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灵州
灵州苍龙府。
文心十二州,以面积论,灵州位列第四,以灵气资源论,灵州位列第十,以经济论,灵州却位列第二。
这里地处文心以南,与琼州一样是极东偏远之地,不过在地理位置上却更接近锁云岛,形成了一处重要的海角,无涯角。
从无涯角出发,沿着海岸线一路航行,三十rì后可到达涯海国。
涯海与文心在陆地上并不相连,但是通过海路却可直达,航线优势使得这里拥有巨量的海上贸易,从而也使灵州成为文心国最重要的一个经济大州。因此尽管这里灵气匮乏,地位却不可轻忽。
苍龙府便是灵州的州会所在,也是整个灵州最繁华之地。这里有文心国最大的海船,最高档的酒楼,最豪华的客栈以及最美的婊/子。
长生街上,一名少年此刻正在街道上信步行走着,正是唐劫。
他没有听虚慕阳的一路向北,而是在北出安阳府后立刻折道南面,一路南下。
虚慕阳让他向北走,是因为洗月学院在北面,他要他去求学。可是唐劫知道,天神宫得不到玄兵鉴,绝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单人出行,行迹实在太过明显,所以虚晃一枪后立刻变向,一路专走山间小道,夜行晓宿。
这花样不复杂,却很实用。
谁也没想到一个十二岁少年还会玩出这手,追索他的人大多北寻,南边人数极少,自然是翻遍文心国每寸土地也找不到他。
向南行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没有虚慕阳的引荐,唐劫也很难进入洗月学院。
洗月学院每年只招收一千五百名弟子。
可就是这一千五百名弟子,却至少有十万人在追求。
这还不考虑那些连学费都付不起的。
洗月学院的学费是每年灵钱三百枚。
灵钱是修仙者使用的基本货币,如果按官面价值算,一枚灵钱只相当于白银一两,但实际上,凡人很难换到,因此在私下买卖里,灵钱的实际价值翻了三到五倍。
也就是说,洗月学院每年仅入门的学费就需要一百多万人民币,这还只是入门费,后续花消更厉害。其实洗月学院的入门费并不赚钱,但是后续各种花消可就不好说了,颇有现世的卖周边概念。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洗月学院的创办,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满足凡人求仙的yù望,行的就是有教无类之道。
最早的时期,各大门派其实是以检测根基为挑选派内弟子方法。
但是很快各门派就发现该方法弊病甚多。
修仙肯定需要根基,却不是惟赖根基。就好象人要有成就,智商肯定要有,却不惟靠智商,总有那么一些人,资质普通却做出不凡成绩。
这对于未能入门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成了资质无用论的最好依据,因此对惟根基的挑选方式多有不服。说什么无法修炼非己之过,而是仙派过于迂腐守旧,死守根基。既然天下有根基不好而修道有成的,那谁能说自己就不是其中之一?
事实是象这样的存在虽然有,但人数寥寥,完全不值得效法。
然而世人无知,总以为别人可以创造奇迹,自己也必可以。
当仙门拒绝时,便难免要对仙门心生怨气。
为避免与俗世产生太多争议,维护形象,便于统治,最终仙门采取了折衷之法,就是开设修仙学院,声称天下凡人都可以入院学习,只要达到一定成就就可以入派。
这方法可谓一举四得。
一来避免了俗世愚夫的偏见,认为门派不给机会。
二来也省却了鉴定弟子根基的功夫。鉴定弟子根基,也不是随便摸两把即可的,也需门派长辈出手,消耗资源试其资质,积少成多,消耗也大。
三来也可以为门派增加一笔额外的收入。天下父母心皆是一样,为子女修道,那是心甘情愿将毕生积蓄奉献。你若不收,他反而恼你,怨你不给机会。至于他学无所成,那是他自家无能,怨不得门派,家中父老也可死了这条心。
最后就是也的确可以避免错过一些根基不足,却天赋异秉的的弟子。毕竟能达到门派规定成就者,无论根基如何,总是有可造价值的。
不过也有一些门派认为这种做法世俗气息太重,修仙者是世外高人,受世人景仰即可,怎能效法世俗开办学院?
如果人人都有修仙的机会,那仙人岂不是自降身价?
但事实证明,只有广开门路才能招揽贤才,那闭塞守旧者最终要被时代淘汰。
洗月派天神宫等六大派,之所以能成为栖霞界最强的门派,除了他们底蕴强大外,还有就是他们率先做出改变,最终才能成就如今的独霸地位。而那些顽固守旧的门派,因弟子寥落,青黄不接,最终渐渐沉寂,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
不过在漫长的演变过程中,洗月学院渐渐也由面向所有普通人的学院,变成了被各路豪强富族把持的学院,贫穷子弟要想进入,可以说是难之又难。
当然,修仙不是说只有这一条路,但是洗月学院难进,其他仙门也未必就好进。
就如虚慕阳,唐劫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也没能获传仙法。那些从门派中出来的仙师们,几乎个个都发下誓言,不会将本派仙法外传——当上苍为凡人打开了一扇门时,往往也就关闭了另一扇门。
作为文心国内最好最有前途的修仙正道,洗月学院因此也是竞争最激烈甚至是最惨烈的!
总而言之,穷修文,富习武,修仙穷三代!
仙路艰难,仅是入学一途,就足以让大部分让人望而生畏。
说到钱,唐劫还是有的。
虚慕阳给他的那把青光剑是把不错的法宝,价值不低,不过一来出售这把剑,就相当于把自己暴露。二来这是虚慕阳给他的,他也舍不得卖。何况就算有了钱,他也没有那个门路能进去。
除非他玉门九转,天赋过人,那到是可以破格录取。
因此要想进入学院,就必须另辟蹊径。
总算跟随虚慕阳这半年时光,唐劫对修仙界早已不是一无所知,因此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全盘打算。
这刻漫步在长生街上,唐劫看到不远处有一家酒楼,人来熙往,颇是热闹。唐劫便走进去,坐在一张桌子前叫了几个小菜,然后自顾自吃喝起来。
他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吃着喝着,待到饭时过去,客人渐渐少了,唐劫这才招手叫过小二,取出几枚铜钱放在他手心:“小二哥,有个问题还要请教一下。”
那小二眉开眼笑地收起铜钱:“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苍龙府我初来乍到,对这里许多情况不太熟悉,想找个人了解一下。”
“客官想了解哪些方面?”
“很多,不过我最想知道,这苍龙府里哪些人家最有地位。”
“这个……”那小二犹豫了一下。
唐劫笑笑,又塞了几个铜钱过去:“不要误会,你看我可象是江洋大盗之流?”
那小二看看唐劫,看他一副少年模样,也的确不象是什么恶人,而且真正的江洋大盗也不太可能以这种方式打探,这才放心道:“这苍龙府有五大家,金,张,古,卫,周,在苍龙府那叫一个了得,可以说半个苍龙府的财富都是这五大家的。”
“详细说说。”唐劫指指桌上的菜道。
那小二看看没什么客人,便干脆坐下来,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道:“这苍龙府要说最大的家族,首推金家。金家是以跑船起家,如今这码头上的海船,十艘得有六艘,要么是他金家的,要么是他金家控制着的,手底下光是修仙者就养了有十多位,那叫一个了得。张家是官宦世家,张家现在的老太爷曾经官居吏部左司事,那可是四品的官,门生故旧满天下,就这苍龙府都不知有多少官员是出自张家,现任的苍龙府府主,每年还都要给老太爷上门拜寿。他们拥有全苍龙府最多的田地,尤其是灵田,几乎尽在张家手里捏着呢。”
狠狠夹了几口菜,小二继续道:“古家是做黑道起来的,据说早先曾一统苍龙府的黑道,那当家的好象是个什么修仙的,据说和什么门派还有牵扯,具体就不太清楚了,就知道这家人啊,心狠手辣的紧,名声也是最臭,主要经营镖局,赌场,典当,另外就是放印子钱,再从当地的一些小帮派手里收钱,养了不少的打手。卫家和周家都是近些年才起来的,做的大都是街面上的买卖,这苍龙府大大小小的商铺有不少就是属于这两家的。卫家主营货行,布庄,酒楼,客栈,药铺,成衣铺和粮食铺,做的是百姓的买卖。周家主营花坊,珠宝,书画和钱庄,大多是和达官贵人们打交道。我们这酒楼,就是卫家一个外戚开的。”
“原来是这样……”唐劫思索了一下,又问:“那如果我要投靠,你觉得投靠哪家好呢?”
小二笑了,深深看了唐劫一眼,一脸的“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回答道:“想投靠可不容易。这几大家,前面三家,个个都在这存在了有上百年,就连手底下养着的下人,那都是一辈传一辈的。管事的儿子当管事,门房的儿子将来也是当门房,忠心得很,外人想进去,难啊!”
“那卫周两家……”
“他们到是招外人,但是需得身家清白才可以。”
“身家清白……”唐劫喃喃低语了一句。
自己的身家来历,可算不上清白啊。
又问小二些事,摸清了这里的大致情况后,唐劫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rì子,唐劫就在苍龙府四处转悠,一直转悠了十多天,然后他便再一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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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冬季到了。
苍龙府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冷,夜里下了一夜的大雪。
清早起来,吴老汉看到街面上白茫茫的一片,自家的院子里竟是积满了厚厚的落雪。
摇了摇头,老汉出门清扫院子里的雪。
干完活后,吴老汉垂了垂酸痛的背部,叹了口气:“唉,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今年这身子骨是又差了。”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屋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老头子,别忘了把门前的雪也扫一下。”
“知道了,老太婆。”吴老汉没好气地回应。
推开门正要打扫,突然觉得脚下似是踢到了什么。
低头看去,吴老汉面sè大变:“不得了了,老婆子,有人……有人死在咱家门前了!”
“什么?”
下一刻,门里已跑出一个老太太,来到门前一看,可不是,正有个人躺在自家门口,全身落满积雪,要不是吴老汉踢了一脚,只怕还不会发现。
那老太太连忙蹲下去,仔细看了看,低声道:“天呐,这还是个娃,咋就死了呢?”
“罪孽啊!”吴老汉也是叹了口气。
此时他也已看清,那死在自家门前的,分明就是个还未chéng rén的少年郎。
就在这时,那地上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两位老人吓得同时跳起来,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老太太已叫道:“还活着!”
“快!把人抬回屋里!”两位老人一起动手,将那地上少年往屋里抬。总算两人年纪虽大,但都是干惯活儿的,那少年身子骨又轻,到也搬得动。
刚放到床上,吴老汉已喊道:“快点,老太婆,去熬碗姜汤给他喝,这时候可大意不得!”
老太太已匆匆去熬姜汤了。
一碗姜汤下肚,少年似是有了些jīng神,眼睛竟是渐渐张开。
“醒了!醒了!”老太太兴奋叫道。
老夫妻两个同时松了口气,吴老汉更是颌首微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没想到我吴南甫临老了还能再救人一命,竟然还是和上次一样,哈哈。”
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看你那得意的劲儿吧,赶明儿让幸儿知道,非得笑话你不可。”
心里却也是极欢喜的。
那少年醒来,四处张望了一眼,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突然翻身坐起,扑通一声跪下:“多谢二位老人家救小子一命,小子就是粉身碎骨也誓报二老大恩!”
“起来吧,起来吧,说这些做什么。”老太太已连忙将少年扶起,这才问起他为何会昏倒在自家门前。
少年这才回答说,自己是从野谷原逃难过来的,野谷原上马贼猖狂,常有灭门之事发生。仙家虽有清剿,但这些马贼却如地里的野草,往往杀了一波又出一波,剿都剿不干净。
这少年便是受野谷原马贼所害,导致家破人亡,最终一路逃难,辗转来到苍龙府,最终却因衣食着流落街头,险些冻毙吴家门前。
那老太太看这少年瘦弱的样子,心中怜意大起,说道:“也真是苦了这孩子了,一个人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过来,还正赶上这冬季的第一场大雪,险些害了xìng命。这要是让他出去,无家可归,怕是还得要冻死街头。”
说着她看向吴老汉,虽然什么都没说,吴老汉却已知她意思。
“这个……幸儿不在,家里就咱们两个老的,怕是不太合适吧……”老汉一时犹豫起来。
老太太已拍着老汉的脑袋骂道:“想啥呢,人家一个小娃娃孤苦伶仃,难不成你还真看他饿死冻死街头啊?救人救到底啊!”
“可是他来历不明……”
“有啥来历不明的,你吴南甫莫不成还是什么大户人家,值得谁来觊觎?”
吴老汉摸摸头,想想也是,虽说近几年蒙卫家大管事照顾,rì子好过了许多,却终究也不过是普通人家,还当不上谁来对自己感兴趣。
再说他吴老汉一向为善乡里,有口皆碑,更不可能有什么仇人。
想到这,他便点头道:“既如此,这几rì你就先在我家住下吧,待找了事后再……”
他想说等找了事做,有了活路后再搬出去,没想到那少年一听这话,立时拜倒在地:“多谢老人家收留,小子受二老救命之恩,从此必以二老为父母,以子事之!”
“啊?”老汉一呆,老太太到是听的笑咪咪的,摸摸少年的头:“好啊,好啊!多个人,也不过是多副碗筷,没啥。对了孩子,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那少年已抬起头来,露出星辰般明亮的眸子:“我叫唐劫!”
第十七章 顾长青
安阳府的一家客栈内。
一名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金衣劲装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释无念身前,对着他躬身道:“鹰堂顾长青见过大愿主!见过两位真人。”
“不必多礼。”释无念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坐下:“你一路远来,辛苦了。”
“多谢愿主关心,弟子这趟过来,带来了鹰堂十二名好手,悉听愿主吩咐。”
“在追寻兵鉴一事上,我到是更愿意听听你的想法……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是,来的路上,弟子已查过所有资料。”
“有什么看法吗?”
“此题无解。”年轻男子回答。
“恩?”释无念扬起眉头。
那顾长青却是全然无惧,只是道:“被萧别寒搅了局,我们已经错过追捕那个少年的最佳时机。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几个月没能抓到的人,再给几年,几十年,只怕都很难再抓到……我们甚至没见过那个人。”
“不是有名字吗?”
“文心国叫唐杰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再说名字这东西,想换就换了,根据名字查,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画像呢?”虚若谷问。
“更没用。”顾长青毫不客气的回答:“口述描绘,只有在对方身上有明显特征时才能发挥作用,比如脸上有痔,秃顶,或者天生异象等等。若是普通人,仅靠画像根本无法确认。”
大家立时哑然,画像这东西,本身就与真人有几分差异,再加上口述所画,虽然见过唐劫的会觉得比较象,但那没见过的,可就未必能认出来了。
何长青已又道:“再者对方只是个少年,正是成长的时候。人在长大时,身体相貌总会出现些变化。经年未见,就算是原本熟悉的人,都未必能认出故人,何况是一纸作不得数的画像,再加对方有心隐藏,就更难了。”
“难道说就放任对方逍遥不成?”何冲急了。
“自然不能,我只是说,主动追寻怕是没什么结果的,却不代表就不能找到他。”顾长青淡淡回答。
“你有何想法?尽管说来。”释无念道。
顾长青回答:“要想抓到这个小子,首先就得了解这个人。来的时候,我已查过有关虚慕阳的一切,发现虚慕阳之前从未有认识一个唐杰的少年,虚真人想来应该可以确认此事。”
“是。”虚若谷回答。
“那也就是说,这个少年,他应该是虚慕阳在逃到文心国以后认识的。何真人,你一路追杀虚慕阳至文心国,其间可有给虚慕阳太长的zì yóu时间?”
“绝对没有。”何冲回答:“我一路追杀,战斗断断续续,与虚慕阳几无分开的时候,分开时间最长也不超过几个时辰。”
“那也就是说,他是在翠微山之战后认识的少年。而宅子是在翠微山之战后一个月就买下的,那时唐杰就已出现,那么认识唐杰的时间,应该就是在这一个月里。来之前,我已吩咐当地的暗堂弟子,查询这附近虚慕阳出没的迹象,发现就在翠微山之战后一个月,唐杰买宅前的几天,翠微山下的小河村一带,曾发生过一起马贼屠村事件,整个小河村的村民几乎被尽数屠光。”
“你认为这是虚慕阳干的?”
“我已去过小河村,那里有人给小河村竖起了坟头,可惜没留名字。我让人挖出了坟墓,检验过尸体,确认是剑伤。其中有几人,死于神念攻击。”
“果然!”何冲已哼声道:“那rì我战败离去前,发动天神之怒全力轰击八门锁天阵,那锁天阵是虚慕阳仓促布下,效用不佳,虚慕阳为维持阵势,肯定自己也受了重伤,所以一定是他就地疗伤,直到一个月后才出来,却正好碰上了小河村马贼屠村一事,出手杀贼,这个虚慕阳,还真是临死都不忘行侠仗义!”
语气中充满不屑。
“那就对了。”顾长青接口:“来之前,我已派人查过附近其他的村子,有人曾与小河村有过来往,经证实,那里的确有个十二岁少年姓唐,可惜来往不深,了解的不够具体,整个村子又被焚烧,如今已查不到更具体的信息了,但有八成把握可确定,唐杰就是小河村最后活着的村民,虚慕阳在杀尽马贼后就把他带走了。”
“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何冲不满道。
“有用!”顾长青回答:“知道目标是什么人,才能了解他。这个少年……不简单啊。”
“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们穷尽人手也没能找到他,就凭虚慕阳把东西敢交给一个少年保管,就凭他能让虚慕阳带着自己走!”顾长青回答,他转向虚若谷:“虚真人,你是虚慕阳的大哥,在你看来,虚慕阳可是一个会把重宝交给自己不放心的人的人?”
虚若谷摇了摇头。
“那么杀尽马贼后顺便带一个被自己救下的少年离开,甚至和他一起生活半年呢?”
虚若谷依旧摇头。
修仙者生平遨游,兴致来时,往往也会做些替天行道的事,可若救人就带走,那屁股后面得跟上一个师。
能让虚慕阳带自己走,甚至临死前交付兵鉴,可见这个唐杰的确有让虚慕阳重视的地方。
释无念叹息一声:“难怪会找不到这个小子,我们终究是被他的年纪蒙骗了。”
如果是一般少年落难,惶惶之下难免露出马脚,天神宫还有找到人的机会,现在对方有备而行,再加上不是自己的地头,就真难了。
顾长青已笑道:“其实有时候,聪明也是好事。人聪明了,就会有野心,有野心就会有目标。既然不能找出对方,不妨换个思路。”
“你的意思是……”
“他有兵鉴。”顾长青回答:“他肯定知道兵鉴的作用,愿主,你认为一个象这样的小子手里拿着可以开启宝藏的钥匙,他会怎么做?”
释无念的眼睛已经亮了:“还用问,当然是找机会把宝藏打开。”
“没错!”何冲一拍手:“只要我们派人在大阵那里守着,早晚有一天,他会自己送上门来!”
不过他这话一出,却是被释无念和虚若谷同时鄙夷地看了一眼,暗骂其无脑。
九绝诛仙阵是上古大阵,破解它除了要jīng通阵道外,自身的修为也极重要,以唐劫现在的能力,就算拿着兵鉴也没可能破解。
要真在阵前等,也不知要等多少年,也许百年之后,那少年都化为尸骨都没能去成天都山,到时兵鉴就真的要长埋地下了。
顾长青已道:“所以我又要问到虚真人了,你认为,虚慕阳有没有可能把虚家修炼心法传给那个小子?”
“绝无可能!”虚若谷斩钉截铁的回答:“虚家的修炼心法只传血脉,不传外人,这是世家传承之凭依,他不可能打破。”
如果虚慕阳是虚家叛逆,虚若谷还不敢如此肯定。但虚慕阳临死还想着保全虚家,所以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他有别的心法吗?”
“没有。”虚若谷回答:“我三弟一生痴迷阵道,并不懂得其他门派的修炼方法,这一点何冲应该可做证明。”
何冲点点头:“我与他战了两个月,虚慕阳手段用尽,也没见过他使用虚家以外的绝学,应无此可能。”
“那就是说,唐杰现在很可能还不会任何修炼心法,除了……”释无念想说藏象经,不过考虑到虚若谷在这里,也就压住没提。
到是顾长青道:“藏象经只是基础修炼功法,且没有灵台境的修炼方式,当不得数。”
何冲听他暴露藏象经之名,狠狠瞪了他一眼,顾长青笑道:“这事到现在,谁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不清楚宝藏的具体价值和地点,从而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拼命罢了。藏象经是那位大人物自创的功法,其名不彰,你就是传遍天下,也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可不必在意。其实,说开了也好,有些事如果瞒不住,那就干脆不要瞒了。就说是一位仙台境的地仙留下的宝藏,位置就在我莫丘境内,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交代。”
释无念听得连连点头:“不错。”
既然不能瞒住消息的外泄,那便贬低它的价值吧。
仙台境虽强,各大派总还是有存在的,一个仙台境地仙的遗物,值得释无念出来走一趟,却不值得六大派拼命。
“可我们追索不放,他们未必相信啊。”虚若谷犹豫道。
“所以接下来,就要请愿主回去了。”顾长青说:“愿主留在这里,只会提升事态,让洗月派在意。之前的到来,可以解释为天神宫的颜面,若再要留下,就说明事关重大。”
“那兵鉴怎么办?”何冲不放心地皱眉。
“兵鉴虽然重大,但拿他的只是个凡人小子,这件事真正的难点是找到人,而不是抢到东西。一个壮汉就能轻易对付的目标,不需要愿主和两位真人留在这里。”
“有道理。”释无念点头:“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回天神宫,猎鹰你留下来继续搜查。不过你说那小子不懂修炼又如何?”
顾长青回答:“要想打开九绝诛仙阵,就势必要修仙。唐杰既然没可能获得虚家功法,藏象经又不足以支持他正式修炼,那么接下来……”
释无念明白了:“洗月学院!他一定会想办法进洗月学院,难怪他会向北走!”
“没错,只要我们派人盯住学院,早晚能抓住这个小子,这可比在山里守着强多了。”何冲兴奋道。
“不过洗月学院可不好进啊。”虚若谷道。
“是啊。”顾长青也叹气:“好在这小子目前看来不笨。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再聪明些,聪明到能够闯过那修仙前的一重重门槛,进入学院。”
“洗月学院只收十六岁之前的少年,今年的机会已过,他还有三年时间可以努力。”虚若谷道。
“三年啊,还要等三年。”释无念与何冲一起无奈道。
顾长青淡淡回答:“为了天神宫万年基业,就是等上一百年又有何妨!耐心是我辈成就的法宝,没有耐心是成不得事的。何况在洗月学院等,总比在阵前等要好得多。当然,弟子也会尽可能搜寻此人下落,只是线索有限,希望不大。”
“也只能这样了。”释无念点头道:“九绝阵那边,天神宫会派人常年看守,务必不给这小子一丝机会,至于其他的一些小门小派也不得不防。”
“是!”顾长青回答:“不过我觉得他选择洗月学院的可能最大,玄兵鉴在手的人,若是还不努力走上正道,那就等于浪费资源。为了确保方便搜查,弟子希望能安排几名手下进入洗月学院。”
“这个……”释无念皱起眉头:“洗月学院对身家清白极为重视,我天神宫在这里的弟子,怕是通不过他们的检查。”
“不需要。”顾长青回答:“就以天神宫的名义,直接派驻人手进入学院。”
“他们怎么可能答应这个?”
“会答应的。洗月派担心的不过是秘法外流。我们要的是人,不是洗月派的秘法。紫玉心法我们可以不要,神霄剑典也无需去学,就选那不重要的学习即可,并可接受监视。如果洗月派愿意,也可以派弟子到我天神宫学院来学习,必以上宾之礼相待,我们吃点亏,给他们一些好的交换条件,应该能成。”
何冲暗哼一声。
顾长青这话说得好听,多半还是为自己打算,看样子是要用天神宫的资源为自己培养得力手下了。
学习上乘功法从来不是容易的事,不仅要天赋过人,更要有功勋,有忠诚,对大部分弟子来说,别说是那些神级功法了,就算是普通功法得了,也足以让他们实力大进。
而且这几个人学的是洗月派功法,哪怕不是强力功法,将来回天神宫也必有其独特价值,从此地位不愁,资源就更不用担心了,将来不说成真君,真人多半是极有可能的。这些人都是由顾长青提名,对他自是感恩戴德,顾长青水涨船高,将来地位自不待言,果然是用心良苦。
不过顾长青的计划环环相扣,却是由不得天神宫不答应。
不过这一切,却是建立在顾长青拿回兵鉴的基础上,如果他拿不回来……嘿嘿,何冲心中冷笑,那么你所吃下去的就都得吐出来!
他和顾长青没什么旧怨,但他追丢虚慕阳,在天神宫中地位下降,因此对于表现出sè的人自然是心理各种不平衡,巴不得对方失败才好。
“有道理!”释无念已长身而起:“这件事我回去后会向宫主禀报,从现在起,这里就全部交给你负责了!”
“是,不拿回兵鉴,弟子绝不回宫!”顾长青大喜拜倒。
第十八章 秦管事
天未亮时,唐劫便起来打扫庭院。
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唐劫一下一下地挥动着扫帚,灵气在身体中穿行,穿过每一条脉络,最终归于无形。
但每一运足全身,却总有那么一丝灵气最终会隐于他的血脉中,使唐劫全身的力气大涨。
这是唐劫在那次挣脱束缚后发现的,他发现原来藏象经在修炼过程中,不仅可以用灵气扩张经络,更可以融于血液,增长力气。
以灵气炼血,炼骨,炼五脏六腑,那是脱凡境才可以做的,也正因此才被称为脱凡,因其脱离了凡人体质。但藏象经却在灵台初开之际就能炼体,这让唐劫又惊又喜。
那时他便意识到,这只怕就是藏象经真正隐藏的功用。
虚慕阳一直都认为藏象经为兵主所撰,效果肯定不是单纯的冲击玉门那么简单,现在看来,他没有错。只不过他误以为藏象经的作用应当是玉门九转,却没想到是提前炼体。
这也难怪虚慕阳会没想到。
仙人以法术称雄,玉门才是最重要的,它直接关系到修炼的速度,谁能想到藏象经却是另僻蹊径。至于为什么这样,在完全打开兵主所藏之前,唐劫知道自己是找不到答案的。
这刻他将庭院打扫干净,藏象经也已修炼过一遍,只觉得全身气力再涨。虽是少年,力气比起成年人来却已没多大差别,心中亦是欣喜。
门咿呀一声开了,吴老太从屋里出来,看到唐劫已将庭院打扫干净,笑道:“你这孩子,又这么早起来做事。”
唐劫已笑道:“我蒙二老救命,这恩情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这打扫庭院又算得了什么。nǎinǎi您先歇着,我去厨房烧水。”
“哎呀不用动了,你来了之后,我们两人都没事做了,什么活儿都让你干完了。”老太太无奈道:“我这把老骨头都没个松劲的地方。”
“那我就跟您敲敲背。”唐劫笑着走过来,搀着老太太坐下,竟是专心为她敲起背来。
他这敲背手法是跟他前世的父亲学的,动作专业,手法到位,轻重又把握得极好,竟是让老太太舒适无比。
吴老汉出来一看这局面,不由笑道:“这到是真真会享受了,你啊,都成卫家老太太了。”
吴老太没好奇的白了丈夫一眼,笑道:“我看啊,就是卫家老太太都没我舒坦,小劫这手法啊还真是要得,敲得我全身舒服,人都好象年轻了几分。嫁给你到现在,没想到今儿个才算享受了一回,也算没白来这人间走一遭。”
“既然nǎinǎi喜欢,那以后小劫就天天为您敲。”唐劫笑道。
“好啊!”吴老太已是没口子的答应。
唐劫本就是个会做人的,这几天住在这里,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又不要工钱,只需一rì三餐,有个落脚地儿就行,当真谁家的仆人也没这么便宜,怎让老太太不欢喜。
其实有时候讨一个人喜欢真得很简单,会说话,会做人,会做事,只要把事情做漂亮了,自然就有人欢喜。
吴家老夫妻本身也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唐劫能哄的虚慕阳,应对这老夫妻就更加简单了,伺候得二老如上了天堂般,再加上本身老来寂寞,子女不在身边,有唐劫陪伴,对唐劫是越看越喜爱,直当是自家孩子看待了。
“既然这样,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哪儿都不用去了。”吴老太笑道。
“那可不行啊,nǎinǎi,小子我还得出去做事呢,总不能天天靠着您二老吃饭吧?”唐劫笑答。
“你年纪还小,做事不急于一时。”
“您别看我年纪小,力气可不小,大人的活我都能做。再说二老救过我的命,又收留我,我伺候你们那是天经地义,哪能再在这里白吃白喝。”
吴老汉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是。”
吴老太眼睛一瞪:“老头子你说什么呢?你还真想让小劫出去啊,咱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了不成?”
“诶,话不能这么说。”吴老汉挥手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唐劫要不是一路苦过来,也未必能有现在这般伶俐,我到觉得让他出去做事对他有些好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他的钱你可以不收嘛,给他攒着,留着将来取媳妇用。”
吴老太想想也是,低头沉思了一下:“那好,不过既然是你的意思,那这事就落在老头子你身上,你给小劫找份好点的伙计做做。”
“我?”吴老汉呆了呆,苦笑道:“我到哪给他找事做去?再说也得看他会些什么。”
唐劫敲背的手慢了下来,低头回答:“爷爷,我出手贫苦,除了种地,却是什么都不会的。”
“什么都不会?”吴老汉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这可就有些难办了。你以前没做过事吗?”
“到是有过。”唐劫道:“有段时间曾在我们那儿的一户人家做过童仆,那里的人家还算喜欢我,对我也颇为照顾。不过马贼来了……”
他没再说下去,声音已带着低泣。
老两口明白了,一起叹气。
还是吴老太说:“哎呀,不说这些伤心的事了。难怪小劫你把家里收拾的这么好呢,感情也是跟过大户人家的。对啊,老头子!”
吴老太突然叫了起来:“你何不问问秦管事,说不得能让小劫进卫府做事呢?”
吴老汉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吴老太已喊道:“你救过秦管事的命,那年的冬天,他不和小劫一样,差点冻死在咱家门口吗?说起来也真巧,没想到二十年后,小劫也会这样。秦远现在好歹是卫家的大管事,对咱们也不错,你去说说,我看这事啊,能成!”
“可是卫家不收来历不明的人,就算秦管事也未必做得了主。”
“怎么就来历不明了?”吴老太瞪着眼睛喊:“小劫现在是咱们家的人,他是……他是……他是我的继子,我吴余荷花难不成还来历不明吗?如果还不够,就说他是你在外面偷人生的私生子!”
吴老汉一听大臊:“这都说的什么话呀!我都五十有六了,到哪儿再去偷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这话传出去,让我在街坊间怎么做人啊,真是……真是……”
吴老太却是撇嘴:“幸儿今年才十七,不也是你老来得子啊?”
“那怎么能一样,那时我还没到四十,自是还有……还有……还有力气的。”吴老汉挤了半天,挤出个力气二字。
“小劫比幸儿也小不了多少。”
“胡闹!”吴老汉被妻子气的连连甩手。
唐劫听着老夫妻拌嘴也笑了,不过下一刻他已跪到吴老太身前叫道:“唐劫愿认二老为义父义母,还请二老收容,从此尽人子孝道!”
“还是这孩子说话可人。”吴老太笑着挽起唐劫:“诶,乖孩子,既然你都跪了,那我就不客气收了,快起来吧。”
然后看着丈夫:“怎么,你还不乐意啊?我看小劫能给你做义子啊,是你的福气!”
“这……这……”吴老汉摇摇头,终究是却不过老婆心意,终于点头:“好吧好吧,我答应就是。”
想想自己临老竟然又收了义子,这事到也有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还不去请秦管事来家里坐坐?”
“我自会去请的,不过这事急不得。唐劫来咱们家到底也没几天,总得先住些rì子,让街坊都知道他来历情况,互相熟悉了再请。要不然秦管事问我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说不上来,你让人家怎么举荐啊!”
私下里,吴老汉也觉得需要再看看,这人的品xìng,一天两天看不出来,总是需要时间慢慢了解的。
“这到也是。”吴老太嘟囔了一句,看看唐劫,唐劫已笑道:“我不急的,只要二老不嫌我光吃饭不干活就行。”
“哎呦哪能嫌啊,你干的活儿还少吗?那就这么定了,你啊,先好好在这儿住着吧,凡事有你干爹在,不用担心啥的。”
“是,干娘!”
就这么着,唐劫正式在吴家住了下来。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数月过去,冬去chūn来,又是一年好时光。
算算距离当初遇到虚慕阳,差不多已有一年。
这一年里,唐劫明显涨了个头,经脉早已扩充完毕,就连血脉中也充满了灵气,就是这藏象经似乎还没练到头,竟然自动向着骨骼内腑而去,使得整个人越发强壮,只是外表看起来依然只是个普通少年,谁也不知这少年体内已有着可以轻易打翻三五个壮汉的力量。
同时唐劫也与附近的街坊渐渐熟悉起来,大柳树街上如今无人不知吴家在去年冬天救了个落难小子,如今已收为义子。年纪虽不大,人却极灵活乖巧,时不时也会帮助邻家做些事,人又长的英俊,竟还引来附近一些少女的倾慕。
这年过年,秦管事来了一趟吴家,还带了些礼物过来,唐劫有幸见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成熟稳重。
当年这位秦管事就是在吴家险些冻毙,幸亏有吴家二老给了他一碗热粥喝,救了他一命。没想到前几年突然抖了起来,跟了卫家的老爷,成了卫家大管事,他到也没忘记恩情,每年逢年过节都会上门探望,送些银两。
吴老汉的儿子吴幸,就是托了秦管事的福,在前些年进入卫府做事,后来以仆学身份跟随卫家大少爷去了洗月学院。吴老汉一下子有了个修仙的儿子,地位陡升。虽然尚未学成归来,但哪怕只是灵徒,也足以让吴老汉家不愁吃喝,没什么人敢上门惹事,秦管事也因此来得越发勤快了。
今天秦管事再度来看望吴老汉,吴老汉让唐劫准备了酒肉招待,然后一起上桌吃饭。
吃饭间,吴老太一再给老汉使眼sè,可老汉就是埋头吃饭,只当看不见。
看到此景,秦管事笑道:“二老想必是有什么事吧?咱们都这么多年了,何必还藏着掖着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不敢辞。”
吴老太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这才道:“他这人啊,就是这样,轻易不求人。这不,前些年求你帮忙给幸儿介绍了事做,现在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秦管事已笑道:“幸哥儿也算没辜负两位老人家,成了伴读,我还指望着今后靠幸哥儿沾光呢。”
“那是那是,他要是敢不照顾你,我扒了他的皮。就算他成了仙人,他也是我儿子,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吴老太喜道,然后抓着身旁的唐劫道:“我家小劫你也是认识了,前些rì子被我们老两口从雪地里捡回来的,说起来啊,和你当年一样命苦。”
“是啊。”一听到当年事,秦管事也是眼睛一红,对于这个和自己同命相怜的小子,也颇有几分同情。
吴老太一见有门,忙道:“不过这孩子命虽苦,却是伶俐要强得很,这段时间亏了他收拾这个家,拾掇的那叫一个干净啊,你也都看到了。他以前也是跟过大户人家的,只可惜那家人遭了难,这才落魄至此。你看……”
“您是想让我带他进卫府?”秦管事已明白了老太的意思。
“是!”老太太也不藏着了,干脆说道:“你觉得能成吗?”
秦管事想了想回答:“照理也不是不行,不过他来的rì子到底还短,不够了解,而且卫府现在也不缺人。”
老太太的脸立时垮了下去。
秦管事已又道:“不过这孩子聪明伶俐,我到是也看见了,好象今儿个这顿饭菜就是他做的吧?”
“那是,知道你要来,小劫可是忙活了一整天。”
秦管事笑了,看看唐劫:“你想来卫家,我能理解。不过你该知道,卫家门不好进啊。先告诉我,你想进卫家,到底图什么?”
想了想,唐劫回答:“我想进卫府,一是赚些家用,贴补二老,他二老救过我,我想报恩。另一方面,我很羡慕吴幸哥哥能追随卫家大少爷前往洗月学院,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
秦管事点点头:“很好,你没有撒谎。”
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洗月学院每年只有一千五百个名额,也不知有多少人打破了头想挤进去。
但是对于普通人家难比登天的事,对于那些大家贵族却往往只是一件简单至极的小事,一些大家族甚至可以轻易弄到多个名额,这些多余的名额往往就用来给下人。
这是因为各大门派皆有规定,弟子进入学院,不得带仆从,因此那些世家贵族为了确保子弟生活的不委屈,往往就会想出折衷之法,比如将仆从以学员身份送入,明为学员,实为仆人,也就是伴读。
当然,也不仅仅是伺候,仆人们因家族而得到修仙的机会,对家族必然也感恩戴德,将来就算有了成就,往往也会继续为家族服务。
金家养着的十多个修仙者,到有大半就是这么来的,这些人的忠诚度比外聘的高,可以说与家族是一荣共荣。
灵州因为经济地位较高的缘故,对洗月派有大量奉献,因此每年都可从洗月学院获得一百二十个名额,而这一百二十个名额中又有四十个在苍龙府。
这四十个名额通常都是被五大家族先分掉部分,剩下的才是让那些外人抢的。
卫家每年可以有一个名额,再通过相互置换来累积,通过这种方式就可以一次获得多个名额,通常是选一名嫡系再带两到三名仆人。
因此能够成为大家族的仆人,可以说就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也正是为什么唐劫要费尽心思进入卫家的原因。
如今卫家大少爷已成功入读,但据说进境不佳,进入脱凡境的机会不大,也就是毕不了业,终其一生也只是个灵徒。
灵徒虽然也是修炼者,能用术法,终究还是凡体,寿命有限,能力有限。
卫家要想保得家族长远,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真正修仙者,那至少也得是个灵师,因此希望就放在了小少爷身上,哪怕他不行,他的伴读能成,那也是好的,也算半个自家人。一般而言,对这种人,各大家族往往会采用联姻手段。
正因此,别看仆从的地位低,一旦成了伴读,家族对其也都是不错的,以笼络人心。
小少爷卫天冲今年十一岁,再过几年也可以入学了。
这就是唐劫进入洗月学院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不过这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也是知道的。
因为这原因,大家族招仆役,尤其是象唐劫这种年纪,正好可以进学院的仆役,从来都不是难事,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托着关系塞着钱想要进入,有极端的哪怕是不给工钱也愿意,求的就是一个机会。
因此进卫家本身就是极难的事,除了要身家清白,也得有关系门路。而大家进入卫家的目的,更不是什么秘密,唐劫不需隐瞒,更不能隐瞒。
至于进入之后,能不能脱颖而出被选为随侍,就得看唐劫自己的了。
对唐劫而言,从众多候选仆从中脱颖而出固然不容易,总比从十万人中杀出来要简单得多。
说起来自己在见识上也是成年人,若是连一群小屁孩都争不过,那这仙不修也罢。
这刻听到唐劫的回答,秦管事满意点点头:“既然这样,这事我记在心上便是。如今卫府暂时还不缺人,你且先等等,等机会来了,我自会推荐你,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多谢秦大管家!”唐劫兴奋地一躬到底。
有了秦远的推荐,他就有了入门的机会。
对唐劫来说,未来的道路还很长,但不论如何,黎明已出现了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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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为有存稿,所以现在基本保持每天八点左右更新第一章,十点左右更新第二章。如果没存稿,基本就是中午更。所以缘分有没有存稿,基本看更新时间就能知道,哈哈。
不过这一次,存稿没有的可能要比无尽快,因为这次是每天两更,大家都知道我写无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一更,偶尔两更或多更,平均下来其实没到一天两更。
对我来说,这是速度上的挑战,也是我需要努力突破的。目前也在不断逼迫自己,压榨自己。所以先打个招呼,我不能保证两更持续多久,可能过写rì子,我看存稿实在不多了,会稍微放慢一下速度,赶到够多再放。
当然,双更变单更的时候,我会打招呼,目前还是保持双更节奏,我也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第十九章 入府
秦远这一句稍等,直接就让唐劫又等了数月。
直到六月,秦管事终于带来一个好消息——有空缺了。
前些rì子卫家一名负责打理花园的小厮得急病死了,正需要补缺。消息传出后,卫家的几名管事都向府里推荐了人手,秦管事推荐的就是唐劫。
次rì上午,秦管事带着唐劫进了卫府。
作为苍龙府的五大家族之一,卫家的家底果然非比寻常。
整条青云街,仅卫家一家就占了有大半条街,有房四百余间,其中光花园就有六处,居住其中的共有近三百人。
卫家目前辈分最大的自然是卫老太爷,卫老夫人。
老太爷夫妻育有二子二女,皆已婚嫁。
长子卫丹柏为现任的卫家家主,有一妻二妾,正室卫郑书凤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卫天志现在洗月学院,次女卫清儿则去了千情宗的幻心书院,最小的儿子就是卫天冲。还有一子一女因是庶出,没有继承资格,却是连学院都没机会入的,某些方面还不如仆人。
天志,天冲,从其名就可看出卫家志向,那是奔着老天爷去的。
卫丹柏得子时,卫家在苍龙府已然成势,因此考虑的早已不再是赚钱,而是修仙得道了。
可惜他们根基尚浅,至今家族中尚无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修仙者,只有一些重金外聘的灵师,与金,张,古三家依然不可比。只要卫家能出个自己的灵师,便可保家族百年不失。若是能出个天心境,那卫家就不再是苍龙府卫家,而是灵州卫家了。
至于国级家族,那就要有多个天心境,再加家族本身有自己的衣钵传承才作得数了。
除卫丹柏外,老太爷的次子卫青松也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卫明,小女儿卫蝶。
其中卫明也已于前年进入学院,不过和卫天志一样,门开下品,修炼艰难。比起卫丹柏,卫青松能给儿子的资源更少,因此老太爷对这一脉已是不抱太大期望,所以卫家的主要期盼就在这卫天冲身上了。
卫家重男轻女,对女孩子的修炼却是不甚上心的——没必要为别人家的媳妇耗费宝贵资源。
也正因此,修仙界女修不多,不是因为她们资质不好,而是来自家族的助力远比男子少得多。那卫清儿据说还是因为天赋极佳,被千情宗看中后主动带走的,否则只怕现在还在家中待字。
卫家几百号人,可以说全部就是用来服务卫家这些大大小小的老爷太太少爷少nǎinǎi们的,而唐劫要应聘的花园杂役,正是小少爷卫天冲住的静心园。
正因如此,这次的仆役之争也显得特别激烈。
除大管事秦远带来唐劫外,二管事和三管事也各带了一个小子,此外还有卫家的一些外房主事推荐,总计十八名少年,此刻就站在卫府太太郑书凤前,一起向太太问安。
总算这时代没有清朝那么恶心,下人不用自称奴才,也不用见人就跪。
实际上这个时代更有些象地球时的唐朝,风气较为开放,虽然也有各种上下规矩,但仆人还不至于是贱民,也有自己的尊严。
毕竟能够修仙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机会的世界,即便是最穷苦的人,都有可能一飞冲天。
因为是给儿子选仆从,卫家太太显得格外郑重,亲自来挑选。
这刻她端坐堂前,一袭百蝶穿花的红缎衫,头上缀着翠玉珠钗子,身后还有两个女婢在轻轻摇扇。
先是喝了口茶水,这才慢慢道:“都先报上名来吧。”
十八名少年一一报名,旁边自有文书记录在册。
然后太太道:“有识字的,举一下手。”
十八少年同时举手,文书便在十八个名字前各打上勾,表示此关合格。
其实苍龙府中少年,但凡出身寒门者,少有识字。
但这次举荐的大多是府中老人,对卫府的要求比较清楚,是绝不会挑些不合格的人来的。
即便是唐劫在事前也被秦远反复问过多次,确认其条件合格才接受。
唐劫识字是在小河村就开始的,他本就有很好的学习底子,学起字来很快,跟了虚慕阳后,更是每rì闲着没事还要练习书法。
按虚慕阳的说法,字都写不好,画什么符?
他本以为这次过来的十八人总有少许不识字的,没想到却个个准备充分。
那太太又道:“会算术的,举一下手。”
这次总算有几人没举手了,但大部分依然举起了手。
卫家太太再道:“有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举手。”
这次举手的人更少了,只有唐劫和另两名少年。
卫家太太便细细问过三人做事的经历,唐劫早在吴家时就编了自己在大户人家的经历,经历了半年的圆谎过程,如今更是驾驭轻熟。
听过之后,那卫家太太才问道:“你们都种过些什么花,说来听听。”
这个却是没多少人说话了。
普通的花卉,卫家不稀罕种,说了也没用,那名贵的花草,寒门少年也没资格摆弄。
大家互相看看,见都没人举手,一起松了口气。
反到是唐劫想了想,举手道:“小的养过千盏花。”
所有少年同时脸sè剧变。
“哦?”卫家太太来了兴致:“说说看,怎么养的。”
唐劫定了定神,回答:“千盏花,一种针形花,根茎叶均有尖刺,是一种极为耐旱的植物,其茎可入药。若能培育十年,可具一定灵xìng。每三年开一次花,由于针叶众多,因此花开时若有千花齐放,故称千盏花。”
“好,很好!”卫家太太满意点头:“这也是从你以前跟随的人家学到的?”
“是。”唐劫回答:“千盏花不喜cháo湿环境,因此北方居多,到还不算罕见,反到是在苍龙府便少了许多。”
其实这花是他当初买宅子时,那之前的人家留下来的。
唐劫听说这千盏花开起来漂亮,便留下来照顾,可惜照顾了半年多,也没见过它开花一次,没想到却在这用来答题了。
卫家的花园肯定不止这一种花,但是先懂一种的,肯定比不懂的要好。
“没错,正因此更应当小心呵护。”太太这刻笑道,然后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没养过什么名贵花草,原也不怪你们。若是卫家种的花与寻常人家无异,没的还掉了自己的身价。所以你们也不要急,不懂的可以学,卫家自会有人教你们。”
大家听到这话,一起松了口气。
唐劫到是有些可惜,虽然没指望凭这点能被选上,但就那么点优势不能发挥作用,终归是有些可惜了。
这太太到也好xìng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出来,看样子是务必要将这些少年盘根究底查个清楚的。
说到表现,十八名少年谁也没唐劫好。
不过唐劫自家知自家事,他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来历终归有些问题。
虽然有吴家二老担保,总还是比不上这些少年土生土长,知根知底的好。
好在这件事上,他已有了计较,因此不怕太太关心得多,只担心她关心得少。
又问了些问题,太太这才悠然道:“如果你们进了卫家,觉得拿多少工钱才算合适?”
这个问题问得就jīng妙了。
好在这些少年也都有准备,有那伶俐的率先回答:“自然是太太说了算,太太给多少就是多少。”
“正是正是,能为卫家做事,是小的几生修来的福分,岂有为要价之理。”
更有那为求机会不惜一切的少年,大声道:“只要能入卫家,小的愿分文不取!”
这些少年大多年纪不大,这刻却表现得成熟懂事,唐劫心知,多半是自家大人早就教好了的。
眼看这刻大家纷纷表态,唐劫想了想,却是回答:“若是太太愿意,唐劫希望能得每月工钱三贯。”
三贯钱,那就是三千文铜钱,相当于三两银子。
也就是说,唐劫要求工资三千。
这个价钱要搁在现世,那是正常的,但是对卫家的少年仆役们来说,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从来没有人敢要这么高的价!
一时间,所有少年全部惊愕看向唐劫,秦远更是大吃一惊,这小子疯了吗?竟然敢向卫府要三贯钱?
就连卫家太太也吃惊地看着唐劫:“你要三贯钱?”
唐劫面做难sè,咬了咬牙道:“是!还请太太谅解,小的出来做事,固然是想攀卫家这高枝,可更重要的还是想为义父母挣些家用。”
“为吴家二老,他们钱不够用吗?”
“那到不是。”唐劫已回答:“只是义父年事已高,年轻时劳作,落下了病根,如今每到yīn雨天就会筋骨酸痛,全身乏力。苍龙府又是水分充足的城市,雨季较多,小的想为养父母买些灵药,可灵药价钱奇贵……”
唐劫没有说下去,太太却是已经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太太点点头:“你的事,我听秦远说过,说起来到也巧,竟也是被吴家二老从雪地里拣来的,平rì里待二老不错,街坊里也颇为称道,难得你知恩图报,到是个好孩子。”
说着,太太笑了笑:“好了,今天就问到这儿,你们都先下去吧,等选好了,自会通知你们。”
十八名少年纷纷离开。
回到吴家,吴家二老忙问唐劫情况如何,唐劫一一回答。
一听到唐劫竟然要价三贯,二老同时悲呼,老太太更是抱怨道:“你这孩子,平rì里挺伶俐的,怎的今儿个就这么不懂事了呢。那人家的孩子都是不要钱的想往里送,你却是要三贯钱,这真真是……没希望喽。”
唐劫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没希望就没希望吧,能在二老前伺候你们,也挺好。”
二老一起叹气,却也无奈。
这边十八名少年走了,那卫家太太却还在一个个看着资料,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看着四周无人,到是自顾自说起话来。
这个说我看那姓李的少年不错,那个说我看刘姓少年更合适,一边就说,我看你是chūn心动了,看人家俊俏吧,两人便一起打闹起来。
卫家太太听得好笑,摇摇头,轻咳一声,两个小丫头这才一起闭嘴,忍不住又悄悄笑了起来。
卫家太太道:“笑什么呢?”
一名丫头回答:“回太太,是在想刚才那个叫唐劫的少年,竟然敢要三贯钱,到也开得了口。”
“就是就是,还真以为这卫家求着他进呢。”
她们说话间,正好秦管事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红了下脸,躬身道:“回太太,那些小子都已送回去了。”
“恩。”
秦远想了想,又道:“今rì那唐劫所说,太太切莫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太太回了一声:“你指什么?”
“就是……那三贯的工钱。”秦远回答。
太太慢条斯理的喝了杯茶:“怎么,你觉得我卫家拿不出这几贯钱来请人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小子不懂事……”
“我到觉得他很懂事。”太太已回答:“吴家二老救他一命,他便拼着没了前途,也要照顾二老,可见心地善良,其xìng至诚。小小年纪,就懂得百善孝为先,这是好事啊。”
说到这,卫家太太叹了口气:“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人,你对他好,他就一定会回报你的,这天底下,忘恩负义之辈还少了吗?所以挑选仆役,首重就是忠诚。聪明伶俐固然好,至诚禀xìng更重要啊!”
秦远大喜,知道这事儿有门了。
旁边一个丫头却说:“可是那小子来历到底是浅了些,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秦远心中大怒,又不敢斥责,还是太太哼了一声:“你是拿了李家的好处,帮衬着说好话吧?来的时间短又如何?也不是什么人都需得身家清白的。那亲兄弟有反目成仇的,一饭之恩也有涌泉相报的。我为何力排众议让秦远来当卫府大管家,不就是因为他知恩图报,是个靠得住的人吗?这唐劫来历虽有些不明,但人品厚道,心xìng不错,我看啊,比那有根底的更靠的住。”
“那岂不是要每月多付三贯钱了。”另一小丫头嘟囔道。
太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用尖尖手指在丫头额头上戳了一下:“看你小心眼的样儿吧,几贯钱算什么?为了卫家能出个灵师,老爷就是百万两的银子都舍得砸下去,真真是没见识的。再说了,那吴幸现在也跟着天志在求学,他要是知道我们家别的少年不挑,偏偏挑了他们家最贵的那个,也该认为是对他家的提前照顾吧?所以啊,这事就这么定了,就选这个唐劫!”
“太太明鉴!”秦管事一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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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睡过头了。
第二十章 卫家少爷
当天晚上,秦管事就来道喜,得知唐劫入选,喜的二老一夜都没睡好。
隔rì上午,卫府来人把唐劫领了去。
唐劫没再见到太太的面,只来了个姓牛的老爷子,带着唐劫往府里走。
穿过清幽水榭,走过林荫小道,绕过雄奇假山,踏过紫檀木桥,两人来到了静心园,看到眼前那一片嫣红柳绿的花圃,唐劫知道,这就是自己以后工作的地方了。
牛老爷子指点唐劫这些花草该如何养护,如何修剪。唐劫带了个小本子,一边听一边将这些指点纷纷记下来,看到此点,老爷子到是颇感满意。
来卫家做事的少年仆役们,大多是奔着仆学去的,因此往往无心正途,并不用心在自己本该做好的事情上。
看唐劫如此专注,至少还分得清什么是本职工作,什么是额外追求,这使老爷子对他好感大增。
在讲过基本的养护之道后,牛老爷子说:“养护花草其实并不难,只要按规矩办就行,关键还是用心。现在你新来乍到,有什么不懂尽可问我,我就住在旁边那小屋里。可要是你一个月后还天天来烦我,那我可就不管了。”
“是,小的明白了。”唐劫很恭敬地回答。
老爷子这才满意点点头,又为唐劫讲起了静心园的情况。
既然要在这里做事,总不能连这里有什么人都搞不清楚。
静心园的人其实并不多,除小少爷卫天冲外,还有六个小厮,两个护院和一个老妈子。护院都是些成年的江湖武夫,一般不出现在静心园中,可以不考虑,老妈子就更不用理会了。
六个小厮里,地位最高的是文清,他是静心园的仆役头儿,主要负责安排少爷的rì常活动,监管人事与财货。他的年纪也是最大,今年已经十六,仆学无望,因此反而是最没威胁的。
然后就是侍墨和侍梦,这两个的名字都是太太亲自赐的。赐名的一般都是卖身仆,象唐劫这样的则属于帮工,并不属于卖身,因此无需赐名。
卖身比起非卖身的最大好处就是卖身可以直接成为贴身仆人,如侍墨侍梦的贴身仆人身份就是这么来的。
侍墨是伴读,负责陪小少爷读书,伺候笔墨。侍梦则主要负责打理少爷的房间,整理床褥,端茶送水。
他们也是最贴近小少爷的人,可以说是仆学最有力的竞争者。
事实上不管哪个大家族,大多数的仆学都是从这两个位置上出来的,当初的吴幸就是卫天志的伴读,只不过他是顶替原伴读上去的,因此无需赐名。
除这二人外,还有三个小厮负责屋外的杂活,跑腿以及随时听用,再加负责花圃的唐劫,正好四个,一共七人。
至于说饭菜衣服之类的,都是由大房的下人负责,到不用他们这些少年仆役cāo心。所以这些少年仆役的工作其实还是很轻松的,反正也就是围着小少爷身边转,他说什么就干什么是了。
但事实上,除了侍墨和侍梦外,其他小厮并不容易接近小少爷。
眼看着小少爷求学在即,他的意向直接决定了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仆学,因此侍墨和侍梦两人向来看得很紧,几乎不给其他小厮表现的机会。就算要接触,这两人也是寸步不离小少爷。
别人家十二三岁的孩子可能还在顽皮不懂事的阶段,大家族的少年仆役们,却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进行血拼了。
这刻正在说话间,对面突然呼啦啦冲出来一彪‘人马’,为首的是微有些发胖的半大小子,身穿火焰将军甲,手中拿着一根竹鞭,跨下还骑着一个人,后面跟着四个小厮,个个戎装打扮,手里还拿着去了尖的木制长枪,呼喝着就冲了过来。
唐劫被这军容惊了一下,旁边牛老爷子已躬身道:“小少爷!”
唐劫明白这就是正主了,也忙低头问安,偷眼看那小少爷身上的火焰将军甲,心中纳闷他怎么穿得上这沉重铠甲的。
正好一阵风吹来,那将军甲竟是飘动了几下,感情是纸糊的,心中暗笑不已。
这是那小胖子已到两人身前,一勒跨下小厮的脖子,吁了一声,队伍停下,小胖子对牛老爷子道:“老牛你怎么来了?”
老爷子笑答:“府里新来的花丁,太太让我带他来熟悉一下。”
旁边一名细眼小厮立刻凑到小胖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小胖子这才瞥向唐劫:“你就是收了我家三贯钱的那个花丁?”
唐劫低头回答:“是,小少爷,唐劫向小少爷问安。”
小胖子哼了一声:“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旁边那几名小厮已是一起嘿嘿笑了起来,少年人不知掩饰,幸灾乐祸的意思彰显无疑。
这些仆役为了仆学位置,本就互不和睦,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竟然从卫府拿每月三贯钱,比他们都多,自是越发的让人看不惯了,因此一有机会立刻嘲讽。
唐劫也不羞惧,只是淡淡道:“小的自是不怎么样的。不过蒙太太厚爱,必殚jīng竭虑做好本分。”
他这么一说,大家的笑声立刻憋了回去。
人是太太挑的,再笑,那便成了笑太太有眼无珠了。
小厮们或许有不懂事的地方,却绝不包括这个。
就连那小少爷也不敢说自家娘不对,看看唐劫,哼了一声:“我们走!”
重新跨上‘战马’,竟是就这么离去了。
眼看一群人离开,唐劫微感诧异,问旁边牛老爷子:“这小少爷怎么这样的装扮?”
牛老爷子叹口气:“小少爷对修仙并无太大兴趣,一心想成马上战将,说什么不想修仙,每天闲着没事就在家中玩骑马打仗,老爷太太为这也是愁得很啊……”
唐劫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难怪,修仙讲究的是追求天道,逍遥物外,哪里比得上世间如锦繁华。”
“可人生苦短,百年匆匆啊。”
“若为永生就要清心寡yù,那与草木顽石又有何异,反不如jīng彩一世来得好。”
牛老爷子吃惊地看唐劫,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唐劫却是笑道:“我只是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对于小孩子来说,衰老与死亡还是太遥远的事,丰富jīng彩的人生才是追求。他之所以想当将军,追求的未必是将军这个位置,而是将军的威风。其实修仙界也有许多jīng彩,只是他大概被家中灵师每天苦修的样子吓着了,所以心生反感,再加上家中压力,过犹不及的表现吧,并不奇怪。但只要他真正明白修仙的好处,自会改变想法……”
牛老爷子何时听过这种话,大为震惊:“可你也只是个孩子。”
“经历过死亡的孩子。”唐劫淡淡回答:“成长与年纪有关,更与经历有关。”
他指的是小河村与虚慕阳的离世,但在老爷子听来,却是他曾经遭遇以及吴家门前险些“冻死”的命运,心中感慨,叹息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从这天开始,唐劫算正式在卫家上工了。
卫家的花丁还是相当轻松的,每rì里就是为那些花草浇浇水,去一下虫,修剪枝叶。卫家小少爷一个男孩子,对于花草这类东西无爱,平rì里也只是偶而看一眼,唐劫做得好不好,他根本就发现不了。再加上又有侍墨侍梦紧紧相随,因此除了第一天和唐劫说过话外,后面的几天里,竟是连喊都没喊过唐劫一次。
唐劫到也乐得轻松,每天做好自己的事,就去卫府给他安排的房间研究虚慕阳留下的阵道真解,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用功最多的地方。
到不是他改了主意要追随虚慕阳,而是没有正式修炼功法,藏象经又不允许无节制苦练,多余的时间无处可用,只能用来干这个。考虑到将来要打开九绝诛仙阵,就算他不爱也得学。以后入了学院,他可能没时间再研究阵道,因此更要抓紧现在的时间。
至于卫家小少爷,他并不急。
距离进入学院还有三年的时间,时间足够。
再说在不了解小少爷的情况下贸然接近,也未必就是好事。还不如先从旁观察,了解清楚小少爷的喜好,比如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xìng情如何。等对小少爷了解透彻了,再接近也可以少犯些错误。
一次成功的行动,永远比十次不成功的行动要有效得多。
就目前看来,小少爷的本xìng其实还不坏,太太对他的管教也算严厉,只是每rì里被一群拍马屁的小厮捧着,难免骄纵了些,但本xìng还是可以的。否则如第一天唐劫的回话,一些xìng情暴戾的小少爷心气不顺,没准就是一顿鞭子下来了。
或许是看唐劫“jīng乖”的缘故,那几名小厮见唐劫“安分守己”,所以接下来到也没再找唐劫的麻烦。
不过唐劫的说话到是被牛老爷子传到了卫家太太那边。
卫家太太是个jīng明人,听了这话后心有所悟,没过几rì就请来了一位在外闯荡多年的巅峰灵师和一位苍龙府的守备将军来做客。席间那守备对灵师恭敬至极,一口一个仙长,那仙长得了卫家的好处,更是将自己多年经历娓娓道来,讲到jīng彩处,听得小少爷也喜不自胜,恨不得自己化身仙人行侠仗义一番。而那守备受其所托,大肆倾吐军人的苦水,羡慕修仙的zì yóu通达。
卫家的灵师多是刚入脱凡境便无所成之人,算得上是踏入修仙界中最没前途的一批,真正有前途的也不会接受卫家这种“小家族”的聘用。
这次卫家请的却是真正的修仙界中人,带给小少爷的感觉自不一般。再看那守备的低姿态,渐渐知道将军在这世界的地位是极低的,于是这当将军的心便渐渐消了。
每rì里虽依然玩耍不休,却不再是骑马打仗的游戏,偶尔也会身披道袍施法了。
木剑一指,一名小厮便“口吐鲜血,倒地身亡”,小少爷哈哈大笑,仿佛自己已然成仙得道。
这件事让卫家太太对唐劫又多了几分好感,只觉得这孩子成熟懂事,便起了将他调到小少爷身边督促他好好读书的心思,不过想想唐劫来的时rì尚短,决定先看看再说。
不过她随口的几句话,却还是被身边的丫鬟胭脂传到了侍墨耳中,也就是当rì的那个细眼小厮。
这一天,唐劫正在花园中认真修剪,眼看工作完成,花圃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己的手艺明显大涨,心中也颇有几分自得,但想到卫家小少爷有眼无珠,不懂得欣赏,自己这媚眼却是抛给瞎子看了,不免又有些可惜。
就在这时,卫少爷突然冲了过来,身披道袍,手持法剑,对着唐劫遥遥一指,喊了声:“看我无上仙法,倒!”
唐劫一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一声怒喝:“还不倒下!”
侍墨已飞身而上,猛地扑向花圃中的唐劫,抓着他一起向着花圃倒去,在花圃中翻滚着,压倒花苗无数,掀起落英纷纷……
第二十一章 园艺
“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声响起。
唐劫缓缓站起,只见这花圃被这一扑一滚,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旁边侍墨傲然道:“以后记住了,少爷施了法,你就得照现在这样子办,莫要再让我们提醒你。”
说着已大步走出园子,狠狠踏在唐劫jīng心剪裁的花草上,将那些残叶败枝彻底踩断。
另一名小厮侍梦也喊道:“还不快把花圃收拾干净,难道还想偷懒让少爷坏了心情吗?没用的东西!”
小少爷卫天冲却是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满地落花,眼中生光:“咦?没想到这花儿飞起来,到也是极好看的啊。”
“少爷想看,我们便让这花儿全部飞起来。”侍墨已快速接口道。
小少爷顿时大为心动,好在这时又有声音道:“胡闹什么?侍墨,你莫要给少爷出坏主意,要是让太太知道了,小心扒了你的皮!”
只见远处已走来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少年,却是这少年仆役们的管头儿文清,看着花圃被摧残成这样,文清显然也气得不清。
那侍墨并不畏惧文清,只是哼了一声竟不理他。
到是小少爷听到太太的名字,想到自己老娘的板子,心中害怕,只能休了心思,喊了声:“走啦走啦!”
一行人扬长而去。
文清见侍梦不理自己,心中恼怒,知道他是自恃将来有很大可能入学,所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气恼却又没办法,看了看还站在花圃中的唐劫,没好气道:“还不快收拾好,还楞着干什么?”
唐劫笑道:“却是要先找库房报备一下才能收拾的,否则就成了我的过失了。”
文清见他笑,大感惊讶:“你辛苦成果被人糟蹋,竟然还笑得出来?”
唐劫淡淡回答:“被糟蹋的是卫家的花草,不是我唐劫的成果,小少爷都不心疼,我又何必心疼。”
文清见状,心中不满,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故意针对你?听说太太对你很满意,有心要调你到少爷身边,话是胭脂传出来的。”
唐劫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却不接话,只是继续工作。
文清见他不理自己,心中气急:“你不信我说的话?”
“我信,不过那又怎么样?”
“当然是主动出击啊!”
唐劫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文清。
他知道文清这是想借自己的手报复侍墨侍梦对自己的不尊重,不过在他眼里,这种手段和侍墨他们一样拙劣。
打击,应当有明确的目标与意义。
如果自己是侍墨,那一定不会是公然来摧残他的工作成果,而是暗中捣乱,比如偷偷给某些不该浇水的花浇水,或者干脆在半夜里跑过来毁掉他负责的花园,再给他栽一个“护理无能”的罪名,让太太赶出府去。
如今这花草被压得遍地残枝,爽是爽了,却不是唐劫的工作失误,只是小少爷的任xìng妄为,他们打击了唐劫的劳动成果,却对唐劫本身丝毫无损。
无论是文清的挑拨还是侍墨的挑衅,都是如此,并没有体现出“打压”这个终级目的。
所以说这帮小厮虽然懂得打压异己,手段上却还停留在以“出气”为主的原始层面,以打击报复为乐,而不是有着明确目标的去做事。
因此唐劫也只是心中冷笑,只觉得对付这帮小屁孩真真是辱没了自己。
可惜他要出头,那强者要碾,这弱者也得碾,但怎么碾则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被文清挑唆着傻傻冲上去给人当枪使。
这刻听到文清的话,唐劫回答:“我没兴趣。”
“你……”文清看唐劫这样,心中愤怒,指着他骂道:“真是个窝囊废!”
“窝囊就窝囊吧,仆人嘛,仆人不受委屈谁受?”唐劫回答。
在机关单位工作那么多年,唐劫早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凡事不要过于执着。
无论他有多少理由,无论他有怎样的正义,如果有事没事就跟人斗起来,都只会领导心中留一个“好斗惹事”的印象。
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印象!
至于说被侍墨欺负了一次?
欺负就欺负吧。
人生谁还能不受点委屈?
不能够承受一点委屈的人,意味着也没什么承受力,抗不起什么重担。
至于说暗地出手干死侍墨,唐劫更是想都没想过。
卫府不是战场,容不下那么多的“杀伐果断”;栖霞界不是原始丛林,没那么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他唐劫更不是“天命之子”,犯不着你惹我一下,我就杀你全家。
所以对这种事,唐劫压根没打算报复,那既无意义,亦无必要。
眼看劝不动唐劫,文清只能说一句“自甘下贱!”,气得跺脚离开,唐劫却只是摇头晒笑。
不过文清的说话也给了唐劫一丝jǐng醒,就是这卫府的下人关系大多盘根错节,相互帮助。
今天胭脂还只是偷偷传了太太说过的话,将来他们若再长点心眼,来个栽赃陷害什么的,自己就真的麻烦了。
虽然说太太是个jīng明人,但一味地指望对方的jīng明,终究是不可靠的。
也罢,接下来就先和其他的下人也搞好关系,这种关系用一些银钱就能摆平。另外就是侍墨他们今天能来这一遭,明天只怕也会再来一次。若长期这样下去,花圃败落,就算不是他的错,只怕太太也会认为他无能。
想到这儿,唐劫知道得先想个办法阻止他们继续糟蹋自己的花圃。
可是要怎么做才好呢?
这件事还得落在小少爷身上,定要他不忍才是。
可惜小少爷并不懂得欣赏……
等等,唐劫突然想到之前卫天冲之前看到落英缤纷时的样子。
对啊!
谁说男人就一定不懂得欣赏美的?
其实有些事,只因常在身边,就未过在意罢了。
卫天冲到底是个孩子,见惯了身边事自然不觉得稀奇,反到是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更能吸引他。
想到这,唐劫心中已知该怎么做了。
这天夜里,唐劫破天荒地没有回屋研究阵道,而是在花圃里忙了一夜。
那些小厮们只当他还在为收拾花圃努力,各自暗笑。
侍墨与侍梦更是打定注意,第二天定要再次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夺取自己位置的混蛋。
第二天清晨,小少爷卫天冲起床,侍墨侍梦再度带着小少爷来到花园旁。
就再要再度上演昨天的戏码时,大家却都惊呆了。
只见花圃中的那些花儿竟是大变了模样。
花圃中间竟是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用黑栗花与白菊构成了眼睛,用红sè血樱花构成了嘴唇,用青sè的大叶兰和线竹构成了脸部,用粉sè的离水合构成耳朵,用蓝sè的鸳尾花构成了鼻梁,用紫sè的山杜鹃构成了头发,竟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笑颜,看上去竟与小少爷有几分相似。
“这……这是……”小厮们全部惊呆了眼睛。
惟有小少爷大感有趣:“咦?这个好玩!这……这是我吗?”
旁边唐劫已毕恭毕敬地答道:“是,小的昨夜见花圃受损,正修理间,无意发现这受损的图案竟是与小少爷有几分相似,一时心动,想若是能用这些花做成少爷的样子,必是有趣的,因此大胆试了一下,不知少爷是否喜欢。”
相似个屁!
侍墨等人一起在心中大叫,你们家花园滚一圈能滚出人形来?
小少爷却已是大叫道:“喜欢,喜欢,这个不错!”
他都喊不错了,这花圃摆的又是自己的样子,给侍墨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过来糟蹋的,只能一起狠狠瞪了唐劫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小少爷已问道:“你还能用这花做出什么来?”
大家听到这话,一起暗叫要糟。
果然唐劫已回答:“少爷需要什么,唐劫就能为少爷做什么。”
用花卉摆出各种形态,使其更加结合现实的园林艺术,在地球上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就连超市的大妈们都能用罐头或随便什么玩意摆出各种造型,但在这世界,却还是个突破,也难怪要让卫天冲感兴趣了。
唐劫虽然不懂园艺,但总算见过,研究阵道对图纹也自有些了解。
如果是专业的园艺师对唐劫自是不屑一顾,但是小少爷他们也不是专业的欣赏者。
不专业的园艺师对上不专业的游客,到也能糊弄出一些惊叹声。
这刻小少爷已兴奋道:“那你能摆出我娘的样子吗?”
唐劫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这么这么没谱,连他妈的样子都要摆。
小少爷年纪小,又是男孩子,摆个样子出来没什么事,太太却是家里的主事人,摆出来让仆役们每rì经过有事没事看上几眼……这你妹妥妥地是作死的节奏啊!
好在卫天冲自己也知道这事不对,及时改口:“不,不要她,你说你还能摆出什么?”
唐劫回答:“这只是平面之图,如果有足够的材料,小的还可以为少爷摆出立体的,比如飞鸟走兽,花鸟鱼虫,可以站立的小人。如果少爷喜欢,小的还可以为少爷制作一尊花像,旁边再制上侍墨和侍梦伺候……”
侍墨侍梦一起心中大骂,谁要你摆老子。
小少爷却是大喜:“有趣,有趣,既然这样,那你就摆出来给我看看。”
“需要材料才能做出来。”唐劫回答。
“没有问题,要用什么你跟文清说,就说是我的意思,你要多长时间能做出来?”
“至少十天半月。”
“太慢了啊。”
“要是有人帮忙,就能快许多。”
“好啊,我让他们几个帮你,听你吩咐。”小少爷手一挥,自己的小厮们已全部划拉给唐劫了。
侍墨侍梦听得面面相觑,怎么一转眼,自己成唐劫手下了?
唐劫似笑非笑,躬身回答:“是,少爷!”
于是打这开始,静心园的一帮小厮便开始跟着唐劫做事了。
侍墨侍梦几个起初还有些担心唐劫趁机收拾自己,但唐劫却没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趁机和大家拉近关系。
巩固自己永远是比打击对手更重要的事,宽恕对手更是比打击对手更容易迎来尊敬,唐劫很清楚这点。
这一做法果然引来了大家的好感,就连府里的一些老人也觉得唐劫不错——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侍墨等人对唐劫的敌意,唐劫的不报复,使他们对唐劫分外欣赏。
小少爷没了小厮们在身边胡闹,于是有事没事也过来看唐劫怎么摆弄,有时甚至亲自动手帮衬几下。
当然,他不帮衬还好,越帮越忙,只是大家没人敢说他,他到是越玩越开心。
花园一时间成了静心园最热闹的地方,没过多就,一个个花像就竖了起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被唐劫做出来,有人像,有玩偶,有亭台楼阁,竟是将这小小花园弄得别有洞天,趣味盎然。
当然,考虑到大家的接受程度,唐劫没敢弄一些太过离奇的东西,主要还是常见之物。
尽管如此,待到完工之后,这花园还是小小震惊了一把古府,就连古府的老太爷老太太还有老爷太太都来参观了一回。
这也是唐劫第一次见到老太爷老爷等人。
家主卫丹柏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不说话也自有威严,这人最重规矩,对唐劫的这一套并不喜欢,但是古家老太爷对此到是颇感兴趣,认为虽有些哗众取宠,却也横生妙趣。老人家在府里的时间长了,对熟悉的东西早已腻歪,如今眼前一亮,自然是对唐劫夸奖一番。
老太爷老太太喜欢,那就算是家主卫丹柏也不能不喜欢。
为此太太卫郑书凤赏了唐劫五两银子。
唐劫拿着这五两银子回家,给吴家二老买了大量的补药,为他们调理身体,太太得知,对唐劫就更是满意了,而那小少爷卫天冲与唐劫也因此越发熟络起来,对唐劫也再不象之前那般无视了。
这一切落在侍墨等人眼中,自然不是滋味,就连卫家的其他下人看唐劫,眼神比以往也自不同了许多。
第二十二章 施法自然
“这是给我的?”胭脂拿着手中的水粉惊喜问。
唐劫笑嘻嘻道:“是,今天经过聚宝斋时,看到这是从涯海过来的新货,想起今天是胭脂姐姐的生rì。姐姐既然叫胭脂,这水粉与姐姐就再适合不过了。正好前些rì子太太赏了些银两,给二老买过药后还有些剩余,就拿来做寿礼了,还望姐姐不嫌弃。”
其实她年纪并不比唐劫大,不过因为身份关系,卫府的下人一般都称呼太太的丫鬟为姐姐。
胭脂白了他一眼,笑道:“你到是有心,只怕不是凑巧,而是特意吧。”
唐劫笑而不答。
栖霞界六大派,就以千情宗和天涯海阁女人最多,因此涯海国的脂粉素来也是有名气的,这小小一盒水粉,就算只是其中普通的,没有个七八百钱也是拿不下来,要说唐劫是一时兴起,胭脂是绝对不信的,不过也正因此,对唐劫越发有了好感。
收了水粉,胭脂看看唐劫,道:“你也是个识趣的人,不错,好好做事吧。”
说着就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给唐劫什么承诺,但唐劫知道,有了这一礼,至少胭脂以后不会再找他什么麻烦了。
当然,胭脂的礼得送,其他下人的关系也得处好。
好在他现在奉了小少爷的命摆弄花圃,要做各种花像。虽然之前的花像已做好,但小孩子贪新鲜,所以通常不过多久就要换一次。
要不断换花样,就要有资源,需要铁丝架子等物,唐劫手里其实已经有了些权力,只不过卫天冲新鲜劲过后,不再注重过程,只注重成果,所以派来的小厮又收了回去。
没有了监督,唐劫就可以贪墨其中部分物品,甚至有了一定的选购权,一些商家为了能做卫府的买卖,也会拍他的马屁,给些额外的好处,因此这灰sè收入却是已经有了,虽然还不算多,但用来收买那些下人,拉拢关系已是足够。
至于说贪墨……不贪墨当什么下人?
那满世界想升官的干部们,还有公务员考场前堆起的长龙队伍,难不成都是冲着为民做主去的?
辞别了胭脂,唐劫回到自己的花圃继续工作。
搞园艺虽说吸引了小少爷的注意力,却也让他的工作量大增,使他研习阵道的时间少了。
对唐劫来说,若不能在进学院之前尽可能完成对阵道的提升,以后都未必有多少时间研究。
这也让他有些苦恼。
今天他看着这满园的花草,心中突然一动。
自己何不就用这花园来研究阵道呢?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一直都是纯理论研究,对阵道真解上的内容已背得滚瓜烂熟,可以说就差实践的机会。
虚慕阳的阵道讲究师法自然,到正合了眼下的情况。
当然,这里是卫家,凶阵杀阵之类是不能摆的,不过一些幻化迷宫的阵型到是可以。如有必要,没准还能给小少爷弄个迷宫出来玩玩,就是手脚上需得小心,不能让人看出来。
这卫府也是有灵师的,唐劫自问要想瞒过,就得在隐藏上狠下功夫。
不同的需要有着不同的应用。
阵势多用来防守,它就好比地球古代的城墙,是一些大门派存依的屏障。但是也有一些阵法会需要主诱敌入槲,这就需要阵法能够完美的隐藏起来。
虚慕阳师法自然的理念正迎合了隐藏的需要,因此在布置隐阵方面他也极擅长,当初他能在何冲的追杀下不动声sè的布下八门锁天阵,在未启动前不被对方发现就是这道理。
既如此,自己就好好研究一下这隐阵的技巧。
虚慕阳在阵道真解中,对隐阵有专门的论述,主要讲的就是如何隐藏。
要隐藏阵势的存在,就必须将阵势自然融入于当时的环境中,使一草一木自然构建出阵势的需要,万物皆有灵,灵气在其中暗行,并因不同的组合而发挥出对应的作用。
天地间有一些天生绝地,往往就是因为无意中符合了灵气运行的道理,成为天然之阵。
唐劫要做的,就是需要了解这些花草每一种的灵气是何种xìng质,如何运行,然后通过特殊的摆放使其自然结合。
不过要把阵势弄成想要的图案,还能发挥效果,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就连虚慕阳的阵道真解上也没有记载,毕竟他从来没有园艺取巧的需要,所以唐劫只能自己研究。
这一研究,就是大半年过去。
这段时间他专心园艺与阵道的结合,却是没再出什么事。下人们收了他的好处,不会再找他的麻烦,到是侍墨侍梦上次被他差遣,心中怀恨,想要报复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再加上小少爷最近对唐劫也比较喜欢,行事有了顾忌,所以这段时间到一直风平浪静。
今天唐劫还在花圃里忙碌,他在制作一个园林迷宫。
植物迷宫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阵法,观赏者就算在其中迷了路,往往也会认为这是自然妙用,不会想到是阵法作用。
不过要将两者结合起来,可就不容易了。自然的迷宫是以错综复杂的道路为迷惑之本,而阵法却是通过灵气的运行产生的效果来发挥作用,两者的效果相同,存在的原理却截然相反,因此如果是站在外面看阵法本身的构成方式,其实与迷宫是完全无关的。
为此唐劫也是费煞了脑筋,却一直没找到解决思路。
今天他正继续研究探索,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咦?这是什么?”
唐劫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婷婷玉立的小姑娘正从远方走来,身穿月白小花袄,足穿描金绣花鞋,头上还戴了个翠玉钗子,一步一摇,翩翩生辉,煞是好看,身后则跟着两个侍女。
唐劫一看这姑娘,连忙施了一礼:“四小姐。”
这四小姐,就是卫青松的女儿卫蝶,和卫天冲是堂姐弟关系,比卫天冲大了几天,在卫丹柏卫青松七个子女中排行老四,因此人称四小姐,唐劫之前也有见过两次,但都是远远一瞥,没什么机会说上话。
这刻看她施施然走来,唐劫自然要见礼。
卫蝶却是看着那满园草木,说:“你便是唐劫吧?这些rì子到也听了不少次你的名字,前些rì子我也来看过你的手艺,做得还不错。不过今次做得是什么,怎么竟看不出来?”
唐劫忙回答:“是个迷宫。”
“迷宫……”听到这话,卫蝶眼中竟是现出一丝无奈:“这卫家本身不就是个迷宫吗?何必再费这许多心力打造。”
口气中竟是带着无限幽怨。
旁边两个丫鬟一起轻咳,卫蝶却是恍若不觉。
这和唐劫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看起来竟是满腹心事。
唐劫只当没听出来,笑道:“卫府家大业大,说是迷宫也不为过。我这迷宫,却是小中见大,又有不同,如果四小姐感兴趣,也不妨试试。”
“算了。”卫蝶摇了摇头:“这里面道路四通八达,我在外面看着眼就晕,真要进去了,还不知如何呢,也难为你费尽心思了,希望弟弟会喜欢吧。”
她看看唐劫:“你如此费心思,想来也是对那洗月学院有志吧?”
唐劫躬身道:“若是能去,自然是最好的。”
他并不掩饰渴望,卫蝶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甘,恨恨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下人都能去争取仙缘,我们女人却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什么四小姐,我还不如个丫鬟呢!”
说着一跺脚,已是转身离开。
唐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亦是摇头。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小姐甚至不如仆人有机会,也难怪她愤怒不满。
不过唐劫觉得这对她也好,进了卫府这么多时间,唐劫也算明白了许多。
这卫府表面堂皇,背后却不知藏了多少龌鹾,这位四小姐如果不想趟在这混水中,还是远离的好。
没准卫家老太爷也有这种心思吗?
正想着,唐劫突然心中一震,口中喃喃道:“表面堂皇,背后龌鹾……”
脑海中浮现过卫蝶之前说的话“这里面道路四通八达,我在外面看着眼就晕……”
“真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真笨!”唐劫一拍脑袋暗骂自己。
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没必要非得想办法将自然迷宫与阵法融合起来。
自然与阵法的融合,就象是国产水墨画与油画的融合,不管你怎么努力,其实都是四不像。
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在自然迷宫中另布阵法呢?
既然不能相融,那便简单相加好了。
外面是自然迷宫,里面是迷宫阵法。外面的是用来忽悠旁观者的,是用来挡住真阵的,两者相互依存,自然天衣无缝,何必非得融合在一起?
这就好比在大幅水墨画卷中的某个角落里,暗藏一点油画内容,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若是这水墨画本身就带有浓墨重彩的描绘,就更易隐藏了。
隐藏!
隐藏才是真谛,而不是真正的相融。
有些时候,自己考虑的不是不够复杂,而是不够简单!
这刻唐劫幡然醒悟,暗骂自己浪费时间,再度修改,这一次却不再强求相融,而是借着这自然迷宫隐藏真实存在的阵法。
由于这阵法面积不大,作用只在有限地方,若是不以测灵之法观察,就算是灵师都未必能察觉。
两天之后,唐劫大功告成,亲自带小少爷走了一趟。
卫天冲在迷宫中转得头晕眼花也没能走出来,大感有趣,连呼好玩好玩,丝毫没意识到其中有灵阵在暗中作用。
这也是唐劫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用阵道困住一个人,心中亦是欣喜,感觉这阵道到也颇为有趣,竟有几分喜欢上了。
不由想起虚慕阳的说话,暗自纳闷,难道我真的对阵道有爱而不自知?
其后的rì子里,唐劫不断的变着法子更换阵法,各种稀奇古怪的迷宫让卫天冲玩得乐此不疲。
当然,为了满足这位小少爷的心情,偶尔唐劫也会暗中放卫天冲走出迷宫,卫天冲不知道是唐劫放水,只以为是自己厉害,便兴奋的大呼大叫,全不知自己的心情已被控制在唐劫手中,要他欢喜便欢喜,要他沮丧便沮丧。
当一个人的心情被另一个人控制时,往往就代表着这个人已经为其所掌控,小少爷对唐劫也就越发另眼看待起来,离唐劫也越来越近,这使得侍墨侍梦看唐劫也是越来越不顺眼,原本消失许多的敌意又逐渐复发。
这天卫天冲闲来无事,突发奇想,决定去迎龙山烧烤。
这烧烤一词还是唐劫教他的,有时卫天冲和唐劫说话,唐劫也会给卫天冲讲些故事听,说一些趣事。
现代年轻人经常自助烧烤,也就被唐劫随口讲了出来。
对于在山川野地架着炉子自己烤肉串吃,卫天冲起初并未在意,这次却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有心尝试一番。
他决定把唐劫也叫上。
第二十三章 刺马
迎龙山是苍龙府境内有一座有名的大山,山势连绵,高可戳天,传说中有真龙曾降于此山山巅,故有迎龙之名。
苍龙府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由于迎龙山山势陡峭,山路艰险,卫家一群小子并没有上山顶,而只是在山麓下的小湖畔,傍湖而坐,支起架子,围炉烧烤。
卫天冲这也是第一次自己动手烤肉,起初还不以为意,但看那肉串在火架上翻转,滴出阵阵油渍,香气扑鼻,不由得食yù大动,便亲自上阵烤肉,到也玩出几分乐趣来,只觉得这烧烤确实有些意思。
一群少年在湖边狂吃海喝,只苦了唐劫在旁边辛劳照顾。
好在他们选的地方不错,湖水幽幽,山势绵绵,青山碧水,小亭古道,到也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没事坐在湖畔石前看看风景,到也是一乐,可惜只有唐劫这经历过现代大都市的人才能感受这自然风光的美好,卫天冲等人却是完全无感了。
他们到这里来,说白了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偷喝酒的,为此卫天冲可是特意偷偷从厨房里偷了一整坛好酒出来。
卫家太太管教甚严,孩子未成年,是绝对不许喝酒的。
卫天冲对酒到未必有兴趣,但他到底是孩子,凡是没经历过的总想尝试一番。
喝了一口酒,只觉得这酒味辛辣无比,一点都不好喝,但看着周围一群小子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喝不了酒,干脆就效仿江湖豪杰,对酒当空,大喊一声:“好酒!喝!”
于是,一群小子也跟着一起开始狂灌起来。
这里面有能喝的,也有不能喝的,但不管能不能,这刻全是开怀畅饮。
说畅饮是假的,强饮是真的,一群小子为逞英雄,不知节制,很快就灌得自己东倒西歪。
渐渐地,天sè昏暗下来,眼看夜sè将至,唐劫提议回府。
卫天冲却是玩兴正浓,丝毫没有回府的意思,说要继续留着赏月,龙湖月景在苍龙府也算一绝。
或许是喝得高了,侍墨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大声喊道:“少爷,这龙山赏月,需得登高看才有滋味,不如我们一起上山如何?”
文清皱了下眉头,说:“天sè已晚,山路难行,上了山再下来,怕就要耽误时辰了,我看还是下次吧。”
白天光顾着吃喝了,没想到登山这一岔,现在要上去,来来回回折腾时间必长,回去的晚了,太太是肯定要骂的。
卫天冲也有些醉意了,晃着脑袋道:“那就骑马登山好了,少爷我今个儿要纵马扬鞭,马踏龙山!”
“好!”一群小子纷纷拍掌欢迎。
卫府少爷出行,那自然是要有马的,只不过马只有一匹,是少爷本人骑,其他人只能在后面步行跟着。
这匹枣红马是卫天冲十岁时卫老爷送他的礼物,有意让他借此机会锻炼身子骨的。卫天冲曾立志要当将军,因此马术也是练过的,只不过年纪太小,大部分时间还是圈着,骑人的时间多过骑马,只在上街溜达的时候才会拿出来遛遛。
枣红马由静心园的小厮牧晨负责,现在就在一旁放养着吃草。
“骑马登山太危险了!”唐劫忙道。
迎龙山有盘山马道,但那时节的道路可没有护栏,即便是现代的山路,也不是处处有护栏的。
现在天sè虽还有些蒙蒙亮,但很快就会全暗下来,万一山路上稍有不留神,来个马失前蹄,这卫家小少爷可就没了。
被他这么一说,一群小子也惊醒过来,想起这事太危险,正要劝阻,只见卫天冲已一把将唐劫推开:“少废话,把马牵来,再罗嗦就抽你!”
他平rì里被家人约束,行事没那么肆无忌惮,现在老娘不在,那就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狂放的一面尽显无遗。
小厮们是了解卫天冲的,知道他这么说,那就是要当真了,一时竟不敢劝阻,唐劫看向四周,竟是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就连那文清都缄口不言。
侍墨侍梦更是冷笑着看唐劫。
其实这时候要大家一起劝卫天冲,没准也就成了,但侍墨侍梦不发话,其他人更不会出头。
这两人对唐劫都戒备极重,现在巴不得他多多顶撞卫天冲,哪里会帮他,再加上酒劲上脑,后果更不会考虑。
侍墨直接yīn阳怪气道:“小少爷要登山,你竟然敢拦阻,真真是找抽!”
唐劫心中也火了。
一群分不清问题轻重的小屁孩,真要让卫天冲出个三长两短,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跑掉!
他们自寻死路,唐劫却不愿意陪绑,这刻拦在卫天冲身前,只是冷冷道:“小少爷,这里不是你可以任xìng妄为的自家花园。迎龙山山高坡险,现在天sè已暗,少爷又喝了酒,还是……”
“啪!”唐劫脸上已挨了重重一个耳刮子。
卫天冲一巴掌打在唐劫脸上,暴喝起来:“放肆!少爷我做事,什么时候由得你来管了?”
唐劫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却是依旧挡在卫天冲身前:“少爷不顺心,想打想骂都行,但只要小的还在这里,就无论如何不能让少爷上山。如果少爷不愿意,可以回去后禀报太太,把小的赶出府去,但是现在,小的就是不能让少爷上山!”
“你!”卫天冲被他气得全身发抖,跺着脚喊:“你是我的人,你敢不听我的!”
眼看唐劫依然死死挡住他,他气得大叫:“我就不信,我今天还非要上山不可,你们把他拉开!”
一群小子已纷纷冲上前,揪住唐劫就往旁边扯,侍墨侍梦更是抓着机会对准唐劫就是几拳。
他们这次出头偷喝酒,护院和老妈子都没在,真正懂事的竟是一个没有,因此也没谁敢于去承担小少爷的愤怒!
眼看卫天冲翻身上马,就要往山道跑去,唐劫也急了,双臂一震,以他现在的力量,对付这群小子简直再轻松不过,一下将所有人震开。
唐劫已顺手从烤架上抽出一根长长的铁签子,朝着卫天冲跑去。
卫天冲此时刚刚上马,眼看唐劫跑过来,哼了一声,却是不理会,两腿一夹马腹已向前方冲去。
在他想来,唐劫能做的也不过是挡在马前不让自己过去,自己只要速度快一些,就能甩掉这个讨厌的家伙。
但就在马儿扬蹄的同时,唐劫已飞身冲上,手中铁签猛地一挥,已狠狠扎进那枣红马的左眼中。
这一击力量绝大,将整根铁签子都捅进了马脑袋里。
那马儿希律律长嘶一声,将卫天冲掀至马下,自己也悲鸣着倒于血泊中。
“我的马!”卫天冲不顾疼痛地大喊起来:“你……你杀了我的马!”
他怎么也想不到,唐劫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怎么会这么做?
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怎么能这么做?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一起惊惧地望向唐劫。
身上带着点点血渍,唐劫看了一眼还在抽搐的马儿,转向卫天冲,冷冷道:“小少爷,这山……登不成了。”
卫天冲怔住了。
那一刻,他看唐劫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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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失眠,四点才睡着,起晚了。
第二十四章 鞭策
“打,打,给我狠狠地打!”
静心园里,卫天冲坐在自己的躺椅上,指着被绑在树上的唐劫大叫,他的头上还包着纱布,那是从马上跌下时摔破了头所致,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对唐劫也就越发恼恨。
侍墨冷笑着取出一条浸了水的鞭子,对着唐劫狠狠抽下。只一鞭下去,唐劫的胸前已被撕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啪!啪!”的抽打声在静心园中响起,唐劫身上的伤痕也是越来越多。侍墨恼恨他之前的表现,下手绝不留情,一些鞭子甚至故意打在他脸上,于是整张脸也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然而唐劫却始终不吭一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侍墨。
眼神冰凉,看得侍墨心中也是惊悸。
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被绑在树上,自己有什么好怕的,狰狞着说了一句:“还敢逞强!”
鞭子越发没头没脑的抽了下来。
也不知抽了多少鞭,抽得侍墨自己都没了力气,他把鞭子往侍梦手中一丢:“你来!你累了再换人,敢杀少爷的马,今天非活活抽死他不可!”
痛!
说不完,道不尽的痛!
直让人死去活来的痛!
鞭刑,即便是在古代也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刑罚。
在鞭刑中,人会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在一刻不停的抽打下,最终骨肉分离,凶狠者甚至会被抽成白骨,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凌迟。
卫家的鞭子没这么变态,只是普通的藤条,但是打在身上依旧火辣辣的痛,抽打得多了,依旧会撕扯下血肉。
小孩子不懂事,同样也不懂得分寸。
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鞭子落下来,将唐劫抽的彻底晕过去,随即又醒来,再晕迷,反复数次。
当疼痛到了极致时,就是麻木!
唐劫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已麻木,再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地方。鞭子打在他身上,就象是打在与自己无关的一堆烂肉上。
这让他也不由想到,自己不会被卫天冲活活打死在这里吧?
卫天冲让人绑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抗,因为他相信太太会禀公处理这件事。
但他发现自己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小看了孩子的报复心理,更忽略了他们对后果的不重视!
卫天冲到底才十二岁,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他根本不明白何为节制!
为了不被人打扰,卫天冲甚至还把静心园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也就是说连求救兵都求不到!
小混蛋们都是这鸟样,学习的时候从来各种马虎敷衍,一到要干坏事了,各种思虑周全!
再这样让对方打下去,自己怕要连反抗逃脱的力气都要没了。
一想到这,唐劫心中暗自恼怒,藏象经心法开始在体内运转,吸纳灵气,运行百脉,游走全身。
这也是他敢于让自己被绑着打的底气,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玉门已开,有了修炼资格的人。
之前不用,是因为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但现在看来,这帮小子压根没带脑子,你就是在他们面前直接运用,他们恐怕也不会意识到什么。
这刻随着那灵气在体内运行,灵气所到之处,疼痛竟是大为减轻,在灵气的作用下,一些伤势自动开始修补。
这还不算,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他全身的力量在这刻释放,灵气沿着血脉窜行,竟是向着他的内腑和骨骼侵去。
炼腑!
炼骨!
唐劫几乎要惊呼出来,他竟是在无意中有了新发现!
自从洗脉炼血之后,唐劫一直就怀疑藏象经还有炼腑炼骨的作用,可惜不管他怎么炼,后续的效果一直就没出现。
直到这刻,在小厮们的抽打下,唐劫竟然感应到了灵气洗炼脏腑骨骼的效果,这让他又惊又喜。
原来藏象经真得可以做到的,却必须是在这种情况下吗?
不,不对!
兵主创造藏象经绝不是用来自虐的,一定是自己没有领会其中意义。
这刻他重新回想藏象经口诀,领悟其中含义,脑海中回想起虚慕阳说过的各种话,突然间灵光一闪。
“藏者诸于内,象者形于外,形于外后而加诸于内……以心入神,在志为思;以身合道,藏营舍意……藏营舍意……是了,我明白了!”
唐劫心中幡然醒悟。
这藏象经不仅仅是用来冲门的,它更是用来炼体的啊!
它从一开始就是一门炼体的功法!
通过吸收灵气来炼体魄,形于外而后诸于内,除了指从外界吸收灵气外,也指了先体表而后法术。
所谓藏营舍意,藏就是指五脏,经营五脏,就是先经营体内最关键的部位。
舍意有多种解释,但在这里,必然指的是先不进行对术法的修炼,暂时以表为主。
这是一门由表入里,先体后法的功法!
这与现在流行的仙家修仙宗旨是背道而驰的。
现在的仙家们,大多是先修法术,待到灵气满溢,进入脱凡境后,再以灵气洗炼凡躯。这时的修仙者在经历了灵台境的学徒阶段后,身体上已经很大程度的适应了灵气,因此炼体的安全xìng更高,效率也比较高。
但兵主显非常人,或者说他更重视综合实力的提升,对于安全xìng于舒适xìng这种东西,估计是完全不考虑的。
也就是说,修炼藏象经其实不应该拘泥于十二手势,十二势不过是运转灵气的辅助,当完全掌握后,在任何情况下其实都可以修炼,尤其是在大体力劳动中修炼,效果更佳!
甚至于虚慕阳所说的过度修炼会伤及经脉,对藏象经也未必适用!
如果不是现在被卫天冲鞭打,唐劫还真不会发现这点。
这刻心中又惊又喜,全力运转藏象经,灵气在体内肆意游走,不停地窜行在身心各处,并总有部分永远留在唐劫的身体里,悄然改变着他的体质,一些伤势更是迅速回复。
不过这也给唐劫带来了更大的痛苦……麻木消失,痛苦也就如cháo水般席卷而来,重新占据唐劫的身心,更长成的新肉更是尚未发挥作用就被重新撕裂开来。
唐劫咬着牙忍着,开始有意识地让灵气集中于自己的皮肤,改变皮肤的抵抗能力。于是渐渐地,小厮们发现自己的鞭子抽下去的效果好象小了,有时候几鞭子也没能抽破对方的皮肤。
不过他们不知道这是唐劫运转灵气护体的结果,只以为自己打得时间长了,累了,力气小了。
反到是唐劫越来越兴奋,他发现在这种鞭打中,灵气入体的效果特别好,藏象经本身就是可以通过皮肤吸收灵气的,在全身开裂的情况下,竟然连吸收效果也增强起来,虽依然比不上玉门的效果,但在炼体方面却是效果极佳。
只是这一些时间的鞭打,唐劫感觉比自己以往修炼几个月的效果还好,这让唐劫对鞭打反而有些期待起来了。
用力!
用力抽我吧!
唐劫在心中呐喊,随即又暗笑自己太贱。
这还真是鞭策啊!
当然,表面上唐劫还是奄奄一息。
眼看着都打了大半个时辰,小厮们也都有些怕了。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鞭打是可以把人打死的。
文清走过去对卫天冲道:“少爷,可以了吧,再打,人就真得要死了。”
卫天冲从没杀过人,还没暴戾到那种视人命如土鸡的地步,听到文清这么说,心中也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过火了,连忙道:“看看他还活着吗?”
一名小厮上去探了下鼻息,回答:“还活着。”
卫天冲立刻松了口气。
人活着,他就不怕了。
既然不怕,胆气便又上来。
一想到唐劫竟敢杀自己的马,还有那冰冷的竟然自己都胆颤的眼神,卫天冲心中又有些恼怒,叫道:“别放他下来,就绑在树上!”
说着自己回屋睡觉了,折腾到现在,他也有些累了。
听到这话,唐劫心中也自苦笑,这孩子做事是真不知轻重啊。
你知不知道,不用鞭打,就这么把人绑树上绑一夜,也是会绑死人的?
可惜他没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来证实卫天冲的错误,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小子是不会懂这个道理了。
小厮们没有卫天冲的命令,自然也不敢放唐劫离开。
唐劫也不着急,干脆就继续运转灵气滋养五脏。
其实他现在用灵气调理皮外伤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考虑到卫府中人,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
如他所料,这滋养五脏的效果却是没有滋养筋骨皮肤的效果好,想来就是身体情况不同所致。
要想滋养五脏,需要消耗的就是体力,大量的体力劳动,而要想炼出一身铜皮铁骨,恐怕就得需要大量的挨打。
唉,自己总不能以后专门找人揍自己吧?
不,是战斗!
唐劫突然醒悟了。
九黎兵主,世之大能,以战称雄,其功法自然是为战斗而准备的。
想到这,唐劫已是彻底大悟,可惜不能大笑三声。
要了解一个人的功法,其实就应当先了解这个人!
真笨,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
还好,还来得及,以后再要学习前人功法,定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才是,惟如此,才能真正掌握其功法jīng髓。
一夜运功,唐劫内里的伤势竟已是好得七七八八,只是表皮伤依旧恐怖,再加上满身的鲜血,碎肉,看起来恐怖之极。
待到天刚明时,唐劫也困了,便这样睡去。
没过多久,丫鬟胭脂捧着早茶往静心园里送,正看到被绑在树上血肉模糊的唐劫,吓得连盘子都摔了。
此时,卫郑书凤已然起来,正在用自己的银耳莲子粥,就听到胭脂匆匆忙忙跑进来。
“太太,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卫郑书凤出身大家,凡事都讲个体统,最不喜欢下人大呼小叫,没规没矩的样子。
“唐劫……唐劫……他被少爷绑在树上,打得血肉模糊,不chéng rén形,怕是死了!”
“什么?”卫郑书凤一下站了起来,那一碗上好的银耳莲子粥被打翻在地。
第二十五章 坠落
“这是谁干的?”
看着被绑在树上的唐劫,太太怒吼道。
旁边一群小的颤颤惊惊不敢接口。
其实这话是白问,除了卫天冲,还有谁有这胆子?
太太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喊道:“文清,还不把人给我放下来,侍梦,去把冲儿给我叫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侍墨,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侍墨颤颤惊惊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自然不会说唐劫的好话,只说唐劫阻挠卫天冲游兴,竟然把小少爷的马给杀了,小少爷一怒之下,鞭打出气。
只是卫郑书凤是何等jīng明的人物,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
唐劫来府里的rì子也不算短,她对唐劫也有些了解,知道唐劫生xìng稳重,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干出这种事的人,这刻听侍墨言语不实,一巴掌打在侍墨脸上:“混帐东西,连我都敢欺瞒,陈彦,陈新,把这些小子给我分开,一个个盘问!”
陈彦陈新是静心园的护院,是兄弟二人。
她虽不是审讯专家,这分开盘问却是颇合审讯之道。
一帮半大小子哪见过这种世面,只随便问了几句就全招了。
卫郑书凤一听说自己儿子以游玩为名跑出去喝酒,竟然还要晚上骑马登山,气得全身都打起了摆子。
正好这时候卫天冲过来。
这时候他酒也醒了,气也消了,看着躺在地上的生死不知的唐劫和自家老娘,也不敢再嚣张,乖乖走到母亲身边喊了声:“娘……”
他话未说完,卫郑书凤已是啪的一大巴掌打在儿子脸上。
卫天冲被这一巴掌打得呆了,卫郑书凤已指着儿子骂道:“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喝酒骑马登龙山,还鞭打唐劫险些闹出人命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越想越火大,抽起鞭子对着卫天冲就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
卫天冲哪吃过这种苦头,被打得嗷嗷叫唤,一边乱跑一边还喊:“是那小子杀了我的马,我的马!我打他怎么了,我是少爷!”
“我是你娘!”太太的鞭子越发凶狠的打了下去。
不过到底是自己儿子,眼看一连几下打在卫天冲脸上,打得他鼻青脸肿,其中一下还见了血,心中又有些不舍,这鞭子便轻了许多。
只是一想到儿子这么不懂事,自己也是气苦,全身都打着哆嗦。
小少爷看他妈不打他了,胆子又壮了起来,嘴里还死犟着:“我骑马登山怎么了,我马术已经很好了,根本不会有事,再说了,就算他要拦我,杀我马干什么。他是我的仆役,竟然敢杀我的马,我凭什么不能处罚他?”
“还不知错?”卫郑书凤指着儿子骂道:“这迎龙山山高坡险,就凭你那两下子,还想骑马登山,你是在找死!你让下人们拦阻唐劫,他又不能打你,他不杀马能有什么办法?还有你们这群混帐小子,让你们伺候少爷,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少爷犯错你们不拦着,竟然还逼得唐劫杀马,一群混帐,混帐,全部都给我赶出府去!”
听到这话,文清侍墨等人吓得面如土sè。
一群小子全跪在地上,颤颤惊惊地求饶,好在卫郑书凤那贴身的老妈子说了句:“太太,真要把人都赶走了,也没什么人伺候少爷了。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下人,有什么事……的确不太好拦。那唐劫到是个胆大的,竟然连少爷的马都敢杀,也难怪少爷发火。”
“你也帮他们说话。”太太瞪了老妈子一眼。
那老妈子是卫天冲的rǔ母,在府里地位较高,到是不怎么怕太太,陪着笑说:“我只是觉得吧,就算你把人都赶走,再换一批人来,也还是那样。”
卫郑书凤想想也对,不过再想想依然有气,狠狠瞪着这群小子,哼声道:“既如此,就先留着他们,等老爷回来了再决定怎么处治他们!”
反到是小少爷叫了起来:“凭什么啊!侍墨他们是我的人,谁都不许动。没有那唐劫,我昨天也不会出事!”
“还不服气?好,既然你说你不会出事,我就看你出不出事。来人,给我牵匹马来,让他骑马上龙山!现在是白天,你酒也醒了,路也看得清了,我看你能不能骑着马一路上山!”
“好!”卫天冲一挺脖子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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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没去做过,你就不知道它有多难!
当卫天冲骑着马来到迎龙山山脚下,看着那陡峭山路,高耸入云的山峰,心中突然颤了一下。
晚上的时候看不清楚,这刻再看,才发现这路还真是不好走,怎么之前就没注意到呢?
“怎么,怕了?”旁边卫郑书凤冷眼看着儿子问。
年轻人是受不得激的。
卫天冲一扬脖子:“谁说的,我就是先看看路……你们看我的!”
说着他已策马扬鞭,对着那山路冲去。
刚上山还好,山坡陡得没那么厉害,距离地面也近。
但是越往上走,山路就越是崎岖,道路也越是不平,到处是石子,一不小心,马儿的身体就会歪一下。
待到走了三分之一的山路,山风渐大,不断呼啸着吹来,眼看着距离登顶依然遥远,卫天冲的心也是渐渐开始打鼓。
这时候他已不敢再往前冲,只是策着马匹一步一步的前进,虽说是慢了点,总比上不了峰要好。
只要能上山峰,就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卫天冲如此给自己打气。
可惜事实并不总如想象般美好,迎龙山也不是卫家的仆役,不需要给小少爷面子。
眼看着半山都没到,前方竟有一条山道直接出现在卫天冲眼前。
这山道并不算太窄,至少有两丈宽,只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无遮无掩,却比环山道要吓人多了。
卫天冲心中惊悸,想要回头却又不甘心,只能策着马儿继续前进。
走在那无遮掩的山道上,一阵山风吹过,人和马便一起摇晃起来。
偶尔向下看了一眼,只觉得深不可见底,卫天冲眼前就是一阵晕眩。
“稳住!”卫天冲喊道。
他虽然害怕,xìng子里却自有一股倔强,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退缩,马匹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走在山道上,仿佛行走在钢丝上一般。
就在这时,那马儿突然又踏到一颗石子,身体猛然歪了歪,卫天冲连忙收缰想要稳住马儿。
只是这一收用力过猛,那马儿猛地扬蹄立了起来,卫天冲一下没能控制好自己,竟是生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下,竟是一直滚出崖壁外。
本来他可以止住自己,但心中惊惧下,全身无力,一把没能抓住,竟是直接从山路上摔了下去,向着下方深渊笔直坠落。
“不!”卫天冲发出惊恐至极的凄厉惨叫。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道灵光突然出现,卷住卫天冲,竟然止住了他下跌之势。
卫天冲惊愕抬头看去,只见一名白须老者正虚立空中,手中一道灵线缠住自己,随手一拉,已将他拉至身边,随后那老者嘿嘿笑了一声,带着卫天冲向着山下飞去,看慢实快,眨眼间便从空中落回地面,来到卫郑书凤的身前。
那老者对着卫郑书凤拱了拱手,说了句:“幸不辱命!”
“娘!”卫天冲看着母亲,直到现在,他腿肚子还在发抖,突然觉得两腿间**的,低头看去,原来自己刚才竟是失禁了。
旁边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卫郑书凤已冷哼道:“大白天骑马,连半山都过不了,现在还觉得自己马术很好吗?”
卫天冲再说不出话来。
“没出息的东西,还不谢过吕师救你?”
卫天冲正要拜谢,那白须老者已摆手道:“罢了,不是我救了你,是唐劫救了你……莫再生事了,小少爷!”
———————————
醒来的时候,唐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这床极柔软,被面也是缎子制的,屋里还燃着檀香,看环境竟是颇为雅致,显然不是下人住的房间。
唐劫心中一惊,想要坐起却发现坐不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包得如粽子一般。
正好这时一名丫鬟端着脸盆从外面进来,看到唐劫笑道:“你醒啦。”
这丫鬟唐劫却是认识的,叫侍月,是太太身边的婢女。
“原来是侍月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唐劫看侍月笑意盈盈,心里多少已有了数,不过依然假装糊涂。
侍月已走过来,用一块毛巾湿了水,给唐劫擦脸:“这里是栖香居,是府里专门留了招待贵客用的,别担心,是太太吩咐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有福啦!”
说着,侍月已将他“昏迷”后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太太说了,你做得对,做得好,这次的事是少爷不象话,太太已狠狠责罚了他,三个月不许他出门。那侍墨侍梦本来也说要赶出府的,还是rǔ娘说情,这才作罢。”
侍墨侍梦虽然是仆役,却不是没来历的,正如同他是大管事介绍来的一样,侍墨侍梦也和府中一些管事外亲交好,其中侍墨就是那rǔ母一个亲戚的孩子,要不是这样,那rǔ母当初也不能这样为他们说话。
由于少爷们是吃rǔ娘的nǎi长的,有所谓的哺rǔ之恩,因此rǔ娘在古之大家族中,地位一般都比较高,历史上最有名的rǔ母莫过于天启皇帝朱由校的rǔ母客氏,可谓是权倾一时。
明白了这一切,唐劫也不在意。
虽然因为rǔ娘说情,太太没把他们赶出府,不过在经历了这件事后,侍墨侍梦他们在太太心目中的形象大跌,估计以后要扳回来是难了。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果然侍月已说道:“尽管这样,太太还是打算把侍墨调离少爷身边。”
“那谁来接替侍墨?”
“这不是还在商量呢吗?大管事推荐你,说你成熟稳重,不过二管事三管事他们都另有推荐,说什么你现在伤势一时间好不起来,不适合等待,哼,反正就是想推自己人呗。老爷太太也在为此事商量。太太到是比较中意你的,不过老爷还有些顾忌……”
侍月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凑到唐劫耳边道:“你之前杀的那马,吕仙师去看过了,说什么这一刺凶狠果决,一击致命,如此jīng准狠辣的手法不象是普通少年能有的,再加上你来历终归有些不明,所以老爷就有些顾忌。”
长期以来的收买终于起了作用,无论是胭脂还是侍月,如今对唐劫都有好感,正因此,胭脂才会一看到唐劫这样就去给太太报讯,而侍月则提醒唐劫老爷的想法。
“多谢侍月姐姐,我明白了。”
“你就不急?”侍月看唐劫脸上风波不起的样子,感到很好奇。
唐劫笑笑:“rì久见人心,有些事,急也没用。”
侍月已笑道:“你到是好xìng子,喏,这可是太太特意从吕仙师那里为你讨来的灵药,你服了它,伤势应该会好得快些了。”
说着已拿出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送到唐劫口中。
这药丸入口即化,唐劫只觉得一股灵气随之进入体内,全身暖洋洋的竟是说不出的舒服,顺着他身体进入,游走四脉八络,效果却是比他用藏象经吸收要高多了。
唐劫眼神一亮:“好药!”
“那是,这可是仙家灵药呢,吕仙师平时都舍不得用,刚才还吩咐我,等你伤好了,就要把剩下的拿回去呢。”
本来唐劫的伤只要他愿意,很快就能复合。
现在听到侍月的说话,突然觉得自己就这样在床上多躺几天也不错。
第二十六章 不当秘书
一直休养了十天左右,唐劫终于“康复”,那瓶灵药也被彻底耗尽——贪墨这种事,本来就是从小往大走,唐劫对铁丝架子这类不值钱物件贪的厌烦了,很高兴自己贪墨的层次能更上台阶。
这边太太得到唐劫康复的消息,就让侍月带唐劫来见自己。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见唐劫的不仅有太太,也包括那位卫家家主卫丹柏,以及那位在卫天冲坠崖的时候救他上来的灵师吕辰阳。
卫丹柏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死板严肃,不好相处的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有的只是严肃,沉默与一本正经,极适合做成大幅画像挂在城门楼上。
“唐劫见过老爷,太太,吕仙师!”这刻进了屋,唐劫先给三位见礼。
“坐吧。”卫郑书凤面带微笑地对唐劫道,她对唐劫有好感,因此说话也最和善。
“老爷太太在,小的不敢坐。”
“你新伤初愈,就不用客气了。”太太说着,已让下人给唐劫搬了张凳子,唐劫这才坐下。
看唐劫坐下,太太才说道:“上次的事,委屈你了,你做得很好,却是冲儿不懂事,这次叫你来,就是要论功行赏。”
说着胭脂已托出一个盘子,里面放着明晃晃十个银元宝。
唐劫知道这一个银元宝就是十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的赏赐,到也当真不轻了。
唐劫想要客气几句,那边卫丹柏已说道:“赏你的,就不要推辞了。卫府的规矩,有功就该赏,有过就要罚,这是你应得的。”
喂,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说得好象全世界就你们家才懂吧?
唐劫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叹气。
他知道这是卫丹柏想把事情划分清楚,显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牵扯什么,更不愿欠唐劫人情。他要是不收,只怕会让卫丹柏以为他想要更多,反而不好,便只好收下。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一百两银子,自己就可以为二老买些上好的药物调理身体了。
这时太太才继续道:“情况我已经查清了,出去喝酒是侍墨的主意,夜晚上山也是侍墨提议,就连鞭打你也是侍墨撺掇的。这个小混蛋,不督促小少爷好好念书,反到是每rì里兴风作浪,也实在不象话,看在rǔ娘的面子上,我不逐他出府,但是少爷身边他是不能呆了。”
说到这,太太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后继续道:“既然侍墨不在,总是要找个人接替他的,我打算由你来替侍墨。”
唐劫偷眼看了一眼卫丹柏,只见他眉头微皱,似是不太喜欢这个决定,知道这事只怕还是太太自己的决定。
卫郑书凤是一个相当强势而jīng明的女人,在府内受老太爷老太太喜爱,在府外也颇有威望。她原本就出身世家,郑家现在虽没有卫家那么显赫,却也是个老牌家族。卫郑书凤知书懂礼,嫁进卫家后更是持家有道,使得卫家越发兴旺。
这一点只要看她轻易就可指挥家中灵师就能明白,这些灵师的生活待遇都是由卫郑书凤直接负责,她这个主内的当家人其实在无形中掌握着家族最重要的力量。那些灵师听她的话,只怕比听卫丹柏还多些。
这也难怪,说到做人,卫郑书凤的确比卫丹柏强得多。
唐劫自问如果非要自己在老爷和太太之间做个选择的话,他也是更情愿为太太服务的。
但这刻卫郑书凤说了这话后,唐劫想了想,回答说:“多谢太太好意,不过小的暂时恐怕还不适合接替侍墨,还请太太三思。”
卫郑书凤没想到他会拒绝,就连卫丹柏吕灵师还有那一旁秦管家胭脂等人也都小吃一惊,一起看向唐劫。
“你不愿意?”卫郑书凤问。
唐劫忙回答:“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杀了少爷的马,少爷心中只怕对我还有些怨气,恐怕难以尽到伴读之责。少爷读书是大事,如果因为这种事耽误了少爷的学业,小的难辞其疚。有些事,如果做不好,那便不要去做。”
卫丹柏夫妻明显怔住。
“有些事,做不好便不要去做……”卫郑书凤细细咀嚼着唐劫说的这话:“说得好!”
她突然轻笑出声,看向自己丈夫:“老爷,你现在还认为我看错人了吗?”
卫丹柏没回答,反到是那吕师笑着接口:“太太的眼光向来是很厉害的,这个小子不是心思深沉,而是心智早熟,且有所为有所不为,知进退,懂取舍,甚好,甚好!”
有吕灵师圆场,卫丹柏这才说:“不过他说得也对,冲儿不懂事,在这件事上只怕对唐劫还有些芥蒂,目前的情况暂时不宜由他伴读。侍墨虽然有错,但他服侍冲儿也算尽心,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就你诸多顾忌!”卫郑书凤白了丈夫一眼:“既然这样,那就再给侍墨一次机会,不过他要是再敢犯错,绝不轻饶。”
然后转向唐劫:“你新伤初愈,身子骨还没好结实,先回家休息一天再来吧。”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送唐劫出府的时候,秦管事再忍不住抱怨起来:“哎呀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少爷的伴读,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却就这样放弃了,真是……”
唐劫笑笑:“我这不是怕耽误了少爷的学业吗?”
“你少给我来这套。”秦管事哼了一声:“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对于秦管事,唐劫还是信任的。
这刻想了想,唐劫回答:“我不做伴读,的确还有一些其他不太能启口的原因。您老知道,陪少爷读书历来是最最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若督促,那少爷会烦你。你若不引导,太太会不喜欢你。”
秦管事听的连连点头,伴读这位置虽人人眼红,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要想两边都满意,也不知要费多少心思。
唐劫自问自己还是能做到的,但需要费的时间jīng力太多。
他现在每天钻研阵道,颇有收获,实无必要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伴读。
唐劫已继续道:“再过些rì子,就是少爷考核的时候了,以少爷现在的情况看,秦叔叔,您觉得他能行吗?”
秦管事想了想,叹息一声:“他啊,能把一篇文章完整写出来,就已是祖上积德喽!”
“所以说啊,如果我现在去做伴读,那到时候岂不就成了替侍墨受累?”
秦管事大笑起来:“我就说你一定是有鬼心眼的!说得没错,现在去伴读,的确不是好时机。不过你要想去洗月学院,伴读就总是要做的。”
“那也未必。”唐劫却是悠悠回答:“好象哪里的家族也没有规定必须是贴身仆人才能成为仆学吧?”
这做贴身仆人就好比给领导当秘书。
当秘书是容易升官,但谁说只有当秘书才能升官的?
在园艺上已经做出一片天地的唐劫,就好比是有政绩的实权干部,升迁路已然在望,何必非死死往那秘书的位置上钻?
真去了那位置,又没做出点成绩的话,反而抹杀了以往的贡献。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唐劫才对伴读一点兴趣都没有。
秦管事楞了楞:“这到也是,不过贴身仆人终归是与少爷走得近些,而少爷的意思又直接关系到你们的未来,能接近总是接近的好。”
唐劫意味深长地回答:“在仆学的事上,小少爷的意向的确很重要,但真正有决定权的却不是小少爷,而是太太!只要太太支持,那就算你是个刷马桶的,也能成仆学!所以我并不担心争不争得过的问题,有时候,不争就是最好的争!”
秦管事完全没想到唐劫说出这番话,听得目瞪口呆。
或许是因为做小少爷仆学的关系,长期以来,许多人都把吸引小少爷的关注当成头等大事,却忽略了背后的东西。
但是唐劫不会。
在官场混过的人,都很清楚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你得看清楚谁才是那真正拿主意的!
只有跟对真正的掌权者,人生才有前途。
可惜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许多人却看不明白。
在少爷入学这件事上,小少爷的意向是很重要,但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太太,甚至于卫丹柏都要听自家老婆的意见!
失去了太太的信任,侍墨就算留在伴读的位置也只是个摆设!
现在她能容忍侍墨,那是因为卫天冲现在还在卫家,有她管着,侍墨他搞不出什么大花样,也就卖府中老人一个面子。
将来上了京,天高皇帝远,许多事就得独自面对,太太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把儿子交给一个自己不放心的仆役的,在这种大事上,谁的面子都没用!
因此失去太太的信任,侍墨其实就已基本失去了仆学资格。
只可惜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这点,还在苦争伴读的位置,想要通过巴结少爷来保住希望,却不知那只会让太太更加讨厌。
在这个问题上,别说是那些小子,就连秦管事也没有意识到,直到这刻被唐劫提醒才恍然大悟,看唐劫的眼神也又有不同。
秦远摇头叹气:“终究还是小看你了。”
唐劫已俯身回答:“不管唐劫将来如何,都不会忘记二老与秦管事提携之恩!”
心机深沉不代表就一定是狠辣无情。
唐劫虽欺骗和利用了吴家二老和秦管事,但对于二老和秦管事对他的照顾,他却是真正感激的,因此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字字真诚,秦管事听了也大感欣然。
接下来的rì子,生活又回到了正常轨道上。
唐劫每天依旧在花园做着自己的工作,顺便修炼阵道。
一段时间下来,他的阵道水平大涨,不过主要还是体现在迷阵幻阵方面。不过由于他灵眼未开,布阵时灵气不足,因此唐劫在阵纹的衔接上狠下功夫,渐渐地到也有了些自己的独特风格,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未来的具体方向。
除此之外,唐劫多出了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晨跑。
从卫府一直跑到迎龙山,寻找一块无人之地,做举重深蹲等训练,同时体内藏象经心法运转,吐纳灵气,待到心法修完,再回到卫府开始一天的工作。
偶尔有看到别的仆人在进行一些重体力的劳动,他也会主动上去帮忙,借帮别人之机,继续修炼自己的藏象经,还获得了不少下人的赞誉,这使他在卫府的人缘越来越好。
一天天下来,唐劫的身体长高了,人也变得强壮有力,身上有了肌肉,这些肌肉并不象那些健美先生那样夸张惊人,只给人一种阳光健康的形象。
小少爷有事没事也常会过来看看他的工作,但通常只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就走,并不说什么。
这使得两人的关系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状态,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至于侍墨侍梦,在刺马一事后也明显老实了许多,再不敢闹什么事出来,静心园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期。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刺马一事之后,唐劫多了一个外号,叫“刺马的唐劫”。
这是继他初入卫府后,继“那个拿了三贯月钱的唐劫”之后的第二个叫法。
老实说唐劫很不喜欢,因为这等于每天在提醒卫天冲,唐劫杀了他的马,会让他不舒服。
唐劫知道这是侍墨他们的算计,但在这件事上,他也没办法。
不,也不是没办法。
既然洗不掉自己的问题,那就期待对方更糟糕些吧。
卫天冲的考核很快迎来。
考试的结果是他不出预料的被教席批了八个大字:“不学无术,贻笑大方!”
当太太看着这评价,再看着卫天冲那写得那横七竖八狗屁不通地文章时,除了揍儿子一顿,对侍墨的观感也是低到无法再低,可怜侍墨自己却不知道,依旧每rì里拼命讨好少爷。
rì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转眼已是一年多过去。
今天唐劫依旧在自己的花圃中伺候着那些花草,如今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已熟悉,信手拈来,妙趣自生。
就在这时,唐劫看到远处出现了侍月。
“侍月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到静心园来?”唐劫笑问。
侍月却是面sè凝重,直来到唐劫身边,对着他身旁耳语几句。
“你说什么?”唐劫脸sè陡然一变。
第二十七章 新对手
姬子骞站在堂下,对着卫郑书凤躬声一礼:“子骞见过舅妈!”
卫郑书凤坐在上首打量着姬子骞,看这少年眉清目秀,知书懂礼,到也满意,柔声问:“多大了?”
“十三岁,和冲儿同年,比冲儿大两个月,嫂子怎么就忘了呢?”接话的是坐在卫郑书凤旁边的一位妇人,也是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但比起卫郑书凤却又差了些。
她叫卫兰心,是卫丹柏嫁出去的一个妹妹。
卫郑书凤一拍额头:“哎呀,这年纪大了啊,记xìng也就不好了。子骞也有好久没到我们家来了吧?”
“两年零四个月。”姬子骞回答。
“呦,rì子记得还真清楚呢。”太太笑道。
“能进卫家是子骞一直向往的事,只是住的远,来往不便,但偶尔来一次,自然就记住了。”
“还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卫兰心:“我看这孩子不错。”
“你也觉得不错,那这事就是有门了?”卫兰心眉开眼笑道。
卫郑书凤到是不急,只是悠悠道:“不过子骞好歹也是你们姬家的孩子,给我们冲儿做仆学,会不会太委屈了他?”
“不会不会!”卫兰心已是挥着手道:“子骞能入卫家,那是他的福份,求都求不来呢。我们也不求别的,但凡所需都由我家自己出,只要一个名额就行。”
“那怎么成。”听到这话,太太并未高兴,反而皱了下眉头道:“既是仆学,费用自然一应都是卫家来出,哪有再要你家出的道理。”
姬子骞连忙说:“若能蒙舅妈提携进入学院,子骞感恩戴德,必粉身以报。”
“这话说得就重了。”太太笑道:“都是自家人,哪来什么粉身以报的事。坐吧坐吧,别那么多礼了,过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老太爷,这种事啊,总还得他老人家点头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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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太太已经答应了?”站在花圃中,唐劫沉声问道。
“当时我没在,这事是听胭脂告诉我的,所以具体不太清楚,就知道没有直接答应,只是推给了老太爷,不过看样子是要成的。”侍月小声说。
“这就奇怪了。”唐劫不解:“这事不是太太直接能定的吗?为什么又推给了老太爷?”
“我哪儿知道啊。”
唐劫想了半天找不出原因,只能自语道:“我看这里面有点问题。”
“你还想什么问题啊?我说名额都快被人抢走了你就不着急?”侍月看他镇定的样子大感好奇。
唐劫淡然回答:“要要急,也该是侍墨侍梦他们先着急才对,两个名额突然只剩下一个,对他们的冲击想来应该是很大吧?”
侍月捂嘴笑了起来:“侍墨这段时间很老实,可能还觉得自己有很大希望,现在要知道这消息,怕是得哭了。不过不管怎样,只剩一个名额,你和侍梦的希望也都变小了,你可要小心些!”
“我知道,对了,还没多谢你告诉我这事。”唐劫已取出一些钱放在侍月手心。
没想到侍月小手一收,却是瞪了他一眼:“你当人人和胭脂一样,冲着钱才帮你的吗?呆瓜!”
说着小脸一红,已是转身离开。
唐劫看着侍月背影,也不由楞了楞,随即摇头苦笑起来。
只是下一刻,他的脸上已布满yīn云。
他喃喃自语:“姬子骞……”
关于姬家他到是听说过的。
姬家是灵州永康城的一个家族,在永康一带到也算得上是根深蒂固的老牌家族,论历史比卫家要悠久,主营绸缎买卖。
但是最近十几年,姬家的绸缎生意每况愈下,已开始逐渐败落下来。
永康在灵州本来就地位不显,再加上姬家逐渐败落,因此要想获得学院名额也是极难。
在这种情况下,姬卫兰心以仆学身份为自己儿子求一个机会,也便可以理解了。
然而他的到来,却成了所有有希望成为仆学的仆役们的噩耗!
更重要的是,今天能来一个姬子骞突然抢走名额,明天会不会又来一个李子骞张子骞?
仆学的名额一共只有两个,只要再来一个,唐劫就彻底没戏!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有深山有远亲。
卫家家大业大,那沾亲带故的一抓就是一片,要说过些rì子再冒出一个甚至多个求仆学名额的,那是半点都不稀奇。
一想到这,唐劫就感到头大如斗。
他为了进洗月学院,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难道最终也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抵不过家有后台的吗?
一想到姬家与卫家的关系,唐劫心中也油然升起一丝无力感。
不!
唐劫眼前突然一亮。
太太还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既然她把事情推给了老太爷,那就说明太太其实并不欢迎这件事,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姬家的事显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顺利。
那么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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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做好事后,唐劫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先去见了一趟秦大管事。
说了好长时间话后,再掐着时间去了太太的怡畅园。
这时候正是太太午睡的时候,胭脂没有事做,就在屋外候着,远远就看到唐劫走过来,给了自己一个眼sè。
胭脂心中暗笑,走过去说:“哎呦,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唐劫回答:“新的花艺小少爷看倦了,要我再弄些新花样出来。可是姐姐知道,弟弟哪来这么多花样?这不是正愁着没办法,就想到姐姐擅刺绣,所以就厚着脸过来向胭脂姐姐讨幅绣面做底子。”
胭脂对着唐劫打了一下:“女儿家的刺绣也是你能要的?这要传出去,我胭脂还怎么做人?指不准还以为我和你私……”
她脸一红,却是没再说下去,唐劫已陪笑道:“是,是我唐突了,到是没想到这层,既然这样就算了吧。”
说是要走,唐劫却不挪步,只是说:“对了,胭脂姐姐,听说府上又来了贵客?”
胭脂颇为玩味的看了唐劫一眼,哼道:“呦,消息传得还真快呢,又是侍月那死贱人说给你听的吧?看来啊,讨绣面是假,这探消息才是真。”
唐劫嘻嘻笑道:“哪还需要探什么消息,不过证实一下罢了。姬家和卫家好歹也是姻亲,这仆学的事自然是板上钉钉的。”
“那到也未必。”胭脂哼道:“太太可没直接答应,只推给了老太爷决定,可老太爷说,这事还得再问老爷的意思,老爷在外面没回来,只让人回了话说,仆学的事暂时不急着定下来,先让那位少爷在卫府住些rì子,先和少爷处一处再说。”
“这到是在相互推脱了,却是为什么?”唐劫忙问。
胭脂却哼了声不理他。
唐劫已取出一些钱塞到胭脂手中,胭脂眉开眼笑地收下,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凑到唐劫耳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姑nǎinǎi这次回来,带了好多的礼物,之前还说了,只要卫府肯给姬家一个名额,所有的费用都可以姬家自己出。没想到太太却不领情,只带他们去见了老太爷,回来后还发了脾气,说什么‘我卫家缺这点钱吗?需要他们出费用?真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她发的哪门子脾气。”
学院的费用昂贵,就算是卫家每年要为这几个修仙弟子提供支持,也是开销巨大。姬家自己负担学费,这是好事,怎的太太竟然还要不满意?这让胭脂怎么都想不明白。
“原来是这样……”唐劫点点头,笑出声来,心的疑惑也终于解开:“我说这事本来应该一准能成的,怎么到现在还没落实下来,感情问题出在这儿呢。”
胭脂听得不解,捅了捅唐劫:“喂,你说什么呢?难道你知道太太为什么生气?”
唐劫回答:“家族之所以愿意挑选仆役随少爷入学,除了因为要服侍少爷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培养属于自己的仙师,为了获得一个真正可信任的仙师,多少银子砸下去都是值得的。姬家与卫家虽然是姻亲关系,但姬子骞却终究不是卫家的人。本来不是自家人,也可进自家门。但姑nǎinǎi偏偏说所有费用由姬家自己出,这摆明了是要以此为资本,减少对卫家的借力,也就是说,姬子骞将来还是要为姬家服务的!”
说着到,唐劫冷笑了一下:“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那学费或许是阻碍入门的大门槛,可是对大户人家来说,那名额才是真正值钱的。你可知,每年外放的名额,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少有放出一些,随便就能卖出个几万甚至十万两以上的银子,是学费本身的千百倍,拍卖会上最热门的永远都是洗月学院的名额!而姬家他们什么回报都不给,就硬生生地要从卫家拿走一个名额,这让太太怎能不愤怒?卫家说是每年一个名额,可每年盯着这名额的,却有上百。卫家每年要为这名额花海量的银子上下打点,别人要从卫家这里得到多余的名额,也得花海量的银子购买,卫家通过进出名额来平衡收支,才能供应自己的子弟不断去上学,要不然光靠自家的买卖,卫家再大也受不起这上百万银子的无底洞啊。所以说这名额的进出早就成了一门生意,而他姬家大概是所有想要的人中出价最低的了!”
说到这,唐劫哼了一声:“难怪姬家要萧条冷落了呢,目光如此短浅,连最起码的付出都不愿意给,又如何能得到长久的回报?当然,也可能就是仗着关系比较近才能如此干吧,只可惜这位姑nǎinǎi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价码,就算是老太爷也不会同意为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扔掉几万贯钱的。”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意味深长,胭脂已是听得怔然。
她一个伺候太太的丫鬟,眼界有限得很,虽然知道灵师尊贵,却从没有一个具体概念,只以为每年几百两银子的学费就是天价,哪知道名额本身才是最值钱的。
她一个丫鬟,得一两银子的外快就能让她兴奋好几天,如今这几万几十万的银子砸下来,立时将她冲得头晕脑涨。
这刻再听唐劫最后那几句,终于明白为什么侍月要对唐劫这么好。
感情这死丫头比她更了解这一切,因此才早早选定一个……她这是在投资未来啊!
与侍墨不同,侍墨还在寄希望于小少爷,胭脂和侍月却是早知他机会渺茫,胭脂因此而疏远他,只是冲着钱的面子没直接不理,没想到侍月却更进一步,直接开始勾搭唐劫了。
想明白了这点,胭脂心中暗恨自己瞎眼,自以为聪明,却被些蝇头小利迷惑,反到是那侍月平rì里看着文静,暗地里却早已诸般手段用尽。
一想明白这道理,胭脂的表情也变了,对着唐劫笑道:“原来是这样,还是你伶俐,一下就想通了这其中关键,看来这事啊,他们成不了。”
她竟是反过来拍唐劫的马屁了。
“那也未必!”唐劫正sè道:“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是姻亲,只要姑nǎinǎi肯松口,老太爷和老爷也未必就拉得下这个面子。我看啊,姬家这是做生意做惯了,在玩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戏码。但早晚姑nǎinǎi还是会同意一些条件,到那时,姬子骞入学就真成了无法更改的事实了。”
说到这,唐劫看着胭脂笑道:“胭脂姐姐,我入府时间虽然不长,但这些rì子承蒙姐姐照顾,帮了我许多次,心中也自感激,本想将来若有机会入学,一飞冲天,定要好好报答姐姐。不过现在看来,希望渺茫了。”
说着,他恰到好处的摇头作叹息状:“可惜姬子骞终究是姬家的少爷,他将来再如何飞黄腾达,想来也是与姐姐无干的了。”
胭脂听得心烦意乱。
想想也是,姬子骞与唐劫不同,他出身世家,本身就有无数佣仆,实无必要去讨好下人。胭脂现在就算想抱姬子骞的大腿,多半也是没什么机会的。
想到这,胭脂已急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吗?”
唐劫语重心长:“离少爷入学还有两年时间,胭脂姐姐怎么就能确定,这段时间不会再有其他人来呢?再说一个名额总是没有两个名额让人放心啊,未雨绸缪,真要等到第二个名额也没了,再着急可就晚啦!”
胭脂彻底sè变。
她心中刚掀起的希望就这么被唐劫一盆冷水浇下来,心情可想而知。
看胭脂的样子,唐劫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喃喃说了一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二十八章 联盟
“这不可能!”侍墨一下跳了起来,瞪着眼睛看胭脂。
胭脂冷笑:“姬家少爷已经在卫府住下,很快就会来静心园,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怎么,我胭脂什么时候还骗过你不成?”
侍墨听得全身打摆子。
他虽然不知道太太已彻底不打算给他机会,却至少知道自己在太太的眼里,自己是不如侍梦的。
侍梦与侍墨一样都是少爷的贴身仆人,但他这位置只管生活不管学业,本身就比伴读轻松许多,再加上生xìng谨慎,不乱出主意,本身又有卫府外房主事的支持,因此在太太眼中的形象要好许多。
以前有两个名额,侍梦一个,还一个自然就是自己,因此虽然知道太太不喜自己,他到也不太害怕,总幻想少爷可以帮到自己。
现在只剩一个名额了,自己的希望立时大减,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这一刻侍墨急得团团转,连连摇头:“只剩一个名额了……我争不过侍梦的,我争不过他!”
看到侍墨的样子,胭脂心中冷笑,唐劫说得没错,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口中却是已说道:“怎么?这就放弃了?亏我还如此看好你!”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呀!真是个笨蛋,还要我来提点你,别忘了姬子骞现在还不是正式的仆学呢,只是在这里暂住,你还有机会,只要把姬子骞赶走不就行了?”
“我?我凭什么赶走他?他可是姬家的少爷,是小少爷的亲表哥!”侍墨叫了起来。
胭脂已哼声道:“你赶不走他,少爷还赶不走他吗?”
侍墨心中一惊:“少爷?”
胭脂已狠狠道:“对,小少爷!别忘了他过来是干什么的,是来当仆学的!仆学就是下人!他是过来当下人的,是过来伺候少爷的,到了这儿,他就不是姬家的少爷,不是小少爷的表哥,而是卫家的下人了,懂吗?”
侍墨一下子明白了胭脂的暗示,他眼中突然放出一丝光芒:“没错,他不是想跟老子抢仆学这个位置吗?哼,那就先学着怎么做下人吧!伺候不了小少爷,他当什么仆学?”
说到这,侍墨已对着胭脂鞠躬道:“多谢胭脂姐姐提点!”
胭脂懒懒道:“就一句多谢啊!”
侍墨恍然醒悟,忙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钱交给胭脂:“一点小小意思。”
胭脂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记着,这事不可以你自己做,你得让侍梦和少爷一起帮你。”
“他们怎么可能会帮我?”侍墨无奈道:“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谁说没关系的,亏你还是少爷的贴心人,这中间关系可大着呢!”胭脂白了他一眼:“你听我说……”
说着已凑到侍墨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听得侍墨两眼放光,对着胭脂施礼:“多谢姐姐指点!”
“那就祝你好运吧,将来修仙有成,记得姐姐帮过你就好。”
“侍墨绝不敢忘姐姐大恩!”
胭脂冷笑:“先别说什么大恩不大恩的,我可告诉你,和姬家少爷作对,风险可不小,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做。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儿个在这里跟你说的话,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一概不认的,你要是有什么攀咬……”
“请姐姐放心,绝对不会!”侍墨已连忙答应,然后他的脸sè也凶狠起来:“和姬家作对又怎么样?我进卫府,冲的就是入学修仙。有人要断老子的路,老子就和拼了又如何?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谁也别想进仙门!”
少年义气,血xìng方刚!
“你下了决心就好。”胭脂已冷笑着离去。
敢和姬家少爷作对,不管侍墨成不成,他都注定了要完蛋的。不过他本来也没什么希望,胭脂也就不介意再踩上一脚。
就算将来事情真败露了也没关系,因为唐劫已经帮她找好了退路——无论姬家答应卫家什么样的条件,都不可能比一个下人愿意付出的多。如果不考虑亲情关系,卫家还是情愿用下人的。
因此自己的做法其实是在为卫家解决麻烦。
有些事主子不好做,下人们就主动分担,这是忠诚的体现!
有了这条退路,胭脂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
当天晚上,卫天冲就得到了姬子骞到来的消息。
这让他大感惊讶:“怎么这事我不知道?”
旁边侍墨已回答:“姬家的人来了后,直接去见了太太,事情都是和太太商量的,我们也是从下人的议论中才得到消息,事情已经传遍了静心园,现在怕是已无人不知了。”
“这么说我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有他们为什么不来见我?”卫天冲大感讶异。他对新来一个仆学感受到不大,反正用谁不是用?不过姬家来人没理他,只是去见太太,却让他感觉有一丝不舒服。
白天他要上课,不见还说得过去,现在都晚上了,竟然也没来见他,当自己是什么?
这好歹这是给我做仆学啊!
没人喜欢不被尊重的感觉!
侍墨哪看不出少爷的感受,已是冷笑道:“姬家到这里来,争的不过是一个仆学的名额,又不是真的为了伺候少爷,他们眼里有没有少爷,还是个问题呢。”
卫天冲的脸sè立刻难看起来。
一旁的侍梦听出侍墨话里有话,不由皱起眉头,却是没说什么。
从他的角度考虑,也是争两个名额比争一个名额有利,就象唐劫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拿到唯一一个名额,侍梦其实也没这把握。
因此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姬家介入进来,只不过他不象侍墨那么没底气,所以紧张程度没那么高,轻易是不愿介入的。
但是他不想介入,有人却非要拉着他进来。
看卫天冲脸sè不豫,侍墨已接着说:“其实,一个仆学名额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小的就把这名额让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就要辛苦侍梦了。本来是两个小的伺候少爷,入学时一主二仆,小少爷委屈一下,到也能凑合用了。如今姬少爷过来,一下子就成了一仆二主,侍梦怕是到时要分身乏术了。”
卫天冲听得大为不满,哼声道:“放屁!他过来是给我当仆学的,凭什么用我的下人?”
他和姬子骞虽是表兄弟,但也不过是两年前才见过一面,记忆都已模糊,论感情那更是还不如自家下人的。
就连侍梦听到这话也意识到问题,他可也无法接受一仆二主的生活。
尤其仆役们争着要进学院,最终目的可不是为了伺候,而是要修炼的。
两个人伺候一个,总还有一半时间能修炼。
一个人伺候两个,那就真的是当仆役了,想修炼都没时间,那就算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在即将受损的切身利益前,任何人都会变得短视,暴躁,甚至于冲动,侍梦之前没想到的事,这刻却是被侍墨一下挑了出来。
侍梦忙叫道:“少爷,让小的一个人伺候两位少爷,再苦再累小的也没什么怨言,可侍梦就怕到时候照顾不周,万一因为那姬家少爷的事耽误了您的事……”
卫天冲喊道:“你是我的人,不需要听别人的吩咐,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可是少爷,这毕竟是老爷太太决定的,直接拒绝恐怕不合适,只能找个婉转些的办法了。”侍墨已说道。
卫天冲气结:“有什么婉转的办法?”
侍墨冷笑道:“姬家少爷既然是来当仆学的,那自然就是拿他当仆役来办!如果他真能做好小的的份内事,我侍墨就让出这位置又如何?再说了,少爷吩咐他做事,那是天经地义,他还敢拒绝不成?他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当少爷,这里是卫府,不是姬家!”
卫天冲呆了呆,随即仰头大笑:“说得好,就这么办了!”
不过想了想,脸上又现出一丝犹豫之sè,喃喃道:“不过要是让娘知道了,怕是又要揍我一顿板子了……”
侍墨侍梦一起叹气,知道这小子sè厉内荏,要真想让卫天冲去对付姬子骞,仅靠几句说词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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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卫家二管事和三管事正在房间里喝酒。
“这么说,事情已经确定了?”三管事朱庆问。
“恩,现在就住在清阳轩。说是先住几天,看看和小少爷相处的怎么样再说,我看也就是拖rì子的事了。”二管事严辰一边喝着酒一边回答。
“清阳轩?怎么会安排住在那儿?那里离静心园可是够远啊,秦远这是怎么安排的?”朱庆不解。
严辰嘿嘿笑道:“远了才好啊。只有住的远了,来往走动才会不方便;只有住的远了,才能带他们早早落脚,连今天去见见小少爷都办不到……秦大管事这一手,可是玩得很漂亮啊。”
三管事立时两眼放光:“你是说,秦远他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谁又说得清呢?也许正如他所说,只是想给姑nǎinǎi和姬家少爷找个清净雅致的好所在。”严辰又是一口酒下肚。
“哼,说得漂亮,谁还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朱庆不屑道。
“彼此彼此,姬家少爷要来,对唐劫是威胁,对侍墨侍梦又何尝不是?你说,要是小子们自己争取,输了也就输了,咱也认了。现在偏偏跑出个姬家少爷来横插一脚,谁又能接受?”
“那是!”朱庆狠狠喝了一口酒:“唐劫那小子会做人,对你我也算尊敬。上一次老爷赏了他一百两银子,他把大部分用在了吴家二老身上,却也没忘咱们的好处。侍墨虽屡次找他麻烦,却也没见他报复,上次更是因为他才保住了侍墨伴读的位置,你说他城府深也好,说他擅隐忍也罢,至少这个人的心胸还是可以的。真要让他成了,想来也不会为难咱家,咱也就认了。可那姬子骞他算个什么东西?别看他表面谦恭,可我老朱这照子亮得很,他眼里压根就没有我们!他要修成了仙,咱们连他的洗脚水都喝不着!”
严辰却不接这话岔,只是淡淡道:“吕嫂白天来找过我。”
吕嫂,就是卫天冲的rǔ母,同时也是侍墨的提携人,年纪到是比大家还小些,但她男人是卫家外房生意的一处主事人,也是最早跟随老太爷的老人,就连卫丹柏对其都颇为尊重,在府里地位极高,因此管事们也都尊一声吕嫂。
“哦?嫂子怎么说?”
“自然也是极不满意的,听说秦管事也已找过他,还有侍墨……”
严辰没再说下去,朱庆却已听得明白:“这么说,所有人都不欢迎他们的到来了?”
老爷太太不喜欢,这个他们是知道的。
姬家想玩落地还钱的戏码,却用的不是地方,导致一上来太太就对此事极不高兴。
当然,如果给姬卫兰心时间,也许她能醒悟并及时修补,问题是有人不会再他们时间。
“可惜啊,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是很喜欢这个外孙的。”严辰意味深长道。
“那就让他们也不喜欢好了。”朱庆冷道。
两人对望一眼,突然同时发出嘿嘿得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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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是一条锁链,每个人都不过是这锁链上的一环。
姬家人不守规矩,强势介入,实际上已对卫府的所有人,或者说对卫家所有下人的整条利益链都产生了巨大冲击。
当然,正常情况下,这些人各自为战,是没有勇气对抗姬家的。
可如果有人牵线,再有人自愿打冲锋,群众效应下,就算是最懦弱的人也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不仅是利益的斗争,也是阶级的斗争,无人可以改变!
通过拨动人们心中的那根yù望之弦,唐劫将卫家所有人都捆在了一条绳上,形成了一条无形的反姬家联盟阵线。
姬子骞在卫家的rì子,已注定了前途黯淡……
第二十九章 规矩
清晨姬子骞早早起床,姬卫兰心亲自为儿子整理衣冠,还不忘叮嘱:“这次让你过去做仆学,是委屈你了,但是仙门难进,舍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待看到你冲弟,千万记得不要顶撞,和他处好关系。”
“妈,你都说了不下二十遍了。”姬子骞傲然回答:“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事的。”
身为姬家少爷,姬子骞的确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他在去年时就已请灵师为他开了玉门,玉门四转,也算是中品资质,最重要的是冲击玉门需要有毅力,够坚忍,姬子骞能做到这一步,在一众少爷中已属于罕见,可堪自傲。
再加上他平rì里也会做人,知书懂礼,比起卫天冲来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因此在他看来,拿下卫天冲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正常情况下,这也的确不难。
收拾好衣装,两人正式出门,要下人带路去静心园。清阳轩离静心园较远,一路走来,到是要穿过不少地方。姬子骞好久没来,偶尔走一趟卫府,心中也讶异卫府气派,那小厮是个jīng明人,到是一路主动说起各房各户,为姬子骞讲解卫府情况。姬子骞新来乍到,对这些信息自然也极重视,到是颇为感谢小厮。
不过这样一来,速度就有些慢了,偏偏一路上还总是碰到各种人,有各府的小厮,婢女,甚至还有管事,一个个都极客气,见了后就是一番问好,这速度便又慢了几分。
再走一段,已是来到老太爷居住的颐年居,只看到老太爷正在院子里打拳,既然见到了,姬子骞也不能不上去问安。
老爷子见到外孙过来,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好一会儿才放行。
不过这么一来,等到了静心园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到了静心园,却被告知卫天冲正在上课,不宜打扰。
卫兰心大感不满:“不是着人说了今天要来见少爷,让冲儿不用去学堂了吗?”
她是卫天冲的姑姑,对卫天冲在言辞上自然不用太客气。
侍梦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少爷的确等了,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见实在等不到人,以为两位不来,就去上课了。”
他没说卫天冲等了半天等的心焦,连椅子都砸了一张,卫兰心与姬子骞也没察觉到这里面的问题。
既然是自己迟到了,也实在是怪不得卫天冲。
好在侍墨说道:“不过两位既然来了,总是要和少爷打个招呼的,不如就由小的带两位去书院看看吧,”
想想也是,姬子骞彬彬有礼地回答:“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小哥了。”
他虽然出身世家,却也知道自己此次过来是有所求,因此对这里的下人也算客气,不过要说学习唐劫送钱送礼,他还是不屑为之的。
“两位请跟我来。”侍梦已带着卫兰心和姬子骞去书院。
到了书院,只见书院里一位先生正在教书,下面坐着十多个人,都是卫家的小子,却不知哪个是卫天冲。
侍梦指了指坐在那里的卫天冲道:“那位就是小少爷了,上课时间,两位不好打扰,就在这里打个招呼吧。”
说着已对着屋内咳嗽了一声。
那边侍墨听到,抬头看见外面站着三人,知道是姬子骞他们来了,便用胳膊捅了捅卫天冲,然后向外面一努嘴。
卫天冲抬头看去,正和姬子骞眼对眼打了个正着。
不过侍墨的动作明显大了些,被那教书先生看到,抓起手中戒尺对着卫天冲就是一下:“好好念书,不得东张西望!”
这一下戒尺打在卫天冲头上,痛得他缩头不敢再看。
古人教书可不讲究快乐教学,不体罚学生那套。
教席本身就是个有资格揍少爷的工作,而卫家的教席更是苍龙府有名的大儒,威望极高,教出过好几位名动四方的人物。
别说你是卫家少爷,就算是金家张家古家,甚至是仙家少爷,敢不好好听课也照打不误。
因此这一戒尺下去,就连卫天冲也不敢反抗,但是心里面却把姬子骞恨了个咬牙切齿。
本来卫天冲昨天发过火后,想想到底是自己表哥,也没必要多计较,因此已经有些打退堂鼓,现在却接连被坑,对姬子骞的形象那是彻底差到无可再差。
姬子骞对这失败的第一印象却毫无所觉,在他看来上课不认真听被先生教训那是常事,因此只是笑笑:“看来真来的不是时候,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先回静心园等着吧。对了侍梦,先生一般教到什么时候?”
“这个嘛……”侍梦面露难sè:“却是不好说了。先生教书没个准时,有时候时间长,有时候时间短,兴致来时,一直教到夜里也是有的。”
“这样啊。”姬子骞想了想:“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回清阳轩吧,如果少爷提早下课,还请小哥来通知一声。”
“那是自然。”侍梦笑咪咪回答。
当然,姬子骞是得不到任何通知了。
在进入卫府两天后,姬子骞唯一的成果就是远远见了卫天冲一面,还害得他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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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第三天。
这天姬子骞早早起床,整理衣装,也免了再空跑一趟。卫兰心正要陪儿子同去,没想到胭脂却来替太太请姑nǎinǎi去会面。
郑书凤不知道姬子骞昨天没和儿子说上话,只以为大家都已见过,彼此熟悉,没必要再让卫兰心每次都陪着,再加上胭脂提议,就喊了卫兰心一起去陪老太太。
卫兰心听说郑书凤喊她去陪老太太,有心说不去,又不知怎么开口,好在姬子骞说:“母亲就且去陪陪老太太,我自己去见冲弟就成了。”
卫兰心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只好道:“既然这样,就让柴四陪你去吧。”
由于这次过来,姬子骞不适合带仆人,因此卫兰心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凝翠和一个马夫柴四,这刻也只能让这柴四顶上了。
这次还是由昨天的小厮领路,总算今天没再发生昨天的事,一路顺利的来到静心园,正好卫天冲就在花园赏花。
看到卫天冲,姬子骞已笑着走上前来:“冲弟,两年不见,近来可好?”
对于姬子骞来说,他到这里来做仆学,的确只是没办法的办法,打心眼里是没可能把自己当下人的,这也是他唯一的弱点,只不过这个弱点,一般也没什么人敢针对利用。
正因此,他今天过来,就是打算以叙旧情的方式来拉近和卫天冲的关系,只论情,不论责,这一点其实与唐劫当初对虚慕阳的态度一样,本身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可惜他的想法早被唐劫看得一清二楚,更在一天前就通过侍墨传到卫天冲耳中,再加上昨天的事,卫天冲对他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可言,因此这刻见他来了,只是和身边的侍墨说话也没理他,姬子骞那要揽卫天冲的手伸出一半,见卫天冲没反应,只好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头,又缩了回去。
“……对了,书房里的那支狼毫也要换了,记得要……”
“已经换了,少爷,是您最喜欢的紫砚斋的银针毫。”
“还是你小子机灵。”卫天冲笑道,这才回过头看了姬子骞一眼,用极普通极正常的口吻说:“呦,这不是子骞哥哥吗,好久不见了,今儿个怎么想到跑过来看我了?”
姬子骞笑道:“怎么冲弟还不知道吗?前rì我母亲来,正式向卫府提出请求,希望能获得一个入学名额,卫家年年都有名额,姬家与卫家又是这么近的关系,与其给外人,自然不如给了自己人。”
他这话说得很正常,可惜却不合时宜,因为这会子“外人”都在呢。
别说侍墨侍梦,就是唐劫等其他下人也在,听到这话,心中一起冷哼。
卫天冲到没为这生气,只是冷冷道:“又没人通知我,我怎么就非得知道了?”
姬子骞一楞,听出这话的不对味了。
姬家来卫府已经两天,昨天更是着人通知了卫天冲,要说卫天冲不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这么说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为之前两天没来见自己而不满。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解释一下就能明白的,姬子骞忙笑道:“哦,表弟误会了,我们是因为安排住在清阳轩,住得有些远,来往有些不便,再加上母亲舟车劳顿需要早些休息,所以当天就没来,这不昨天特意过来……”
他不提昨天还好,一提昨天卫天冲就想起戒尺的事,只觉得脑袋瓜子现在还隐隐有些作痛,脸sè立刻沉了下来:“永康城离苍龙府也不近啊,为了一个名额,姬家不也巴巴的来了吗?怎么我卫家的清阳轩距离我这静心园,竟比永康离苍龙府还远吗?我到是不知道我卫家已经这么大了。”
一群小厮们同时发出笑声。
姬子骞一听不对,正要再解释,卫天冲已说道:“卫家虽然每年都有名额,却也每年都有人求着要,各路的关系需要打点,总有一些人不能得罪,更有不少沾亲带故的借机上门求取机会,只有一个名额,想要的却是年年过百,所以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拿走的,到不知子骞是凭什么来拿这名额?”
姬子骞听得心中大怒。
他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经得罪了卫天冲,却不知得罪的有这么深。他母亲卫兰心与卫丹柏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是亲表亲,到哪儿也说不上是不知来路的阿猫阿狗,卫天冲这么说,已经是将他贬到和那些嫌贫爱富的远亲一个层次了。
他姬家在永康好歹也算是有名的家族,当初卫兰心嫁给他父亲时,卫家也没这么显赫,两家当时可是门当户对,怎么现在就成了阿猫阿狗了?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卫天冲,只能忍着气回答:“姬家并不是白拿名额,子骞这次过来,是以仆学的身份进入。”
“原来是这样啊。”卫天冲大笑起来:“那到是我错怪你了。”
姬子骞听得心中一喜,还以为事情说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卫天冲下一刻已拍手道:“既然是仆学,那就是说你是来做下人的了?也好,侍墨,教教他规矩,让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事。”
“什么?”姬子骞如被雷劈了一把,呆在当场。
卫天冲却已是转身走了。
侍墨嘿嘿笑着走上来,站到姬子骞身前道:“姬少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子骞了。府里的规矩不多,但每条都很重要。身为下人,首先就得明白长幼尊卑,所以这第一条规矩,以后看到少爷,你不能再称呼冲弟或表弟了,而要和我们一样,叫少爷……”
姬子骞彻底傻掉。
侍墨的声音还在继续:“另外,身为仆人还带着仆人,这算怎么回事?子骞身后的那个跟班,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泥腿子,忒是邋遢,还是趁早让他出府,别脏了这静心园的地面,我卫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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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卫天冲回到屋里,一吐舌头说:“侍梦,我刚才的表现还可以吧?”
却是全没了刚才的嚣张表现。
“那是自然,少爷的表现绝对没话说,任何人见了都会说少爷言辞有理,进退有度。”侍梦趁机大拍马屁。
卫天冲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了啊?他好歹也是我表哥,让他喊我少爷,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啊。”
侍梦笑道:“你又没让他喊你少爷,只是让他学学规矩,这过来当仆学的,让他学点基本的规矩,不是很正常的嘛?就算是外面来的尊客,还得提醒一下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呢。至于说规矩的具体内容,那都是侍墨教的,和您有什么关系?是侍墨自以为是让他叫你少爷……”
“可他到时候喊我少爷我怎么答应他?”
“习惯了,没在意,怎么说还不是少爷您一张嘴?他姬子骞以仆学身份来这里,守一下规矩,自己愿意叫您一声少爷,也不能算逾矩吧?您又有什么受不起的?”
“这到也是。”卫天冲点点头:“还好姑姑今天不在这儿,她要在这儿,我这话可就没法开口了。”
卫兰心是他亲姑姑,要他当着自己亲姑姑的面让自己表哥喊自己少爷,执下人礼,他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那可是和教席一样,有权揍他的。
对所有有资格揍自己的人,人们在心理上都会有一种先天xìng的敬畏!
侍梦嘻嘻一笑:“既然是来当了下人,这家人啊,以后能不见还是尽量不要见的好。规矩就是规矩,若随便来个人就没了规矩,那还要规矩做什么?所以这规矩啊,姬家的少爷得守,姬家的太太也得守才是!”
“让我姑姑守规矩?”卫天冲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不可能!”
侍梦已低下头道:“静心园的规矩,姑nǎinǎi自然是不用守的,可是卫府的规矩,总还是要守的。”
第三十章 因人定计
下午侍月来花园,看到唐劫还在忙碌,发出一声轻笑,娉婷着步子过来,站到唐劫身后,拍了他一下,叫道:“喂!”
唐劫却是不为所动,淡定转身:“侍月姐姐好。”
“吓你一次就这么难么,还是早看到人家了?”侍月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唐劫。
“只是听到脚步声了。”唐劫回答:“对了,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侍月再度捂嘴轻笑,撇了唐劫一眼:“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没过午,那位姬少爷就去了姑nǎinǎi那边,你是没看到,眼都红了啊,就差泪珠子没掉下来了!我说你们怎么把他得罪的那么狠?”
“跟我有什么关系。”唐劫“抱屈”摊手:“不过是侍墨教他一些做下人的规矩,那位姬大少就受不了了。”
说着唐劫随口将侍墨“调教”姬子骞当下人的事说了出来,整个上午,侍墨可没让姬子骞闲着,不是干这就是干那,是真正的当仆役使唤了。
姬子骞也算是能忍的,竟然忍下了这口气,可惜他到底是少爷,平时都是人伺候他,自己哪会干那些事啊,就算他肯干都干不好,所以一上午就没少被侍墨教训过。
柴四被支走,一群仆役对他又都爱搭不理的,他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饶是他修养再好,面对这情况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终于找了个借口跑掉,回母亲那儿哭诉去了。
侍月听得新鲜,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干得漂亮。这些活啊,本就是我们下人常干的,他又是来当仆学,就算是告到太太那儿,也是我们有理。”
“我却觉得不怎样。”唐劫叹了口气:“要我说啊,这事干得非但不漂亮,反而大差特差了。”
“咦?这是为什么?”侍月不解。
唐劫回答:“我们做事,通常都有个追求的目标。如果目标的实现比较困难,往往就需要一些迂回的手段,这很容易导致在迂回的过程中,忘记原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一次对待姬少爷的手法上,其实就有这方面的毛病。虽然说今天是狠狠教训了姬子骞,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大家的目的,是为了教训他吗?”
侍月一呆,唐劫的声音已经yīn沉下来:“是为了赶走他!所有的计划,手段,都应该与这个最直接的目的有关。达不到这个目的,那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为了摘清自己,在赶走姬子骞这件事上,唐劫并不出面,只是暗地里遥控一切,但也因此无法参与侍墨等人的具体计划中,也就无法给出及时的指点。
这也是幕后遥控的弊端所在,只能给出方向,但具体如何施行却很难介入,只能看执行人的本事。
上午侍墨的作法其实是又犯了和上次一样的缺乏目的xìng的错误,可惜唐劫虽看在眼里,却无法指正。
直到这刻侍月过来,唐劫才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他要借侍月的口,好好纠正一下这些小混蛋们的错误。
这刻侍月听得稀罕,道:“可那姬家少爷不是已经被气走了吗?”
“是今天被气走了,却终究会回来的。”唐劫意味深长道。
侍月张了张嘴:“你是说……他们不会真走?”
“哪有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唐劫悠悠道:“等他们再回来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在姬子骞被坑,是因为他没想到卫家对他的敌意这么大,相当于上来先挨了一闷棍。
这也难怪,姬子骞虽说知书懂礼,但那只是教养,和理解对方无关。
要说他真正设身处地的从对方角度去考虑问题……别说他也只是个未成年人,就算是真正的成年人,老江湖,也未必有几人能做到这步。
但是这件事发生后,姬子骞一定会有jǐng觉,以后再想坑他就不容易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卫天冲的表哥,回圜的机会大把。
所以说象这样的对手,不能一击打死,那就等着被反咬吧。
正因此唐劫才会深感麻烦,可惜他又不能去指出来,只能遗憾巧妇也愁没米下锅——手底下就这些材料,又不能明着用,许多事只能任其发生却无力阻止。
他这话听得连侍月都感觉一阵头皮发麻:“那可就麻烦了,以姑nǎinǎi的脾气,她是绝对要发飚的,到时候你们恐怕都得倒霉。”
“发飚?”唐劫反是一怔,想了想说:“你说姑nǎinǎi会跑到静心园来闹事?”
“那是一定的!”侍月回答:“这姑nǎinǎi的脾气,在卫家可不算好,未出嫁的时候就经常打骂下人。这嫁出去后,脾气也只是稍稍收敛了些,却是好不到哪儿去。别看她现在的样子客气,那是有求着卫家,一旦知道她儿子受辱,绝对是要过来闹一番的。”
“姑nǎinǎi出嫁时你还未出生吧,怎么如此清楚?”
“府里的老人都这么说,还有她带来的丫鬟凝翠这几rì和我走得也很近。”
“这样啊……那么几位管事他们应当是知道这点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低头想了一会儿,唐劫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
他嘿嘿道:“好,很好,我就说那几个小子这次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干的事又这么没头脑呢,感情后面还有重头戏啊,好一手因人定计的连环计……应该就是那几位在后面出谋划策的,嘿嘿,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次我到是学了一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侍月不解。
“没什么。”唐劫回答:“发飚是好事,我还就怕她不发飚呢……对了,有件事怕还是要麻烦侍月姐姐了。”
“瞧你说的,以后莫要再叫姐姐了,人家年纪也不比你大,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能做的我一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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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天冲,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出来!”
卫兰心拽着儿子风风火火冲到静心园,还没进门,已是指着屋子大骂起来。
卫天冲从窗户处探脑袋看了一眼,一看是他姑,吓得脑袋又缩了回去。
见卫天冲不出来,卫兰心抬步就要进去,侍墨两人已同时上前拦阻,口中喊着:“姑nǎinǎi,这是少爷书房,未经允许……”
“滚开!”卫兰心一巴掌打在侍墨脸上:“就是你欺负我儿子的吧,等会儿找你算帐!”
说着已冲入屋内。
刚进屋,就听哗啦啦一片瓷器摔碎的声音,卫兰心脚下已多出几个花瓶碎片。卫兰心楞了楞,也没多想门口怎么会摆放花瓶,径直冲向卫天冲,小少爷一见形式不好,掉头就跑,旁边侍梦已拦了上来,手中竟然还拿着把椅子。
卫兰心胸口一挺:“我看你敢打?”
侍梦哆嗦了一下,终究没敢下手,只能把椅子放下。
卫兰心已抄起椅子,顺手扔了过来。
侍梦头一低,那椅子擦着他脑袋飞过,正砸在挂在中堂的一副海晏山青图上,在那画上砸了一个大洞,椅背擦了一下卫天冲的头,痛得他大呼一声,一摸脑袋却是血都出来了。
卫兰心还要在追,后面侍墨已扑上来,抱住卫兰心的脚,大喊:“少爷,快跑!”
卫天冲这时候展现出他平时少有的灵活,飞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卫兰心想要追,却被侍墨死死抱着,眼看让这小子跑了,气急无奈,干脆坐地大哭起来:“卫天冲,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你表哥,我卫兰心怎么就这么命苦,才离家几年,现在就人人欺凌了!”
卫天冲见姑姑没追上来,总算也停了脚步,听到卫兰心叫苦,心中也感觉有些过意不去,竟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喃喃说了一句:“我……我也没干什么啊……我就是让下人们教他些规矩……”
“他是你表哥,你怎么能让他干下人的活儿!”卫兰心喊了起来。
“可他是来当仆学的,他就是下人。”卫天冲也怒了,扯着嗓子叫起来。
卫兰心一听这话,先是呆了呆,然后号啕大哭:“你……你竟然说出这种话。你小时候可还是我带大的啊!你可知道你小时候我对你有多好,那时候我天天带你玩,你整天喊着要跟二姑出去。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你,养着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卫天冲被他教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些小时候的事他又全没记忆,也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侍墨看这女人不追了,也松了手赶快跑回来,和卫天冲站一起。
卫兰心还在诉苦,却是没完没了起来,各种小时候对卫天冲的照顾一一道来,仿佛卫天冲就指着她一人养活照顾的。
全静心园的人都被她惊动跑了过来,一看是卫家的姑nǎinǎi,谁也不敢劝,只在一旁看着,卫兰心就一个人在那儿表演。
她儿子姬子骞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羞臊无比,有心劝解,说了一句:“娘,算了吧。”
卫兰心已是推开儿子的手喊:“你别管!”
指着卫天冲继续大骂,只是话语简单,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甚至连照顾的内容在说几遍后都没新鲜花样了。
唐劫在一旁看着,心中暗笑,等她骂了一会儿,总算远远看到侍月出现,对着自己点点头。
唐劫便走到卫天冲身边道:“小少爷,这事得赶快解决,我刚才看到侍月了,估计这事已经惊动了太太,这会儿正向这边赶呢。”
“什么?”卫天冲吓了一跳。
旁边侍墨却眼中一亮,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来了。
于是连忙道:“姑nǎinǎi,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小少爷出生的时候,你都已经嫁到姬家去了,哪儿来的天天照顾小少爷?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卫家的少爷,不需要太太们亲自动手伺候,连nǎi水都有rǔ娘给的,要不然还要我们这些下人做什么?我估摸着你也就是偶尔来卫府一次,给了小少爷几块糖,不会就真把这当成天大的恩惠了吧?”
这话一说,大家起一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卫兰心说话实在没谱。
“你!”卫兰心气得从地上坐起来:“反了,这真是反了!卫家的奴仆都是这么混帐的吗?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教养?真是一群没良心的,这郑书凤连自己儿子和仆人都教不好,还管什么卫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卫家啊,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好的,全都是些肮脏腌臜的货!”
她这边骂得痛快,远处却已响起一个声音:“哎呦呦,这话说的,书凤怎么得罪妹妹了,要在背后这么编排我?”
卫兰心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郑书凤已从远处走来,身边还陪着两个人,竟然是卫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
卫兰心大惊失sè,只见老太爷一顿龙头拐,哼声说:“哭哭啼啼,追打撕骂,泼妇骂街,口出无状,诽谤自家,成何体统?卫家的颜面都要让你给丢光了!”
旁边老太太也是叹息道:“肮脏腌臜……兰心啊,你好歹也是卫家的女儿,怎的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卫兰心大急:“爹,娘,我不是在说你们……刚才那是一时心急口误……”
郑书凤冷笑:“妹妹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会计较。可是跑到这静心园来打砸又算怎么一回事?”
“我只是来找冲儿论理……”
“论理需要把我给冲儿买的松梅瓶砸了吗?论理需要把我们家的青山图毁了吗?论理需要把我儿子的头打伤吗?”
郑书凤虽然刚来,却只一眼就看到这静心园被卫兰心毁成了什么样。
这简直是马贼进村啊!
她儿子房里的东西都是她郑书凤亲手为儿子挑选的,件件都是jīng品,布置要清雅脱俗,讲究的就是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如今却被卫兰心弄成什么样了?
看得郑书凤一阵心痛。
作为一个实惠的女人,这心痛感更强过之前卫兰心骂她。
他心中愤怒,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已是冰冷如刀,尤其是儿子竟然受伤了,更令她恼火不已。
卫兰心犹不服气:“是你儿子欺辱我儿子在先!”
郑书凤强忍着气,只是道:“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冲儿差他做事,虽有些于情不合,却于理无碍。而且这些rì子,也有不少人向我们陈情,说子骞过来当仆学,却不事劳役,将来入学后,一仆二主,难以照顾,别说到时候照应不周全,就是那唯一的仆学也难以修炼,将来无论是否有成,只怕也会心有怨气,卫家白白付出这许多,却未必能得到期待的回报……”
说到这,郑书凤叹了口气:“即便是仙家,为了与凡人处好关系,也会开办学院,为天下凡人大开方便之门。我们卫家,又怎能将入学下人的意愿轻易无视?正因此,让子骞学些规矩,分担些劳作,我们也是赞成的。可惜……”
说着她摇了摇头。
先是付价极低,现在又一点活儿都不愿意干,别说是她郑书凤了,就连老太爷和老太太也看不下去。
那边老太爷已悠悠说了句:“这不适合的,终究是不适合。此事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句话如天雷轰顶,打在卫兰心头上,终于让她发热的头脑清醒下来。
卫兰心求饶般地看向老太爷:“爹,不管怎么说,子骞也是您的外孙啊,你不能不给他这个机会!”
老太太已哼了声:“子骞自然是外孙,可惜冲儿却是嫡孙。既然他们俩不能好好相处,自然只能选一个了。难不成那姓卫的我家不要,反去要那外姓的吗?再说卫家也教不出好孩子,这个外孙啊,麻烦你还是领回去自己教吧!”
老太太心眼小,却是没打算原谅之前卫兰心说过的话。
听到这话,卫兰心全身瘫软地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