心情激荡,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回过身来,再看那白衣男子。

    只听扑的一声,白衣男子已吐出一大口血,随后便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竟是昏了过去。

    于是同样是这一天,唐劫看到了一位仙人的倒下。

    这让他明白即使是仙人,终究也是会死的。

    或许正是这个认识,当他看到这仙人倒下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计划也随之出炉……

    ————————

    大家好,今天开始,新书正式上传。

    写作这些年,感触良多,本来有好多话要说,不过真到临头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作者嘛,终究还是靠作品说话。

    所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请大家继续支持,并信任缘分吧。

第四章 骗仙

    虚慕阳醒来的时候,天空已是繁星点点。

    距离他不远处生着一堆篝火,火光映照下,一个少年正坐在他身旁。

    他正要坐起,少年已按住他:“别动,刚上过药。”

    药?

    什么药?

    虚慕阳正想问,却看到少年手中拿着的药瓶。

    “白玉散?”虚慕阳惊呼出声,看那瓶子样式,分明是自己的药。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药物感情已被少年搜集一空,却在他脚下放着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乱动我的东西?”虚慕阳气极。

    修士随身携带的物品往往事关身家xìng命,不可轻动。

    他的储物袋在上场战斗中被毁,因此自己的物品只能随身放置,没想到竟被一个凡人小子翻了个底朝天。

    这刻他一下坐起,右手对空一抓,远处一个看上去古朴厚重的铜鉴已飞入他手心。因为动用了灵气,他体内血气翻涌,又吐出一大口血,虚慕阳却是不顾一切地先将那铜鉴收起,随后才抓起旁边的一册玉简,只是这次没再用遥空摄物之法。

    少年已回答:“我也知道翻别人的东西不好,但你和我都受了伤,不用药就得死。”

    虚慕阳这才发现自己伤口处已经被涂上了厚厚一层白玉散,感情是这少年为自己换药来着。

    不光是他,就连那少年背上也涂了一层,这白玉散乃是珍稀之物,其实只需少许即可,象那少年这么用法,简直是暴敛天物。

    虚慕阳口气缓和了许多:“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忒胆大了些,你知不知道仙家虽有灵药,但若用不得其法,非但不受其利,反受其害。不用药会死,用错了也会死!”

    “恩。”没想到少年竟然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翻开你伤口看了一下,我想你那伤口上应该是有药的。你说的这白玉散,我和你伤口上的药反复对证过了,应该没错。”

    虚慕阳彻底无语。

    感情这小子是检验了自己的伤口才用的药,难怪这么多药里,他偏偏就选对了白玉散。

    要是没有这白玉散,他只怕还没这么快醒来。

    虚慕阳说:“我受的伤,表面是外伤,实际却是霸气入体,乱我经脉。白玉散可以帮我稳定灵气,修复经脉,那伤口是我故意不让它愈合的,只为见血生效更快。但是用来治疗你的外伤,却是大材小用,而且药不对症,你该用旁边那瓶断续膏才对。”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奇怪这仙家的灵药怎么连个皮外伤都治不好呢。”少年恍然大悟,已是拿起那断续膏,倒出一些膏药给自己抹上,果然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就连伤痛也小了几分。

    他拿东西时并未问主人的意思,虚慕阳有心阻止,但想想对方好歹是救了自己,若要阻止未免小气,也只得作罢。

    少年已坐回他身边,道:“我叫唐劫,劫难的劫,你呢?”

    其实上次他是有听到那金甲天神喊对方名字的,这刻却是故做不知。

    “……虚慕阳。”虚慕阳有些不情愿的回答。

    听到这回答,唐劫笑了。

    这个回答意味着上一次的战斗,虚慕阳没有发现自己。

    当然也可能是发现了没在意,在仙人眼中,自己这样的凡人应当就是蝼蚁般的存在吧。

    谁会对蝼蚁多加关注呢?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唐劫?”虚慕阳咀嚼了一下这名字,皱了下眉:“此名杀气太重,不吉!”

    唐劫笑道:“我出生的时候,正逢中土幽云之变,又有金霞吞月之劫。有算命的说,天现异象是大凶之兆。说我应劫而生,生则三灾九难,祸被苍生,克父克母克友克妻,克身边一切亲近之人,甚至克天克地克万物克天道,无所不克,所以建议父母给我取名唐劫,以名先应一劫,或可化劫为吉。”

    “荒谬!”虚慕阳叫道:“天道之下,万物轮转,就是圣仙人也只可仰望,连天机都不可测,岂敢妄言克之?这算命的忤逆不道,口出狂言,该被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是没有,乱棍打出到是有的。虽然这样,最终我父母还是为我取了这名字。两年前我逢大劫,父母双亡,而我却死而后生……或许就是应了这一劫吧。”唐劫随口说道。

    到底是唐劫遇唐杰死而后生,还是唐杰穿越到唐劫身上,老实说唐劫自己都有些搞不清了。

    但不管怎样,这一世,他就是唐劫!

    想了想,虚慕阳问:“你是小河村人?”

    唐劫摇头:“我只是路过,正好看到你击杀群贼后昏了过去。”

    他说这话时,拍了拍身边早已准备好的包裹,然后自顾自地处理着地上的药物,借助处理药物掩饰内心的紧张。

    他紧张,不是因为他撒谎,而是他对一位仙人撒谎!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位仙人!

    却在初见时,就欺骗仙人,也可谓胆大包天之极。

    然而他却不能不这么做!

    当唐劫看到这白衣仙人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他这一生的机缘已经到来。

    仙门难觅,仙路渺渺,多少凡人追求成仙,却鲜少有人能成,即便偶遇仙人,也难逢指点。

    他之前虽苦苦追寻,但追寻到了,也不代表仙人就会收他。

    只不过唐劫深知踏上修仙之路在这世界有多重要,因此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搏一次。

    他虽救了虚慕阳,但虚慕阳剑斩马贼,却也救了他,说起来虚慕阳并不欠他的,反倒是没有此战,虚慕阳也不会旧创复发,终究是他欠对方更多些才对。

    正因此他不能承认自己是小河村人。

    他要这仙人欠自己人情,唯如此,方有可能获得那一缕仙缘。

    为了这一点可能,他可以去追,去求,可以不惜生命,自然也可以去骗。

    所幸他出来的时候,虚慕阳已在昏迷中,没可能发现他,而从刚才的说话中,唐劫也判断出虚慕阳并没有在上次的战斗中注意到自己,那么他说自己是路过,完全行得通。

    他唯一不敢确认的是,虚慕阳身为仙人,到底有没有可能察觉他的谎言。

    这是一场赌博,赌人心叵测,即便是仙人也未必具备洞察人心的能力。

    至少不是人人具备!

    唐劫毅然决然的决定赌了!

    赌赢了,他就让一个仙人欠下了他人情。

    赌输了,也不过是一次小小欺骗,还当不得死罪。

    这仙人既然斩妖诛邪,总不至于便为一句谎话就斩了自己。

    再说就算真斩了又如何?

    不成仙,便成仁!

    小河村村民的遭遇,已让唐劫清楚看到,身为下层蝼蚁的命运是何等悲惨,唐劫不惜一切也要改变这命运。

    果然,这刻听到唐劫说自己不是小河村人,虚慕阳明显楞了一下:“你不是小河村人?那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你打跑的那人策马狂奔,我躲闪不及,被他斩了一刀。”唐劫镇定回答。

    相比第一句话时还带了些慌张,唐劫第二句回答便已镇定许多。

    谎言没在一开始被揭穿,就意味着唐劫已经赌赢了最重要的两个关键点。

    虚慕阳已然怔住,很是呆愣了片刻才说:“原来如此,多谢小兄弟相救了。”

    “仙师仗义行侠,义斩马贼,我做这点不算什么。”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小河村村民。”

    “能为他们报仇,相信他们也会感激的。”唐劫语气平静地回答,仿佛小河村村民真的与他无关一般。

    看到这表情,虚慕阳再无疑虑,只能叹息一声,想自己怎么就沾上了这重因果。

    仙家重因果,若有因果未了,往往就会在心底留下一丝裂隙。

    这裂隙平时看或许不算什么,但修仙五境十四阶,其中有一阶就是心魔阶。

    心有隙,心魔生,若裂隙千万,则心魔无尽,到时任你修为通天彻地,也是神仙难救,因此是每个修道者皆需小心在意之事。

    需要注意的是,这心魔与道德无关,不是说你救了我,我就必须回报你,更不是每件事有因就必须有果,它只与个人品xìng,信念有关。

    倘若唐劫帮的是个崇奉弱肉强食恩将仇报的魔头,那对方就算立刻起身将唐劫斩了,也不会有心魔,因为那就是他信奉的道。

    他若斩,那是应了自己的道,若不斩,反到有可能产生心魔。

    故此,心魔其实无分正邪,只是修行者在修仙过程中,做过的那些曾经有违本心与信念的行为导致的意识反扑。

    也正因此,修士往往信念坚定,一旦信仰了某种理念,行为,观点,就轻易不会改变。

    若中途信念有变,很可能就会连带着对曾经的所作所为后悔,届时就是心魔滋生之时。

    本心难骗,就算是你已经忘记的事,本心也依然牢记,心魔自生。

    虚慕阳出身世家,虽不是什么至善圣人,有恩必报的观念还是有的。

    如今被人“施以援手”,那便无论如何要还。

    这刻他取出一瓶丹药塞到唐劫手中:“这瓶灵润丹,有滋养灵腑,通灵强气之功效,就算是凡人服用,也可强身健体去病,你帮了我,我便将此药赠你,另外那瓶断续膏,你也可拿去。”

    因果须了,但怎么了却是门学问。

    修士生命漫长,一生历事无数,各种因果纠缠其身,若事事较真,也当真做不得别的。

    因此修士们个个有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就是如现在般用一瓶灵药了却一切。

    不用担心够不够的问题,心魔本就是发自本心,只要你自己觉得这回报够了,心中无愧,那就没问题。

    正因此,选择xìng无视,自我欺骗,自我安慰等手法就成了修士们的必备功课,只是这类手段若被人发现,破解,很可能三言两语之间便挑动对手心魔丛生,不战自败。

    仙人争斗中,每每有人用言语即可败敌,关键就在于此。同样的道理,修士们对自己的经历也大多讳言,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虚慕阳的自我欺骗大/法很明显还不过关,因此出手就是一瓶上好的灵润丹,有皮厚心黑者,你用掉的那点白玉散我都给你算回报。

    唐劫算是其中翘楚,他未修仙,先欺诈,内心却是毫无愧疚,对这灵丹竟看不上眼,放回去淡淡道:“我不要。”

    他不懂心魔,却知道人情,某种程度上,两者是一码事。

    虚慕阳想用一瓶丹药还人情,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见他不要,虚慕阳忙说:“你若觉得不够,我……”

    唐劫已站起来:“帮忙只是顺手而为,仙师不必在意。对了,我看你从东面过来,想必是要去安阳府,正好我也要去那里,不如一路结伴同行,正好仙师有伤,路上恐怕会有许多不便,也许我还可以照顾一下。”

    唐劫当然不知道虚慕阳要去何方,不过从此地一路向前就是安阳府,所以先说自己要去安阳府那是肯定没错的。

    只要跟住这个人,修仙一事,唐劫并不着急。

    长年的官场生涯早让他明白,要想抱大腿,就得先让那条大腿喜欢你。

    虚慕阳这边却是听的yù哭无泪。

    你说你干脆就说前几句顺手而为,不必介意就得了,虚慕阳脸皮厚一下,没准就自我安慰说,这是他不要我回报的,考虑到对方未有何损伤与付出,因果可了。

    没想到他后面又接了一句我们一路同行吧,却是有些麻烦了。

    对方刚帮了自己,自己若拒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有违本心。

    修士什么都干,就是违背本心的事不干!

    其实他现在真要离开也不是不行,这一点小事诞生的心魔真未必能把他如何。

    心魔劫毕竟是一生行事累积而成的。

    只不过了却因果,行事不违本心是每一个修士长年以来形成的习惯。这就好比开门做买卖,无论生意大小,每笔都是要认真做好的。

    这刻虚慕阳思来想去,只能先接受同行。

    在他看来对方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毛孩子,总有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到时候自可了却这段因果。

    得知虚慕阳愿意同行,唐劫开心地笑了。

    机缘的大门已然敞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握住它。

    既然上苍把自己送到这世界却没给自己开个金手指。

    那就自己创造吧!

第五章 因果难了

    小河村的村前,竖起了一排坟头。

    那是小河村全体村民的坟墓,只写着“小河村全村138人皆葬于此”的字样。

    没有名字,因为唐劫不是小河村人,所以他不能,也不该知道名字!

    站在坟前,唐劫对坟而立,面无表情。

    不,有一丝同情与愤怒,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惨案都会有的情绪,却不属于小河村人该有的。

    唐劫很好的用愤怒掩饰了痛苦。

    这使得虚慕阳怎么看,都没从唐劫脸sè上找到他期待的悲伤。

    想想一个12岁的少年,当无此定力可以掩饰内心情感,虚慕阳也只能放弃幻想。

    最后看了眼丫丫的墓,唐劫转过头来:“走吧。”

    说着已率先向前走去,趁着虚慕阳还在身后看不到他,唐劫眼中的泪水已悄然流下……

    ——————————————

    从小河村到安阳府约有一百多里地。

    以虚慕阳的速度,本是轻松可达,不过他现在伤势未愈,又有唐劫这个“累赘”,只能步行。

    好在唐劫从乡野间找到了几匹原属于马贼的马,又从村里找了架平板车,将马套在车上,到也做成了一辆平板马车,两人可以一路坐着车赶路。

    顺便唐劫又牵了几匹马拴在车后,一些尚算jīng良的武器放在身上,说是带到安阳府可以卖钱。

    虽然说仙人不愁物资,但唐劫显然没打算靠虚慕阳吃喝,而是自力更生。

    既然一路同行,少不得也要聊上几句,增加了解。

    唐劫编了一套身世,说自己是翠微山另一端的向阳村村民,因家中贫苦,他便奉父母命去安阳府找些伙儿做。他虽年方12,但在这世界,12岁的男孩也算半个劳力,独自做事的也不少见。至于向阳村那地方唐劫以前也去过,虚慕阳若要盘问他,他也能应对自如。不过虚慕阳到是没再盘问,显然已是彻底信了。

    不过虚慕阳对自己的身世却讳莫如深,只说自己是修仙中人,尘俗间事早已忘却,不愿再提。至于这仙师一称,以后也莫要再提了,只需以真人相称即可。

    他不想提,唐劫却是各种问。

    “为什么只能称真人,不能称仙师?”

    “因为我还不是仙人。只有登上仙台才能算半个仙人。”

    “仙台是什么?”

    “仙台就是修仙第五境。”

    “第五境又是什么?”

    “修仙五大境,灵台,脱凡,天心,紫府,仙台。仙台就是最后一境。达到此境,灵气转仙元,可成地仙。”

    “那灵台,脱凡,天心,紫府是什么?地仙又是什么?”

    “……”

    虚慕阳回答的越多,唐劫随之扯出的问题就越多。

    他刚认识唐劫的时候,只觉得这孩子天资聪颖,虽年纪幼小却做事有度,现在只觉得孩子就是孩子,依然天真无知。

    无知是真的,天真自然是假的。

    唐劫人生头一回装萌卖傻,我未成年我怕谁,各种百无禁忌的问题一一抛出。

    虚慕阳被他弄得无奈,起初还应付一些,到后来就干脆装聋作哑了。

    饶是如此,也还是让唐劫知道了许多事。

    原来修仙分五境,其中前四境统称为修士或修仙者,只有最后一境才算是入了仙途,可称仙人。

    而第一境灵台境,又称修仙学徒,却是连灵师都不可称的,否则便是僭越。

    修仙界看似杂乱,其实个中规矩森严,灵台境为灵徒,脱凡境为灵师,天心境可称真人,紫府境可称真君或天尊,唯仙台境方可称仙。

    世人无知,见了修士就喊仙家,修士们自不会计较,但是修士们自己却是要分个清楚的。

    如果有谁没到天心境而敢自称真人,他都不用招惹谁,就会有人找他麻烦。

    至于虚慕阳,他就是个天心境真人。

    得知这位纵横天地连山头都削平的的天心境真人不过是个“中流水准”,唐劫也是心中大惊,这要是紫府境,仙台境,又该有着怎样的通天彻地的能耐?

    也幸好他这话没说出来,否则虚慕阳只怕非要狠狠打他几板子不可。

    中游水准?

    你知不知修炼有多难啊?

    放眼栖霞界,天心境不说顶尖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至于紫府境,那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级别的存在,至于仙台境更是传说中的存在,到了这一步的修仙者,多半都已破开护界罡风,云游天外去了。

    因此天心境可以说就是栖霞修仙界的骨干中坚力量。

    也正因为他是天心真人,才能动用神念杀人于无形。只是他受伤颇重,连神念都因此受损,因此攻击范围才大大减小。

    此外,唐劫也知道了虚慕阳原来不是文心国人。

    他是莫丘国人。

    栖霞有兽,其形如貘,天生三眼,奔行似电,xìng情暴戾,声若婴啼,杀戮成xìng。

    天景七百三十三年,广法天尊战三眼凶貘于极西孤岛,大战三rì,斩凶貘,化灵丘,连岛接陆,史称貘丘,后为莫丘。

    这就是莫丘一国的由来。

    文心在极东,莫丘在极西,虚慕阳千里迢迢,从西边一路赶到东边,要说游山玩水唐劫是万万不信的。考虑到他之前的情况,答案自然浮出水面。

    丫是一路逃命过来的。

    简单的说法,这就是个落难仙人。

    落难仙人也是仙,唐劫心说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有车赶路,一百多里地也就是一天可达,这期间唐劫赶着马车,虚慕阳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在板车上行功疗伤即可,间中唐劫还为虚慕阳换了一次药,到是让虚慕阳省心之极。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安阳府。

    虚慕阳有心速速了却因果,脱身而去,因此带着唐劫就去了本地最好的凤凰楼。

    虽然说用一顿美食就了解因果着实廉价了些,也总比这么拖累着强。

    了却因果,说白了就是别干会让自己后悔或遗憾的事。人这一生不可能没有悔恨与遗憾,但至少可以减少与削弱,这一点小事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抱着这念头,虚慕阳只点最贵的,不点最好的,两人到是好好享受了一番。

    只是临到结账时,虚慕阳一翻身上,才想起自己竟然没带钱!

    虚慕阳的财物其实早在上次战斗中毁了,连储物袋都没了,当时只抢救出一些最重要的丹药与法宝,如财货之类的阿堵物,他却是半点未带。

    在俗人眼里,钱财可能是第一要紧之物,无论如何不会忘却,但在虚慕阳他们这些修士眼中,凡俗阿堵之物却是毫无价值可言,甚至不值为此动些心思,他平时又自带灵粮,亦无消费需要,因此一时竟忘了这事。

    这事本来也难不倒他,他以往行走天下,只要露出身份,哪里的富商豪绅官府帮派不是争相接纳,竟送豪礼?

    就算是文心国主对他也得客客气气,只要不是来找碴的,就是文心国国派洗月派也会以礼相待!

    送钱?送钱给我那都是侮辱我!

    但这次有所不同,他正在被人追杀,接下来一路正需低调,在翠微山暴露也就罢了,离开翠微山后,可就不能再显形迹了。

    身份不能暴露后,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无处可觅财富。

    难不成自己还要习那宵小之辈夜盗千家不成?

    又或者学人吃霸王餐?

    也太过丢人了些。

    还是唐劫看出他表情难看,道:“吃吧,别担心,刚才我出去时已经和店家说好了,这顿饭就用带来的一匹马换。”

    虚慕阳脸一红:“你怎么知道我未带财货?”

    “你忘了我翻过你全身了?”唐劫回答。

    “……”

    用过晚膳,唐劫果然将一匹马抵给了店家。

    这些马贼所乘的马匹,良莠不齐,到也不是个个好马,不过唐劫选的那几匹,却都是最上乘的,一匹差不多可换四十两银。

    一两银子在当时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现世的一千块。

    虚慕阳一顿饭吃掉四万块,也当真奢华。

    事后唐劫说:“照这么吃法,没几顿就得花光,今后还是省着点儿吧。”

    虚慕阳脸一红,只能点头应是。

    他堂堂大修士,天心境真人,不管走到哪儿都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如今竟被个毛头小子教训,也算奇事了。

    唐劫一共带来六匹马,去了一匹后还剩五匹,统统出售给当地的商人,换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回来。

    此外那些马贼身上的钱财也早被唐劫搜刮干净,可惜马贼普遍穷困,马与武器就是他们最大的财富,一百多个马贼身上竟然没能凑出十两银子。不过加上那些卖掉的武器,到也凑出了二百两银子,也算是一笔巨款。

    既然虚慕阳没带钱,那这住宿的钱自然也只有唐劫出。

    住在唐劫为他租下的客房里,虚慕阳越发的愁苦起来。

    本以为到了这安阳府后,唐劫就得靠自己吃喝生活,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逆了方向。

    一想到自己现在竟是吃唐劫的,住唐劫的,用唐劫的,唐劫却没半点要用到自己的地方,虚慕阳心中立时大不是滋味。

    怎的这人情债没还掉,反到是欠的更多了呢?

    想到这儿,虚慕阳便心中烦躁。

    他原本每晚都要打坐静气,吐纳呼吸,调理伤势。

    今晚一人在房间中,只觉得心绪不宁,知道不适合运功,干脆就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练起了藏象经。

    这藏象经是他在一次大机缘中获得的修炼心法,也正是因为这次机缘使得他落难天涯。

    这刻正运气行功的时候,突然看到唐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练功。

    修士修行,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窥视。

    虚慕阳本想呵斥,但想他年纪小不懂规矩,再想到这一路都是唐劫照顾自己,若是赶他离开,太过不近人情,这让人走的话便再说不出来,只能由着他去看,心想这小子没有基础和对应的修炼心法,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时候他到是用起了自我安慰大/法。

第六章 藏象经

    清早起来,虚慕阳看到自己桌前已摆好了一份银耳莲子羹,也算是份补品,客栈里是不可能给客人做这样的早餐的,于是虚慕阳知道这肯定是唐劫做的。

    虽说以他的境界,这普通的莲子羹对他已无甚作用,但对方心意在那里,却还是让虚慕阳感到颇为舒服,何况这莲子羹炖的火候到位,味道尚佳,便是享一下口福也是好的。

    用过早膳后,唐劫来拜会虚慕阳,问他接下来何去何从。

    这到是难住了虚慕阳。

    他为躲避追杀而来,其实也没什么固定的目的地,一路纯属走到哪儿是哪儿。

    如今安阳府已是极东之地,再往东行就是无尽海域,难不成自己还要逃到荒岛上吗?

    似是看出了虚慕阳的犹豫,唐劫道:“如果虚灵师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到是有个建议,不如就在这附近买个宅子,找一处清净之地,修养疗伤。”

    “买宅子?”虚慕阳大感惊讶。

    “是。如果是钱的问题,虚灵师不用担忧,我这里正好有些银子,买处小宅子应当够了。”

    “可那是你的钱。”

    “那些马匹也是虚师手刃马贼而来,本就当有虚师一份。”唐劫不卑不亢回答,称呼却是由虚灵师不知不觉就省掉了那个灵字,变成了虚师。

    虚慕阳到没察觉到这点,只是犹豫说:“我终究是不适合长住这里的。”

    “不想住的时候再卖掉就是了。再说虚师现在身有微恙,身边也没个人照应,我正好要在这附近找事做,得闲也能照顾一下。”唐劫继续道。

    到了安阳府后,唐劫已经确定虚慕阳的确是个没什么固定去处的人,既然如此,到不如就把他留在这里。

    他要跟随虚慕阳修仙,就势必要守在虚慕阳身边,如果虚慕阳要走,他也得跟随,却又找不到继续同行的理由,若跟的紧了,虚慕阳也会察觉他别有用心。虽然这用心是早晚要暴露的,但在感情未到一定程度前,还是越晚越好。

    所以既然不能跟着对方,那就让对方主动留下来吧。

    虚慕阳哪知道他肚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还在为因果人情犯愁呢,心想自己若真走了,这因果也了解不了,到不如就干脆听唐劫的住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他这住的宅子也是由唐劫来买,岂不是又欠一笔?

    又或者如唐劫所说,那些钱本也有他一份?

    想想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马是自己当初抛弃的,若别人拾了发财,自己便该去分一份,那岂不是天下拾荒者都要被打劫了?

    可这要不住,自己又能住那里?就是这客栈也是唐劫在付账啊!

    他分不清这笔帐该怎么算,只觉得头大无比,就干脆不再想,挥挥手让唐劫自去处理了。

    唐劫做事到是麻利得紧,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一处好住宅。

    宅子是安阳府外风屏渡下游的一座老宅,原屋主因家境败落出售,被唐劫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了下来。

    买房的手续很简单,只要请到附近有名望的耆老做中人,在签好的合约上签好字,交了银子就算完事。

    宅主用的是唐劫的名字,不过在写契约时,那耆老在听过唐劫名字后也没细问,大笔一挥就写下了唐杰二字。

    唐杰本想指出,转念一想自己对这世界还不够了解,有个化名也能安全些,便认可了此事。

    宅子买下后,虚慕阳来到这里,只见这宅子不大,却也有两进六个正厢,位置是偏僻了些,但是背靠小元山,前有柳叶河,也算是个背山望水,风景幽雅的好所在,深感满意。

    最难得的是这一带竟是灵气相对充沛,正是安心修养的好地方。

    虚慕阳立知唐劫不是随便找的,就问唐劫,果然唐劫就是看中这一带的灵气了。

    这也让虚慕阳大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带灵气充沛的?”

    唐劫回答:“这家人以前曾为仙派种过灵谷,只是后辈无心务农,才导致荒废了。既是能种灵谷的地方,灵气自当充足一些,仙人们总不会挑错地方吧。而且这一带道路四通八达,对你也方便一些。”

    他所说的道路通畅,自然就是指如果将来有人追杀虚慕阳,虚慕阳也可多些逃命机会。

    听到这回答,虚慕阳彻底怔住。

    他再看唐劫为自己找的房间,只见里面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旁边是书房,书房里摆着书案河文房四宝,出了房间就是院子,正可安心修炼。

    这少年竟是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于是看唐劫的眼神也终于有些不一样。

    好一会儿,虚慕阳才点头道:“小小年纪,思维到算缜密。”

    这时他看唐劫,终于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不再急着要和他分开了。

    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就是有这小子在身边,rì后生活只怕会方便许多。

    从这天起,虚慕阳便正式住进了位于风屏渡的这所宅院内,唐劫自然也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总不成买房给你住,我自己住客栈吧?

    由于家具添置,剩余的银钱已然不多,未免坐吃山空,唐劫在安阳府找了份伙干。

    白天他在城里做事,晚上回到宅子就下厨为虚慕阳做饭,洗衣服,打扫院堂,将宅子处理的妥妥当当。

    虚慕阳只需要每rì静坐调养,恢复伤势。

    偶而,他也会一人独坐,手中拿着当rì的青铜古鉴,翻来覆去的看,也不知在看什么,但大多数时候终究只是叹息一声。

    唐劫做事也的确让人省心,许多虚慕阳自己未想到的生活琐事,唐劫却都为他想到了,有他在,虚慕阳基本不用为生活犯愁,于是不知不觉间,虚慕阳也习惯了唐劫的服务。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rì子长了,虚慕阳也干脆不再考虑了却因果的事了。

    转眼间,两人在这里已生活了半个月,这两人彼此相处也逐渐融洽。

    这天晚上,虚慕阳依旧在院子里修炼藏象经,唐劫则是在旁边观看,两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待到一套藏象经练下来,虚慕阳收功完毕,唐劫已端着一杯茶水递上,笑道:“恭喜虚大哥伤势恢复。”

    他和虚慕阳这些rì子交情rì深,已是可以直接称呼虚大哥了。

    “只是恢复了三分而已……恩,这次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虚慕阳问。

    唐劫回答:“虚大哥以往每次修炼这藏象经,只做十一个动作,今天却做了十二个,可见以前不是不想做,而是心有余力不足。既然现在能做十二个了,自然是伤势又有好转。”

    “果然是这样。”虚慕阳对唐劫的细心到也不奇怪,笑道:“这藏象经十二式行功法,有增益灵气的效果。我前些rì子气血两亏,所以不敢做出完整的十二式,如今伤势渐好,总算能施展完整了。”

    说到这,他看看唐劫:“也多亏了你这段时间服侍照顾的尽心,我才能心无旁骛的疗伤。”

    “那虚大哥完成这藏象经,是不是就可以彻底驱除霸气,治愈伤势了?”唐劫兴奋道。

    “哪有这么容易。藏象经只是基础功法,对疗伤并无太大作用。”

    “可虚大哥不已经是天心境真人了吗?为何还要重修基础?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小时候学习不认真,基础没打好。”

    “胡说八道!”虚慕阳怒了:“这藏象经虽然是基础功法,却是来历非凡,讲究的是以心入神,在志为思;以身合道,藏营舍意;气行百脉,通达无碍……”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大意无非就是这藏象经来头很大,效用非凡,说到激动处,连藏象经上面的一些行功口诀都带了出来。

    说了片刻突然醒悟,瞪了唐劫一眼:“你小子,又套我话。”

    他和唐劫接触长了,也渐渐了解这小子,知道他根本不是不懂事,而是装萌卖傻。每一次和他说话,都会被唐劫套取关于修仙界的不少事,因此唐劫现在对修仙一道早已不是如过去般一无所知,就连藏象经的修炼口诀都被零敲碎打的套出少许。

    不过虚慕阳对此到也不在意。

    这段时间承唐劫照顾,他对唐劫也颇为喜爱,人和人之间处出了感情,许多事自然就不再计较。

    他被唐劫套话,说白了还是他愿意被套。

    在他想来,这藏象经晦涩无比,极为难练,就算是自己这天心境的真人修炼到现在也没见什么效果,唐劫就更不可能从这零散的口诀中领悟到完整的修炼法门了——他这自我安慰大/法现在是越来越纯熟了。

    这刻听到虚慕阳斥责,唐劫也只是笑嘻嘻地不说话,表情天真纯洁如孩童。

    虚慕阳却不上他的当,随意说了几句后就回屋睡觉去了。

    看着虚慕阳离开,唐劫嬉笑的面容收起,如孩童般天真的眼神也变得深邃,充斥着无尽意味。

    他口中喃喃:“以心入神,在志为思;以身合道,藏营舍意;气行百脉,通达无碍……”

    却是已将刚才虚慕阳说的口诀一一背诵了出来,同时脚步移动,手臂舒张,已做出一个古怪之极的姿势,正是藏象经十二式的第一起手式。

    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当虚慕阳回去休息时,唐劫就会在此练习藏象经。

    这也是他唯一能练习的。

    这藏象经的前十一个动作,他之前看了很多次,每晚研练早就熟悉无比。

    每次做的时候只觉得全身舒爽无比,仿佛全身的筋脉都在这动作中被打通了一般,只是到最后总感觉差了一丝,也就是这最后的第十二个动作,使得他未能克竟全功。

    今天他新学了这第十二式,待到前十一个动作做完后,自然而然的便用了出来,虽是第一次运用,却感觉无比熟练,仿佛身体早期待着这一刻,他竟是如行云流水般的将一整套/动作做了下来。

    唐劫终于感到一股微弱气息在体内气穴出现。

    这藏象经竟然能让他感应到一丝灵气存在,自然令他大喜过望,随即又做了一次藏象经十二势。

    这藏象经的行功于他没半分困难,反倒是越做越舒服,体内气流也随之增加。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隐约有感觉,那等他三遍做下来,这气感越发强大,几乎可确认存在。

    唐劫到底是初涉修炼,不知修炼艰难与风险,这刻兴奋之下,更是连续行功,体内气流越来越大,渐渐竟在他腹中鼓涨起来。

    唐劫眼看这变化,终于意识到不好,连忙停下。

    这一停,体内的气息竟是立时暴走,沿着他全身筋脉疯狂/泄去,原本通达舒爽的感受立时变得痛苦无比,只一瞬间,唐劫就象是从天堂坠入地狱。

    在他暴走气流的冲击下,唐劫的眼耳口鼻溢出鲜血,甚至全身皮肤的毛孔也沁出血珠,唐劫只觉得全身上下如受蚁噬,而其中有一股气流更是直冲脑际,唐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敲击着。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全力大叫起来:“虚大哥!”

    虚慕阳闻声冲出房间,看到这一幕,脱口叫出声来:“玉门天冲?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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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朋友问为什么总是要穿越,回答是因为思维的问题。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的经验,我们的认识,我们的思维就是我们最大的金手指,仅此一项就可以超越前人无数。恰巧我擅长的又是用脑子多过用拳头的主角,这种认识就更加必要了。老实说,我也实在无法去写一个那时代的主角懂得各种金融理念,处世哲学,心理分析等等……

    所以,穿越本身就是金手指,这是我的个人写作理念。

    另:封面是暂时的,我不太懂封面和作图,先从读者朋友那里拿一个凑合着用了,等有好的就换。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虽然休息了四十天,但因为有许多事情都在这四十天处理,又出去旅游了一个星期,因此实际工作了也只有二十天左右,再加上前期整理提纲,修改等方面,所以存稿才十万字,发的太多,后继无力也不是个事,我继续努力码字,本月先努力维持两更再说吧。恩,是维持,有大章节我就一更,争取当月字数三十万吧,我是说到十一月十rì哦。

    就这样,最后谢谢大家支持。

第七章 玉门天冲

    人体内有玉门,如横架金梁,封锁天地。

    天地有灵气,凡人却无法感应,吸收,化用,只能被动接受,就是因为有这玉门存在的缘故。

    若要修仙,便需先冲破这玉门,方可踏上灵台,感应天地,故修仙第一境便称为灵台境。

    这也是修仙的第一道大门槛。

    冲破玉门需要有气,由于凡人体内一般不会有灵气,因此很难通过自我努力冲破玉门,大多需要前辈施以外力帮助。

    不过灵气不是唯一的冲门方式,血xìng豪气在一定程度上也可破禁冲门。

    江湖每多豪杰,在血浴厮杀中突然暴起,力量增长,就是因为此类原因。

    这一类现象就叫做玉门天冲,意指在无人帮助下独自冲开玉门。

    不过玉门天冲只是听其来不错,并不代表就是好事。

    灵台玉门,门开九转,指的是冲门期间玉门开启的幅度。

    灵台玉门九重,就象是一个九环靶子,每打开一环就象是在一环靶心中打出一个洞,使得灵气通过此洞进入修者体内。

    门开一转,就是在靶心处开一洞,若是三转,那就相当于在七仈jiǔ环三处一起开出洞来。

    门开越多,可通行的灵气就越多,修炼效果也就越好。一旦冲门完成,玉门就会彻底定型,因此对每个人都可说是一生一次的机会。

    因此门开几转,在某种程度上也就代表了修仙者的资质。

    玉门天冲虽不假外求,却因自身力量有限而很难持续,导致玉门开启幅度往往不大,有的人甚至一转都转不了,只开得一丝门缝,终究与踏上灵台无缘。

    所以说不假外求终究只是个听起来很好的名词,没有外力帮助的玉门天冲,也终究只相当于幼儿园小朋友在没有老师指导下自己画出了一幅图画。

    这刻唐劫天灵华光直冒,正是玉门天冲之象。

    而且看他体内灵光劲shè,灵气四溢,分明不是血气上涌导致,而是灵气入体并暴走的结果。

    也就是说,唐劫此刻其实不是在冲门,而是他体内灵气在失去控制后到处乱撞,顺便冲撞了一下玉门而已。

    因此与其说这是玉门天冲,到不如说这是走火入魔。

    没修炼,先走火,唐劫也算修仙界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的第一人了。

    也幸亏如此,虚慕阳要救他到也不难。

    毕竟基础低,好比小孩子能闯的祸都是有限的。

    不过虚慕阳到是彻底不明白了,为什么唐劫体内会突然有灵气?

    他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哪个修仙者突然过来在唐劫体内输入了一道灵气,却又不教他导引之法,害得他灵气失控?

    唐劫艰难回答:“虚……虚大哥,我刚才修行藏象经……”

    藏象经?

    听到这个词,虚慕阳彻底怔住。

    这怎么可能?

    藏象经的效用他自是知晓的。

    虚慕阳得到此功法后时,就发现这是一种可以不经玉门就吸收灵气的法门。

    最初他如获至宝,试想别人只能通过玉门吸收灵气,而修炼藏象经者却可以双向吸收,其效率自是倍增,因此这就是一门提升修炼效率的极品功法。

    只可惜他练来练去,却发现能够吸收的灵气都只有很少的一丝,远远不如自己通过玉门吸收灵气的效果好——别看唐劫体内灵气狂涨到暴走,对虚慕阳而言,这点灵气根本就是自己一个呼吸就可完成的事。

    而且他修炼藏象经时就连通过玉门吸收灵气的效率也大大降低,导致综合效果反而更差。

    虚慕阳起初不以为意,只以为自己没练到家,毕竟创此功法者乃是绝世大能,又被他郑而重之的藏起,想来绝不会是无用之物,没准练到以后就是齐头并进,修炼速度大涨,因此依然每rì研究不缀。

    但随着时rì渐长,虚慕阳的藏象经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他也渐渐有些心灰意冷,视之为鸡肋,否则也不可能这样轻易教给唐劫。

    直到这刻看到唐劫体内灵气暴走,玉门受击,他的思路终于豁然开朗。

    心中仿似有道闪电划过,虚慕阳大叫道:“原来是这样!藏者诸于内,象者形于外,形于外后而加诸于内,不假外力而自冲玉门……这藏象经根本就是九黎兵主为自己转生准备的冲门之法!该死,我真笨,真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虚慕阳拍着脑袋哀号起来。

    也难怪他想不到,古往今来,修仙界从无人去创这冲门之法。

    一来这不经玉门吸收灵气的方法本来就不好创,二来能够创造此功法的也已经不需要此功法。

    至于后代子孙,自有自己为其直接灌输灵气打开玉门,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jīng力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千百年来的固定思维,使得虚慕阳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因此才会把它当成提升一倍修炼速度的至宝苦练。

    他这刻发现问题大为兴奋,又想到自己多rì来苦练的竟是一门对自己毫无作用的冲门之术,立时又心灰意冷。

    他这边心情患得患失,起落不定,唐劫那边却是已快要承受不住了,躺在地上苦苦哀号:“虚大哥……虚大哥……”

    虚慕阳被叫声唤回神来,这才意识到唐劫还处在生死边缘。

    他看向唐劫,眼神中竟有几分复杂。

    他伸出手,对这唐劫身上一指,那些暴/乱的灵气立时安稳了许多,不再象之前那样横冲直撞,只是还停在唐劫体内,虽让他不好受,却比之前又好了许多。

    然后虚慕阳说:“你是不是很想修仙?”

    “是!”唐劫大声回答。

    事到如今,他终于大声地把自己想要的说了出来。

    他大声喊道:“我想要学,所以我跟着你,我学习藏象经,就算明知道没有心法指引很危险,我还是要学!”

    “为什么?”

    “为什么?”唐劫大笑:“好男儿志在四方,本就当顶天立地傲视苍穹,岂能满足于蝇营苟且,虚度一生?有仙当求就需求,哪需要什么理由!”

    在唐劫眼里,人们想修仙,就跟人们想升官发财一样。

    想升官发财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那么修仙也不需要理由,不想修仙才需要理由!

    虚慕阳听得怔然:“这就是你的解释?”

    “还不够吗?”唐劫笑问,他此刻灵气虽然被虚慕阳削弱许多,却依然痛苦难当,却始终坚持着笑。

    他看着虚慕阳,终于用尽所有力气喊道:“那我再给你一个理由如何?因为……因为我不想再象小河村的村民那样,成为被人宰割的鱼肉啊!”

    这一吼,吼出了他压抑在心底多rì的郁结情怀,吼出了他对那毁他家园亲人的所有憎恨,更吼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念头。

    虚慕阳微微点头:“那么……你果然是小河村最后一个村民了……好,好得很,我竟是让一个12岁的小子给骗了。”

    以唐劫如此悲愤的回答,他若再听不出来,就真是傻到家了。

    唐劫却是丝毫不惧地看着他:“是,你不是也猜到了吗?!这就是你不愿意收我的原因吗?”

    虚慕阳不是笨蛋,他一开始或许能被唐劫骗过,但rì子长了,自然会发现问题。

    只是随着相处渐深,虚慕阳对唐劫也颇为喜爱,有些事其实已不愿计较,因此对唐劫到底是不是小河村村民更不愿多想多理会。

    这刻听到唐劫的说话,虚慕阳却摇了摇头:“你虽然骗了我,我却不想怪你。不管怎么说,当初你救过我总是真的。而且这段时间,你照顾我颇多,照理传你一些修炼心法,也没什么。我不收你为徒,其实是不想害你。你可知……仙路凶险!”

    唐劫咳着血大笑:“这世界有哪里不危险了吗?小河村村民有何罪孽却被满村杀光?”

    “小河村的村民不幸,不代表人人都不幸。但是走上仙途者,个个都是与天夺利,与人争锋,从此永无宁rì!”

    “那就更不差我一个了!”

    虚慕阳终于无言了。

    想了想,他点头道:“你想学,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积起灵气的?”唐劫已问道。

    “是。”虚慕阳点点头:“藏象经十二式,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复杂,通过诸多手法集合而成,而每一个行功式又都有对应的修炼口诀。你掌握的藏象经口诀并不完整,甚至连顺序都是散乱的,你是怎么凭借这不完整的口诀让自己体内有灵气的?”

    唐劫回答:“我掌握的口诀的确不完整,但别说不完整了,就算是已经掌握的,其实我也有许多不明白。在志为思,藏营舍意什么的,我完全不懂,但是不懂的,我可以不理会,先去理解懂的。气行百脉通达无碍,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明白的。修仙者,修的不就是这天地灵气吗?既然要气行百脉,那就先得有气。我记得你有说过,遥感气穴,气息自通。那也就是说,气是从气穴这里开始的……”

    唐劫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着,虚慕阳却是已听得有些傻了。

    唐劫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跳过一切自己不理解的,然后按自己理解的去尝试。

    运行百脉也要有顺序,既然是从气穴开始,而气穴又属于手少yīn心经,那么对应的线路就是手少yīn心经这条线了,所以接下来就是四满,中注等一个个穴位沿着经脉上去,这样唐劫就自然理清了一些口诀的顺序,哪怕是一些遗漏的,他也能通过推理暂时补上。

    此外,藏象经的十二个行功势也极为重要,每一个动作都与行气口诀有极大关联。

    唐劫注意到这第一个行功势最大幅度的打开身体手少yīn心经的所有脉络位置,正与手少yīn心经相对应。

    那么以此想来,第二个行功势自然也有对应的脉络。

    人体十二主脉,正对应了藏象经的十二行功势,于是唐劫很顺利的就找到气行百脉的顺序,将虚慕阳随口道来的那些零散口诀给串联了起来,竟然就这样一路行了下来。

    唐劫出身中医世家,虽没真正从过医,但医生这职业,是知识储备重要过技术储备的。家境熏陶再加耳濡目染下,唐劫对人体的了解却是不少,也才能搞出这么一桩事来。

    虚慕阳却是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到过还有人能用这种方法来修炼,喃喃道:“你可知你这么做有多危险?”

    灵气不是好玩的东西,修炼更不是可以随意脑补的,每一种功法,每一句口诀,都是前人用无数血汗写就的。

    唐劫能用自己脑补的藏象经修出灵气,与其说他是天才,到不如说他是运气,因为感应与吸收灵气本来就是藏象经的基本功能。

    但是气行百脉,壮大灵气这么复杂的事,就不是他脑补能补得过来的了,各种跳跃与脑补的结果就是走火入魔,如果没有虚慕阳,这会儿他已经爆体而亡。

    “当然,我知道。”唐劫痛苦的挤出一个笑容:“可是我没的选择。虚大哥,我想修仙!”

    我想修仙!

    这句简单却饱含了唐劫全部追求的说话让虚慕阳心中微颤。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遥想当年,那个面对父亲不改志气的少年,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唐劫无意中的一句话,在虚慕阳心中掀起巨大波澜,良久,他长长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意志坚定,那就看看你的造化吧。你现在体内灵气暴走,正是冲击玉门的关键时刻,一旦得成,仙路可期。我现在传你藏象经完整心法,你依心法自行运转体内灵气,冲开玉门。”

    说这他手指对唐劫一点,这一指下去,正点在唐劫后颈风府穴上。

    唐劫身上刚刚平稳的灵气竟是再度暴走,痛得他正要叫出声来,虚慕阳已厉声道:“别喊!凝神,闭气,引灵气入风府,持勇猛jīng进心方可冲玉门,登灵台……”

    随着虚慕阳的说话,唐劫硬是咬牙没有吭声。

    冲门以气为力,哭喊则泻灵气,冲劲不足,玉门难开,畏痛则缩斗志,经脉不畅,行气迟缓,事倍功半,就算开了也往往只得一二转。

    所以冲门者需以无畏斗志,无惧痛苦,勇猛jīng进。

    当然,过度的勇猛也不可行,人体有极限,一旦超过受限,灵气逆冲灵台,很容易导致灵台受损。

    一旦发生这种事,轻则全身受损,元气大伤,中则灵台被毁,仙路断绝,重则五内俱焚,身死当场。

    所以仙家弟子在冲门时,非但要做好防范措施,更要有先辈守护,随时督导方可施行。

    这刻在虚慕阳那一指之下,唐劫只觉得一点灵光已从他颈后风府处进入,引领着他一路上行,眼前已出现一个用言语无法形容的世界,唐劫觉得自己仿佛正置身云端,云端之上,一座九环玉门高耸其上,zhōng yāng处不住旋转着,现出一个诡异黑洞,将唐劫的心神都牵引过去……

第八章 踏上仙途

    醒来时,唐劫发现自己已躺在了里屋床上。

    翻身坐起,只见虚慕阳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张书桌前,运笔书写着。

    也不回头,虚慕阳已道:“躺回去,你玉门初启,灵台未稳,还需要巩固。”

    说着手一扬,UU小说一张符纸已然飞出,正贴在唐劫身上。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看这天地,感受已别有不同,周边的一切事物突然都变得清晰起来,sè彩是如此艳丽,空气又如此美好,身体里更是有着仿佛用不完的力气。

    “虚大哥,你是说我能修仙了?”唐劫惊喜问。

    “从资质上说……是的。”

    “太好了!”唐劫兴奋的想要跃起,只是刚动了一下,那身上符纸突然光芒一闪,唐劫立刻动弹不得,一下又躺了回去。

    “都让你别动了。”虚慕阳转回身来,手中狼毫对着唐劫虚点几下,只见空气中已现出道道光辉,竟如丝如缕般将唐劫缠住。

    “虚大哥,这是……”唐劫不解。

    “小缚灵术,可以暂时约束你体内灵气移动。你昨晚灵气暴走,对你经脉伤害极大,需要滋润调养,才可正式修行,这两天就好好歇着吧,安阳府那边,我已为你告假。”虚慕阳淡淡说道。

    说到这儿,虚慕阳将狼毫放下,坐到唐劫身边,看这唐劫,微微笑道:“玉门五转,中等之姿,也算是不错了。最难得的是你独自冲关,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毅力惊人。”

    玉门五转,就是说唐劫的玉门开了五重,

    灵台玉门,分上中下三品,三转以下即为下品,七转以上为上品。

    唐劫玉门五转,算是中品中的中品,虽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却也绝不是什么废柴。

    这刻听到虚慕阳这么说,唐劫这才想起昨晚自己迷迷糊糊,在虚慕阳指导下引气冲门,好像的确是冲开了五重门户。

    冲门本身带来的痛苦巨大,饶是他有成年人意志,毅力惊人,竟也只冲到了第五重,到冲击第五重时竟是直接昏迷过去,最终停步在玉门五重的阶段。

    “可惜,终究是我毅力不行,没能坚持下去。”唐劫大感遗憾。

    虚慕阳已笑道:“你这毅力若是不行,天下也无人能行了。冲门不是只靠毅力就能完成的,玉门天锁,然而不同的人禁锢程度也有不同。有些人天生门户紧闭,就算是用灵气冲到爆体也未必能开启一扇,毕竟凡人体内能够容纳的灵气是有限的。”

    冲门需要灵气,而凡人能够容纳的灵气有限,因此决定门开程度的,除了冲门者自身的毅力外,还取决于门户紧闭的程度。在相同的冲击力下,门户越松,则开启越多。

    因此冲门这一关,既有先天资质的成分,也有后天努力的成分。

    唐劫的先天资质本不算佳,但是他意志坚强却远超普通人。

    这使他的冲门几乎是百分百发挥了自己的力量。

    许多修仙子弟或许有冲击上品的资质,却往往就在冲击过程中因痛苦难当而哭嚎呼喊畏缩不前,白白浪费了灵气,导致品阶跌落。

    因为资质与毅力种种原因,修仙弟子能够拥有上品玉门的终归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中下品,因此玉门五转听起来一般,实际上在绝大多数修仙弟子中,已经算是资质不错的了。

    听过虚慕阳的解释,唐劫这才恍然,原本的遗憾也消除不少。

    不过虚慕阳却是不满意的点点头:“如果是别人玉门五转,我或许会觉得不错,但你却不同。你冲门用的是九黎兵主为自己转生特别创造的冲门之术,若说只能达到这种境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九黎兵主是谁?很了不起的人吗?”唐劫好奇问。

    没想到虚慕阳听到这话,脸sè一沉:“九黎兵主世之大能,是超越仙台,逍遥万界的存在。他在世时,便是提一下他的名字都会为其感应。世人畏其强大,只称兵主而不敢呼其名。就算他现在陨落了,也不是你一个小小凡人可以质疑的。”

    唐劫被他教训的面容一整,恭敬回答:“是,我知错了。”

    虚慕阳见他谦虚受教,心中满意:“罢了,这也不怪你,你毕竟初涉仙门,有许多事还不太懂,这两天我就先好好教导你一些关于修仙界内当要注意的事吧。”

    唐劫大喜,听虚慕阳这口气,竟是要正式收自己做弟子了,忙道:“是,师傅。”

    没想到虚慕阳却摆摆手:“不要叫我师傅,我不会收你做徒弟的。”

    唐劫愕然,虚慕阳已又道:“你也不用失望,我不收你为徒弟,是为你好。一来我现在被人追杀,虽然暂时躲避,但仇人只怕早晚会追上来,我若收你为徒,反而会拖累你。二来你是文心国人。文心国为洗月派辖属,我在未经洗月派许可下收文心国人为弟子,于理不合。三来,我出身虚家,一身所学都是家族传承,不是血肉至亲不可轻传,传了你就是背了家规。四来,洗月派乃栖霞六大派之一,名门正宗,无论底蕴传承,都远比虚家要强得多,你与其跟我学习,到不如进入洗月派方是正道。”

    唐劫没想到仙人们收个弟子竟然还有这许多规矩约束,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虚慕阳一直不愿意收他。

    虚慕阳已道:“不过你我相聚一场,终是有缘,我虽然不能收你为徒,总还是可以教你些东西的。等过些rì子我伤势痊愈,就带你去万泉城,争取帮你进入洗月派下辖的洗月学院,也算了却这一桩因果。”

    虚慕阳说到这种地步,唐劫知道已是再无可能拜虚慕阳为师了,只能点头应是:“多谢虚大哥!”

    虚慕阳哈哈大笑:“既然你认我做大哥,我自然也不能让你连我这个大哥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也罢,就从我开始,跟你讲一讲修仙界的事。”

    虚慕阳出身于莫丘虚家,莫丘四大修仙家族,空谷明虚,虚家排名第四。虚慕阳是家主虚怀礼的第三子,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妹。出身世家,虚慕阳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与他的兄弟姐妹相比,虚慕阳算得上是天纵奇才,九岁冲门,门开七转,曾一度被家主认定为下一任的家主。

    不过虚慕阳很快就让他父亲失望了。

    虚慕阳对虚家最强的迷天七幻,洞虚经等强大仙术全无兴趣,反而天生对阵法痴迷,jīng于易数演化之道。

    仙家四辅,丹符阵器,每一种虽然都极重要,但绝对不存在什么顶级的炼丹师就可以对上位修仙者吆来喝去的事。

    实力是辅助,地位也就只能是辅助。

    团队下副本没牧师肯定不行,但有几个牧师能当老大的?

    牧师好歹还是辅助,丹师之流只能算后勤。

    谁家后勤官能做战场指挥的?

    修仙界是拳头为王的世界,就算你拥有独一份的天下灵丹,惹得老子不顺心,照样一巴掌拍死!

    因此对于拥有强大辅助后勤能力的修士,修仙者们该客气时会客气,该尊重时也尊重,但这些东西永远化不成实实在在的权威力量。

    虚家在莫丘也算巅峰存在,手下有的是各类阵师,丹师,符师,炼器师,不需要未来家主亲自会这些。

    所以丹符器阵之道不是不好,但充其量只是一份“好工作”,是平民修仙者的追求,却不该是大家族继承人的追求。

    因此虚怀礼对虚慕阳的“不务正业”颇为愤怒,可虚慕阳偏偏就是死xìng不改。

    他也算是个奇才,随着一路修炼,竟然真在阵法之道上大放光彩,很快就成为莫丘阵师第一人,至于他那天心境的修为,不过是在老爷子逼迫下和自身炼制高级阵法的需要下,顺带升上去的。

    对这世上大部分修仙者来说,天心境可能已经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追求,但是对虚慕阳来说……只是顺带。

    不过也正因此,他在天心境真人中的真实战力并不出众。

    尽管虚慕阳的阵法能力越来越强,但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却越来越低。

    老家主最后对他彻底失望,再不管他,就干脆让他安心修炼阵道了。在被虚家冷淡后,虚慕阳并未灰心,而是继续钻研他的阵道,在此方面的造诣与rì俱增,盛名甚至传遍了整个栖霞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虚慕阳得到了一份非常特殊的邀请,也就是因为这次邀请,让他身负重伤,浪迹天涯。

    虚慕阳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但是结合前因后果,唐劫多少也能想到一些,只怕就和那九黎兵主有关。

    “那段被冷淡的时间,算是人生中我最逍遥的时光吧。虽然很多人对我失去继承之位感到遗憾,但我却从没想过要继承虚家……我不适合。”虚慕阳悠悠说道:“要管理一个大家族,并不容易。有时你会需要付出许多代价。我不想失去那些……为了不失去,情愿不得到。”

    “为了不失去,情愿不得到……”唐劫细细品味着这话,若有所思:“那是不是说,若要有得到,就必须有失去呢?”

    “是!”虚慕阳回答:“你和我不同,你是个可以为了得到而失去的人,这一点,从我得知你是小河村人时,就已确认。小河村138人惨死,你却能在那时还起心骗我,如果不是天生的绝情绝义,就是能绝对自控。你可知,这两种xìng情都会给你带来莫大威胁?”

    “威胁?”唐劫不解。

    “对,就是心魔劫!”虚慕阳这才将关于心魔劫的事告诉唐劫。

    这是唐劫第一次知道心魔劫,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骗虚慕阳骗的这么顺利。

    “修仙者在修炼中,会逐渐出现本心意识。从本心出现伊始,所有曾经做过的违背本心之事,就会一一刻印在本心上。待到心魔大劫来临,一念化一魔,即为心魔劫。”

    “照这么说,要过这心魔劫,岂不是人品越差越好?越是底线低,越是不容易亏心,也就越容易过心魔劫?”唐劫大惊。

    “所以说祸害遗千年啊。不择手段,急功近利,动辄杀人……仙路凶险,由此可见。”

    “那这修仙界岂不成豺狼虎豹的天下了?”

    “那到也不至于。乱极生治,为人为己。无情无义者虽可有强大实力,却谁也不会喜欢。别说是正统修仙者不喜,就是同类人都不会相互喜欢。这类人就如狮虎,轻易难以聚到一块儿,因为他们谁也信不过谁。”

    “这到是,恶棍也是要混在好人中才能有前途的。要全世界都是恶棍,恶棍也就没了前途。”唐劫笑说。

    放弃底线虽可速成,却不得人心,修仙界虽然残酷,却也有秩序,容不下这类祸害。

    而且堕落是一种习xìng,一旦做了,想回头都难。

    这就好比你以杀人为乐。

    那你杀人时不违本心,可不杀人时就违了。

    也就意味着你要一路血杀下去——那等于找死。

    因此一辈子做坏人,其实是比一辈子做好人还要难。

    “所以我说你欺骗我,就是问你是否违了本心。你他rì行事,若无底线,必遭天怒人怨。虽然事情不大,但长此以往,累积必众。所以问问你自己,在欺骗我这件事上,如果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你将来到底到底会不会有愧疚?若是有,又有几分?”

    唐劫很认真的思索,反复扪心自问。

    想了一会儿,唐劫扬头回答:“我将来行事,必有分寸,但在这件事上,虽然欺骗了虚大哥,却不会有什么愧疚。此事未过底线,我无亏本心!”

    虚慕阳愕然。

    他看着唐劫,半响挤出一句:“这底线……着实是有些低了。”

第九章 洗脉

    屋子里,虚慕阳继续给唐劫讲关于修仙界的事。

    “修行分五境,每境又分三阶,唯有仙台境只有两阶,故称五境十四阶。其中灵台境分灵泉,灵湖,灵海三境,主要指的是体内灵气积聚数量的多寡。修仙者修的是灵气,因此这第一境就以对灵气的吸收与运用为主。灵台境就是通过吐纳灵气来改善体质,提升灵气蕴含数量,故灵台境往往也被称为吐纳期或练气期。”

    “这个时候的修仙者,身体上还属于凡人,尚未到真正脱胎换骨的阶段。他们可以学习术法,但只能通过消耗自身体内灵气施展,威力有限,因此这一阶段的修仙者一般也被称为灵徒,他们所使用的法术一般也只称为术而不称为法。只有进入脱凡境后,可以用体内灵气引动天地灵气,才可以使用真正的法术,这时才称为法。这一时期,也是修仙者真正从凡体脱胎换骨进入灵体的阶段,因此叫脱凡境。因为筑就灵体,摆脱凡身是修仙基础,因此也常有筑基期或灵体期的说法。你听明白了吗?”

    “虚大哥说的简易明彻,我已经听明白了。简单的说,境是质的提升,阶就是量的提升,对吧?”唐劫回答。

    虚慕阳笑着点头:“这说法新鲜有趣,到也有几分道理,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境界虽同,不同的修炼之法带来的效果却各不相同。

    按照虚慕阳的说法,人体有经络,气血,筋骨,五脏等诸多组成,每一个组成都有其独到的用处与意义,不同的修炼方法与过程会给修者带来不同的变化,使其所长也各有不同。哪怕是最简单的风刀,霜剑,火球,电链等基本法术,在拥有不同修炼方式的修者手中,其表现与威力也各不相同。

    有经验丰富者,往往仅看出手,就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主修方向与来头。

    再者也不是每种功法都可兼容并蓄,关键是相互之间是否有冲突。比如那天火真经,主修手少阳三焦经,其气散于心络,归于肝胆,肝属木,主升华,心属火,主神明,故火气旺盛,修炼有成后有天火燎原之威。但是凝水真经,主修足少yīn肾经,起于脾而归于肾,脾属土,主运化,肾属水,主藏jīng,修炼有成后有海纳百川之雄。

    但是这两者之间就互不统属,相互dú lì。

    这还只是相互dú lì,更有相互矛盾者,若是不明其理一起修炼了,反到事倍功半。

    因此功法修炼不是多多益善,而是要归其本源,相得益彰为佳。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教你虚家传承的另一个原因。”虚慕阳说道:“虚家的洞虚经,主修手太阳小肠经,重眼之一脉,以破虚,洞幻为主,洗月派主修手少yīn心经,重心之一脉,双方互不统属,但是心为五脏之主,君王之官,从基础而言,还是先以洗月派的紫玉心法,神霄剑典为底较好。”

    “就是说,修了洗月派的紫玉心法,神霄剑典,未必不能修虚家的洞虚经。可是修了洞虚经,却未必就能再练好紫玉心法,是这意思吗?”唐劫问。

    “对,就是这意思,洗月派是煌煌大宗,心法浩瀚,容纳xìng强,以此为底,将来学什么都没问题,前途无量。”

    “明白了,这就好比以海容湖,可纳百川,以湖容海,汪洋肆虐。”

    “对,就是这么回事。”虚慕阳笑道。

    唐劫这小子心思玲珑,什么东西一点就透,对这样的学生,他也是极欢喜的。虽然他不收唐劫为弟子,实际上却已当成弟子看待了。

    “那照这么说,我再修炼这藏象经不就没什么用了?”唐劫又问。

    “藏象经只是冲门之法,兼洗脉之能,并不主修任何一脉,因此修炼不会产生问题。而且这藏象经不管怎么说,也是兵主所创之法,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你好好练下去,将来也许有其他收获也说不准。我筋脉已固,这洗脉对我是没什么用了。”说到这,虚慕阳摇头叹了一声。

    所谓洗脉,其实就是经脉的锤炼与扩张。

    玉门开启后,气走经脉,不同的行气方式就是不同的功法,而洗脉其实就是扩张脉络,使通行的灵气更多,同样也是经脉的承受能力更强。

    如果把人体比做一个国家,那么经脉就是道路,每一个穴位就是站点。道路越开阔,交通自然就越发达,可输送的灵气自然就越多,威力越强。

    中国有句老话,叫要致富,先修路。

    修仙界也有句老话,叫yù修仙,先洗脉。

    除洗脉外,初入门的修仙者还要开辟灵眼,即灵气储存的地方,只有开辟灵眼,吸收的灵气才能被储纳,扩张,形成可使用法术的基本能量。

    不过不同的修炼功法对灵眼的开辟方式各有不同,甚至位置都会有所不同,正因此,虚慕阳并没有教唐劫灵眼开辟之法——他将来是要进洗月派的,那里有比虚家更好的功法可以学习。

    所以洗脉就是打基础,但是一天不开灵眼,唐劫就一天不能算正式的修仙学徒。

    “那也就是说,我要等到进了洗月学院才能开始正式修炼了?”

    “怎么?着急了?”虚慕阳笑问。

    唐劫脸一红,却不狡辩:“只是一时心切。”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虚慕阳笑道:“不过修炼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底子打好了,修炼才能事半功倍。其实象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筋骨尚未长成,洗脉是最合适的时间。可惜的是少年心xìng,许多人耐不住对法术神通的向往,就总有人图一时爽快……多少天纵之才,就因为这样的原因,通过了艰难痛苦的冲门一关,却败在了这简单的洗脉上,导致后来成果有限。”

    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唐劫心中凛然,知道这是虚慕阳对自己的劝告。

    这刻肃然道:“我明白了。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耐心都是我们成功的关键。”

    “说得好!”虚慕阳把手一拍:“你也不用着急。经脉扩张自有其极限,洗脉一般也就是一年半载就可完成,到时候就可以正式修炼了。到那时,我自会把你引入洗月派门下,凭我大阵师的面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不说凭自己天心真人的面子,只说大阵师的面子,可见对自己的阵道信心有多强。

    从这天起,唐劫开始每rì修炼藏象经,洗炼经络。

    他年纪虽轻,灵魂却是成年人的灵魂,早过了少年人心xìng跳脱,不懂自控的阶段,因此在急过一次后就再不重复错误,其稳重程度令虚慕阳也感到惊讶。

    “明明是心思诡诈,偏偏又少年老成,真真是让人看不透。”对于唐劫,虚慕阳也不得不承认,或许他在修炼的资质上不算最好,但在为人处事上,却已真不能将对方当个孩子看了。

    尽管忙于修炼,唐劫却并不疏于对虚慕阳的照顾。每rì里依旧认真的打扫院子,白天则出去务工,挣些家用。

    虚慕阳大多数时间依然是待在宅子中疗养伤势,不管随着时rì渐长,他的伤恢复的越来越好,已随时可以出来走动,偶尔兴起便打上一套拳,活动一下倦懒的筋骨。

    今天他闲着没事,正在院子里徘徊观赏风景,突然发现这小院假山,亭台,石桌还有周边花草的布置摆放,竟在无意中契合了一些天地道理,只觉得若是稍加改动,说不定可以布置成一个阵法,立刻钻研起来。

    他天生喜好阵道,为了研究阵法,连虚家家主的位置都可以不要。

    前段时间他潜心养伤无暇研究也就罢了,如今伤势大好,自然就有了心思做些自己爱做的事。

    这刻在他御使下,一道道阵纹从他脚下飞出,连接在那院中的假山,亭台等物上,闪烁出绚丽华光,只是片刻间,一个小阵已然形成。

    随后虚慕阳对着那小阵一指:“隐!”

    只见那闪烁的阵纹已渐渐黯了下来,消失无踪,若无人提醒,谁也不知道这院中已多了一个阵。

    “不错!不错!”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新作品,虚慕阳大为满意的点头。这阵法只是他随手布置,但在布置过程中,只觉得心中陡然产生了许多好想法,灵感爆发下,再不犹豫,匆匆回屋子里将刚才布阵时的心得感触一一记下,大书特书

    待到全部写完,虚慕阳的情绪已发泄至酣畅淋漓,只觉得再无遗漏,这才抬头望天,发现竟已是黑夜了。

    他虚家的洞虚经重眼之一脉,视黑夜如白昼,因此竟没能察觉到黑夜到来。

    “奇怪,怎的那小子还没送饭来?”虚慕阳惊讶低语。

    往常这时候,唐劫应该已经回来,将晚饭做好送过来了才对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虚慕阳一拍脑袋:“糟了!”

    连忙冲出屋子,只见唐劫正在院中团团打转,眼前一片迷茫,显然是已摸不清方向,口中还不时大喊着:“虚大哥!”

    只是这声音传不出阵外,以至于虚慕阳一开始竟没听到。

    看这他样子,他已经被困在里面好半天了。

    “呼!还好只是个幻阵。”虚慕阳也是吓出一声冷汗。

    如果当时布的是个杀阵,那现在唐劫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十章 阵道

    “这么说,你就是一时兴起布了个阵,然后就回屋记心得,把我给忘了?”屋里,唐劫瞪着虚慕阳问。

    虚慕阳脸一红:“只是忘了时间。”

    他堂堂天心境真人,面对一个半大小子的质问竟然象个犯了错的孩子,到也有趣。

    也难怪唐劫生气,谁一回来被困在阵中几个小时,这滋味都不会好过。

    这刻听到虚慕阳的回答,唐劫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虚慕阳愕然问。

    “去做饭啊。我一回来就被困住了,饭还没做呢。”

    “……”

    没过多久,唐劫已经做好了晚膳送过来。

    两人一起在庭院中吃饭,唐劫始终默默不发一言。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虚慕阳笑嘻嘻地看唐劫:“好吧,我承认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仙人对凡人,便如神对世人,莫说是困上半天了,便真是杀了,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但现在虚慕阳竟然对唐劫说道歉,只能说现在的虚慕阳和唐劫已是感情极好。

    唐劫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在想,阵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如此神奇?”

    他之前陷身阵中,只觉得如处迷宫,院子明明还是那院子,自己却怎么走都走不出,小屋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当时还有些慌乱惊恐,事后回想,只觉得奥妙无穷,因此连吃饭时都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原理能让原本平凡的土地变成神一般的空间。

    “你也发现了?”虚慕阳大笑起来:“不错,阵道的确是一门非常神奇的学问,包罗万象,隐含天地至理,一草一木,无不可成阵,可说是天下第一等的奥妙,修仙者就算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了解万分之一,用途更是广泛无边……”

    一说到自己最喜爱的东西,虚慕阳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口中更是不吝溢美之辞。

    “那阵道到底是什么呢?”唐劫问。

    虚慕阳回答:“所谓阵道,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天地之修!”

    “天地之修?”

    “没错!”虚慕阳正sè回答:“如果你把人体看成一个世界,我们修仙者,修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而在我们的体外,这茫茫天地,本身就是一个世界。在这世界中,有山川,湖泊,有陆地,海洋,其实每一样都与我们人体相对应。人体吸纳灵气,通过运用而释放出仙法,天地有灵气,又为什么不可以运用来产生仙家道法呢?天地无意识,无法自行运用灵气,但修仙者却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对其进行组合,这就是阵!”

    “原来是这样。”唐劫明白了,这说白了就是前世的物理学啊!

    所谓的阵法,就象是某种高科技的jīng密机械,以灵气为动力,以阵纹代替脉络,运行灵气,达到指定之效果。

    只不过世界的法则不同,使用的人不同,因此产生的现象与效果,甚至于创造的手段也完全不同。

    也正因此,阵道在修仙界的覆盖面极广。

    仙家四辅,丹符器阵,其中阵道的用途最广大,不仅可以用来制成守山大阵之类的门派看家阵法,甚至于对丹符器三辅也有辅助作用,炼丹需要布阵,制符需要阵图,炼器同样需要刻阵,可以说无所不在,影响深远,正因此,阵道也分多种。

    按虚慕阳的说法,阵法一般分死阵活阵两种。死阵就是固定不可移动的阵,如之前唐劫经历的小迷迭阵就是死阵。活阵一般就是战阵,一般就是用修仙者联手施展的阵法,可倍化威力,也是以弱胜强的法宝。

    除此之外也有按功用分的,比如炼制丹符器时亦需阵法,有人就叫这一类称为辅阵,意为辅中之辅。

    总之,阵法一道门派众多,渊源流长,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各有各的评断方式,甚至于看法也各有不同。

    比如有些人就认为阵法就是用来辅助的,是修仙者意志外在的表现,是为修者服务的,因此这类人对虚慕阳所谓的阵道即为天地之道的看法,是不屑一顾的。

    理念引导行为。

    虚慕阳的理念,使他jīng通的就是天地之阵,擅长布置或破解一些规模超级宏大的大型阵法,对于战阵又或小型辅阵并不擅长。

    论当世对大型阵法的理解,至少在这栖霞界,已没什么人可强过虚慕阳了。

    这刻虚慕阳滔滔讲来,连绵不绝,说到兴奋处更是眉飞sè舞。

    唐劫从未见他如此的积极主动过,之前为了向虚慕阳学习修仙,他也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弄得自己险死还生,最终也只学了个藏象经。

    说到兴奋处,虚慕阳突然道:“不如你跟我学习阵道吧,如何?”

    “啊?”唐劫傻掉。

    虚慕阳已道:“这阵道是我搜罗天下阵书自学而成,不属于虚家秘传,是可以传你的。我看你聪明伶俐,也正适合学习!”

    “可是……我心在大道,不太适合分心旁婺……”唐劫有些犹豫回答。

    阵道虽好,人之jīng力却有限。

    如今唐劫早不再是当初那个混混沌沌,对修仙一无所知的小子了,他已深知修仙路上有多少艰难。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踏上巅峰。

    虚家家主为什么不愿意虚慕阳学习阵道?还不就是怕他jīng力分散耽误正途,唐劫自问自己没有虚慕阳那逆天的资质,连他门开七转的人,在那金甲天神的追杀下都狼狈落跑,自己若是再分心,只怕将来成就也有限。

    “话不能这么说。”虚慕阳已摇头道:“修炼一途,道路多艰,除了要下苦功外,同样要有悟xìng。阵道与修炼,都是包含了天地至理的,两者未必就不可以相辅相成。再者阵之一道对战斗也未必就没有作用,翠微山一战,我实力远不如那何冲,但他还不是在我事先布置下的八门锁天阵的帮助下被打跑了。”

    你要是肯听你爹的专心修炼,只怕不需要用阵也能揍的那个什么何冲屁滚尿流,唐劫心中腹诽,不过看虚慕阳兴高采烈的样子,实在不忍也不敢打击他。

    这些rì子他看到的虚慕阳,大多是沉默寡言,仙气凛然,惟有现在的虚慕阳才真正表现出凡人才有的气息。

    只能说他是真得很爱阵道。

    虚慕阳已继续说:“再说你现在只是洗脉,无法修炼,闲着也是闲着,我既答应了教你些东西,我虚家的仙法又不能传授,就教你我一生阵道所学,也不违承诺。如果将来你实在没兴趣不想学,我也不逼你,你看如何?”

    “好吧……”唐劫有气无力地回答。

    虚慕阳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他脑袋:“你这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知有多少人想拜在我门下跟我学习阵道我都不收。”

    是,你爹让你不要学阵道,你偏要学;

    别人想学你不教,我不想学你偏要教;

    我想学的是仙法,你要教的却是阵道;

    你是属驴的吧,专门和人对着干——自从知道了虚慕阳不能测心后,唐劫的腹诽是越来越猛了。

    但不管他愿不愿意,这阵道他还非学不可了。

    吃过晚饭,虚慕阳就开始给唐劫上课了。

    “阵道博大jīng深,但不管是怎样的阵法,都离不开阵眼,阵纹,阵门以及阵源这四者。所谓阵眼,即为阵之中枢,核心所在,就象人之大脑,掌控一切,是最最关键的部位。没有阵眼,阵法就不可随你心意运转,这样的阵,就是真正的死阵。所谓阵纹,即为灵气通行之线路,如人体之血脉经络,世之道路,没有阵纹,则阵势无法运转。阵门者,门户也。可容人进,可予人出,亦可御敌于门外,生杀予夺皆在其中。阵源则为大阵发动之源。人有灵气方可施术,阵势也是如此……”

    “明白了,阵眼是大脑,是指挥;阵纹是血脉筋骨,是支撑;阵门是真正发挥威力的地方,是四肢;阵源则是心脏,动力之源,就象是发动机……哦不,就象是我们体内的灵眼一般,对不对?”

    “没错。修者施法以体内灵海为动力,而阵源就是以灵石等外物为动力,当然修者自身亦可为其助力。”

    “那就奇怪了,你之前用的那个小迷迭阵,我没看到有灵石啊。”

    “那是我另外加了一个小聚灵阵,可以自动吸取灵气,这叫阵中叠阵。”

    “那岂不是说,只要有聚灵阵,就可以自动吸收天地灵气,聚灵阵就是阵源了?可聚灵阵又是怎么发动起来的?自给自足?永动机?”唐劫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虚慕阳没听过永动机这词,但从字面也能理解其含义,大笑道:“哪有这般好事。聚灵阵本身亦需外力启动,是我另外又输入一道灵气才让它运转起来。即便如此,聚灵阵也只可聚拢附近灵气,一旦附近灵气吸收一空,就再无效果。这小迷迭阵只是我一时游戏之作,除非用灵石补充,否则充其量也就是三天时间就会自行消散。”

    “原来还是没有真正的永动机啊。”唐劫叹了口气:“那也就是说,天底下没有真正可以亘古永存的阵法了,每一种阵法其实都需要有人维持或有足够的灵气资源才能存在?”

    听到这话,虚慕阳回答道:“亘古永存的阵法也许真的不会有,但是存在几千上万年的阵法,却还是存在的。”

    “存在上万年?”唐劫被虚慕阳的说法吓了一跳。

    “没错,就在前不久,我亲身经历过。”虚慕阳的神情已变得肃穆,眼中现出无限敬仰,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道:“比之上古大能,我终究还是差得太远,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只打开那第一道门户……”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话锋一转:“罢了,不提这些,这都不是你现在能理解的,我们还是说回阵道吧。阵之四核中,以阵纹与阵源最为复杂。我便先教你基础的阵纹。”

    说着他手一扬,在虚空中虚划数下,空中便闪耀出一道道奇特纹路,片刻后又转淡消失。

    “把我刚才划的阵纹画出来,记住,要按照我画过的顺序进行,一笔一画,不可有丝毫误差。”虚慕阳淡淡道。

    绘制阵纹是阵师的基本技术,往往也是入门考核。虚慕阳虽有心教导唐劫,却也想看唐劫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若真是在这方面毫无天赋可言,他也不会强求。

    下一刻唐劫已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划线,他没虚慕阳随手拈来的灵光,就只能老实地纸面作业,但是这一笔一画却是工整无比。

    起初虚慕阳还不在意,但是看着唐劫划线却小吃一惊。

    因为唐劫几乎是完美的再现了他之前划出的几道阵纹,待到唐劫画完,虚慕阳发现唐劫的一笔一画几乎无不正确。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虚慕阳看得大惊。

    “很简单啊,不就是一些虚实线的组合图案吗?”唐劫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眼里,这些阵纹虽然复杂,但也不过就是一些几何图形,只需稍加用心即可记住,毕竟这种东西他在上学时就极熟稔。既然虚慕阳让他画出来,他便跟着画出来便是。

    他不知道虚慕阳让他画出来,却压根没指望过他能全部画出。

    栖霞界并不是没有数学,但这些知识在栖霞界的地位不高,而且深度也比地球差的远。懂的人未必能修仙,修仙的也未必需要去懂,也只有那些钻研阵道的修者才会研究这方面的知识。

    因此对于唐劫来说极简单的图案,对旁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头雾水。

    这刻听到唐劫说极简单,虚慕阳忙在地上又画出一个复杂图形,这一次他却不再是让唐劫临摹了,还是指着上面的阵纹说:“以此点为起端,以此点为末端,找出三条连接却互不交叉的线路。”

    唐劫只略看了看,便用小树枝虚摹了几下:“这条……这条……还有这条。”

    虚慕阳心中震惊,要在这一堆复杂图纹中找出三条互不干涉的连线不难,但是要用如此快的速度找到却不容易。

    虚慕阳又出一题,这次却是考校他计算各线路与区域大小的问题了。

    唐劫没想到学习阵法竟然成了数学考试,他又不知道这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按照虚慕阳的要求做下去。

    唐劫对数学并无太大兴趣,但母亲是数学老师,曾用鞭子抽着他好好学,说他学不好丢他这个当妈的面子,如今毕业没两年,总算还没来得及把所学的都还出去,再加这刻虚慕阳出的题也不算太难,因此虚慕阳一路出题,到有大半被他解开了。

    虚慕阳却是越看越心惊。

    因为他发现唐劫使用的有几种解法连他也不懂。

    阵法之道对易理术数的要求极高,然而真正有兴趣钻研的却极少,那些追求阵道的,追求的也往往是阵法的威力,对于实现它需要用的术数之道,那是全无兴趣的,一个个学起来也全是痛苦无比。

    可以说虚慕阳一辈子就没见到几个数学好的,直到这刻才突然发现,心中又惊又喜,突然间一把抓住唐劫叫道:“妖孽啊!天才啊!你还说你不想学?你就是修行阵道的天才啊!”

    唐劫被他这一抓吓了一跳,连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可我并不想学啊。”

    “胡说!如此天赋,你怎么能说你不爱它?”这刻虚慕阳兴奋起来,哪里还有往rì的翩翩风度,看到唐劫死不承认自己有这一行的天赋,更是痛心疾首道:“你不懂什么叫爱啊!”

    他是彻头彻尾的态度决定论者,深信惟有爱方能成就伟业。

    他对阵道的成就,就是因为他深深喜爱阵道,也爱易理术数。在他看来,唐劫的天赋就是他对术数之道的热爱,否则又如何可能有如此造诣。

    唐劫没见过他这样,听得愕然:“虚大哥,可我对这个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天赋?”虚慕阳仍不死心。

    唐劫无奈回答:“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我不爱阵道,可阵道爱我吧!”

第十一章 只求逍遥今生

    不管唐劫愿意还是不愿意,这阵道他都是学定了。

    所以接下来的rì子,唐劫除了修炼藏象经外,就是跟虚慕阳修习阵法。好在他现在每rì只是洗脉,无需修炼,空余时间到也足够。

    “阵之道,以术理而应天意。因此yù掌阵道,就要上体天心……”

    今天的课,虚慕阳给唐劫讲的是阵法的自然演化之道。

    按照虚慕阳的说法,天生万物无一不是天意所在,每一草一木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正因此,虚慕阳的阵道,更重视自然演化,讲究随心所yù,因势利导。

    也就是说,同样一个阵法,在不同的环境背景下,布置方法也可以有所不同,其效果威力也有区别。

    如之前的小迷迭阵,若是换了一个地方施展,布置方法与效果就会有所不同。

    当然也不是非此不可,但是如此形式下的布阵才最为自然,威力最强。

    对于阵法而言,自然是最好的掩饰。

    与修者不同,由于阵法直接引用天地灵气,威力极大,修仙者轻易不会踏入,所以无法掩饰阵法存在痕迹的阵法就不是好阵法,而虚慕阳在这方面就是最擅长的,他所布置的大阵,在启动之前,几乎无人可察觉存在痕迹,那金甲天神之前与他作战,就完全没有察觉到八门锁天阵的存在,要不是他实力超群,只怕早被八门锁天阵困死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擅于观察环境,寻得可利用之处。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天地间的每一处存在,若能利用得当,都可成为阵眼,阵纹,阵门。世人无知,常用天地灵材为底,却是失了阵道本意了。”虚慕阳一边说一边叹气。

    “虚大哥的意思,是说别人布阵,都是用的各种灵材铸就,就象这房子,以石为基,伐木为梁,筑就高楼。但是你布阵,却是在树里挖个洞,对吗?”唐劫问。

    “你这么说,到好象我造的房子不如别人了。”虚慕阳哼了一声:“以树为屋,自然比不上取材自建,但若是以这天地为屋呢?以山川为骨,以江河为脉,筑就的大厦你看又如何?”

    “那自是旁人不能比的,不过有这样的阵吗?”

    “有!”虚慕阳很肯定地回答:“如果说以前我可能对此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绝对有!”

    “是那个什么九黎兵主制造的大阵吧?”唐劫突然道。

    虚慕阳不由楞住,他看向唐劫:“你知道了?”

    “恩,我不光知道这个。”唐劫点点头:“我还知道……那天追杀你的那个金甲天神,是天神宫的人吧?”

    虚慕阳全身一颤:“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不奇怪啊。”唐劫悠悠回答:“空谷明虚四大修仙家族,按虚大哥你的说法,在莫丘也算是响当当的名号了,如果是普通门派,又有几人敢追杀你?除了天神宫,还有什么人敢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这段时间跟随虚慕阳,唐劫对栖霞界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了解了。

    栖霞界六国五十九州,七海九十八岛,文心与莫丘就各是六大国之一。

    按照仙家规矩,一派掌一国,一国奉一派,洗月派是文心国的背后大宗门,天神宫则是莫丘的背后宗主。

    这六大派地位超然,即便是国主遇到也要叩首跪拜。

    除此之外的其他门派,都是小派,皆需仰这六大派鼻息生存。

    虚家虽贵为四大仙家之一,但比之天神宫依然远远不足,天神宫要杀虚慕阳,谁又敢拦?

    正因此,唐劫很轻易就猜到了追杀虚慕阳的是谁。

    “那么,你也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虚慕阳问。

    唐劫微笑:“恩,上古大能九黎兵主,转生用的藏象经,绝世大阵,这些东西加起来,到也可以编出一个故事了。想来无非就是探索秘境,劫宝杀人之流的故事吧,不算什么稀罕事,再者修仙界凶险,虚大哥可是向我反复强调过了的。”

    虚慕阳张了张口,半响说不出来,终究大笑道:“好,好小子,我就不该指望能瞒过你。不错,那次的邀请,就是天神宫发现了九黎兵主归墟之地,请我前去破阵探秘。终究是我天真了,以为我身为虚家中人,天神宫还不至于效那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却没想到他们竟心狠若斯。要不是我后来发现不妙,及时脱身,只怕没死在九绝诛仙阵中,反要死在天神宫崽子们的手里了!”

    他说这话时,义愤填膺,显然是悲愤不已。

    当初天神宫派人来找他,告诉他发现了九黎兵主的归墟地,他也是大吃一惊。

    所谓归墟,就是人死后化为自然,是为本源回归。

    由于修仙者一生修炼,吸纳灵气,盗取天地灵气众多,一但死后,灵气就会返本归源,化归自然。

    因此越是强大的仙人归墟,越是能带来充沛灵气,有那实力强大者,死后灵气凝聚成雨,甚至可将荒芜之地都变为洞天福地。

    故仙家无坟冢,归墟即灵地。

    也因此,仙家大派的门人弟子,只要条件允许,在死前都会尽量回归本派后再归墟。天长rì久,便会为为本派创造出一片充溢灵气的福地。

    世家大派之底蕴,有一半就体现在这方面。

    一界之内的天地灵气本有极限,此地长则彼地减,天长地久后,同在一界,各地灵气也各有不同。

    那四海堂的马贼头子北四海,斥责仙人损天地以肥己身,便由来于此。

    天下灵气原本众多,无所不在,却大部分被仙人们占了去,凡人就算想修炼都无从炼起。

    按照天神宫的说法,他们在天都山脉中发现了一片灵气充沛之地,由于附近没有仙家门派,怀疑有大能之士于此地归墟,便展开了旷rì持久的寻找。最终还真让他们在山脉某处发现一处大阵,灵气就是从这里泄露出来的,从时间上看,泄露的时间不长,可见真正的灵地只怕更为惊人。

    同时他们找到了一块青铜古鉴。

    “就是你常常把玩的那面古鉴?”唐劫惊呼。

    “没错。”虚慕阳已将那青铜古鉴取了出来。

    这古鉴分yīn阳两面,yīn面刻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山川河脉,栩栩如生,四周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阵纹,唐劫初看还没觉得什么,这刻慢慢细看,觉得周围景象摇动,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变幻起来,自己竟如置身于那奇瑰世界中难以自拔。

    好在虚慕阳及时挡住了那yīn面,唐劫的心神这才回归。

    再看阳面,却是一个大大的“兵”字,四周同样是大量阵纹。

    那兵字铁画银钩,笔锋有力,一钩一画间竟似有无穷威力隐于其中,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唐劫刺穿。

    唐劫“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虚慕阳已刷地收回古鉴:“你功力不够,此物含有兵主神意,虽历经万载消磨,锋芒依旧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唐劫听得汗然,只是一个死人留下的东西,带了些自己的意志,在经历万年后便如此强大,若在世又不知该如何恐怖了,也难怪虚慕阳要对其推崇备至。

    “这么说,这是天神宫的东西了?”

    “没错。”虚慕阳回答:“在找到这面古鉴后,经鉴别,天神宫认定这上面的兵字,很可能代表的就是上古大能九黎兵主。可惜当年兵主虽然雄威满天下,如今流传下来的消息却已然不多,他们也只能根据年代与上面遗留的气息进行推断。这古鉴当时被藏在一个由阵法封印的山洞中,阵法本身很低级,极易破解,但是维持的手法极高明,可历百世而不毁。天神宫推测,这可能就是九黎兵主为自己转生而特意留下的。当然,到底是不是兵主,兵主又是怎么去的,就只能猜测了。毕竟上古距今过于漫长,许多真相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大家也只能认为这就是兵主所留。”

    “看来他的转生并不成功。”唐劫道。

    虚慕阳苦笑:“他若成功了,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转生是修仙者在生机断绝后,将希望放在来世的无奈选择。

    仙人转生后,所有曾经的记忆就会消失,除非有一定的机缘,否则极难恢复。

    有那运气不好的,可能数度轮回都无法恢复记忆,而每一次轮回,前生记忆就会消失一些,待到轮回的次数多了,就再没了机会。

    天神宫推测,兵主当年很可能是遭遇了巨大危机,万般无奈下选择了转生,这九黎玄兵鉴就是他特意留给自己用来开启留下宝藏的钥匙。

    但兵主或者是转生失败,或者是记忆恢复失败,总之,他没能回到这里取回这玄兵鉴,最终落到了天神宫手里。

    玄兵鉴既在,那么当年兵主为自己留下的神奇功法,诸般法宝多半也在。

    因此天神宫穷尽人力试图破解大阵,仅是试探,前后就不知填了有多少人命,耗费百年光yīn依然一事无成,得其门无不入,心情可想而知。

    正好那时候虚慕阳阵道天才的名声雀起,无奈之下就找了虚慕阳来帮忙,并允诺重酬。

    虚慕阳熟读阵书,认出这是失传已久的九绝诛仙阵,并根据玄兵鉴上遗留的信息破解了诛仙阵第一层,得到的就是这藏象经。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虚慕阳发现天神宫对他有杀意。

    “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杀你?”唐劫大为不解:“天神宫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吝啬那一点小小付出啊?何况阵都没破完……”

    虚慕阳哼了一声:“当然不是为了那一点酬劳,而是为了保密。九黎兵主归墟之地,灵气资源必然充沛,哪怕里面什么都没有,单是那片土地本身就价值非凡,相当于一片天然灵脉,却需要长期拥有才能发挥其作用。问题是天神宫虽然获得兵鉴,但天都山却不在莫丘境内,而是在涯海与四极境内。天神宫跑到这两国的地头上挖宝,占地,消息一旦走漏,天涯海阁和千情宗是肯定要过来抢好处的,那就免不了要争斗一番。天涯海阁和七绝门是死党,千情宗则和洗月派休戚与共。天神宫独臂难支,多半也是要拉兽炼门帮忙的,六大派一起参与进来,这其中流失的好处可就大了。我到底不是天神宫的人,不受天神誓约的制约,光靠一个心魔誓言自然是不能让他们放心的。至于阵没破完到不担心,他们之前主要是不知道这玄兵鉴的用法。在看过我破解兵鉴之秘后,我的最大用途已然消失。要不是他们还想省点力气,借我再继续破阵,只怕当时就把我杀了。”

    “原来是这样。”唐劫道:“所以你立刻跑掉,顺便把藏象经和玄兵鉴也一起拿走了?”

    “他不仁,我不义。”虚慕阳哼声:“他们要杀我,我自然要取宝走人。我以破第二层大阵需要为由,调离其他人,惟有那何冲因为是天神宫最jīng擅阵道之人,以助手之名监视我,无法摆脱。他又jīng擅追踪之术,我借机逃离后他便死追不放,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从莫丘一路追杀我到翠微山。要不是我费尽心思布下八门锁天阵,只怕就要身死当场。”

    说到这,虚慕阳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何冲虽被他打跑,但早晚还会回来,而且到时只怕就不是他一人,而是一群人了。

    他在这里的安宁,终究不会太久。

    “可是虚大哥,你不是说修仙者有心魔劫,违背本心者必心魔丛生吗?他们怎么还敢这么做?”

    虚慕阳回答:“心愿有大有小,心魔亦有强有弱。修仙者在修行之初,通常要发下宏愿,是为大宏愿。此愿为一生之目标,也是本心所依,今后行事,往往也就依此本心而来。而大多数修者,所立宏愿一般不出以下几种。求长生,求不朽;求纵横,求称霸;求行侠,求仗义;求逍遥,求自在……这几者都是大愿,为达此大愿而舍小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好比我虽然为了却因果而带你,可你若敢阻我道途,我当时便将你一剑斩了,也不违本心。就算心有不忍,那一点小心魔总比违背大愿带来的无上天魔要好对付的多。”

    “原来是这样,那大宏愿是不是只能有一个?还是可以有许多个?”唐劫问。

    “这个嘛……”虚慕阳被他的问题楞了一下,想了想回答:“到是没听说有限制,不过宏愿虽然是修成天心的根基,却也是修道的阻力,通常不会有什么人发下太多宏愿的吧?到是你,你若要修出正果,也需发下宏愿立志,树立心基,这也是我问你为什么要修仙的原因。可惜你当初给我的答案,并不在以上几者之间。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修仙,求的到底是什么?”

    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唐劫难住了。

    想了好一会儿,他扬头回答:“我修仙,不求闻达天下,世人敬仰,也不求与天地同寿,长生不朽。生命总有生灭,能在有生之年活得jīng彩就好。我希望自己将来能纵意天地,逍遥今生,所以我只求……”

    唐劫顿了顿,终于用斩钉截铁的话语回答道:

    “大逍遥,大自在!”

第十二章 伤离别

    修炼的rì子,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在夏季末的一场大雨后,秋天于无声无息中来到。

    转眼已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唐劫跟随虚慕阳洗脉习阵,rì子过得到也充实。

    今天院子里,唐劫正在打拳。

    他此刻打的是一套通臂拳,这是虚慕阳教他的,用来配合藏象经洗练经脉。

    这刻他打得虎虎生风,身体中不时有灵气流淌而过,在他全身游走,每一次灵气流遍全身,带给唐劫的感受都是无比舒适,同时使他的体魄更加强健。

    虚慕阳说这是他经脉尚未扩张到极限的表现。

    一趟拳打完,唐劫感受着体内灵气一点点消失,心中万般不舍。

    照理他可以继续再练,但虚慕阳说过,修炼并非越勤越好。过于强猛霸道的训练方式会导致透支人体潜力,甚至有可能反伤自身,留下隐患,适当的劳逸结合才是最好。

    因此他现在只能停下来,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说:“这rì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怎么?等不及了?”亭中的虚慕阳正拿着一支笔在纸上作画,画的却是一些奇怪的阵纹符录,这刻听到唐劫的说法笑道:“对你们来说,洗脉奠基的rì子或许是枯燥无聊的,但你可知,有多少修者在盼着上天能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虚大哥教训的是。”唐劫忙回答。

    遥想学生时代,也不知多少同学向往早些奔向社会,脱离学校那牢笼般的rì子。惟有在社会上闯荡一番,撞到头破血流后,才会回想起学校生活的美好。

    唐劫是经历过一世的人,虽然那一世没给他带来什么强大的金手指,却让他有着丰富的人生认知,使他的思维早早脱离年龄的桎梏,深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刚才的叹息,不过是一时的无奈表露,真让他放弃打基础直接修炼,他才不干呢。

    虚慕阳以前也曾见过许多修仙弟子,耐不住寂寞枯燥,就算是天纵之才,往往也因心切早rì修炼而每rì苦修。

    在修仙界,真正的基础没打好就修炼仙法的修者不算多,真正多的还是这类为了早rì有成而不知爱惜身体,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惜拔苗助长的人。

    因此他对唐劫的沉稳是极为欣赏的。

    这刻他笑道:“拳练完了,就来学习今天的阵法吧。”

    唐劫不由苦笑。

    阵道和医术一样,也是门知识储备大过技术储备的学问,正因此却是不需要什么节制的。

    这半年来,唐劫的藏象经每天只练两遍,前后加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大部分时间到是用来学阵法了。

    有时候唐劫会怀疑,虚慕阳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法给自己转移兴趣爱好?

    相比洗脉进度的迟缓,唐劫在阵道的学习上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这到不全因为他有良好的数学基础。

    阵道本身包罗万象,易理,术数,地理,气象几乎无所不涉,考虑到一些上古阵法的存在,甚至还要加上历史与人文,术数仅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关键还是他chéng rén的思维,使他学东西比一般的十二岁少年要快得多。人们常说孩子学习能力强,但孩子的学习能力强指的是他们一直在模仿,在知识的容纳度上,却是远不如成年人的。

    一个小学生一年学习的内容,还不如一个高中生一个月学习的内容量大。

    因此唐劫在阵道上的学习堪称飞速,应试教育带来的记忆能力与技巧更是为他打下良好基础,只用了半年时间,唐劫几乎就将阵道需要的基础知识全部掌握,令虚慕阳也啧啧称赞。

    这刻虚慕阳手一甩,先前画的阵纹符录已飞入唐劫手中:“照此图布阵吧。”

    “测灵阵?”唐劫看了一眼阵图,如今他已能清楚分辨出每张阵图的功能。这测灵阵就是用来测试四周围天地灵气动向的,方便修仙者寻找灵气充沛之地修炼,也是最简单的阵图之一。

    通常修者本身也有望气之术,但阵法暗合天地至理,效果却又比望气术强多了。

    “是,这次你必须布置出一个完整的可使用的测灵阵,而且范围必须达到三里。”

    “明白了。”唐劫正sè回答,手一抬,一道灵光已从他手中shè出,在空中汇成灵线,落于地面。

    他玉门已开,可以吐纳灵气,只是灵眼未辟,还不能储存罢了,因此只要在吸取灵气后在其消散前使用,还是可以用其来布置灵阵的,只不过这样的布阵手法极不连贯,无法一气呵成,效果有限,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其表现基本就与小儿描红一般。

    这刻唐劫一笔一画的布阵,虚慕阳在旁边观察,时不时地给他些指点。

    整整布置了一个时辰,终于将这阵画好,唐劫输入一道灵气将其启动,只见阵中出现一片波诡云雾,上下翻腾,更有丝丝白sè气柱袅袅升起。

    “成功了!”唐劫大喜叫道。

    有气柱出现,代表着这个阵法已经成功,那些气柱正代表着四周的灵气,阵纹有刻度,不同的刻度就代表着不同的位置,而气柱有大有小,颜sè亦有深浅不同,代表着灵气蕴含量的不同。

    这是他第一次布阵,范围仅有三里,若是由虚慕阳亲自动手,须臾即可完成不说,其测灵范围更是广达万里。

    这刻唐劫看着那条缕气柱在阵中升腾,只觉得痛快无比,一想到半年的苦修终于有了成果,也不由发自内心的感激虚慕阳,甚至于这让他觉得浪费时间的阵道也不再那么碍眼了,反到觉得也颇有可取之处。

    许多东西,终究是要在享受过其成就后,才会真正喜爱上的。

    虚慕阳对此也深感满意:“阵纹的连接依然有极大纰漏。阵纹为灵气通行之地,不是划上阵纹就可以的,你还需要疏通阵纹,使灵气通行无碍。你看这条阵纹,你前后两次补画,中间已出现了断痕,表面上看它们连为一体,实际上灵气可通行的线路仅有一丝。布阵不是画图,不是图纹工整就可以的,真正重要的还是内在。你看这里,这里和这里……这其中固然有你灵气不足以支撑连续布阵的原因,却也有手法生疏的缘故。”

    “恩,我明白了,就是说道路需要疏通,再宽的马路,若是疏导不善,也还是会堵的,有时候一个断点,就会造成整条马路的瘫痪。”

    “对。还有就是你在易理方面过于浅薄。测灵阵是观测灵气的阵法,既然是观测之阵,就应当加强乾门运转。乾门为天,坐方坛之央,听八方之气,因此测灵阵应当以乾门为主,你去加强巽门做什么?”

    唐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巽门为风,轻盈灵动,主变化与距离,我想你要求这测灵阵能观察到三里以外,所以就……”

    “舍本求末!”虚慕阳已不客气的批评道:“你要做的是把测灵阵布好,而不是单纯满足我的要求!”

    “是,我明白了。”唐劫正sè回答。

    修仙不是应试教育,唐劫在受益于前生经验的同时,也受制于前世思维,还好虚慕阳及时指出,让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这刻虚慕阳继续为他讲解这阵法的种种不足处,说到兴起时,指间连连shè出灵线,为唐劫修补这测灵阵,而在他的修补下,那测灵阵变得越来越大,辐shè范围也越来越广,不仅云雾翻腾如海,甚至隐隐可见山峦起伏,竟似将整个世界都纳入一阵之中,所有一切尽在掌握。

    在虚慕阳的手中,这测灵阵竟然成了一个真实世界的映像,看得唐劫也为之骇然,虚慕阳却是不已为意,只是道:“阵阵相通,许多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小小变化,阵法就完全不同。测灵阵提升到极处,亦可映像天下,成为大千阵,甚至不止测灵阵如此,其他的阵法也可以。这其中的组合,变化,提升,复杂无比,奥妙无穷,穷尽一生亦未必能钻研得尽,你还想说你对它无兴趣吗?”

    唐劫嘻嘻一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虚慕阳被他说得发笑,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那阵中紫光一闪。

    虚慕阳微愕,向阵中望去,只见那阵内竟隐隐有华光闪烁。

    “紫气冲霄?”虚慕阳脱口而出,面sè陡变。

    “紫气冲霄?那是什么?”唐劫终究修仙时rì尚短,并不懂得其中含义。

    虚慕阳却不说话,竟是陷入了沉思中。

    “出什么事了吗?虚大哥。”唐劫看出虚慕阳面sè不对,关切问。

    虚慕阳沉吟了一下,突然轻笑一声道:“没什么,这事你就不用问了。哦对了,你我在一起相处也有半年了,却好象还没一起喝过酒吧?你今rì第一次布阵成功,也是当庆祝一下。这样吧,你去外面买些酒菜回来,今天,我们哥俩就在这里对月当歌,喝上一盅吧。哦,对了,要老陈记的酱鸭子。”

    “可是陈记在安阳府呢。”唐劫有些为难地回答。

    “那就跑一趟嘛,有什么关系。”虚慕阳随意地挥挥手回答。

    “天sè已晚,现在去安阳府不太合适吧,而且陈记的鸭子一向卖得极好,通常都卖不到晚上的。”

    虚慕阳面sè一滞,唐劫已道:“不过厨房里到是有陈酿,是早先这宅子的主人留下的。另外后院还养了两只鸡,如果虚大哥想吃,我这便去宰杀了给虚大哥下酒。”

    说着竟是不等虚慕阳说话,人已匆匆去了厨房。

    虚慕阳眉头皱了皱,终究没再说什么,看着那阵中紫气华光,只是无奈叹息了一声。

    唐劫的手脚很快,半个时辰后,晚膳已做好。

    此时天sè已暗,月儿遥挂。

    虚慕阳与唐劫两人对坐小亭,就着白斩鸡喝着米酒。

    月sè很美,虚慕阳怔怔地看着天空,金霞映照下,月光成了彩光,落在这片庭院中,带起一片金夜流晖。

    “这晚霞……真美!”虚慕阳突然道。

    “唔。”唐劫看虚慕阳表情古怪,不敢随意接话。

    虚慕阳已自顾自道:“这晚霞,是金焰罡风的光辉余照。它保护着我们,让我们不受外敌的入侵,保护着栖霞界,使它的灵气运转不息,不会外逸,但同时也是我们的枷锁,是栖霞人的枷锁,让我们无法轻易离开此界……星罗大千界,真想出去看看啊。”

    星罗大千界,是那些得道飞升的仙人对栖霞界之外世界的统称,据说在栖霞界外还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

    如果说栖霞界是地球,那么星罗大千界无疑就是宇宙了。

    可惜要离开栖霞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笼罩于天外的金焰罡风就象是一道天然屏障,连灵气都无法逃逸,普通的修炼者哪怕只是接近都会被烧成灰烬。惟有踏上仙台的真正仙人,才有可能顶着这金焰罡风飞出界外,逍遥九天。

    有人说,这是栖霞界的自我保护措施,正因为有这金焰罡风在,大部分修仙者才被迫归墟本地,从天地中盗取的灵气也重归天地,使其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若是没有金焰罡风,修仙者动辄随意离开,天长rì久,必然灵气耗尽。

    正因此,在一些极端者的眼中,每一个飞升离开的仙人,同时也都是盗取灵气而不归还的罪人。

    好在能够飞升者极少,栖霞界真正损失的灵气也不过九牛一毛。

    这刻虚慕阳突然提到星罗大千界,唐劫也有些不明所已。

    虚慕阳已喝干杯中酒,又给自己满上,用自语的方式道:“小时候,父亲管教我很严,每rì里不是修炼就是学习如何管理家族,偏生我天xìng叛逆,总是找各种机会溜出去玩。每次被父亲抓到,就是一顿好打。那时都是二姐护着我。记得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玩耍,一时调皮,竟然把家里的小阁楼烧了半截。是二姐站出来,说是她烧的。可惜,父亲不糊涂,还是找到我这个真凶……那板子落下来,是真疼啊。”

    唐劫默默听着,也不说话。

    虚慕阳依旧自顾自道:“于是我开始策划逃跑,想逃离虚家。可惜,我跑了三次,都被抓了回来。其中有一次,我甚至跑出了莫丘,却还是被我父亲逮到,又是一顿狠揍。”

    说到这,虚慕阳低低笑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身上有虚家的血脉,在我出生的时候,这血脉就记在了祖堂,留下了命灯。无论我跑到哪里,通过命灯,虚家的人都是可以找到我的,除非我能逃离栖霞界,进入星罗大千界。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幻想着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世界。当然,那时也只是痴心妄想,到后来才知道要成仙得道有多难。我虚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却连个紫府真君都出不了,要想逃离此界,只能另想他法。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钻研阵道……阵之道至高深处,可划地为牢,自成一世界。这栖霞界便如天地囚笼,本身即可视为一个天地自然宏奇大阵。我一心破阵,潜心于阵道,rì子长了,竟是彻底喜爱上,愈修愈深,反到是把最初的目的忘记了。”

    他看向唐劫:“你说你求大逍遥,大自在,那你可知,这梦看起来简单,其实却艰难无比。人生一世,怎可能有真正的逍遥。就算有一天你真正修炼有成,只要你还困在这栖霞界中,困在这天地囚笼里,你就算不得大逍遥,大自在!”

    “所以只要你还在栖霞界,你就躲不过追杀,对吗?那紫气冲霄……是天神宫的人追过来了吧?”唐劫淡淡道。

    虚慕阳愕了愕,终于摇头苦笑:“就知道瞒不过你。”

    “那你让我去买陈记的酱鸭子,就是想借机支开我?”

    “恩。”虚慕阳点点头:“不过后来我想到,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清楚。万一你去的时候他们没来,等回来的时候再撞上又怎么办?所以你借口不去,我便也罢了,到不如在这里干脆跟你说个明白,免得你糊涂送死。”

    “那你为什么不跑?”

    “跑不了了……我在翠微山故布迷阵,他们半年没追过来,照理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到我。如今追来,自然是知道了我在哪儿,我再怎么跑也没用了。”虚慕阳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已现出深深的悲哀。

    唐劫巨震,他想起虚慕阳之前说的虚家血脉的话,终于明白了,脱口叫道:“你的家人出卖你!紫气冲霄……紫府境?”

    唐劫一下子全明白了。

    紫气意味着巨大的灵气波动,紫气冲霄,正是有强大灵压之人的出现,而紫府境在栖霞界数量极少,在这边远之地,几无可能遇到。

    此刻测灵阵中的紫气,还在向着安阳府不断靠近着,竟是直取此地。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可能是某个路过的紫府真君,那现在看这笔直而来的气势,分明就是冲着虚慕阳来的。

    速度到不算快,如果不是对方不擅飞行,就是胸有成足,根本不怕他逃跑,考虑到紫府真君的恐怖,多半还是后者。

    虚慕阳连天神宫一个普通天心境都打不过,如今紫府真君亲至,他又凭什么对抗?唐劫看虚慕阳的目光已充满惊骇,反到是虚慕阳内心平静,如古井不波。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你是虚家的人啊!”唐劫站了起来大吼。

    天神宫追来他不愤怒,虚慕阳也不会怕,大不了再跑路就是。

    可是虚家的人竟然出卖虚慕阳,这让唐劫完全无法理解。

    虚慕阳却只是摇了摇头:“能挺过半年,也算仁至义尽了。唐劫,你还并不真正明白修仙界的残酷,也不会明白六大派在这栖霞界的地位。什么四大家族,在六大派面前,统统不过是小鱼小虾……紫府真君,一人就可横扫四大家族,我虚家受修行心法所限,至今无人能入紫府,而六大派,每派至少三名以上真君,天尊,甚至还有仙台境的大能。父亲,他是不能不低头啊!”

    唐劫听得心中绝望:“难道说,你就这么认命了吗?”

    “不认命又能如何?”虚慕阳笑着,再次饮尽杯中酒,然后继续道:“其实我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到,能残喘这半年已是运气,这也是家族最后对我的照顾。我欠家族太多,若能有来生,就只能图来生再报了。唐劫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能恨我的家人,以后更不许你找他们报复。”

    “什……什么?”唐劫一楞,报复?

    这从何说起?

    虚慕阳已快速道:“对,记住,我生是虚家人,死是虚家鬼。将来你修炼有成,如果还能记着我对你的一点好,那么对虚家就只可报恩,不可报仇。”

    “可我凭什么……”

    “就凭这个!”虚慕阳手腕一翻,已将那块他从不离手的玄兵鉴塞入唐劫怀中:“九黎玄兵鉴是兵主留下的破阵关键,上面的阵纹就是九绝诛仙阵,可以演化自然,奥妙无穷,只有参透了它,才能真正破解九绝诛仙阵。而且我当初参悟兵鉴时,发现这上面除了阵纹外似乎还有一门古怪心法,只是一直无法领会,这件事却是连天神宫都不知道的,只以为这兵鉴就是钥匙,你有空要多多参悟,千万莫错过机会。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兵主当初的布置未必那么简单,九绝诛仙阵虽然是上古大阵,威力非凡,但那也是对我们来说的,对那些能够让他陨落的存在,只怕就未必有效了。既如此,仅靠一个大阵显然不够,而奥妙可能就在这兵鉴中。”

    随后虚慕阳又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几瓶丹药和自己的那把剑一起交给唐劫:“书是我历年苦修阵道的阵法心得,你把它收好,在你的阵道没达到幻象天生,洞若观火之前,最好先不要轻易尝试参悟兵鉴,否则心神受制,生命有危。至于青光剑是我唯一的法宝,虽然你还不能发挥它的作用,用来防身却是够了,其他的都算普通,卖了换钱吧。我不好斗,所以对法宝之类的外物无爱,实在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但只要你悉心研究我留给你的阵法真解,参悟阵图,早晚可破九绝诛仙阵,取得内中秘宝。”

    “可是……”

    “没有可是,赶快离开这里,他们没见过你,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拿到玄兵鉴的!”虚慕阳已断喝道,阵中紫气已是越来越近。

    “不!我不走!我不管什么虚家,我只管你!”唐劫喊了起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这半年相处,虚慕阳固然对他有了感情,视之如弟,自己何尝不是将对方视做自己的亲大哥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虚慕阳就这样死掉!

    虚慕阳却是笑道:“你不必那么激动,我也不是为你去死,我若真想活下来,只要把兵鉴交出,其实还是有一线可能活下来的。只是我这人气量不大,有人要暗算我,我就一定要回报。与其赌那一线生存可能,还不如痛痛快快报复一场!兵鉴交给你,就是在借你的手在报复天神宫,是给你带来危险与麻烦,所以你大可不必太感动。再者他们兵鉴没到手,我虚家也能安全许多!”

    说着虚慕阳已然站起,对着唐劫一抓,无数灵线已如丝缕般出现,竟如蛛网般将唐劫裹住。随后虚慕阳取出一张纸,随手折叠了几下,竟成一纸马。

    虚慕阳在纸马上画出几笔,往地上一丢,只听希律律一声嘶啼,一匹壮硕白马已然出现。

    虚慕阳将唐劫往马背上一丢,灵线自动缠住白马,他再对着马屁股狠狠拍了一掌,那马儿已窜了出去。

    “虚大哥,别让我走!”唐劫在马上拼命喊。

    虚慕阳已叫道:“向北走,不要回来!”

    “不!”唐劫拼命呐喊着,奈何那灵线牢不可破,将他死死束缚于马上,马儿更是一路狂奔,停都不停。

    看着唐劫的背影消逝,虚慕阳终于坐下。

    他端起壶中酒给自己满上,低声呢喃了一句:“可惜……终究是没能来得及把你送去洗月派,以后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说着,他开始静静等待命运的来临。

第十三章 发宏愿

    夜,越发的深沉了。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小亭中,虚墓阳一杯杯地大口灌着酒,酒入喉中,如火在烧,虚慕阳没有用灵气消化,而是尽情的让酒意弥漫全身,微感晕眩下,却是兴致突启,长声吟道:

    “忆少年,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chūn风。梦回边塞远,西风愁起绿波间,何处是归程!”

    这首忆少年是他一时兴起所做,他本不是什么著名诗人,但出身世家,到也读过不少书,糅合了前人佳句在一起,先忆前尘,再念今景,到也算贴切眼下。

    但就在他信口拈来的时候,一个朗朗声音已从门外传来:“交出玄兵鉴,处处皆归途。虚慕阳,与其身怀重宝,对月空叹,终不如物归原主,迷途知返啊!”

    随着这话声,庭院中已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紫衣老者,这紫衣老者身形不高,却自有一股鼎盛气势,使人不由自主的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这刻他背负双手看着虚慕阳,眼神中有威严流露,竟使人不敢直视。

    看到这人,虚慕阳立刻道:“原来是无念大愿主亲身驾临!”

    天神宫四大真君,无念真君位列第二,在天神宫执掌洞察,威名极重。因为修炼天神宫的大愿神通,故又称无念大愿主。

    “知道是愿主亲来,还不立刻跪下!”旁边一个声音已然炸响,正是那之前在翠微山和虚慕阳交战过的何冲,之前迷途知返的话就是他说的。

    反到是这紫袍老者眉眼不动,只是淡淡说了句“无妨。”

    虚慕阳眼角余光已扫到他身边另一人,那也是个年轻白衣人,眉眼间竟与虚慕阳与几分相似。

    看到这人,虚慕阳全身一颤:“大哥!”

    尽管早猜到此趟恐怕是有虚家来人,但虚慕阳没想到,竟然会是大哥虚若谷。

    这刻虚若谷看了虚慕阳一眼,面上竟无丝毫表情,只是冷冷道:“爹娘很想你,把天神宫的东西还给他们,跟我回去吧。”

    “爹……娘……”虚慕阳轻声呢喃了一下这个名词,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笑意:“他们现在还好吗?”

    “他们不好,最近半年,他们为了你一直都不好过。这次我来,就是带你回去见他们的。”

    “见他们……”虚慕阳眼中已浮现出一丝惆怅:“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当然可以。”这个时候,无念愿主终于说话了:“虚慕阳,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误会了。我天神宫从来没有杀你的心思。不管怎么说,虚家都是莫丘四大家之一,天神宫不会对自己人下手。我们只是打算在事成之后,对你使用洗心之术,洗去你脑中记忆。”

    洗神术,一种仙家秘术,能让被施术者失去记忆。不过洗神术虽然强大,却不能选择xìng使用,一旦使用,非但所有记忆都会消除,就连神念都会消失,被施术者从次止步天心,再无寸进可能。

    这刻听到对方这么说,虚慕阳哈哈大笑:“没有了记忆,我还是我吗?”

    没了记忆,他连阵道知识都没了,连个法诀都捏不出来,空有天心境的行为,却再用不了任何法术,连灵徒都未必比得上,可以说直接就是废掉他。更何况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记忆,方才有对这世界的认识。

    没有记忆,与初生婴儿又有何异?

    何况洗神术施用复杂,他这话也未必是真,多半还是给虚家一个说法罢了。

    “总比死掉好。只要你肯让我以搜魂之术查探你的记忆,确认你没有将消息外传,再将我们的东西交出来,我以真君之名保证,绝不杀你,只洗去你的记忆再将你还给虚家。这也是我们答应虚怀礼的条件。”

    搜魂术,一种比洗心术更加痛苦的术法,一旦使用后,被施术者痛苦难当,轻则神魂受创,重则变成白痴。

    先搜魂后洗神,这简直是对活人的最大折磨,天下酷刑也莫过于此,但这刻在无念愿主口中说出来,却是轻描淡写,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从他的角度看,虚慕阳盗取天神宫重宝,留他一条活命,已经是极给虚家面子,是天神宫大慈大悲之举了。

    虚慕阳心中怒极,瞪着无念愿主看:“搜我魂,洗我神,释无念,你狠,不愧是天神宫执掌洞察,让人闻之sè变的大人物,不过这次,你怕是如不了心意了!”

    这刻他心中愤怒,连无念愿主都不称了,直接叫出对方本名。

    随后霍然站起,全身灵气涌动,升腾出强大战意,竟是对着紫府真君也毫不退缩。

    看到这一幕,虚若谷大惊失sè:“三弟你干什么?别犯傻!”

    这时他终于显露出隐藏心底的关切。

    无念愿主面sè一沉:“大胆!”

    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只是眼神一瞪,空气陡然如凝固一般胶粘起来,虚慕阳全身爆起的灵气竟被生生压住,再无法逸出体外分毫。

    同时何冲已冲向虚慕阳,右手对着虚慕阳抓去,厉喝道:“虚慕阳,还不束手就擒!”

    虚慕阳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却是丝毫不惧地大笑起来:“紫府真君,念通天地,一念之下,神通自成,我到要看看,你一念起,万法生的修为能不能阻止我!”

    说着他全身灵光狂冒,炸出惊天气势,竟然连无念愿主也压制不住。

    他脸sè微变:“不好,他要自爆天心!”

    释无念没想到虚慕阳竟如此决断,情愿自杀也不给自己机会,心惊之下,双手拍出,一股滔天威压已从四面八方袭来,同时喝道:“虚慕阳,不要冲动,为你虚家考虑……”

    虚慕阳已打断他道:“我就是在为虚家考虑,只要一天没拿到兵鉴,你们就一天不会对虚家下手!我早已有安排,若我死后,天神宫对虚家下手,那么,兵鉴的事就会天下皆知。说起来,大哥你也不知道兵鉴到底是什么对吗?”

    虚若谷愕然。

    他的确不知道兵鉴是什么。

    虚家人只知道虚慕阳盗走的天神宫重宝,应该和他们请虚慕阳开启的宝藏有关,但从来不知道这宝藏里有什么,价值几何。

    天下宝藏众多,却不是每个宝藏都值得人拼命的,天神宫对虚慕阳的追杀,固然可以理解为宝藏重要,也同样可以理解为对背叛的愤怒,因此却是做不得衡量依据的。

    如今听起来,这宝藏价值竟是远超想象的强,强到可能会让天神宫连虚家都灭掉,让虚若谷也小吃一惊。

    “什么?”释无念听到虚慕阳的话也是心中剧震,没想到虚慕阳竟然还有这一手。

    他心神受颤,仙法立受影响,恍惚之下,灵压竟减了几分。

    虚慕阳全身灵光借此机会暴涨,化成一团冲天光芒升起,竟是照亮了整片夜空,仿佛一轮旭rì东升。

    “不好!”释无念立知不妙,心念电转,双手同推:“乾坤罩,起!”

    一层仙力护罩已将三人笼住。

    “三弟不要啊!”虚若谷痛心狂喊。

    虚慕阳看了虚若谷一眼,眼中已氤氲出朦胧湿意。

    “再见,大哥,虚慕阳今生无颜报父母,一切惟有拜托大哥了……”

    “不!”

    在虚若谷撕心裂肺的喊声中,虚慕阳体内灵气已汹涌而出,从他全身所有的穴位,毛孔喷shè,带出大量的血水。

    灵气如海cháo般汹涌,化成滔天巨浪,向着四周泛滥而去,冲刷在那乾坤罩上,迸发出无尽光焰。

    整间宅院在瞬间化为废墟,余势不减继续前冲,一路如摧枯拉朽般将是将附近所有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好在他们地处偏僻,四野无人,但是整个山郊野外,却是一片震荡景象,无数华光冲天升起。

    如果说之前是太阳升起,那么现在的光焰效果就是rì临大地,就连隔着数里地的安阳府也被沐浴在这片光雨下,整个城市都在风云中摇摇yù催。

    “什么人敢在安阳府闹事?”安阳府中已刷刷刷冲出数道人影,一起向着事发的方向看去。

    那如cháo灵海如风云漫卷,震得所有人面sè大变。

    如此恐怖的灵压,灵威,要怎样的实力才能展现出来?

    “出大事了。”安阳府内一名修行者已是语气干涩的说道。

    —————————————

    白马飞纵,奔驰在安阳古道上。

    唐劫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那灵线的束缚,却是怎么都挣不开。

    他看着自己离宅院越来越远,心却越来越凉。

    “不,不,我要回去!”唐劫大喊。

    他拼命地运转藏象经心法,吸纳灵气,尽管知道这没什么用,可他还是要努力试一把。

    灵气在体内肆意乱窜,冲的唐劫痛苦难当,可是唐劫却是丝毫不停,不断的借着体内灵力试图挣脱束缚。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似乎有一丝灵气融于血脉中,消失无踪,与此同时,一根束缚着唐劫的灵线竟然在唐劫一挣之下崩断。

    唐劫一楞,随即大喜,继续鼓动灵气,更多的灵气融入他血脉中,唐劫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这情景如此怪异,唐劫从未经历过,但他还是义无返顾的做了,因为他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在这刻竟是疯狂飚涨。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融于血脉,唐劫突然大吼一声,双臂陡震,只听啪啦啦一连串的声响,那缠绕着他的根根灵线竟是全部崩断。

    随着灵线崩断,那白马也长嘶一声倒地,瞬间化为纸马。

    唐劫一下扑空,重重摔在地上。

    但下一刻他已跳起来,刚才这一下扑跌奇重无比,他却丝毫没有受伤,只觉得全身上下涌动着说不完的力气,看着那白马化纸,怒叫道:“不,起来,带我回去!”

    那纸马却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唐劫手心里,任他如何灌输灵气却始终都不再有变化。

    唐劫无奈,只能将纸马一丢,转身向院子跑去。

    他到不是要去和天神宫的人拼杀,只是希望能在对方来之前拉着虚慕阳赶快跑。

    就算虚家有命灯又如何?大不了他和虚慕阳带着兵鉴躲到洗月派去,他就不信天神宫还敢追杀到洗月派中!

    困境固然存在,办法也总是有的,没必要轻易放弃!

    然而刚跑出没几步,就看到远处轰然声响,冲天的光辉照亮天际。

    赫然正是自己先前那宅院。

    “不!虚大哥!”唐劫痛苦大叫起来。

    那一刻他心中明悟,知道世上已再没有了虚慕阳这个人。

    怔怔地看着远处硝烟,突然,唐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眼神中狰狞出滔天杀意,他对着天际高呼:

    “虚大哥,一路走好!”

    “唐劫今rì发大宏愿……以心魔立誓,本心永记,只要唐劫在世一rì,就必灭天神宫!”

第十四章 洗月派

    凄厉的风cháo终于消散。

    虚慕阳身上的灵气消失,人已重重倒下。

    光辉过后,是无尽的灵雨从天而降,这是虚慕阳吸收的所有灵气回归自然的表现。

    仙者逝,百灵生。

    仙者生,百灵消。

    这是修仙界亘古不变的真理。

    修仙界与自然界的关系,就象是白天与黑夜,生灭轮回,循环不息。

    每当一名修仙者死去,就意味着大陆上一片灵光净土的诞生。同样的,每当一名强大修仙者的崛起,必然也伴随着大量资源的消耗,甚至是无数山川河岳的消失。

    然而对虚若谷来说,灵气可以循环,失去的生命却再不可能归来。灵雨落在他的身上,肩上,脸上,打湿了满面,化做泪痕流下。

    “弟弟……”虚若谷无声低泣着。

    “混蛋!”释无念也愤怒吼了起来。

    虚慕阳这一下天心自爆,在乾坤罩守护下虽未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却对他的尊严造成了严重的羞辱,好比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紫府真君又如何?

    他虚慕阳照样能让你一无所获。

    下一刻何冲已冲出去,翻找虚慕阳的身躯,却是一无所获。

    脸sè已是一片惨白,他回望释无念,哆嗦着说:“愿主……兵鉴不在他身上……”

    释无念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此行前来就是要取回玄兵鉴,却从没想过玄兵鉴可能不在虚慕阳身上。

    毕竟这是稀世重宝,是开启大阵的关键之钥,谁拿到手都不会舍得离开自己须臾,直到这刻虚慕阳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怕是犯了个大错误。

    虚慕阳刚才所说不是虚言,半年时间,已足够他做许多事!

    “搜!这是天神宫兴旺之基,就算是上天下地,也一定要把兵鉴给我找回来!”释无念已是不顾风度的凄声嘶喊起来,这一刻他面目狰狞,竟是说不出的恐怖。

    随着他的呼喊,何冲已冲入废墟中大肆翻找起来。

    他堂堂天心境真人,这刻在废墟里狂翻大翻,活象一只钻地鼠,丝毫不顾形象,可就算如此,又哪里找得到。

    眼看何冲将整个废墟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兵鉴的影子,释无念眼中杀气已是越来越重。

    他回头怒视虚若谷:“你的好三弟!”

    虚若谷心中震惊,知道虚慕阳已彻底将这位无念愿主激怒,忙低头道:“愿主明鉴,此事与我虚家无关!虚若谷愿代表虚家,发动所有人手,倾尽全力找出兵鉴下落!”

    “找?怎么找?”

    虚若谷深吸了一口气回答:“我了解我三弟,他既然说了已有安排,只怕兵鉴真得就不在这里。不过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这里庭院干净,象是有人长期打扫。我三弟素来在生活上不修边幅,除了一身衣着,其他根本懒得打理。尤其是这落难时刻,更不可能有心思整理庭院了,只怕是另外有人负责这里的卫生。另外我刚才看那石桌上,摆有四sè小菜。三弟对俗世饮食素来无爱,如今摆上这酒菜,多半是与人共饮。虽然他将碗筷撤去,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之前怕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你是说……”

    “他一定把兵鉴交给别人了!”虚若谷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回兵鉴。既然是酒菜新热,那这个人走的时间应该不长,只要我们查出这个人是谁,就一定能拿回天神宫想要的东西……”

    释无念眼神亮起:“何冲,立刻查一下这段时间虚慕阳和什么人在一起。”

    看到释无念认可,虚若谷终于松了口气,心中亦是暗道:弟弟,终归是辜负你的苦心了。

    在虚慕阳眼里,天神宫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信的。尽管释无念口口声声无杀人灭口的意思,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许只是为了哄住虚家。一旦兵鉴真的到手,说不定就要大开杀戒。虚家既然介入了,就算不知道全部内情,至少也知道事关重大,那就有被灭口的可能。

    但天神宫要是得不到兵鉴,灭口就没有意义,再加上额外的泄密威胁,虚家便可无忧。

    然而这只是虚慕阳的看法,他所接触的,是当初破阵时暗怀鬼胎的天神宫人,他的视角决定了他不可能再相信天神宫任何人。

    虚若谷却不这么想。

    不管怎么说,虚家也是莫丘四大家族之一,地位显赫,声望极高,人脉更是广布全国。天神宫一旦灭虚家,必然在莫丘引起大动荡,牵连必广,引发内乱也说不定。天神宫虽强,却终究是扎根在莫丘这片土地上,依托于凡人和大量的普通修仙者建立起的超凡地位,不会轻易干这种自乱阵脚的事。杀一个虚慕阳,影响的只是虚家,灭一个虚家,影响的却是整个国家,意义完全不同。

    因此虚若谷坚信,就算天神宫拿回了兵鉴,也不会真灭掉虚家,反而有可能借机卖好,分虚家一些好处,冰释前嫌。

    这不是没可能,毕竟虚慕阳不是天神宫所杀,而是自杀,xìng质上要让虚家好接受得多。

    但是反过来,如果没能拿回兵鉴,天神宫怀恨在心,暗地打压虚家,使其从巅峰位置上跌落,衰败,最终无疾而终的可能xìng却比灭虚家满门更大。

    死者考虑的是生存,活人要考虑的却是如何才能活得更好,让家族辉煌延续。

    所以他更愿意全力帮助释无念找回兵鉴,争取谅解。

    这两兄弟在同一件事上的看法,却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虚慕阳的xìng子略有些偏激,虚若谷则稳重许多。但虚慕阳深知兵鉴的重要xìng,虚若谷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到底谁的想法更准确,事情未发生,就无法分辨对错。

    就在思考的时候,一声嘹亮吼叫突然从天边传来:“什么人在此地释放灵威,惊扰世人,当我洗月派无人吗?”

    “洗月派的人来了!”何冲叫道。

    释无念却是哼了一声:“何冲,做你的事。虚若谷,你随我出迎,我到要看看洗月派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琼州边远之地,洗月派就算派人主持,想来也不是大人物。只要洗月派大佬级的人物不来,谁能阻他释无念?

    这刻远处数道人影飞来,为首一人黑袍长髯,双目有神,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剑。

    这刻远远看到释无念,正想喝令,突然间心神一颤,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吓了好大一跳,从空中直接跌落下来,双臂一抱叫道:“洗月派南百城,见过无念大愿主,不知道大愿主法驾亲临,还请恕罪!”

    释无念看了那南百城一眼:“你小子到是有些见识。”

    那南百城已笑道:“大愿主天人之姿,在下南百城忝为洗月派安阳府分堂主事,有幸领万仙谱,见过愿主图容,总算是未有冒犯。”

    这所谓的万仙谱,说白了就是修仙界的护身符。

    修仙界里各种奇葩甚多,有那老不知趣的,最爱做凡人态游戏风尘。如果谁有眼无珠冲撞了高人,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碰上一个这样的货sè,因此就有人做出了这群仙谱,绘有各地天心境以上真人真君的形象,以资识别。

    当然这万仙谱不可能真的将所有大能之士都囊括进去,一些强者更擅于改头换面之术,但有总比没有好。

    发展到后来,这万仙谱又多了个功能,就是修仙界排名,分什么新秀榜,真君榜,基本上就是实力划分。

    仙台境到是没有排名,一来本来就人少,谁也搞不清。二来仙人也不是凡人可以随意划分的,万一不小心惹恼了哪位仙人,那真是死得冤了。

    释无念是天神宫四大神君之一,成名甚早,早年在修仙界也是威名赫赫,因此他的相貌,万仙谱上却是有的。再加上他心xìng高傲,从不屑改头换面的“委琐之行”,因此南百城到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反到是虚若谷和何冲,万仙谱上有他们,但排名甚为靠后,且画工甚糟,南百城并未认出来。当然,就算认出来了,在释无念这尊大神前,也不会有什么可在意的。

    南百城是安阳府一带的主事,虽然不在官府不掌实权,但身为脱凡境百炼期的灵师,附近诸官,各路仙修,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奉一声仙师?

    没想到这刻见了释无念却如老鼠见猫,屁都不敢哼一个,吓得他身后一群人也个个哑口,不知对方是何来路。

    他们却是连万仙谱都没资格看上一眼的。

    这刻南百城上前,鞠躬道:“不知无念大愿主法驾为什么会亲临琼州小地?有什么事,大愿主只要吩咐一声,在下定为愿主效犬马之劳。”

    释无念冷哼一声:“不需要了,我们在这里办些事,你们离开就行了。”

    南百城的脸sè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只是想了想,南百城已拱手道:“大愿主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安阳府是我洗月派管辖的地方,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愿主虽是紫府真君,终究是客,岂有客人让主人走的道理?”

    “你说什么?”释无念眼中已放出神光,瞪住南百城,一股无形灵压慑住南百城,南百城只觉得仿佛有座大山压在自己肩头,竟是动弹不得。

    他苦苦撑住,依然艰难回道:“大愿主要做事,我南百城当然阻不了,不过在下身负门派监察之责,却也不能就这么离去,还请大愿主见谅。”

    他看到释无念的第一眼时惊恐万分,回过心神后却是迅速镇定下来,这刻竟也是豁出去了。

    在来之前,他看到远处灵气冲天,其势惊人,就知道多半不是自己能对付的麻烦,所以早早就捏碎传令讯符,通知了门派。在看到是无念愿主亲临后,更是又捏碎了一块加急密令,这加急密令不单可以告急,更是可以给出少量内容。事发仓促,他只来得及在袖子里写下愿主亲至,虽话语模糊,但想来洗月派已能理解。

    洗月派现在派来的人已在路上,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把对方留下来。

    如果释无念一句话就把自己赶走,让门派强援看到,那以后自己在洗月派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反过来,如果能顶着释无念的压力,与其对峙,为门派强援的到来拖延时间,则是为门派立了一大功。

    他自是挡不住释无念哪怕一秒钟的,但这里毕竟是洗月派的地盘,释无念敢在这里杀洗月派的人,那是打洗月派的脸,只要他还没疯,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干。

    南百城这也是拼了,赌了!

    修仙界为了前程而敢于拼命的可从来不少。

    “这么说你是非要监视我了?”

    南百城陪着笑回答:“愿主误会了,愿主远来是客,在下只是想尽地主之谊。不管怎么说,我安阳分堂也算这里的地头蛇,愿主有什么要处理的事,大可以知会一声,南百城愿率手下效犬马之劳。”

    旁边一群修仙者也是有眼sè的,这刻一起抱拳回应:“愿为愿主效犬马之劳!”

    释无念哪可能让他们帮自己寻找唐劫,一旦找到人,只怕第一个就先自己关起来细细审问到底是什么事。

    能让真君出动的,都不会是小事!

    正要说一句不必了,没想到南百城眼珠一转,已注意到旁边的废墟。只是看了一眼,已沉声道:“乞难,查一下这里原来住的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释无念立知不好,以洗月派对这里的熟悉,只怕很快就会将一切调查得一清二楚,顿时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南百城肯定已将消息传回,这里又是事发之地,人虽然可以杀,这口却是灭不掉了。

    心中愤怒,只能暗骂虚慕阳临死还给他惹个大麻烦。

    自杀的方法有很多,他偏要自爆天心,只怕就是为了引洗月派介入。

    南百城不知道死神已经在他们头顶转了一圈,旁边一名修者已飞速退离,片刻后回来,手中已拿着一本册子,仔细翻查过后道:“找到了,半年前这家宅院出售,是个外地的少年买下了此宅。”

    “外地少年?”听到这话,释无念眼中已放出神光:“他叫什么名字?”

    那修者正要回答,没想到南百城手快,已一把抢过册子,看都不看就将其毁去。

    “你……”释无念勃然大怒,正要动手,南百城手一搭,已按在那修者的脑门手,灵劲暗蕴,扬声道:“大愿主既然来了,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今后传出去,我洗月派竟然连愿主来了都不招待一下,实在是丢了颜面。至于这宅子主人的消息,不过小事一桩,只要愿主肯留下来,洗月派自会将消息双手奉上。”

    看这样子,只要释无念不答应,下一刻南百城就会灵劲催动,爆掉那修者的脑袋,也是当机立断之极。

    释无念怒极反笑:“你以为这对我有用吗?”

    “当然没用。紫府真君,神念通天地,一念生万法,施法于无形之间,我这点雕虫小技,怎么可能挡得住真君。”南百城笑道。

    他这话一出,大家这才明白眼前站着的竟是紫府境的高人,一时间全吓的瘫了。

    南百城却是继续道:“不过愿主要杀我容易,要阻我却难。愿主远来此地,想来不是为了杀我洗月派的人吧?”

    释无念立时滞住。

    六大派之间并不和睦,相互之间多有鹾龌,但矛盾并不公开化,只有私底下的暗斗,却没有表面上的明争,上门打脸这种事,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轻易不会去做的,平白惹怒了对手,对自己却是没什么好处。

    这刻南百城已继续道:“还是请愿主在这里稍等片刻吧。”

    释无念哼了一声:“好小子!多少年了,已不知多少年看到如此有胆气的小辈了,洗月派最近还真是人才倍出啊。不过可惜,终究是见识浅了些。”

    说着释无念已微微扬手。

    他手微扬,南百城已吓得面如土sè,心想难不成释无念真要拼着和洗月派结怨也要杀自己。

    没想到释无念只是朝着他身前空处一指,只见先前那被他一掌震碎的册子竟已纷纷结合在一起,复原成先前的书册,直飞入他手中,甚至连页数都停留在先前位置。

    “这是……返本归源法?”南百城惊叫起来。

    “不,是时之道念。返本归源法虽可返本归源,却需要事先对归源之物有足够的了解。时之道念则不同,它只是让目标回到一个指定时间前的样子。”释无念微笑着回答。

    “道念……掌道天尊?”南百城骇然。

    真君与天尊,虽然同为紫府,但是两者之间又有差别。

    术,法,神通,道,修仙者能力的四大表现,惟有掌道者方可称天尊。

    若没有掌道,那就算入了紫府,也只能称真君。

    这刻释无念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小道而已,哪里称的上真正的掌道,只能用于这般死物,大道无疆,谁人能掌?就算是天尊,地仙都做不到的……”

    说着他已翻开书页,目光停留在先前那页上,很快找到自己需要的讯息。

    “唐杰,十二岁……”释无念喃喃吐出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何冲跑过来,正要说什么,释无念已挥了挥手:“我已知道此人是谁,我们走吧。”

    眼看他要走,南百城大急:“大愿主请留步,我派三叔祖听说大愿主法架亲临,已经亲身赶来迎接,并命小的无论如何要请大愿主等待少许,他老人家马上就到……”

    “萧别寒那疯子要过来?”释无念听到这名字面sè突然大变,怒哼道:“老子没空见他!”

    洗月剑痴萧别寒,那是有名的武疯子,生平最嗜和人战斗。这货过来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先找自己打上一架的了。

    要战,释无念自然不怕他,但他现在身负重责,哪有那心思和萧别寒打。

    问题是他不想打,有人却不放过他。

    这话刚出,只听远处一声长啸骤起,随后一道剑气冲云霄,绽放光华,威力竟比之前虚慕阳自爆天心时更加庞大,更有一股犀利剑意肆意纵横,即使远在天边,废墟处的释无念虚若谷也能感受到那凌厉战意。

    “混蛋!”释无念骂了一句。

    萧别寒来的这么快,显然是动用了传送阵跑过来找自己。

    六大国境内皆铺有传送阵,方便内部往来,往往一地有难,就是八方来援。但是传送阵本身与他国并不相通,想要过境就得跋山涉水,而且使用一次消耗灵石巨大,非重要事宜不可动用。

    释无念没想到萧别寒会这么疯,一听到自己来了就用传送阵过来打架。

    只见远处一到寒光剑影已高速掠过,第一眼时对方还在天边,下一眼已冲至近前。

    一道剑影幻出冲天剑芒,对着释无念劈下,同时传来还有一声狂放的吼声:“释无念,你来得好,和老子打一场再说!”

    “萧别寒,本人此来是为了追捕一名门下叛徒,和你洗月派无关!”释无念说着对空遥遥一按,已将这一剑化于无形。

    “只要是发生在我洗月派的事,哪件能说和我洗月派无关?废话少说,打了再讲!”

    随着这暴喝声,一名身形高大的长发中年男子已在风云中出现,随手一劈,又是一记犀利剑光开天劈地般斩了过来。

    “何冲,若谷,你们去追人,这个家伙交给我!”释无念大喝一声,全身上下已现出金sè甲胄,与当初唐劫在翠微山所见一般无二,只是金芒更盛,这刻一拳轰出,捣出滔天威势,仅是灵压就震的周围一群人立足不稳,吓得纷纷退避。

    那萧别寒却是甚不满意,叫嚣道:“你少拿天神甲来糊弄老子,拿出你的大愿神通来!”

    一剑更比一剑的疯狂劈下,瞬间天空中已布满无尽剑影,剑光所到处,小元山头尽成平地,仅是剑气余波便逼得一群修仙者纷纷抱头鼠窜。

    “混蛋!混蛋!混蛋!”释无念被他气得极了,但也知道有这家伙纠缠,自己要追杀那唐杰已再不可能,惟今之计,惟有先打败对方再图后事。

    下一刻他人已飞向天空,长声道:“我发大宏愿,灭世间万般有为法……”

第十五章 追索

    这天夜里的安阳府,分外热闹。

    先是虚慕阳自爆天心,气冲霄汉,接着是释无念与萧别寒又大打出手,从风屏渡一路打到彩云之巅,安阳府的人一整晚就看到天空上方光焰四照,天雷阵阵。

    灵气泛动掀起的飓风席卷安阳府,摧毁了近百民居,位于风屏渡的小元山更是被夷为平地。

    尽管如此,要不了多久这里依然会重现生机。

    消失的草木会再度生长,就连被夷平的小山,也会在法术作用下渐渐恢复。

    修仙界从来如此,大陆地貌往往因修仙者的生灭轮回而发生改变,江河改道,山起峰消,皆是平常之事。

    修仙者们闭关百年,可能一梦醒来就发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也因此,修仙战争虽然惨烈,每当战争起时,rì月无光,血洗长天,可待到战事落幕,曾经的古之战场,往往就会因灵气集中,而成为新的繁华盛地。

    若是上古大能陨落,福泽万里,届时就是一大批门派随之兴旺。

    当然也会有一些大能未及时死去,便会穷尽所有力量封闭灵地,九黎兵主就是属于后者,正因此才万年无人发现,直到万年之后,阵法难以维持,才有少量灵气泄露,福泽外遗,引来无数窥测之辈。

    为夺兵鉴,释无念实在没心思和萧别寒闹,所以在打过一阵后就叫道:“萧别寒,我认输还不行吗?”

    萧别寒哈哈大笑:“你这人不实诚,明明还有余力,怎么就认输了。来来来,咱们继续,有什么事打完再说!”

    尽管不情,不愿,不甘,但萧别寒不停手,释无念就别想走。

    两人一直打到rì出东方,眼看天已破晓,释无念怒吼:“萧别寒,你到底想打到什么时候?老子还有事,没功夫陪你玩!”

    漫天剑影陡然消失,萧别寒竟是奇迹般的收剑退开,长声笑道:“既然无念愿主没心情斗下去,那就算了。可惜啊,愿主无心战斗,我萧别寒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愿主既然有事要办,那就请便吧,我洗月派就不强留了。不过愿主最好明白,这文心国是我洗月派守护之地,行事之间最好有所思量。”

    说着已大笑离去。

    释无念被他气得几要吐血。

    老子一路过来都是悄悄的低调行事,明明就是你这混蛋一过来就大打出手,到底是谁做事没思量?

    从天空落回地面,释无念看到何冲和虚若谷还在原地,眼中已现出杀气:“为什么你们还没去找那小子?”

    何冲回答:“李鸿阳和明夜空也带来了,把我们看住,不许我们离开。”

    “什么?洗月派,我和你们没完!”释无念怒不可遏,随手一掌拍下,已将身边一块大石击成齑粉。

    不过怒归怒,他还真拿洗月派没什么办法。

    想了想,释无念已说道:“时间过去这么长,那小子怕是已经跑得远了,再想找出来已是不易。何冲,你去找那卖房之人,问清楚那小子的相貌把他画下来,再发动文心所有暗堂弟子,寻觅此人下落,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什么?要发动所有暗堂弟子?”何冲下了一跳。

    暗堂是各大派在其他国家门派布下的暗子,专责搜集信息,必要时也会执行特殊任务。由于极为危险,只要是前途还有希望的修仙者大多不愿走这条路,所以可以说每个暗子都极为珍贵。天神宫在文心布下的所有暗子,至今不过百余,如今竟是要全部出动,这意味着他们暴露身份的可能极大。一旦被洗月派发现,就等着死吧。

    洗月派不会杀释无念,但是对付这些暗子却绝对会痛施辣手,到时候就等着各种意外出来吧。

    “顾不得这么多了,兵鉴是我天神宫中兴之基,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释无念狠声道。

    虚若谷也吃了一惊,忙道:“愿主,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洗月派,接下来只怕他们会严密盯住我们。如果这时候启动暗堂弟子,只怕……”

    他话没说完,释无念却已明白他的意思。这时候启动暗堂弟子,只怕他们作用还没发挥,到先落洗月派手里了。

    释无念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虚若谷回答:“回愿主,这里到底是文心国的地面,我们行事不宜太过张扬。我看这件事要分两条路走。”

    “哦?说说。”

    “第一,从天神宫和莫丘调擅长追捕的jīng兵强将过来。从这里开始,一路追查。第二,买通文心国当地的官府,从他们那里获得消息。第三,从乡间组织一批人为我们服务,进行搜查。我们用文心国的人来为我们办事,人更多,付出的代价更小,就算是洗月派都阻止不了。”

    释无念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愧是虚家未来家主,到是有些脑子。让文心国的人来帮我们抓捕,这是个主意。既然这样……何冲,回令天神宫,让猎鹰来一趟,再传令暗堂弟子配合。”

    何冲恭敬回答:“是,不过愿主,这样一来,洗月派就会更加清楚我们的目的。”

    “他们已经够清楚了。”虚若谷回答。

    ————————————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这架打得当真是痛快啊!”

    安阳府内,萧别寒大笑着倒提长剑已进了洗月派在这里的堂口,径直走到上首位置坐下,在他身旁还站着两人,却都是天心境的真人。

    一个青袍,一个黑袍,分别坐在萧别寒两侧下首的位置。青袍的满面青sè,面如僵尸,黑袍的却是容貌俊美,连男子看得都要动心。

    包括南百城在内的一干修者已一起拜倒在萧别寒脚下。

    “见过三叔祖!”

    “见过祖师!”

    “见过鸿阳真人!”

    “见过夜空真人!”

    一连串称呼此起彼伏的响起。

    萧别寒一挥手:“都起来吧。这里谁是负责人?”

    南百城忙站出来:“长风门下南百城见过师叔祖,鸿阳真人,夜空真人!”

    萧别寒看看南百城:“长风?你是燕长风的弟子?说说看,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先退下。”

    所有人纷纷离开,堂中惟留南百城将之前发生的事回报,当然也少不了谈到自己面对无念愿主面不改sè,以死相逼的态度,三人只是听着也不说话。

    直到南百城说完,旁边的青袍人才道:“知道那宅院里是什么人了吗?”

    南百城忙回答道:“回鸿阳真人,叔祖与那无念愿主交战后,弟子立刻派人调查了这宅院的底细,已经查明那院子里住的是两人。一个是十二岁的少年,叫唐杰,那宅子就是以他的名义买下来的,曾在安阳府的一家客栈打杂,直到昨晚之前,他还一直在那儿,今天就再没出现。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身穿白衣,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半年来一直在院中,轻易不出来。我查问过当时卖宅子的人家,证实当初寒暄时,曾得知对方姓虚。”

    “虚?”旁边的黑袍人立刻道:“我想起昨天晚上那家伙是谁了,是虚若谷!”

    “这么说,释无念这次过来,还真的是为追捕门下叛徒?”那青袍的李鸿阳问道。

    萧别寒已哼了一声:“狗屁!追捕一个门下叛徒需要他释无念亲自出动?再说虚家什么时候成了天神宫的门下了?昨天晚上灵cháo大作,分明是有天心境真人自爆天心!哼哼,堂堂天心境真人,竟然会被逼到自爆天心,这事没那么简单!鸿阳,查一下虚家有几个天心境,又有几个喜穿白衣的。”

    “不用查了。”旁边黑袍的明夜空已快速道:“虚家一共七个天心境,虚怀礼,虚若谷,虚明月,虚慕阳,此外还有三个不姓虚。那白衣人年纪不对,不可能是虚怀礼,又是男人,只能是虚慕阳!”

    “虚慕阳?”萧别寒怔了怔:“那个阵道大师?”

    他已开始摸起下巴思索起来,同时口中喃喃自语:“这么说,天神宫和虚若谷过来就是为了抓虚慕阳的,偏偏虚慕阳却情愿自尽也不愿被擒。可虚慕阳死后,他们却不走,反而追查起那个少年的下落……嘿嘿,这里面有问题,我看要么那少年是什么来历非凡的人物,要不就是身怀重宝?”

    “师叔明鉴,我看也是这样。不过最近没听说哪门哪派的贵公子失踪,我看八成还是后者。您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旁边明夜空已问道。

    “还用问。”萧别寒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他天神宫想要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这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值得释无念亲身前来,重要到以他高傲的xìng子情愿向老子认输!嘿嘿,他不知道他越是想走,老子就越是不能让他走。老子不管他天神宫想干什么,反正我洗月派就是不能让它成功,至少不能轻易成功!”

    说着他随手一派,那案几已被他一巴掌拍成齑粉。

    萧别寒虽然人称剑痴,武疯子,脑袋却从来不笨,爱打架从来都只是他的掩饰。这次过来,更是借机给天神宫制造麻烦,如果释无念大大方方地说虚慕阳盗走我天神宫某件宝物,没准萧别寒也就不问了。

    洗月派还没寒酸到要抢天神宫法宝的地步。

    但他越是不说,萧别寒就越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就越是要阻挠,因此斗得就更欢畅。

    六大派从来都是表面和气,暗地里勾心斗角,那真正交好的,各派只有一个。洗月派的真朋友只有千情宗,其他的都是假客气。如今天神宫跑到洗月派的地盘上,他萧别寒若不下点绊子,也愧做这洗月派的三叔祖了。

    反正老子就是一武痴。

    靠着假痴不颠的作派,萧别寒就这么生生搅了天神宫的大事。

    这刻一语既出,萧别寒已道:“立刻查清那个小子的身份,令门下密切注意,一定要抢在天神宫之前把人找到,我就不信,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还找不过他们。另外,再派人监视释无念的行踪,最好他启动暗堂弟子,我们也好把那些藏在地下的老鼠一网打尽。”

    南百城汗流浃背:“叔祖,要跟踪紫府真君……弟子……。”

    “不用暗跟,明跟就行了。”长相俊美的明夜空已接口道:“无念愿主大驾光临我文心国,我们总得尽些待客之谊,给他们安排下榻之所,再找些人供其差遣,相信无念愿主也不好意思拒绝我洗月派盛情……这事你找几个聪明识趣的来办。”

    “弟子明白了。”南百城忙回答。明着监视释无念虽然不会有什么大成果,却有许多事,本就是从小细节看出来的。何况洗月派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动向,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其实就是拖后腿,而不是继续查明。

    至于真相,等找那个叫唐杰的小子,自然一切都会明了。

    “当时释无念他们这么急着离开,现在想来,那个叫唐杰的小子应该也是才离开不久。发动当地所有人,应该能查到这个唐杰去哪了。”李鸿阳也道。

    “弟子这就去办。”南百城这才退开。

    “等等。”萧别寒突然道:“你在我们来之前,拼死缠住释无念,这件事做得很好,我会向师兄回报,给你应得的奖励。”

    “多谢师叔祖!”南百城大喜拜倒。

    只用了两天时间,洗月派就已查明了所有需要的消息。

    那天夜里单独出行,又与附近人家叙述的唐杰,年龄相貌相似的少年一共有六人,这六人中有五个已经查到,皆与虚慕阳无关。

    惟有一人,至今未有下落。

    据悉,他是向北走的。

    萧别寒立刻传下喻令,命周边官府派出大批人手搜罗此少年。与此同时,重金买通当地官府的何冲,也得到消息,从乡间组织了一批江湖人士,四处寻找唐杰。

    然而一连两个月过去,却始终没有人找到他,仿佛他从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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