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如明镜
姬子骞走了。
风光无限的来,灰头土脸的去。
但是来自卫家太太的愤怒却刚刚开始。
高坐堂上,郑书凤冷眼看着一群下人,用冰冷的口吻道:“说,是谁挑唆小少爷对付自己的亲表哥的?”
虽然当着卫兰心的面,郑书凤说她也有意让姬子骞分担杂务,这也不是假话,但自己安排和下人安排是xìng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由她来安排,必然会先和姬家疏通,许多事情可以获得谅解,由下人自做主张,那就真的是整人了。
这刻她一语问出,所有人战战兢兢不敢回话,惟有卫天冲扬着脖子道:“是我自己的意思,既然是来给我做仆……”
“你少给我来这套!”郑书凤一拍椅背:“姬子骞好歹也是你表哥,要是没这些下人挑唆,你吃饱了撑的去对付他?”
说着她一扫堂下众人,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些人是怎么想的,一个个都把仆学看成是自己碗里的肉了吧?有人要来动了你们的饭碗,自然是要拼命的……可这是卫家的名额,不是你们的!”
郑书凤这话喊出来,下人们的头低得更深了,就连唐劫也不敢在这个节骨儿眼上说话。
她说得没错。
这是卫家的财富,卫家想给谁,那都是卫家自己的事。
给了你,你要感恩!
不给你,你别抱怨!
然而人们心中的贪yù,却总会使人忽略这一切,他们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去得到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已经将其视为禁脔。
想到这,唐劫也不由悠悠叹息。
虚大哥,你说得没错,我这做人的底线终究是有些低了。
罢了,罢了,这修仙的机会,如今已不是关系到自己的梦想,更关系到虚慕阳的血仇!
为了替虚慕阳报仇,便是抹了良心,那也要做的,大不了将来有成,对卫家再多好一些便是。
我唐劫底线虽低,却终究还是有底线的,这对我有恩之人,也必然回报。
唐劫暗暗想到。
堂上郑书凤还在喝骂:“说,到底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卫天冲却硬挺着脖子就不回答。
这臭小子虽然毛病不少,但有一样好处就是特讲义气,毕竟他所处的时代本身就是重承诺,重信诺的时代。
现世里“老赖”们可以通过厚颜无耻逍遥人生,但在这个时代敢这么干,名声一旦传出去,哪怕是不认识的人从身边经过,都会吐几口唾沫钉子。
作为一个个人实力可以超越千军万马的仙侠世界,当普通的武力已无法约束这些强大的非人类时,名声就成了唯一的制约。
正因此,千百年的教育体系,一直都是重名重义,使得哪怕强大如仙台境的人物,也不会愿意落个万世骂名。
当然,个别变/态例外。
正因此,就连平rì里说书的都会大讲特讲江湖义气,重诺守信,为朋友两肋插刀之类的故事,卫天冲生活在这样在这样的时代,这义气二字已是深入骨髓,因此无论郑书凤怎么骂,他就是死不开口。
可惜郑书凤何等jīng明,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子骞入学,对谁的影响最大?还不是那几个自以为可能成功的混帐东西?侍梦,侍墨,唐劫,宝良,你们四个给我出来!”
四名小厮同时站出,郑书凤凌厉的眼光在四人头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侍墨头上,道:“侍墨,说吧,这事是不是你挑起的?”
侍墨心中一惊,知道终究是瞒不过太太,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回太太,让少爷教姬家少爷,的确是小的的主意,不过小的也只是建议少爷教那姬家少爷一些规矩,毕竟将来小的如果不在少爷身边,靠侍梦一个人,也未必伺候得了两位少爷,并没有想过要整谁,如果太太不信,可以问……”
“不用问,我知道你没有特别整他,对付他姬子骞,根本不需要特别刁难,普通杂活和几句冷言讽刺已经够他受的了,可你以为这就能骗过我吗?”郑书凤怒喝:“还有,别以为你一人出头就可以把事情担下来,就凭你一个还搞不出这么大的事!”
侍墨却低着头不说话。
虽然他答应了胭脂绝不把胭脂交代出去,但心里却期盼太太慧眼如炬,自己是万万不愿意独抗责任的。
这不仅仅是拉人下水有快感,最重要的是也有法不责众的意思,如果卫府的大部分下人都参与了这件事中,那么就算是太太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毕竟再大的家族,也离不开下人们的支持,这也是他敢于冒泡的基本支撑。
郑书凤看侍墨那样子,知道他是默认了,气得全身哆嗦:“好,很好,一群混帐东西,一个个真是反了天了,真要让你们去了学院,修成仙人,真不知将来会如何对我卫家,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我们用银子聘来的仙师呢,我看你们一个都别去学院了,我卫家不要自己的仙师也罢!”
这话说得重了,所有下人同时脸上变sè,还是秦大管事轻咳了一声:“太太,这话可说不得……”
可以随随便便打破的规矩就不是规矩!
家族自己培养的灵师,与外面聘请的灵师有很大程度的不同。
这种不同不仅仅是忠诚问题。
忠诚度这种东西其实是最不可迷信的。
人间世界千百年的发展早已证实,当主家形势一片大好时,就是降卒都有忠诚度;当主家形势危急时,就算是家人都没忠诚度。
因此自家仙人忠诚高,仅是外间哄人的说法,实际上这部分的价值是最低的。
就使用效果而言,外聘的灵师有时甚至比自家灵师更好用,毕竟人家是按月拿钱的,不好好干活就没钱。
外聘灵师与自家灵师真正的差别,不在于忠诚,而在于不管你出多少价钱,外聘的灵师都不会把自己的仙法秘诀拿出来交给你。
只有家族自己的灵师,才有资格,有意愿,有理由并有可能获得许可,传授仙法,形成真正的修仙家族,而这些灵师成立的家庭往往也和原家族有着莫大关联,有时直接就是姻亲。
比如唐劫将来要成为灵师,又想继续修炼,又不能不回报卫家,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一个卫家的女子,留下子嗣血脉在这里。
如果卫家实在没有适嫁女子或者灵师没有看中的姑娘也没有关系,可以找一个丫鬟收了做义女,并且后继子嗣依旧与卫家联姻,形成各种血缘关系,当然,具体就要看这灵师的前途了。比如侍月,如果唐劫真成功,又看中她,则她就可以一跃成为卫家少nǎinǎi,其地位甚至比卫兰心还高,将来的子嗣更有可能继承卫家!
家族要想存在百年,千年,靠的就是这份传承,否则仅是忠诚的话——真以为忠诚值上百万两的银子?
再者这仆学的规矩传了有几百年,下人们甘拿最低的工钱,冲的也是这机会,仆人间的利益链本身也意味着一个忠仆能带出一批忠仆,所以在下面人中影响深远。卫府要是打破这规矩,下人们就得先造反,就算是其他家族也会劝止。
大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早使得一个人的事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的事,否则姬子骞的到来也不会引来如此大的抵触,虚若谷更不必信心满满地认为天神宫不会灭自家。
这错综关系的人脉,从来都是最重要的保证。
唯一不同的是,凡人只有凡人的人脉,仙人则有仙人的人脉。
外聘的灵师,享受的只是这一个人。
自家的灵师,享受的则不仅是这一个人的力量,还有传承的力量,更有这灵师一生交际带来的人脉力量。
因此郑书凤的说话,终究只是一时气话,她既不能,也不敢,更不允许打破这样的规矩。
只是现在郑书凤的气还没消下来,因此秦管事虽然提醒的对,她却是不愿听的,反而狠狠瞪了秦管事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好好的松梅瓶怎么会突然跑到门口去了?为什么静心园的事刚出来,我们这边就得了消息?为什么连老太爷那边都会那么快得到消息?还有怎么就这么巧,正好我们到了,卫兰心就说出那么不堪的话?光凭这几个小的,只怕还想不出这么yīn损的招,只怕还有老的在后边捣鬼吧?对了,秦远,你不觉得清阳轩离静心园实在是有些远了吗?亏我还一直觉得你忠厚老实!”
秦管事惊的汗都下来了,只能陪着笑说:“太太向来是jīng明的,只不过嘴长在姑nǎinǎi脸上,没人能干涉她说什么。”
他并不否认郑书凤指出的问题。
jīng明的下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
jīng明的主子同样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
郑书凤很jīng明,正因此,她绝不会在这件事上穷追到底,现在抛出这些疑问,不过是在敲山震虎,jǐng告下面的这些人,别以为老娘好糊弄。
我装一下傻,放过你们,你们也都给我收起那些小心思,这名额是卫家的,给谁不给谁,终究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因此秦管事不辩解,只说卫兰心的不是。
秦远说的也没错,清阳轩他是安排的远了,可也没真远到就不能去见卫天冲的地步,说白了还是卫兰心的确没把卫天冲这个正主当回事;卫天冲是刁难姬子骞了,可也不过是对仆学最基本的要求,说白了还是姬子骞一点义务自觉都没有;下人们也是算计他了,可卫兰心那张没遮拦的嘴能说出什么话,也不是下人们能控制的,说白了还是自己嘴臭又不会做人。
许多事情,终归是自己有问题,然后才能被人利用。
郑书凤也明白这点,反正她对卫兰心一家子也讨厌,借机赶人了事。
大家在无形中达成默契,下人们帮郑书凤甩掉姬家这个麻烦,自己也安然享受着两个名额。也只有拥有了这种默契,大家才能和睦相处。
所以接下来,郑书凤又发了一通火,最终却破天荒的没处罚任何人,真正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被郑书凤一句“滚吧”如蒙大赦的下人们纷纷离开,秦管事和唐劫走到最后,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快出府了,唐劫才笑道:“这次还要多谢秦叔叔帮忙了。”
“我啊,是上了贼船喽!”秦管事无奈的叹口气,只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遗憾后悔。
他看着唐劫:“这件事你虽然干得很漂亮,但是影响很不好。好在有侍墨顶着,什么事都是他背,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无意外,等少爷入学时,也就是你进入学院时,我就先恭喜你了。”
唐劫却淡淡道:“我到不这么想,实际上侍墨还是有机会的。”
“恩?”秦管事一楞:“上一次出事,你说他已经没了机会。如今这么大的事出来,怎么你反而说他有机会?”
“就是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侍墨才又有了机会啊。”唐劫叹气道。
“什么机会?”
“心魔大愿!”
第三十二章 选派(上)
心魔愿,这是每一个仆学在进入学院前都必然要发下的——家族可不会傻到就凭你一句话就相信你。
相比红口白牙的承诺,心魔愿显然是更加有约束的力的存在。
心魔愿有大愿小愿非愿之分,如当初唐劫发下的灭天神宫的大愿,就是大愿,而虚慕阳当初被唐劫救,要了却因果,则连“愿”都称不上,只能叫非愿。
非愿就好比是开门做买卖,成与不成都只是一两个客人的生意,基本没什么影响,努力维持仅是习惯使然。
小愿则是普通愿,如同公司的合同买卖,每一笔都要关键许多,丢了一笔未必致命,但也必然产生严重后果与影响,轻易不能疏忽懈怠。
大愿则好比是涉及到公司存亡的大合同,一旦完不成,面临的可能就是银行催款,周转不灵,直接倒闭。
因此大愿不可轻发,但是发下大愿可以帮助修者坚定道心,竖立心基,在修炼路上更加顺畅。
这是愿的xìng质。
愿有xìng质,亦有内容。
“我发大宏愿,从此每顿必须有肉!”
这种扯淡内容也可以叫大愿,但没意义,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却不会带来好处。
而象“我发大宏愿,必灭天神宫”这种愿,这是灭魔愿,不会在唐劫修炼时带来任何好处,但是会在他将来对上天神宫人时得到额外的助力,至于助力到底如何体现,又是各人有各不同。
如释无念的“我发大宏愿,破世间万般有为法”,就是一种破法愿,不代表他真能破天下万法,却能在他破法时提供额外助力。只是他的大愿神通神奇无比,非但可以每次战斗都能临时发愿,还能修改宏愿,甚至违愿后付出的代价也比一般人小得多。
至于求永生,求逍遥,这叫根本愿,是修者一生追求之根本,因此绝大多数的宏愿都是根本愿。
大宏愿是形式,灭魔愿,根本愿,破法愿则是内容,可以发成大愿,也可以发成小愿。
而各大家族的仆学,在入学前,一般都会对家族发下愿,这类愿就叫报恩愿,至于具体内容则各有不同。
由于涉及到仙基道果,家族一般不会逼仆学发大宏愿,但小愿还是必须的,可要是有人自己愿意发大宏愿,那也不会阻拦。
唐劫之所以认为侍墨还有机会,就是因为这心魔大愿。
以前的侍墨,自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肯定不会提高许诺来求入学,但是这次的事件,侍墨再次上了风口浪尖,这使他必然意识到,自己已无可能被太太选中,不会再迷信自己“秘书”的身份。
人在绝境时,往往背水一战。
为了进入学院,侍墨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自己的回报承诺,以大宏愿形式许出最高级的报恩愿——当你借不到钱时就提高利息,世界永远不缺风险投资家!
当然,不是说所有人都可以这么干。
总得有先那资格才行。
而真正有资格的,也并不都愿意做这样的选择。
修仙路上多凶险,若拼死拼活只为做个高级奴才,那还不如浑浑噩噩,安度一生。
但唐劫知道侍墨有很大可能这么做。
因为他了解侍墨,他能看到侍墨眼中那对出人头地的渴望,对权势的渴望。
为了这个,就算卖尽半生他也会去拼一把。
这刻听到心魔大愿这四个字,秦管事也豁然醒悟,眉头一皱:“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有些麻烦,实在不行,就只能你也如此了。”
“那只是拼消耗,好比拍卖一样,就看谁出的价更高,这种不惜成本的追求,不是事关生死,殊无必要。”唐劫摇头道:“我托卫家的福,如果将来能上洗月学院,必然会回报卫家,但还没打算把后半生都卖掉……秦叔可知,我一生志向都是大逍遥,大自在,虽还未以此立愿奠基,却已铭记本心。如果我为了修仙把后半生都卖了,就已违了本心,就算是踏上仙途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这暂时的仆人,一时的听用,我可以接受,永生如此,绝对不能!”
“志向再远大,也得进了仙门才行,进不了又有什么用?”
“也未必就进不去,要想破侍墨的心魔大愿,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只是我不太想用。”
“什么办法?”
唐劫笑道:“其实,卫家到底不是修仙世家,对心魔愿并不真正了解。我有幸接触过仙人,到是知道一些关于心魔大愿的事。”
“你接触过仙人?”秦管事大吃一惊。
“恩。”唐劫点点头:“不过是一次偶遇吧,短暂相处了些rì子,到也蒙其指点,知道了些关于修仙界的事。据我所知,心魔大愿其实还是有许多束缚的,它的作用,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大。”
“这话怎么说?”
“秦叔可知道,修仙者为什么会有心魔劫?”
“……不知。”秦远只是一个普通管事,能知道心魔劫就是他消息灵通了,到哪里知道为什么会有心魔劫去。
唐劫笑了笑,回答:“修仙五境,灵台,脱凡,天心,紫府,仙台,其中灵台修的就是气,在体内开辟灵海,吸纳灵气,并通过对灵气的运用生成各种法术。不过这种法术只能是通过自身的消耗来进行,而且对自身的改变不大,说白了,只是掌握了一种运用气的手段,就好比凡人有武器和没武器的差别。等到了脱凡境,打通天地桥后,修者就可以用体内的灵气调动天地灵气来施法,这个时候,体内的灵气只是引子,是助推。人力有极限,而天地之力无限,所以这个时候的仙师才真正拥有了上天下地的能耐。除此之外,脱凡境另一个与灵台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用灵气洗炼自身,脱胎换骨了。那么秦叔叔可知道,天心境修的又是什么?”
秦管事茫然摇头。
“其实,天心境就是在洗炼自身的基础上进一步洗炼,只不过这个级别,他们要洗炼的不再是身体,而是……”唐劫指了指自己的头。
秦管事心神一颤:“头?”
“确切地说,是大脑,是意识。脱凡境虽脱离凡体,但头部依然是要害,心脏受损不会死,脑袋没了却依然死,就是因为这里依然平凡。大脑是人体最jīng密的地方,即便是脱凡境那些上天入地的仙人,也不能随意洗炼,必须等到天心有成后,才可按步就班的进行。一旦有所成,就会生具灵念,再上一步就是神念。所谓灵念或神念,其实都是我们无形的意识化成了有形的存在。”
听到这里,秦管事恍然大悟:“你是说心魔劫就是这么来的?”
“没错。天心境修灵念,化无形为有形,伴生的就是同样化无形为有形的心魔,心魔本是我们心中曾经忏悔懊恼过的那些念头,在灵念化形的过程中无中生有,化育而生,说白了,不过就是神念与魔念的区别罢了,就象是人的善恶两面。神念是可控的,修至高深处,就是念动天地,无需捏动法诀,一念生,万法起,这就是紫府境。魔念则是不可控的,只会反噬己身,因此心魔劫其实是到了天心境才会有的大劫。”
“那也就是说,如果只是普通灵师,他们是不怕心魔劫的?”
“怕也怕,但不过是怕现在亏心事做多了,将来进入天心境后总报复罢了。可如果打定主意止步脱凡,不求上进,那到是真的不用怕。”
秦管事听得全身发凉:“可是家里的灵师从未说过这些啊。”
“他们为什么要说?”唐劫反问:“他们进卫府,想来也是要发愿的吧,既然许了愿,酬金自然也要拿得高些,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告诉主家,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进天心境了,我那心魔愿,你也别当回事?”
“……”秦管事彻底无语。
唐劫已笑道:“其实这种事,老牌的修仙家族都知道,只不过谁也不会说出来,毕竟那很容易得罪人,要知道有不少灵师可就靠这吃饭呢。卫家终究还是成势的时间短了,又没有自己的灵师,许多东西并不清楚。再者那些灵师也未必有心欺骗,有许多灵师没到那一步,自己都未必知道。”
“这又是为什么?”秦远大感好奇,怎么可能连灵师都不知道?
“因为修炼本身就是极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过早知道后期的修炼途径,很可能会有修者冒险尝试,可能只是一时的好奇,结局却往往悲惨!为了安全起见,一般师傅们都不会过早告诉后辈这些,就算有知道的也都会被jǐng告不许谈论,不可轻试。”
“那你怎么……”
“那位仙人又没打算收我做徒弟,我至今也不懂什么仙法,所以也就随便聊了几句。也许在他想来,我这辈子都是没可能进入学院的吧。”唐劫笑答。
其实虚慕阳之所以告诉他这些,一方面是因为看中他的xìng格沉稳,相信他不会胡来,一方面也是那天多喝了几杯酒,对唐劫又无防备,说得多了就说出来了。就这样事后还后悔得要死,反复提醒唐劫千万不可尝试。好在唐劫也不认为自己是逆天到试什么都能成功的人,在涉及到安全方面的事上到是从不轻忽。
秦管事却是反复踱了几步,摇头道:“不行,这件事必须告诉太太。”
“算了吧。”唐劫劝他:“你要真说了,岂不是要被那些个灵师恨一辈子?要是让他们记恨上……他们想杀你,那你可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其实那些灵师也未必就没有冲击天心境的想法,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谁又真的愿意止步不前呢?所以心魔愿也还是有一定意义的,只是别太当真,更不能依赖。”
听到这话,秦管事也只能叹口气:“希望是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吧。你说得对,我若是去捅了出来,不管他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是好事,万一不小心害了人就更遭了。还是太太jīng明,从来都没把忠诚寄托在心魔愿上,一直都说心魔愿固然重要,人之本xìng同样重要,双管齐下,才能确保家族安全。”
“就是这话。”唐劫笑道:“那真正有头脑的人,从不迷信自己不懂的东西,还是太太英明!”
“不过既然不能说出来,那侍墨的大愿也不能阻止,那你也只能选择效法侍墨,大不了终其一生止步脱凡,也比无法进入仙门要好。”
可惜唐劫却不愿意:“我不会把未来当赌注全压上去的,其实就算卫家真的不选我,我也有自信能入仙门,只不过会麻烦许多吧。”
听到这话,秦管事怔然:“你说你还有其他办法入仙门?”
唐劫回答:“当然,文心国又不是只有洗月派,入不了洗月学院,难不成我还不能去其他门派吗?只不过洗月学院是玄门正宗,能走正道,又何必非走小道呢?我要是愿意止步脱凡,那文心国更是有大把的门派可以选择,进哪个都比进洗月轻松。何况……”
他想说何况我还是有办法赢侍墨的,没想到秦管事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抓住唐劫,激动道:“那就是说你知道该怎么进别派了?我求你件事,小劫你一定要帮我!”
“秦叔叔你这是干什么?”唐劫一楞,他从没见过秦管事这么激动的样子,尤其是竟然对自己用出了“求”这个字?
秦管事已激动道:“求你帮帮四小姐吧!她想修仙想得都快要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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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小屋里,卫蝶紧张地坐在唐劫面前,旁边坐着的是同样紧张的秦管事。
搓着手,秦管事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怕你笑话,小劫,四小姐我是一直看着她长大的,待她,其实我一直都当成亲闺女。这些年来,四小姐身为女子,却无缘修仙,她心里不好受,我看着也焦急……”
“我知道,四小姐出生的那年,也是小如姐姐去世的那年,对吧?”唐劫淡淡道。
秦管事哆嗦了一下,低下头竟是轻轻抽泣起来。
秦管事本来有个女儿叫秦如,是秦远独女。
卫蝶出生的那一年,秦如生了场重病,竟然不治身亡。偏偏那时正是卫蝶刚刚出世,卫府上下人等最为忙碌的时刻,秦远甚至没来得及看女儿最后一眼。
这对秦远的打击是极大的。
一女生,一女逝,正好卫蝶出生后,秦远发现卫蝶与自己女儿又有几分相似,于是不由自主地就将所有感情都放在了这个女孩身上,在他心里,总有个想法,就是卫蝶可能就是自己女儿转世,尽管实际上卫蝶出生的比秦如死去早,秦远却自动忽略了这点,直将其当成自己亲生女儿转世。
这些年来,他对卫蝶的那种如父之情其实从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秦管事自己以为是秘密罢了,直到这刻唐劫淡淡说出来,秦管事才颤抖着低下头,轻声哭泣。
好一会儿,秦管事才说:“小劫,如果你真有办法,就教教四小姐,到底该怎么才能进入仙门,只要你帮了却这心愿,你以后都不欠我什么……”
“秦叔叔……”
卫蝶和唐劫已同时叫出声来。
卫蝶是感动的,在修仙这件事上,就是她亲生父亲卫青松都没这么卖力过,秦管事却真正是用尽心思,不放过一丝机会。
唐劫则是略带不满:“秦叔叔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都是自己人,什么欠不欠的?四小姐的事,我肯定会尽力,但能不能成,终究是看她自己的。”
卫蝶已急忙道:“我想修仙,不管什么苦,我都是愿意吃的!”
“如果肯吃苦就能修仙,那岂不是天下仙人皆寒门了?富家大族难不成还能比种地的更吃苦?”唐劫不屑回答。
卫蝶脸一红,只能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想进入仙门,首先就得确立一个目标,四小姐,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想修仙……”
卫蝶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想修仙,是因为我不服气,凭什么男人可以,女人就不可以?这不公平,而且成为仙人,逍遥自在,本身也是追求。”
“所以你修仙,就是为了求一个公平和逍遥?”
“对,公平与逍遥!”卫蝶斩钉截铁说。
“那好,那我再问你,你觉得你这个人怎么样?我是说,你自己评价一下你的xìng情?”
“啊?”卫蝶没想到唐劫会问这个问题,楞了一会儿,终于喃喃道:“我觉得……我应该还算个……好姑娘吧……”
这自己夸自己的话,卫蝶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说到最后几个字,脸已是羞的红了下去,低着头竟是不敢看唐劫。
还是秦远忙道:“蝶儿是个好孩子,xìng情温柔,待下人也极宽厚。”
唐劫却淡淡道:“你说了不算。”
“啊?”这次却是秦远啊出声了。
唐劫回答:“你对四小姐的感情,会妨碍你做出公正的评价,所以你的评价不能算,四小姐到底是什么人,还需用眼去观察,用心去分析,用时间来考验,在我看来,四小姐距离这xìng情宽厚的评价还是有些差距的。”
卫蝶的脸已是涨的通红:“唐劫,我今天亲自过来求你,是因为秦叔叔说你有帮我踏入仙门的办法,不是让你来侮辱我的。你问的这些,和我踏入仙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洗月学院进不去,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是文心国大派唯一,小派无数,到底进哪派好,却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的。我知道对你来说,只要能进仙派就行,不过有些事怕就怕cāo之过急。现在不慎重对待,将来只怕是要后悔的。四小姐现在其实就象是一个将要饿死的人,哪怕抓住一口吃的,都会饥不择食,我却不能随意为小姐选择仙门。四小姐需知,修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从基础开始,每一步都必须小心在意,一旦行差踏错,可能终生都失去机会。”
说着,唐劫已从身上取出一张纸,卫蝶看到那上面写着一排名字,赫然是文心国除洗月派外大大小小的各类门派。
唐劫将纸放在桌面上,说:“文心国除洗月派这唯一的大派外,其他大小仙派有数百个。但是大小姐可知道,在这数百门派中,真正能够通向大道的其实寥寥。有些功法当时练着或许不错,却背离了大道,打错了基础,将来再怎么努力,成就都有限。人生的方向很重要,走错了路,那就是南辕北辙。所以我问四小姐第一个问题,就是想知道四小姐是否志在大道。如果四小姐志不在此,那咱们找个最容易进的,凑合一下也就算了。”
“那怎么能行?”卫蝶已叫了起来:“我求公平,却不是求糊弄!”
“说得好。”唐劫再度晃了晃手中的纸:“这上面一共有二十二家门派,是我特别挑选出来的,我认为有修炼前途的门派。既然四小姐要求大道,那就得先从这二十二家门派开始找起。”
“等等。”秦管事有些糊涂了:“你怎么知道这二十二家门派就可以修成大道,其他的就不行?”
唐劫回答:“看历史。”
“看历史?”
两人被唐劫的回答弄的迷糊。
“对,看历史!天机不可测,未来不可推,但未来却总在不停地重复着历史。所以能够看懂历史,你就能够看懂未来!”
第三十三章 选派(下)
“要了解一家门派的底蕴,最简单也最实惠的办法,就是看它的历史。大派与小派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仙法,如何知道谁家的仙法好,不能听他们自己说,得看对方的过去。门派可以凋零,仙法始终存在。如果一家门派在历史上出现过紫府真君,那就说明至少这家门派的功法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紫府真君是通往大道的一个基本标杆,只要能达到这一步,那么在基础修炼上已没什么问题。哪怕这家门派因为种种原因而导致高级功法失传,至少他们的低级功法也是没什么误区的,将来再要转修其他的也可以。可如果是那些从没出过真君的……就得小心了。”
说着唐劫又拿出一张纸:“比如这上面记录的怒剑门,曾经显赫一时,连续出过多个天才,个个都是天心境强者,横扫一时。可这个怒剑门,就从来没出过一个紫府真君。怒剑门那些个天资绝艳的天才们,最终都是止步于天心巅峰,始终都未能踏过那最关键的一步,甚至有人因此而死。这就说明这门派的功法有问题,如果练了,就算将来转修都未必有机会。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运气不好,但这种事,宁杀错别放过。”
其实虚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家族仙法有限,打底子时就有问题,再你天才横溢,终归是止步天心。
好在天心境在栖霞界也够混了,因此虚家的rì子过得还是可以的。但对于志在大道的人来说,没有希望和完不成希望,那可是彻彻底底的两码事。
象虚家这样的功法在以后顺道的时候可以学学,用来打基础是绝对不行的。当然,虚家自己也在为此想办法。
与秦远卫蝶不同,唐劫跟随虚慕阳半年时光,修仙界许多重要的东西他早已门儿清,在这方面的见识,除了那些正式的灵师,就连一些学子都未必及他。
如这文心国各中小门派的事,有不少就是虚慕阳告诉他的,也有部分则是唐劫这两年悉心留意所得,至于看历史分辨法,更是他独创的发明,虽未必全中,却不能说没道理,至少这二十二家门派的功法,基本都是可信的。
秦远卫蝶听得怔然,好一会儿卫蝶才问:“那你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唐劫道:“仙派不同,各自的手段也不同,哪怕同一种法术,在不同的人手中施展出来,也各有不同变化。那么你觉得决定这些变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各人的资质?”秦管事脱口道。
唐劫摇了摇头,还是卫蝶机灵,已福至心灵地叫道:“难道是xìng情?”
“对,xìng情才是根本!”唐劫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xìng情,一个人的命运,也往往与他的xìng情有着直接的关联。有那激进好斗者,一生惟战,你让他去修那千回百转的仙法,他又怎么能发挥威力?有那懦弱退缩者,你让他去学勇猛jīng进之术,他又怎么勇得起来?xìng情即天赋,虽然身体素质也很重要,但xìng情素质更重要。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就算是去了正统仙门,将来成就也有限!”
这个却是他在被卫天冲一顿鞭子后领悟来的。
九黎兵主以战称雄,因此他的功法是最适合战斗的,甚至于修炼都需要通过战斗来提升。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洗月学院?”
“洗月学院煌煌正宗,各路仙法层出不穷,可以说适合什么样的人的仙法都有,毕竟这样的大派,人才之多,早已超过你的想象,在那里,你总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因此到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就算真没有适合的,他们都能为你量体裁衣的创造出一套来,当然,肯不肯做是又一回事了。”
“原来是这样……”卫蝶有些明白了。
“此外,xìng情不仅决定了修炼成就,也决定了你是否适合那个门派。不同的门派,不同的仙法,往往也有不同的文化……恩,我是说不同的思想。如果你的人生观……如果你的想法与你所在的门派主流想法有所不同,那你以后的rì子会很难过。可如果反过来,那么想要进入这家仙门就会容易很多。”
说着,唐劫又挥了挥先前的那张纸:“四小姐是个女人,这上面有许多门派,阳刚之气太重,并不适合女人修炼,所以可以先划掉。”
说着他抬笔一挥,刷刷刷已划掉一大批名额,转眼间竟已只剩下寥寥几个。
随后唐劫道:“我对四小姐了解不多,但我看四小姐为了修仙而不惧艰难,不放过一丝机会,可见xìng情外柔而内刚,自有主见,一旦下定决心,轻易就不会动摇。这样的xìng情,最适合修炼一些简单却需要千锤百炼,考验韧xìng的功法,这类功法虽然起初不显眼,但往往后劲绵长。如果是这样的话,天灭宗,五神教,绝情阁这三家门派到是适合你。不过天灭宗杀xìng太重,四小姐志不在仗剑江湖,和天灭宗天下万物皆可杀的宗旨不符,而且他们最近几年越来越嚣张,我看早晚会被洗月派灭掉,去那里是找死,还是算了吧。”
“五神教神神秘秘,虽然出过紫府真君,但时代太过久远,现在早已零落到不成样,只靠一些招摇撞骗过rì子,除非无路可走,否则我不建议去那儿。虽然说我们重历史,但也不能不重现在。”
“至于绝情阁,绝情阁的阁主是从千情宗出来的,听说当年她受到男子伤害,对男人有些痛恨,所以后来离开了千情宗,就创了这个绝情阁。绝情阁主也算是天纵之才,当年离开后发大宏愿不将千情宗秘学外传,却根据千情宗的基本心法另创了一套绝情心法出来,并以此为传派凭依。虽然绝情阁没出过紫府真君,但那是因为她创派时间太短,而这位阁主以千情宗为基础创造的功法,相信在修炼基础上,至少不会走弯路,再加上能够自创仙法,不说天赋如何,至少这见识绝对是一流的,毕竟自创仙法与修炼天赋关系不大,与人生经历,经验以及对修仙的认知关联更密,而作为老师,有经验的师傅永远比有天赋的师傅好,所以我也把这个门派列为了可选择的二十二家门派之一。”
说了这么长一大段话,唐劫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下才继续道:“四小姐想求公平,不忿自己被男人踩在脚下,其实与这位绝情阁主到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人和人相处,总是要有同类语言才能做朋友。如果是xìng情不合的做了师徒,只怕也处不好。反过来若是xìng情相投,事情就会简单多了。就是绝情阁的人xìng情都有些偏激,真要入了阁,小心别被她们洗脑成看见男人就恨就行。”
“我知道了。”卫蝶脸一红回答:“既然这样,那就去绝情阁吧。”
“虽然绝情阁在文心国地位不高,收徒弟的要求也不算离谱,却也不是人人能进的,每年需要五百灵钱。”
“五百枚灵钱!”卫蝶立时为难起来。
秦远也愁道:“这也不便宜啊,洗月学院才只要三百灵钱啊。”
唐劫笑道:“洗月学院只要三百,是因为他们不靠学费赚钱,主要目的还是挑选人才,扩大影响,确立万年基业。绝情阁的庙小,收不到当地供奉,每年还要交给洗月派一笔费用,她们就只能在学费上做打算。真要算起来,其实这五百灵钱也是很便宜的了,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名额没那么难得,后续也没那么多。真要把名额和后续的费用算进去,那洗月学院的价钱可就百倍于绝情阁了。二老爷不能为四小姐争取洗月的名额,但以他的身份,这绝情阁的名额和每年五百枚灵钱想来还是没问题的。”
“可我听说,就算去了绝情阁的书院,也不代表就能进绝情阁。”
“那是自然,洗月学院也不是进了后就能进洗月派的啊,进了书院,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表现。所以我才建议四小姐去那里,以四小姐的xìng情,应该是比较契合绝情阁的,想来成功的机会要大许多。别看绝情阁的庙小,只要选对了路,走出了成绩,四小姐将来的成就可未必小呢。”
“就怕父亲不会同意。”卫蝶叹息说。
五百枚灵钱也不便宜,标准价相当于五十万,黑市价还要翻几倍,卫青松到底不是卫丹柏,出手未必有那么大方。
唐劫已笑道:“二老爷就算不是家主,毕竟也是卫家的主要成员,每年五百灵钱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所以关键不在于二老爷有没有,而在于他愿不愿。”
唐劫这话却是说到卫蝶心口上了,她叹息着回答:“我到底是个女儿家……”
“错!”唐劫却是眼神一厉回答:“女儿身不是二老爷不愿意的理由。”
“恩?”卫蝶与唐劫一起惊讶看唐劫。
唐劫道:“天下父母心,无论男女,疼爱其实都一样的,待遇不同,则有多方面的因素影响。重男轻女固然是一个重要原因,但也未必就没有其他原因。四小姐有没有想过,你从小到大,可做过什么让父母一定信任的事?”
“让父母信任?”
“对!”唐劫正sè道:“卫府里现在最大的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可管着整个卫府的却是大太太,平rì里她说的话,就连老太爷都会听几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卫家的大媳妇?不,是因为太太够jīng明,能当得起这个家,她在位上,我们这些下人没有对她不服的,就连吕师那等仙师都愿意听她吩咐!”
他这话说得秦远也连连点头,郑书凤可是个jīng明女人,处事也很公道,就算把下人们打骂一顿,大家都不带怨他的,比之卫兰心又不知高明多少,向来极得人心。
说到这,唐劫叹气一声:“想要证明自己比男人强,不是靠空口白话,而是要做出来的。其实四小姐如果真能修仙成功,二老爷想必也是会开心的。就算将来四小姐要嫁出去,那到底也是卫家的女儿啊,卫家要真有需要,四小姐想必也是会愿意帮助娘家的。所以就算把女儿的价钱打个对折再对折,小少爷身上可以花十万的银子,那女儿身上花上两万银子也不过分吧?何况只是五百灵钱。”
“所以关键还是信心!”唐劫说:“要想让二老爷为你出这笔钱,很简单,让他对你有信心就行了。”
“那信心怎么来?”
“当然是做出来!”唐劫笑道:“过些rì子,就是老太太七十大寿,这也是卫府近期的头等大事,卫府照例是要张灯结彩,宴请宾客的。这事一般是由太太负责的,四小姐何不去太太那里讨个差事,负责其中的一部分。只要把老太太的大寿置办好了,这里面就有你一份功劳,大家也会相信你的能力。有事没事,再多多孝顺,要让他们相信,就算你将来嫁出去了,你的心也在娘家……这种情况下,就算你不说,我相信二老爷都会有送你入学的念头。其实父母对子女的期待,有时是很简单的。大错可以当成小错原谅,小功则往往当成大功夸耀。四小姐平rì里做好了本分,让人们服你,二老爷看在眼里,自然也会信任你。”
“可……可我怕我办不好。”卫蝶呐呐回答。
“不行也得行!”唐劫不客气道:“这种事都办不好,你还求什么仙?难道你以为只要入了仙门,每天研练仙法就行了?还是你以为修仙界不食人间烟火,就没了人间的各种腌臜事?仙路如山道,万人竟争锋,进仙门前要争,进仙门后还是要争,且争得更凶更狠更直接更残酷更凶险更加的九死一生!踏上仙路,你就是踏上了争锋之路,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人挤出山道,坠下山崖。你若不争不做,那便不如不修!”
“不争不做不如不修?”卫蝶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唐劫。
或许是知道自己口气重了,唐劫稍微缓和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你身为四小姐,各种便利在身,若在自家府上都不能出人头地,让人高看一眼,那将来去了绝情书院,也未必就争得过其他人。所以就先从这儿开始吧,这是你进入仙门的机会,也是你进入仙门前的必须磨练,我相信你能行的。”
听到唐劫最后的鼓励,卫蝶眼中终于亮出一丝光亮,对着唐劫遥施一礼:“多谢指点,卫蝶明白了。”
唐劫笑笑:“不客气,记住,做事的时候别想太多,只要专心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成功有时候也很简单,用八个字总结,就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好了,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
待到一通说完,才发现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古怪,他微感惊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秦远定了定神,说:“真没想到,一个孩子也能考虑的这么多……你真的只有十四岁?”
“……”这次轮到唐劫无语了。
终究还是卫蝶笑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多谢你的指点。将来卫蝶若修仙有成,定不忘唐公子今rì教导,将来如有需要,卫蝶必不会辜负!”
她身为四小姐,喊唐劫一个下人为公子,可见对唐劫已是极为看重。
“四小姐太客气了。”唐劫笑道:“不过说起来,我到的确有件事需要四小姐的帮助……”
唐劫是短命人不放隔夜债,才刚帮过四小姐,下一刻就开始收利息了。
第三十四章 草木成精
第二天,卫蝶果真去了太太那里讨差事。
郑书凤对四小姐要讨差事甚感惊讶,不过这是好事,她到也没拒绝,就让四小姐自己决定要做什么,于是卫蝶就要了个全府花艺总管的事。
事后卫蝶很不好意思的告诉唐劫,她要这差事,还是因为想要唐劫帮自己,毕竟唐劫现在是静心园的花丁,自己却是有些取巧了。
没想到唐劫听后却哈哈大笑,说这巧取对了。如果自己不能做好,那就选择能做好的人帮自己,这也是本事,可见四小姐的心思还是很聪慧的。
卫蝶被他夸的不好意思,心里却是一阵美滋滋的,便直接让唐劫做自己副手,一起悉心安排起府上的花园布置,唐劫就这么一下子升了官,从静心园的花匠成了全府花匠头儿,到是个意料外的收获。
由于老太太寿辰是大事,宾客众多,两人谁也不敢疏忽大意,每rì里没事就凑在一起研究各处花园该如何处理。
唐劫干了一年多花匠,因为前世经历又思路特别开阔,因此无论是设计还是执行都能提出新鲜点子。
卫蝶对花艺到不算太懂,但她身为四小姐,至少懂得欣赏,又对府中各人的喜好,习惯以及一些家族禁忌极为清楚,知道哪些该做哪些则可能弄巧成拙。
这两人一个发散,一个内敛,配合相得益彰,到也是绝佳组合。
在他们的一起努力下,卫府花园很快就开始大变样,处处盛开的鲜花组成各种生动有趣的祝寿图案,字鸟鱼虫应有尽有,各处风景皆不同,组合在一起又形成共同的主题,可谓妙趣横生,风景优美。
由于园艺不同其他,很难事先保密,因此来自两人的杰作在尚未完工的时候,就被卫府上下人等注意到,一个个也发出赞叹,称这可能是卫府历年以来,最美的一次寿辰了。
郑书凤原本没指望四小姐能干出什么大事,没想到这一次她把事情干得这么出sè,也不由夸赞几句,就连卫青松对这个女儿都高看了几眼。这让卫蝶喜不自胜,知道自己距离梦想已渐渐近了,此时,她终于真正理解唐劫当初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要想让父母信任自己,真的不是那么难,把该做的事做好就可以了。
当然,所有的心血最终还要接受宾客的考验才算最终过关。
这一天,老太太寿辰终到。
卫府迎来了数不尽的各地宾客,苍龙府内有名有脸的大人物门几乎尽皆到场,就连苍龙府的府尹,金张古周等四大家也纷纷来人庆贺,送上一份又一份的厚礼,仆人们则忙得不可开交,就连静心园的小厮侍墨侍梦等人都被调过去接待宾客。
锣鼓喧天,那是请来的戏班子在为老太太唱戏;
脚步如织,那是请来的宾客们在卫府观摩欣赏;
天空中焰火四起,地面上彩灯高挂,好一派盛世繁荣的气象,却永远只属于个别人。
这个时候唐劫到是不忙了——他的工作xìng质也不允许他到这时候还忙活。
再加上不用象四小姐那样要接待宾客,使得唐劫成了府里少有的闲人,这时候大家都在正堂欢宴,唐劫便独自一人在静心园中漫步,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花艺杰作,一边想着阵图变化。
这段时间他的阵道又有进步,那些小型阵法的布置他已基本掌握,只差灵气支持了。
就在思考间,唐劫无意地一抬头,发现花园的一处花像好象有什么不对。
那花像是用红鸳,绿萼,白霞,兰草等名花制成的一头七彩鹿。七彩鹿在栖霞界象征吉兽,传说遇到了会有大福缘,卫天冲入学在即,因此与四小姐合计下,唐劫就做了这头七彩鹿。
只是唐劫这刻再看那七彩鹿,只觉得好象缺了点什么,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七彩鹿头部由绿萼做成的的一只眼睛不知何时竟然没了,只留下一个黑黑洞口。
“谁家小子如此不懂事?”唐劫心中颇为恼怒。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刷地闪过一道黑影,唐劫猛转身,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心中迷惑,转回头再看那七彩鹿,却发现那七彩鹿上消失的眼睛竟然又出现了,绿sè的花瓣迎风招展,却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唐劫心中陡地生出一股凉意。
他不动声sè的向后退了几步,朗声道:“不知何方高人架到,戏弄小子,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嘻嘻……”空气中隐约传来嘻嘻的笑声,却是在四面八凡响起,不知来于何处,听声音却象个小孩子。
这声音清脆悦耳,却很是陌生。
唐劫现在最怕的就是府里人对他身份有怀疑,次是天神宫找上门。
现在明显不是府内人,天神宫对他更不可能如此客气,因此听到这声音,唐劫心中反而大定。
他不yù与对方多纠缠,扭头就走,没想到一步踏出,四周陡然一片昏暗,那喧哗闹声,冲天光焰统统消失不见,整个静心园竟已变得静悄悄如同鬼蜮一般。
“幻阵?”唐劫惊呼,再不犹豫,已快速矮身向前冲去。
只是他刚冲出没几步,就见前方景象变换,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变了方向,那原本在他身后的花园突然间出现在他前方。
“颠倒乾坤?”唐劫低呼一声,猛地向侧里踏出一步,只见周边景sè再变,那花园竟似活了过来般,在唐劫身边绕个不停,整个花园中所有花儿全部飞了起来,竟形成漫天花雨落下。
“原来是小迷迭阵。”唐劫笑了。
这小迷迭阵他是再熟悉不过,当初虚慕阳就是用的这个阵困住他。
迷幻类阵法一般通过两种方式达到效果,一种是制造真正的迷幻空间,在咫尺之地中别有乾坤,一种则是通过混淆五感来制造错觉。
这小迷迭阵就是后者,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就连人的行动都会为其所惑。
当你以为朝着一个方向走就能走出去时,其实你的行为早就出现了偏差,一直都是在原地踏圈。
破解这个阵的方法有很多,至少唐劫现在能用的就有两种。一是用灵气控制自身,以气代足行进,那才是真正的直线,几步就可以走出去。另一种就是破坏阵法本身。
这小迷迭阵唐劫再熟悉不过,所以压根不屑走出去,直接一指点出,一道灵气已然逸出。
他未学秘法,不懂仙术,这一指不过是吸收来的灵气激发,威力与吹口气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一指点的位置却极巧妙,正在那阵图中隐藏的一处阵纹处,只一指下去,就已截断灵气通行的线路,整个幻阵立刻消失。
“呀……”一声轻呼响起,这次唐劫听出音源,猛回头抓向身后,却是一把抓了个空,正惊愕间,只见地上一点光芒闪过,已飞入花园中。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唐劫却已看到那是什么。
那分明是个只有一掌大小,身上挂着绿sè枝叶的小不点,看面容还是个女孩。
“草jīng?”唐劫惊呼出声。
天地有灵气,滋养万物,孕育灵xìng。
草木得灵为jīng,鸟兽得灵为妖,亡魂得灵为鬼,金石得灵为怪,是为妖jīng鬼怪。
刚才那布幻阵戏弄他的,分明就是一只通了灵的草木之jīng。
只是草木成jīng大多在荒山野地灵气充沛之地,怎么会在这卫府出现?
唐劫大为不解。
就在他看出那草jīng来历的同时,那草jīng已嗖地没入花园消失不见,再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唐劫心中疑惑,正思考间,突然看到七彩鹿上那只眼睛又是黑洞洞一片。
唐劫恍然,低笑起来:“原来是那株绿萼化生的jīng物,怪不得……我明白了。”
虽然苍龙府本身灵气疲乏,但总还是存在的,只是相对稀散许多。而这些rì子唐劫一直在用静心园的花圃来进行自己的阵法修炼,自然是会调动周边灵气的。
正因此,静心园的花圃其实早成了灵气集中之地,只不过被唐劫用阵法掩盖,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这绿萼也算是一种比较珍罕的花草,是卫府是早些年买来的,当时一共买了两株,由于培育较难,现在也只培育出二十株,因此就连唐劫也小心保护。没想到在阵法中浸润一年多后,竟然有一株绿萼自通灵xìng,修成了jīng物,到也算难得。毕竟不是每种花草在灵气充沛之地就一定能通灵的。
因为花圃中的阵法一直以来都是迷幻阵,因此这绿萼jīng一出世就掌握了幻阵之能,只不过它显然用错了地方,竟然用来对付唐劫,不被破才怪了。
“还真是个小淘气。”唐劫笑道。他知道这绿萼jīng刚化形后其实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就象是小孩子一般,刚才用幻阵对付他不是想害他,而是本能地用自己的拿手手段玩耍,因此也不生气。
不过若是放任这小家伙在这里胡闹,那接下来卫府可就有乐子,一旦惹出灵师来,多半就是被抓了入药了——jīng物可是最好的灵药材料,以这小东西的本事连唐劫都打不过,碰上灵师那是妥妥的死。
“绿萼jīng,还不给我出来!”唐劫已沉声道:“真要我去抓你吗?”
没有回应。
唐劫哼了一声:“不用藏了,你是在这里生长的,又是刚刚通灵,力量还太弱小,本体能移动的距离有限。绿萼有异香,我只需寻味追查,轻易就可以找到。你再不出来,小心我揪出你的本体,一把火烧了!”
这威胁颇有分量,七彩鹿后面现出一个小脑袋,头顶戴着花冠,粉嫩嫩的小脸蛋上闪动着一双大眼睛,噘着小嘴看起来煞是可爱。
这刻她忽闪着眼睛看着唐劫,也不说话,唐劫已说道:“回到你的位置,莫要再轻易显形了,这苍龙府里卧虎藏龙,也不知有多少能人,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哪里都逃不掉!你能通灵也是上天厚赐,别辜负了天意栽培。”
那绿萼jīng哆嗦了一下,手脚并用的爬到七彩鹿眼窝位置,只见灵光一闪,已变回绿萼的样子,只是无风自动,看起来就象是在瑟瑟发抖。
唐劫也不急着接触,只是道:“很好,就这样,记住别再显形就可以了。”
说着已转身离开。
他不去尝试抓这绿萼jīng,一方面是怕闹起来毁掉花园,而且就算能无动静抓到,七彩鹿少只眼也太过难看。绿萼一共只有二十株,连补都没地儿补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绿萼jīng因他而生,对他也算熟悉,要是换个人在这儿,那绿萼jīng未必就会开这玩笑。
换句话说,只需慢慢培养感情,唐劫还是有很大希望收服这株绿萼jīng的。
虽然这小jīng物现在没什么本事,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长成什么样,但至少现在看来,她的幻阵天赋还是不错的。
就算真没前途,当个宠物玩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迎面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正是四小姐卫蝶。
唐劫正要招呼,却发现她满面泪痕,竟是哭了。
第三十五章 流言蜚语
“出了什么事?”看到卫蝶梨花带雨的样子,唐劫忙迎上去。
没想到自己刚走几步,卫蝶竟是连连后退:“别过来!”
“怎么了,四小姐,是我啊,唐劫!”
“我知道……你别过来,不然又要说不清了。”卫蝶呜咽着回答。
什么?
唐劫不解,没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花艺做得不好,被老太太训了?”
卫蝶却是摇头:“不,做得很好,只是……”
她面sè羞红的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这次卫蝶布置的园林,非但没有不是,反到让来宴的宾客大感惊奇,纷纷叫好,卫蝶到是着着实实的露了把脸,就连她父亲卫青松也觉得女儿这次干得不错,真的是长大懂事了。
但是树大招风,卫蝶露了脸,就有人看不过眼,就在背后yīn阳怪气地说了些话,意思无非就是四小姐和小厮私通,暗通款曲什么的。
由于帮卫蝶选派的事,卫蝶对唐劫极为器重,完全没把他当下人看,许多事情都是两人商量着来,走得也是极近,这些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是一起合作为老太太办寿宴嘛。
但是谣言一传,原本正常的合作也变得有了猫腻,成了证据,一下就传了开来。
谣言本在寿辰之前就已开始,只是谁也不会傻到当着卫蝶的面说这些,因此卫蝶和唐劫也都不知道。
但这次来的宾客多,宾客们可没下人们那么多忌讳,有人高声谈笑,立刻让卫蝶听到。
不光是她听到,就连她父亲也听到,登时将卫蝶训斥了一番。
卫蝶心中委屈,无处可诉苦,只能自己一个人瞎走,不知不觉竟是到了静心园来。
唐劫皱起眉头:“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造四小姐的谣?”
“我哪儿知道。”卫蝶委屈说:“这事是以讹传讹越传越凶,真要找源头啊,多半也是找不着的。”
“这到是,那最初造谣的,只怕也就是随口几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风花雪月的事又最容易引人兴致,事涉四小姐,虽是禁忌,却也更加刺激,自然免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唐劫笑道。
“你还笑,人家都快急死了。”卫蝶急的只跳脚。
“不笑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学四小姐哭吗?”唐劫淡然道:“其实这种事,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四小姐以后要入仙门,必然还要经历各种风刀霜剑,这种言辞攻击,不过是其中危害最小的一种。四小姐现在先经历一番,rì后孤身在外,面对各种风雨,也更抗得住些。能够从不致命的攻击开始承受,总比上来就接受致命攻击要好。到了那时,你可情愿流血也不要再流泪了……记住,永远永远不要让人觉得你是个弱者。弱者可以被同情,但永远不会被投资。”
唐劫这话卫蝶并不全懂,但大意总是明白的。这刻她脸一红:“是,我知道了。怎么听你的口气,这事好象对我还挺好似的。”
“从长远角度考虑,这对你的确是件好事。”唐劫回答。
看到唐劫镇定的样子,卫蝶原本焦急的心渐渐些安定下来。
卫蝶抹干泪水,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呢?你就不怕太太把你逐出府去?”
这时候她心思沉稳了许多,想事情也开始全面了,竟主动关心起唐劫。
说起来这谣言对唐劫也是不利的。
“我到不担心这个,毕竟赶我出府等于坐实谣言,太太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呢。再说谣言就是谣言,无根无据的东西,轻易就可打破。放心吧四小姐,这天啊,塌不下来。”
她轻咬红唇:“说是这么说,具体该怎么做啊?”
“既然出了谣言,那就澄清它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四小姐立刻找个岔子,就说我办事不利,找人吊起来把我抽一顿,所有谣言自然就消失了。”唐劫随口道,仿佛那挨揍的不是自己。其实是他想借机会再体验一下上次的鞭策效果,毕竟在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战斗的机会。
卫蝶脸sè先是一喜,随即又摇头:“不成不成,那岂不是害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主意?”
“没关系的,四小姐。”唐劫言辞恳切道:“为了四小姐的名誉,唐劫牺牲一下又有何妨?你就打我吧!”
“不成,你帮过我,我绝不会做恩将仇报这种事的!”
“真的没事,我抗揍!”
“绝对不行!”
“没事啊,我自愿的!你就打我吧!”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小姑娘捂着耳朵跺脚喊。
不管唐劫怎么劝说,她就是不答应。
这让唐劫大为惋惜,想姑娘心肠太好也不是个事。
既然挨揍不成,唐劫只能说:“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用另一个方法了,也许可以让你化祸为福。”
“什么方法?”
“直接提出入绝情阁!”唐劫回答:“本来你要去绝情阁,还得多表现几次才能提升二老爷的信心。但现在出了这种谣言,把你我分开就是最好的结果。绝情阁主又是出了名的讨厌男人,你选择去那里,正好表现心迹。二老爷要想澄清事实,有很大可能会接受。”
卫蝶的眼睛立刻亮了,拍手道:“这是好办法!唐劫还是你主意多。”
原本涉及姑娘家清白的事,被唐劫三言两语就化解,反而借机会让卫蝶更早进入绝情阁,卫蝶看唐劫的眼神也越发有些不同了。
一个男人,如果能让女人感到安心,觉得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怕,那基本就已俘虏了这个女孩一半的心。
本来她一心修炼,对唐劫只有感激而没有其他感情,但这刻因为流言蜚语的存在,再看唐劫时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丝异样感觉。
她原本恨不得向全世界解释自己和唐劫没有关系,如今莫名地又有些不舍起来。
她不知这不舍由何而来,心想自己不会是真喜欢上唐劫了吧?
一念及此又大为惶恐,连忙对自己说不妥不妥,他只是个下人,我怎么能和他在一起。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响起,下人也是人啊,若是入了学院,成了灵师,自然就配得上自己了,然后又是一个声音回荡,可那不就坐实谣言了?另一个声音回答,坐实就坐实,怕什么……
她到底是小姑娘,对感情的事也不太明白,这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乱成一团,立时整个人都羞得红了,低着头再不敢言语。
唐劫不知道她这会儿心理各种乱七八糟,只是道:“不过这事办得有点隐晦,聪明人能理解,白痴反而有些难理解,考虑到喜欢传谣的人通常脑子都有些问题,所以我建议你不妨还是抽我一顿,双管齐下,效果会更好。”
他对挨揍还是没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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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蝶终究没把唐劫吊起来打,而是按他说的去找了父亲请命。
听说女儿要去绝情书院,卫青松起初也是犹豫了一番,最终觉得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也可以满足女儿修仙的愿望,终于答应,只是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所以具体还需等些rì子,饶是如此,卫蝶对唐劫也是感激不尽。
唐劫对此到不在意,他现在更关注花园里的那只绿萼jīng。
今天唐劫早早起来,来到花园中,手里还拿着如白菜叶,胡萝卜等食物,将它们放在花园里后,唐劫就默默退开。
用食物引诱,历来是哄骗的好方法,比如榛子之于松鼠,香蕉之于猴子,棒棒糖之于萝莉……
唐劫不知道绿萼jīng喜欢什么,所以只能多拿点出来一个个试。
很快,花圃后方的草丛里,一颗小脑袋探出来,对着这边张望了一下,似是有些好奇地上的食物,却只是扫了几眼后就不再关注,反到是对唐劫看个不停。
唐劫大为失望,显然这里没有她爱吃的食物,只能又回屋里找了些别的,反复几次,却是没一样她喜爱的。
这让唐劫大为郁闷。
虽然他可以强抓绿萼jīng,但这样做很容易引发排斥。刚出生的jīng物是极简单的生命,你对它好,它便也对你好,一开始就用强迫手段,只会在它心里埋下yīn影,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唐劫不想用强制手段。
可这小家伙到底喜欢什么呢?
唐劫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只好说道:“喂,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啊,我去给你弄。”
小东西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唐劫,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一株花儿上,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上面的晨露。
“原来你喜欢花露。”唐劫笑了,随即一想,脸又苦了起来:“这个到是麻烦啊,你自己就能采到,我采花露的效率可还没你高。我说,你还有什么别的喜欢的吗?”
那小家伙却不说话,只是坐在花瓣上轻轻晃着身体,看着唐劫。
“好吧,你不说,我来猜。恩,你是花jīng,草木成jīng,喜欢水分不奇怪,也许我应该从你植物的本xìng上考虑。植物除了水还喜欢什么呢?”唐劫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然后眼前突然一亮:“对啊,是肥料。可是肥料……肥料那是粪便啊,难道你喜欢粪便?”
小不点先是一怔,然后勃然大怒,双手一叉腰,气鼓鼓地瞪唐劫。
唐劫却没注意到,还在推理:“对啊,说起来花其实就是植物的生殖器,所以花露也就是植物的分泌物……不过那样一来你不就成了……肉便器?”
最后三个字被唐劫脱口叫了出来。
“啪!”一株草叶打在唐劫头上,小不点对着唐劫一呲牙,猛地向草丛窜去,瞬间消失无踪。
看着小家伙消失的方向,唐劫喃喃道:“好吧,是我猜错了,看来你不喜欢那些。”
第一次亲密接触,失败!
第三十六章 收服
端着一小碗莲子粥,唐劫将它放在草地上,然后退开几步,道:“好了,别恼我了,是我不会说话,忘了你都已经通灵,怎么可能还和那些无识的草木同类。你既是jīng物,那么吃东西自然也吃熟食才对,我拿些生食给你,你是要不理会了。这莲子粥可是我从厨房里偷来的,我们这些下人根本没资格吃的,就当是我的道歉吧。”
那绿萼jīng从一块石头后面出现,小腰一叉,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他。
唐劫笑了:“还生气呢?别那么小心眼,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吗?好啦好啦,这东西你要是不吃,就说一声,不会说话就摇摇手,我趁早还厨房去,要吃就别客气。”
那绿萼jīng刷地飞过来,一头扎进碗里,呼噜呼噜对着莲子粥大喝起来,她竟是真吃这东西。
眨眼间,一小碗莲子粥已被她喝了个jīng光。这莲子粥虽然数量不多,可她人也不大,一口气喝那么多,直接小肚皮鼓起,看起来就象个怀胎十月的孕妇,扑通一下坐倒在碗里,竟是坐都坐不起来了。
唐劫看得发笑,伸手把她抓出来,小东西大惊想要逃跑,奈何她吃得太多,竟是动不了了。
唐劫将她放在掌心,摸着她的头笑道:“好啦好啦,不用紧张,我又不会伤害你。”
那小东西抖了几下,终究还是接受了唐劫的爱抚,只是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劫看她可爱,将她举到脸前:“现在不生气了?”
小东西把手放在脸上,对着他吐舌头,却是做了个鬼脸,发出呀呀的声音,甚是清脆悦耳。
唐劫愕然,摇头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不会说话,可能还是成jīng时间短了些吧。那现在我道歉也道过了,礼物你也收了,总没事了吧。”
没想到小东西却是连连摇头。
唐劫哭笑不得:“还不满意?那你还想要什么?”
小东西看看唐劫,突然间抱住唐劫的手指,猛地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下咬的唐劫“啊”的一声痛呼出声,本能地甩了一下手,那小东西嗖的一下被甩了个没影。
唐劫低头看去,只见手指已被咬破,伤得还不轻,血水汩汩地流出来。
这让唐劫有些怒了,想这小东西真是不知好歹,自己好心逗她竟然反要自己,正要教训一下那绿萼jīng,却见那绿萼jīng原本圆滚滚的肚皮竟然已瘪下去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唐劫大感好奇。
这边小东西已从草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齐身高的草丛里愤怒地瞪唐劫,小脚一跺,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唐劫的鼻子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也不知是说什么,可惜唐劫一个字都听不懂。
唐劫看到她一边叫一边还不忘舔了下唇边血渍,随着那一滴鲜血入肚,原本还有些微隆起的肚子已是彻底平坦。
看到这一幕,唐劫怔住了:“血……原来你是要喝血!”
唐劫连忙去厨房又找了一碗鸡血给小东西端过来,没想到她只是喝了一口后却又放下,竟是怎么都不喝了。
唐劫以为她是喝不下,没想到小家伙又是指着唐劫咿咿呀呀说了一通。
这次唐劫看明白了,惊道:“你不会是喜欢人血吧?”
没想到小东西真点点头,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显得意犹未尽的样子,那意思你的血比鸡血要好喝多了。
唐劫彻底无语,只能伸出手指递给点:“你悠着点儿,别喝太多哦。”
那小东西抱住唐劫的手指就咬,痛得唐劫倒吸冷气,只觉得这小家伙咬起人来分外的痛,照理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鞭子抽他都能挺住,但是她咬起来的疼痛感竟是直往心口里钻。
好在这小家伙知道分寸,喝了一大口后,就自动放开了,只是看她满脸回味,颇为享受的样子,显然是十分不舍。
“总算你还知道要细水长流。”唐劫甩甩手指道,说来也怪,她不咬了,这手指也就不疼了,唐劫好奇问:“我说那你到底是喜欢人血呢,还是喜欢我的血啊?”
小东西一指唐劫,咿呀了一声。
“是喜欢我的血?”唐劫怔住。
本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的却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唐劫再低头看向伤处,一滴血珠在阳光下闪出晶莹的sè泽,剔透如玛瑙,竟现出些微灵光。
“灵血!”唐劫恍然大悟。
草木jīng物由于是秉天地灵气而生,不是真正的生命,因此在生长过程中通常会需要血肉jīng气的滋补。
这一点与人类正好相反,人类以血肉之躯而补灵气,jīng物以天生灵体而补血气。
从这方面说,jīng物与修者其实是相互吸引,互为滋补的。
正因此,乡间每多妖jīng鬼怪害人的传闻,虽有不实之处,却也不全是以讹传讹。绝大部分jīng物都嗜血肉,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以野兽家畜为食,偶有xìng情凶猛者,伤人亦不害命。反到是人类更喜欢打着斩妖除魔的口号,四处猎杀jīng物,制成灵材。
而对于jīng物来说,普通的血肉jīng气能够带来的帮助有限,真正好的还是带有灵xìng的血肉。不过能够入灵化血的,至少也是脱凡境,普通jīng物根本没可能得到。因此正常情况下,象绿萼jīng这样的弱小jīng物就只能靠捕猎一些荒山野兽为食,吸取那体内极少的一丝灵血,吸食百头野兽都及不上咬唐劫一口。
正因此,唐劫体内之血,对这小东西来说简直就是大补之物,它就象是jīng物中的灵药,婴儿眼中的母rǔ,修者眼中的天材地宝。
这刻这小东西眼睛巴巴地看着唐劫,唐劫已猜到她心思,笑道:“你要是听话,以后我还会喂你。”
这小东西吸的血不多,只要不是让它当饭吃,唐劫还是养得起的。这刻他话说出来,小东西听了兴奋的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刺溜一下爬到唐劫的肩上,竟是对着他大舔特舔。
“好啦好啦,喏,这个给你,不许再咬哦。”唐劫将手指上的那点血珠递过去,小家伙一口吸掉,只觉得晕晕如在雾里,晃了几下,竟是一头载倒下去。
唐劫大惊,连忙捞住她,只见她躺在自己手心里,却是呼哈睡着了,口中还流着银丝般的香液。
“这是……靠,醉了!”唐劫被弄得啼笑皆非。
听说过酒醉烟醉,头回听说还有血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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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服绿萼jīng出乎意料的顺利。
jīng物其实是一种非常谨慎的生命,千百年来被人捕杀的命运,使得每一只jīng物都知道要躲避人类。
这小东西大概是刚出世的原因,jǐng惕xìng还没怎么成长起来,再加灵血诱惑,被唐劫三拐两拐就给拐过来了。
不过这小东西虽然被收了过来,怎么处理却是个麻烦。她到底还小,不知人间险恶,继续放在这园子里,只怕早晚被人发现。
问题是绿萼一共就只有这二十株,无缘无故少了一株肯定会被察觉,到时候就是唐劫的工作失职。
“看来只能想办法让小少爷踩死一朵了。喂,我说,你让人踩一脚没问题吧?”
小东西醒来后,唐劫这样问她。
一听说要让小少爷踩她,小东西连连摇头,死活不干。
唐劫无奈,只能拼命跟她解释把她留在这里的危险xìng。
听说唐劫要把自己转移地点,小东西眨巴了几下眼睛,随手对着旁边的一株碧水兰草一指,那兰草竟然自动幻化,变成了一株绿萼,看得唐劫目瞪口呆。
草木jīng物生而通灵,常常有一些天赋本能。
唐劫本以为这小家伙只能使用最基础的幻阵,没想到她还能变化草木。不过想想也是,她本就是通灵绿萼,把一株植物成绿萼还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唐劫拿起那由兰草变成的绿萼,反复看了看,确认不是幻术,大感欣慰,抱着小家伙道:“这下发达了,一株绿萼可是值一两银子呢,你以后没事多变变,咱就不缺钱用了。”
没想到小家伙一听他要用自己发财,竟是连连摇头,然后一指肚皮,那意思自己变这绿萼消耗也大,要再想让自己变,就得先喂饱她。
看她那架势,这次要喝还不能少了。
唐劫叹气:“弄了半天感情还是卖血啊……那还是算了吧。”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株绿萼,这小东西总算是可以带走了,也省得她在这里再出什么事。
不过……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唐劫仔细想了想,醒悟过来:“靠,那少了一株碧水兰草怎么办?这东西也很值钱的。”
小东西呆了呆,然后嘻嘻一笑,竟然自己变成了碧水兰草。
唐劫都快哭了:“你变成兰草,那不还是要被踩?”
小东西彻底傻掉,看看那被她变成绿萼的碧水兰草,再看看唐劫,大眼睛忽闪忽闪着,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劫指指地上的一根青草:“你把这杂草变成绿萼,能行吗?”
小东西两手一摊,表示做不到。
费了半天劲,唐劫终于明白,这小家伙能把自己变成任何花,也能把任何花都变成绿萼再变回去,却不能把别的花变成其他花种,而且只能在xìng质相近的花草中进行,把杂草变花是不行的。
“好吧。”唐劫无奈把手指递过去让她吸血:“那你把这绿萼变回去,然后再变一株不值钱的……喂,喂,那个不能变,也很贵的……你找那不值钱的啊,笨蛋……好吧,你不知道哪个不值钱……轻点,疼啊,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是我笨蛋……”
一番折腾后,总算把事情解决,晚上唐劫特意去买个花盆,填上土后将小东西一头插进盆里,抱进了自己屋子。
第三十七章 根雕
对于新家,小东西很好奇。对她来说,人类世界的许多东西都是如此新鲜,所以什么东西都要摸一摸。
一只砚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爬到砚台上左看右看,一不小心栽进墨池里,再出来时整个人都黑了。
唐劫看得哈哈大笑,小东西有些生气,甩了甩头,下一刻整个房间都飞满了墨水。
“……好吧,算你狠!”看着遍布乌点的房间无语的唐劫把小家伙从砚台上拎出来,正要给她打水洗澡,却看到小家伙只是挥了挥手,全身所有的墨水已自动消散,只留下白嫩嫩可爱的小脸蛋,嘻嘻笑着看唐劫。
“虽然战斗力差了些,花样到是不少。”唐劫摸了摸她脸蛋笑道:“看你说话咿咿呀呀的,以后就叫你伊伊了,好不好?”
小东西听到自己有名字了,兴奋的翻了个跟头,然后连连点头。
“那好,老实在这呆着。”唐劫说着出门。
“咿咿呀呀!”看到唐劫要走,伊伊急的叫了起来。
唐劫笑道:“别急,我不是离开,只是去给你做个窝,我猜你也不喜欢老实住在花盆里。”
片刻后,唐劫抱着一块大木头进屋。
他将木头掏空,在里面塞上棉花,又用布缝了一个小枕头和小被子,再在洞口挂上门帘,这样就成了一个小木屋。
拍拍被子,唐劫说:“好了,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以后没事可以睡这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在屋里玩,但不能随便出去。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得变成花待在花盆里,不能让人发现你,知道吗?”
小家伙点点头,已变成一朵小白花,安安静静地立在盆中。
“就是这样!”唐劫笑道。
下一刻小东西已变回人形,一下扑到唐劫怀中,和他亲昵起来。
玩闹了一会儿,小家伙似是有些累了,直接在唐劫手心中睡了过去。唐劫小心地将绿萼放进小屋中,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唐劫独坐在床边,开始反思发生的事。
初遇绿萼的时候,唐劫光想着把她哄到手了,等真正到了手,唐劫才意识到随着这小东西的出现,后面可能会有许多麻烦。
仔细理了一遍可能遇到的问题,唐劫在心中盘算着,渐渐有了主意。看看天sè不早,唐劫看了一下睡得安详的小家伙,轻轻说了声“晚安”,这便也睡去。
第二天一早,唐劫早早起来,在做好花园里的事后,唐劫找了一些老树根,拿着把小刀开始在树根上切削,在去掉多余的枝叶后,唐劫开始一刀一刀的在树根上刻画起来。
有小厮看到好奇,问唐劫这是做什么,唐劫便回答根雕。
靠园艺吸引眼球的rì子长了,卫天冲对园艺的兴致已不如以往般高,如今唐劫就打算靠这根雕重新吸引卫天冲的注意力。
不过最重要的是,有了这根雕的名堂,唐劫以后就可以往自己屋子里搬大量的木头,这样一来,就可以很好地掩饰掉给小东西做的窝,使其不那么突兀了。虽然说唐劫的小屋少有客人来,但总得小心意外,而且这对唐劫将来入学也有帮助。
去了学院,唐劫就不可能再做花匠,这意味着他将失去自己擅长的位置,因此唐劫必须重新为自己找条路出来。
根雕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东西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用,挖几块木头就是材料。
做得好了可以卖些钱贴补家用,做得一般也可以作为礼物送人——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总是比较容易受欢迎的。
此外根雕即便对修仙也有作用,在修仙中有一门杂学叫傀儡术,通过傀儡制作与炼阵的配合形成有战斗能力的机关人,其中就要用到雕刻。
其实艺术在修仙中一直都有实际价值,无论是字,画,音,雕在修仙界都能找到发挥自己价值的地方。
如虚慕阳当初寥寥几笔就画出一匹马儿,再施以法术使其成活,就体现了其jīng湛画艺。
若是那连画都画不好的,画出的马儿给驴子一样,就算活过来也只是个笑话。
至于字,更是画符的基本需要,若你写个律令字符,那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凭空显现,一个龇牙咧嘴的“杀”字,只怕效果尚未发挥,先笑掉人的大牙。
因此在各大仙派下设的学院中,除了基本仙术外,关于琴棋书画的内容也都存在,并具有实际意义——修仙界什么样的货sè都有,就是文盲没有。
唐劫在卫府这一年多,除了阵道外,没事就练习写字画画,不求造诣惊人,至少也要工整象样。据说学院的有些学生就是因为文科太烂,最终入了仙门都无法毕业。
唐劫可不希望因为字难看这个理由而无法毕业。
至于现在的根雕,唐劫则是为将来学习傀儡术考虑,也是为了将自己的阵道知识融入其中。
阵道其实是一门涉猎甚广的学问,除了军阵,守山阵外,炼丹,制器以及傀儡机关等几乎都需要用到阵法,只是方向特点各不相同。
虚慕阳擅长的主要还是天地大阵,对其他类型到不算太擅长,但道理相通,唐劫完全可以自己学习,研究。
唐劫对傀儡术并没有兴趣,但其需要的基础雕刻能力却是目前唯一和园艺沾点边的东西,其他的如练字,画画,都和园艺无关,想在上班时候干这事,卫家可绝不会夸他有上进心。
此外傀儡术和后世的科技体系在体现形式上也较为相近,对唐劫来说,这代表着自己在这方面或许会有更多的发展可能。
虽然他现在也不会根雕,但距离入学还有两年,两年时间已足够他把这门手艺大致掌握。
新花样果然再度吸引了卫天冲的注意——栖霞界有石刻,但根雕却极少见。
看着唐劫将手中满是根须的树干翻来覆去的摆弄着,弄出一个个造型,卫天冲大感新鲜,竟也拿起一块老树根学了起来。
唐劫便教他该怎么处理这些树根。
与石雕不同,根雕在选材上要求较高,雕刻者需要巧妙利用材料本身的天然形态来制作,讲究的是“三分人工,七分天成”。此外真正的根雕在造型上追求的是稀奇古怪,一般生长在平原的树根,因养分充足,生长快,木质纤维也较松,难以形成奇特形态。只有生长在恶劣环境中的根材,如背阳生长或悬崖峭壁石缝中,并经雷劈、火烧、蚁蚀、石压、人踩、刀砍而顽强生存下来的树根,由于光照不足缺土少水乏养分,久长不大渐渐变形。此外就是在雕刻前,也需要对材料进行各种处理。
但唐劫追求的不是艺术而是实用,因此对这些统统无需在意,他眼中的根雕却是“七分人工,三分天然”。
艺术讲究的是造型怪异,想象力丰富,傀儡讲究的却是仿真写实,且要为炼阵刻制预留空间,两者形相似而质不同。
但不管哪一种,做起来其实都不简单。
雕刻本身就是一种综合xìng很强的艺术,不仅需要艺术家拥有强大的雕刻功底,艺术鉴赏能力,也要求一定的绘画底蕴。
唐劫的艺术细胞显然是很有限的,以上的条件他哪个也达不到,拿着一块木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最终下刀半天终于挖出个小木头人来,头部占了有三分之一多,两条由根须组成的细短小腿,怎么看怎么丑。若是这东西用炼阵激活,使其可以行走自如,那多半就是一个畸形儿,估计没两步就得一头栽倒在地。
对此唐劫也只能无奈叹气,安慰自己好歹还有阵道偏爱着呢,不能指望天下大道皆爱自己,只是这计划看来要破产,果然有些计划制订得再好,缺乏有力的执行手段都不行啊。
回头再看旁边,只见小少爷卫天冲却是下刀如飞,拿着一块有盘状凸起的树根飞块切削着,没多过久,一只小乌龟已然出现手心,虽然这小乌龟瑕疵不少,但至少结构完整,看起来不至于太走样。
唐劫看得怔然:“你以前学过?”
他吃惊之下,连少爷都不喊了。
“没有啊,这还是第一次,挺有意思的。”卫天冲看着自己的作品欣赏不已。
“天才啊……”唐劫无力地呻吟起来。
做梦也没想到,卫天冲竟然会有这方面的天赋。
——————————————
从这天起,卫天冲就每天跟着唐劫玩根雕了。
与唐劫的“被阵道偏爱”不同,这位小少爷到是真心喜爱雕刻,完全符合虚慕阳说的有爱就有天赋。
起初卫天冲还有些担心母亲知道这事后会教训自己玩物丧志,后来听唐劫说这也是修仙的基础之一,便再无忌惮地每天沉迷于根雕中。
果然太太听说此事后,特意去请教了那位吕灵师,确认无误后,只是说了句“也别误了其他课”,就再没管过儿子。
对她来说,儿子修仙走哪条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自己的追求,并为追求付出努力,因此对唐劫也越发欣赏。
能让自家孩子进步的就是好人!
唐劫这段时间的心情却是越来越郁闷。
随着一起雕刻时间的增加,卫天冲在根雕上的水准突飞猛进,起初他还只能雕一些小木头小玩意,但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卫天冲就已经开始拿整段的树干雕齐人高的大家伙了。
几个月后,卫天冲的第一个大型木雕完成,那是一只吊睛白额巨虎,刻的栩栩如生。
唐劫毫不怀疑如果配上合适的炼阵,它会变成一只真正的噬人猛虎。
看着卫天冲将自己的首个大型作品放在花圃中缀以花瓣,得意洋洋的任人观赏,唐劫悄悄地捏碎了自己手中那大头娃娃般的小木偶。
心都碎了。
第三十八章 告别
自从跟唐劫学了根雕后,小少爷就彻底迷上了它。
相比唐劫,卫天冲并不太喜欢人物造型,而是更喜欢雕刻花鸟鱼虫,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随着时rì渐长,花圃里渐渐放满了他的雕刻作品,每当有客人来时,得知这是小少爷的作品,便会惊叹一声奇才。
每当这时,唐劫有一种要失业的悲剧感。
在艺术方面的“无能”,使得唐劫早早放弃了对雕刻方面的希望,要不是为了小家伙,他可能连雕都不雕了。
目前唐劫在根雕方面最大的成就是就是制造迷宫——这个简单,找一些木头挖上七八个洞,然后往屋里一放,堆成小山一样,让小东西钻来钻去的玩吧。
唐劫的根雕计划彻底失败,不过一个计划外的好处到是出来了,就是卫天冲与唐劫的关系大大好转。
刺马事件后,卫天冲对唐劫一直不冷不淡,到不是他还在记恨唐劫。那次的白rì坠马后,他对唐劫已没了怨恨。
只是他忘不了唐劫杀马时那冰冷的眼神,每当想起那眼神时,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会颤栗,这使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太接近唐劫。
而唐劫本身又是走夫人路线的,对于讨好卫天冲也并没有太大兴趣,因此两人一直保持着最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一直到根雕之后,卫天冲与唐劫的关系反而亲近起来。
有事没事,卫天冲赏赐些什么东西,也会想到给唐劫一份。
这让府里下人大为眼红,唐劫已经深得太太喜欢,现在又和小少爷关系融洽,看来仆学的希望又增加了。
尽管嫉恨,侍墨侍梦等人也没办法——当一个人刚刚出头的时候,还可以打压下去。但当他已经出头的时候,再打压就难了。
随着在卫府时rì渐长,如今的唐劫也和侍墨他们一样,早有了自己的关系网,再不是随便谁可以轻易对付的。
又过了一个月,唐劫在完成小屋迷宫的布局后,彻底放弃了根雕。
不过他也没闲着,而是突然转移兴趣,开始自己烧花盆了。
相比根雕,他的花盆做的更烂,但是唐劫却玩得兴致盎然,可惜小少爷对此到是没兴趣。
做花盆的时间并不长,直到有一天,唐劫自己烧出一个完整的大花盆,然后将一株分外笔直的根雕植入盆中,在盯着那花盆看了很久后,唐劫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将根雕和小伊伊的花盆放在一起,之后他再没做过任何花盆。
当然,根雕他还是做,不过他已经从雕刻重心转向炼阵重心。旁人不知,还以为他依旧在努力追赶少爷的步伐,背后里偷偷笑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于是继“拿三贯月钱的唐劫”“刺马的唐劫”之后,又多出个“朽木唐劫”的叫法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数月过去,唐劫每天白天工作,研究阵法,晚上回去则练字和修炼藏象经,导气入体,闲暇时就逗小东西玩,偶尔也教小家伙说话,rì子过的平静不波,到也安逸。
可惜伊伊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学会说话,每天只会咿咿呀呀喊个不停,有什么想要的,就用手一指,唐劫就得屁颠屁颠的去伺候,好在这小东西也着实可爱,唐劫乐在其中,只当宠物对待了。
转眼半年过去,今天唐劫还在拿着手中的一块木头苦苦叫劲。
要在傀儡上炼阵,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虚慕阳擅长的是天地自然之大阵,取材天地施法自然,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画布,要做的只是在这世界上涂上自己的染料,并最终使其成形。
从这方面说,天地自然大阵其实是最好布的,只不过因此带来的要求也高,使用限制也比较大,比如不能移动。
傀儡上的炼阵就不同了,是以傀儡为画布制阵,受画布影响,其面积大大减小,可施展的空间也就不足。
虚慕阳对这方面虽然有所涉猎,但到底不擅长,对于傀儡上用的炼阵并不jīng通,唐劫也只能自己苦苦研究。
今天他正在研究阵纹与木雕纹理的刻度配合,却看到远处卫蝶独自一人施施然向着这边走来。
“四小姐,小少爷正在上课……”唐劫放下木雕起身迎道。
“我是来找你的。”卫蝶走过来道。
“找我?”唐劫微感惊讶。
自从老太太寿辰两人联手一把,引发流言蜚语后,卫蝶就再没有特意来找过唐劫,就算偶尔来一次,也绝不会是一个人来,看见唐劫更不说话。唐劫知道这是她有意避嫌,没想到今天她却独自来找自己。
“是,你跟我来一趟。”卫蝶说着已转身向静心园外走去。
唐劫摸不着头脑,也只能跟在身后。
卫蝶带着他却是直向府内后方的小竹林走去,这里地处偏僻,轻易无人来此,唐劫很惊讶卫蝶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一直入了竹林深处,卫蝶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唐劫,说:“绝情阁的事已经办好,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兖州了。”
“是吗?那真要恭喜四小姐了。”听到这消息,唐劫也为卫蝶感到高兴:“四小姐夙愿得偿,可喜可贺。”
“是啊,终于成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卫蝶悠悠道:“这一去,没有个三五七年,怕是回不到灵州了。在家里的时候,总想着要出去,可真到要出去了,却发现好舍不得离开。”
唐劫笑道:“离家情怯,这本就是正常的。”
“离家情怯?”卫蝶想了想,摇头轻道:“舍不得的不是家,而是人。”
“若是想念父母,也可常回来看看。”
“那若是想念你呢?”
这话若一句擎天霹雳,打得唐劫目瞪口呆。
他楞楞地看着卫蝶,好一会儿才回应过来:“四小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卫蝶笑了,笑颜展开如盛rì里最美的鲜花,她语气喃喃:“是啊,只是个玩笑,找你来,只是想谢谢你帮了我,却不小心吓着你了,是我的不是。”
她的语气淡然,眉宇间却带着点点哀伤,似是在愁苦着什么,看得唐劫也心中颤摇。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起不说话了。
默默站立着。
彼此对视着。
相顾无言着。
好一会儿。
卫蝶才说道:“那……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唐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挤出一句:“那是自然的。”
卫蝶看他言不由衷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心里没我。”
“岂敢,只是大道在前,不敢心有旁婺。”他不说主仆有别,自是怕卫蝶与他约定未来,缘定三生。
“只是未遇到合缘的人吧,却不知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卫蝶颓然轻语,此时此刻,她又哪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曾经的流言蜚语让卫蝶大受打击,但她此刻心情,却只恨不得流言成真。
然,流言终是流言,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看着唐劫,卫蝶眼中蕴出一丝泪光。
她突然咬咬牙,轻抿小嘴道:“既拉了你来这无人处说话,怎也要做些羞人的事才心甘。”
什么?
唐劫一楞,只见卫蝶已走上前来,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这一吻,轻印在唐劫嘴间,却也似印在了他的心底,让唐劫再不知所以。
只是轻轻一触,卫蝶已松开手,小脸儿已飞满腮红,低头就向林外走去,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忘记告诉你了,我前些rì子刚开玉门,也是五转哦。先说好了,你必须要去成洗月学院,仙路之上,且看将来谁走得更远!”
玉门五转,卫家终于有了继卫清儿之后的第二个小天才,却都是女孩,这在重男轻女的卫家,不可谓不是个绝大讽刺。
这刻卫蝶说着已扭头离去。
唐劫想喊她,可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喊出来,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逝在林间……
离开竹林,唐劫依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昏的。
卫蝶的那一吻,是他来这世界收到的女孩子的第一吻,也算是初吻吧。
动作虽轻,却仿佛刀刻斧凿般深深印在了唐劫心间,唐劫知道,自己是再无可能忘记这一吻的了。
心中的波澜尚未平息,唐劫就发现不远处一个少女站在那里。
“侍月?”唐劫愕然。
第三十九章 分离
站在竹林前,侍月看着唐劫,脸sè一片惨白。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扭头就走。
“侍月!”唐劫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你都看见了?”
被唐劫抓住,侍月狠狠甩了一下手臂:“我到是希望我什么都没看见。真没想到……唐劫,你行,竟然连四小姐都勾搭上了!”
唐劫苦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四小姐之间没什么的。”
“没什么?我亲眼看到她从竹林出来,面带红霞,你还敢说你没对她做什么?”侍月几乎要哭了:“终究是我太天真,以为你是个可依靠的人……怪不得你对我不假颜sè,原来你心里还有高枝呢!”
唐劫无奈道:“你这又何必,其实说起来,姐姐喜欢的也未必是我吧?”
侍月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些事,我不想说得太明白,但是你知我知,大家皆知。”
侍月只觉得受到莫大屈辱:“你觉得我是看重你可能成为仆学,所以刻意讨好你?所以你看不起我?”
唐劫却不回答了。
有些事,彼此明白就行,不需要说得太透彻。
可惜,他不想说明白,侍月却不甘心。
她看着唐劫道:“是,我承认一开始对你好,的确和太太欣赏你有关,我不否认我有私心。可是我们身为丫鬟的,为自己考虑有什么错了?我虽然图你有前途,可也是真觉得你人不错,应该是个可依靠的人儿,所以才一心对你,可你到好……”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呜咽起来。
唐劫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目的而看不起你。”
侍月微微怔了一下:“你这话当真?”
“当真。”唐劫回答:“每个人都有权力为自己的前程考虑,我从来没认为你做的有什么错了。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话,叫有本事的男人,不怕女人物质,只怕女人不物质。身为女人,在这世界生活不容易,不管抱着什么目的去接近,只要有付出,就自然也该有收获,所以我从未认为这样的女人有什么问题,更不存在看不起。”
作为从现世来到这世界的唐劫,对于女人的物质化早已无感,在他眼里,所谓的不物质的女人根本不存在,只有轻或重的差别。
男人自己都贪财重利,凭什么就让女人超然物外?
侍月对他有所图,但就象他对卫府也有所图一样,都是为了自己而争取利益,却并未害人,反而在此之前有大量的付出与帮助,因此无需被指责。
也正因为的确是这样想的,所以唐劫也就这么说出来,说得天经地义,说得理直气壮,听得侍月也为之怔住。
她终于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从不理我?”
“因为你想要的不是我。”唐劫回答:“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将来我若修仙有成,必不忘姐姐大恩,予以厚报,但这不必包括我这个人,毕竟那本也不是你的追求。”
女人想要回报,这原本没什么。
但是既然想要的是物质,那便回报物质好了,何必非要再加上婚姻?
在唐劫眼里,女人想要物质不是错,错的是非要在这上面加上爱情的由头,冠以夫妻的名义,书以契约的约束,看起来纯洁无暇,其实不过是彰显世人,显示情cāo,更极端些的说法,就是少量付出而想得到无尽回报。
这是唐劫所不能接受的。
侍月想要的是唐劫未来的回报,既如此,那便给她回报好了。
至于以身相许,名正言顺的做灵师夫人?还是算了吧。
因此侍月的错不在于她想要什么,而在于她想要的太多。
唐劫没有爱情洁癖,但如果一个女人本身就不爱他,自身又没有令他可以忽略这一问题的才华,那也就别怪自己挑食了。
听到唐劫的说话,侍月怔怔地看着唐劫。
好一会儿,她说:“你这么说,岂不成了我别有用心?我对你,也不全是……”“我知道。”唐劫打断她:“我知道姐姐的心意,可姐姐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我被宣布没有任何可能成为仆学,姐姐可还会对我如此好?可还会将一生期望寄于我身?”
情?当然有。
可惜情不是一个绝对值,不是要么有要么没有,它往往掺杂了各种因素,真正纯洁无暇的爱情,或许只能在梦中寻求。
打算以自己的身体绑住某个男人的女人,就算是没有情,也会劝自己对对方有情的。
唐劫人长得还算帅气,又会做人,要骗自己爱对方,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侍月说自己喜欢他,感情或许不假,事情却未必是真。
或者说这喜欢,也仅仅是喜欢,可以喜欢他,也可以喜欢别人。
她终究只是能骗过自己,却骗不过别人。
唐劫的回答让侍月无言,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心情也随之低落。
看着她花容惨淡的样子,唐劫叹了口气:“我心在大道,的确对四小姐无意,这件事只是个误会,至于侍月姐姐,我也只说一声抱歉。但是如我所言,将来有成之rì,我对姐姐必不敢忘恩!”
说着,他已向着后方退去。
痴痴地看着他离开,侍月突然觉得好后悔。
也许在刚才她应该理直气壮的告诉唐劫,我能做到,无论你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会跟着你吃苦到老。
然而她终究是犹豫了。
一刹那的犹豫,错过的是永恒。
那一刻,侍月泪如雨下。
—————————————
三天后,卫蝶离开卫府,去了兖州绝情书院。
临行前卫蝶抱着母亲大哭一场,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的画面,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送行队伍的一角,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厮就站在那里。
他看着卫蝶,直到那偶而的眼神瞟过,两个人心中便同是微颤。
秦管事对此也大感宽慰,当晚拉着唐劫一起喝酒,大醉一场,在梦里叫起了如儿,如儿……
送了秦管事回家,唐劫这才回到自己屋中。
心中亦有些惆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躺在床上,他怔怔地直着眼睛,原来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听到耳边悉悉梭梭的声响。
仔细看去,却是伊伊顺着床边爬了上来。
小东西从耳侧旁钻入,进入被窝,偎依着唐劫睡下。
看着小东西安详的睡姿,唐劫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暖洋洋的,那莫名而来的感伤,也被冲淡了许多。
为避免压到这小家伙,唐劫微微侧过身,在她小脸蛋上轻吻了一下:“调皮鬼,不在自己窝里睡,跑我这里干什么。”
小东西似在说梦话般,口中喃喃:“这里……暖和……”
唐劫怔住。
伊伊会说话了!
第四十章 选择(上)
秋末的一场雨后,天气陡然凉了。
夜开始变得漫长,阳光也不再如原来那般明媚。
冬季是花匠最清闲的rì子,万物凋零的rì子里,唐劫的空余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
今天秦管事突然来了,两人就着桌边喝起了小酒,随意地说着闲话,喝着喝着,天空中已飘起了雪花。
唐劫打开窗子,一阵风将雪送进屋,雪花片片落在唐劫的肩上,落在手心中,渐渐消融于无形。
“又是一年过去了。”唐劫轻轻说。
没来由的感伤。
“是啊,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rì子,这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雪。”秦管事也看着窗外雪花悠然道:“如果没有吴家二老,也没有我秦远的今天……现在还得加上个你。”
唐劫只是笑笑。
“对了,这几天去看过他们了吗?”秦管事问。
“恩,昨天才去过,二老的身体还不错,就是有些想儿子,jīng神不太好,我怎么劝都没用。”
秦管事听得皱起眉头:“吴幸也太不象话,去了学院这么久,几乎是一年才来一封信,就连大少爷写信都比他勤。”
“那是,来信要钱嘛。”唐劫笑道。
秦管事嫌他说话直接,瞪了他一眼,但想想唐劫也没说错,自己也嘿嘿笑了起来。
一口老酒下肚,从身体里冒出来的暖意驱散了寒冷,秦管事突然说:“小少爷要开门了。”
“恩?”唐劫楞了一下:“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秦管事回答:“明年立夏入学,现在开门洗脉,正是时候,已经不能再拖了。”
由于开玉门的过程比较痛苦,因此各大家族对入学子弟一般不要求过早开门,尽可能在其心志成熟后再进行。如虚慕阳那般早早开门的,不是天赋异秉,就是挨揍挨得比较多,抗痛苦能力锻炼出来了。
过了年小少爷就要入学,现在开门是最佳时机,而小少爷要开门,仆学们自然也快了。
果然,接下来秦管事说:“你们的事,差不多也要定下来了。最近这几天,各路的牛鬼蛇神都在围着太太转,大献殷勤,希冀能争取到机会呢。”
“哦。”唐劫却只是哦了一声。
“你不着急?”秦管事大感惊讶。
“若是着急有用,我一定十万火急,急上加急,火烧眉毛再加心急火燎地急给秦叔叔你看。”唐劫笑道。
“……臭小子,又贫嘴,你就这么自信你能成?”秦远也笑了起来。
“算不上自信,只是觉得该争的都已争过,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继续争夺的时候,而只需静静等待即可。”唐劫回答。
对于唐劫来说,仆学的结果就象是学生们的毕业考试,底子是在学习期间打好的,而不是靠着临考前的抱佛脚。
而对于卫府的老爷太太来说,这个时候其实他们应该早已拿定主意。因此真正的结果,早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就已注定。
“话虽如此,终究也是你心xìng沉稳才能做到吧。真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我这个老人还不如你有定力了。”秦管事摇头道。
“那是秦叔叔关心小子,哪象我这么没心没肺的。”唐劫笑道。
“你就是嘴甜!”秦管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好了,该通知的也都通知了,老头子我也得去做我该做的事了……你是不着急,我却总担心有什么,还得再帮你跑跑,问问。”
“秦叔叔费心了。”唐劫对着秦管事躬身一礼。
送了秦管事出门,回到屋里,唐劫扫了一眼桌上,花盆中那一株小白花已摇身变成伊伊。
“爸爸!我要捉迷藏!”伊伊叫着挑到唐劫肩上,揪着他的耳朵嘻笑不停。
“都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哥哥!”唐劫扭了一下伊伊的小脸蛋:“还有,我太大,你那洞我钻不了……”
恩,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是味儿呢?
“用幻阵,用幻阵!”小家伙拍着手喊,一扬手,一个幻阵已出现在屋内空间。
与唐劫不同,这小东西的幻阵却是连布都不用布的,抬手就来,说白了幻阵于她早不是阵,而是法术了。
这也是她自会说话以后,最常和唐劫玩的游戏。
“下次吧,这两天哥哥会比较忙,你乖乖的,不许乱跑哦。”
小伊伊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对着唐劫喊了一声:“讨厌!”
一转身又变回花儿回到花盆中,不理唐劫了。
唐劫笑着摇摇头,坐回到桌边。
打开抽屉,唐劫从屉中取出一封信。
看着那信上娟秀的字迹,唐劫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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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考场的rì子终究是到了。
这一天,静心园的仆人们云集于太太堂前,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在这之前,首先是小少爷的开门。
或许是不想在人前丢了面子的缘故吧,小少爷的开门并没有在人前展示,而是在堂后的小屋中进行。
尽管如此,那远远传来的如杀猪凄厉惨叫声还是让大家听得清清楚楚,嘶吼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偶而还夹杂着太太关切的喊声:“不要喊,闭气,用力!我儿你一定要挺住啊,开了……已经开了,你能行的……”
怎么听怎么象产房生孩子。
唐劫脸上不由的现出一丝笑意。
这笑容被其他的小厮看到,误以为他是胸有成足,侍墨狠狠瞪了他一眼,嘴里做出几个口型,唐劫看得清楚,那是“别以为你就赢定了。”
他轻笑一声,也没回应。
惨叫声渐渐低了,唐劫知道,那是冲门即将完成。
片刻后,那位吕灵师陪着老爷太太出来,一边走一边说:“恭喜老爷,恭喜夫人,门开四转,小少爷的天赋还是不错的。”
天赋是不错,就是意志太低。
唐劫心中暗自说了一句,就凭卫天冲那惊天动地的叫声也可以想象,他没能真正把自己的所有天赋都发挥出来,否则至少门开五转,要是再坚强一些,六转也有可能。
“总算也是中品资质,比天志要好多了……可惜,卫家的男儿终究是没有女儿争气。”郑书凤自动忽略了中下品中的那个下字,反到是为卫家男儿不如女而大感惋惜。
她女儿卫清儿门开六转,但天生七情脉,极适合修炼千情阁的功法,前途最大,卫青松的女儿卫蝶门开五转,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反到是大少爷卫天志只得二转,虽然进了洗月学院却进展不大,至今还在为进入灵海阶努力,如果运道不够,灵海阶可能就是他一生巅峰。
而卫青松的儿子卫明门开三转,压了卫天志一头,一直让郑书凤心中不爽。
如今小儿子门开四转,进入中品之列,只要资源管够,理论上达到灵师巅峰是不成问题的了,只要有好的机缘,进入天心境也不无可能。
家族终究是靠男人支撑的,有了这四转玉门,郑书凤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刻走出来,郑书凤已对下面的仆人们说:“小少爷开门已然功成,门开四转!”
所有仆人一起大声回答:“恭喜小少爷,恭喜老爷太太,愿小少爷早rì修仙有成,光大门楣!”
郑书凤满意点点头:“小少爷的事完成,接下来也该是你们了,想来,你们中有些人等这rì子,也等了很长时间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唐劫到是暗自赞叹郑书凤手段了得。
小少爷卫天冲这时候刚开玉门,正是元气大伤需要休息的时刻,估计这会儿人都已昏过去了。
这个时候决定仆学,他就不可能插手干涉。
虽然说郑书凤是他娘,就算他想插手都没用,但是少一个反对声音,少一个驳自己面子的人,那也是好的——万一自己的选择被丈夫和儿子同时反对,那就算是她也会很难做。
如今少了一个可能的反对声,在家事上丈夫又轻易不会驳自己,郑书凤实际上已在无形中将所有权力抓在自己手中。
从这方面说,郑书凤对侍墨的态度也更加明显——她是绝对不会把儿子交给侍墨的。
这时候卫丹柏和郑书凤已然坐下,郑书凤施施然道:“既如此,多余的话我也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一个洗月学院的名额有多么不容易。卫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能白白就这么扔在没用的人身上,终归是要看你们的表现才能定行止的。现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一个个来,侍梦,就从你先开始吧。”
郑书凤说话虽含蓄,但意思无疑其实就是要大家发心魔愿了,当然直说太掉份儿,总是要对方表现的心甘情愿,迫不及待,主家再客气一番“被迫无奈”地接受才好。
侍梦已走上前来,朗声道:“侍梦自小卖身卫家,受老爷太太照顾……”
在说了一堆感恩戴德的废话后,侍梦终于道:“……如能获老爷太太厚恩,进入学院,侍梦以心魔立誓,本心永记,从此效忠卫家,归属卫家,尽心竭力服务卫家,光耀我卫家门楣。”
侍梦的心魔愿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说的是效忠,归属,服务,说白了就是以后属于卫家的一份子,但是成为灵师后,该有的待遇也要有。
这也是极正常的,人拼前途,终究是为了生活改变,若成了仙人还要一辈子做仆役,那谁还吃饱了没事去修仙?
“恩。”卫丹柏和郑书凤听了也只是点点头。
侍梦之后照理应是侍墨,但侍墨却低着头并不上前,反推了身旁另一个小厮一把。
那小厮被他推出来,无奈也只能当场发愿。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其实到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如无意外,那么太太选择的人只会是侍梦和唐劫,正因此这小厮许愿都许得有气无力,无jīng打采。
一个个小厮们就这么上场,直至场中最后只剩下唐劫和侍墨。
唐劫知道,侍墨这是要故意在最后一个出场,如此,在他发心魔大愿时才无人效仿,轻笑一声,已走上前道:“如能蒙卫家庇佑获得修仙机会,唐劫必定尽心竭力侍奉少爷,在此以心魔立愿,少爷不脱凡,唐劫不脱仆,少爷不天心,唐劫不脱籍。若唐劫有幸能窥天心之秘,必创仙法留于卫门!”
听到这话,卫丹柏与郑书凤同时动容。
与前面小厮们的发愿不同,唐劫的心魔愿却是极为具体。
少爷不脱凡,唐劫不脱仆,那就是说小少爷卫天冲一天不进脱凡境,他唐劫就一天仍是仆役,不会因此改变身份。而小少爷就算进了脱凡境,只要他还没入天心境,那唐劫就不脱籍,也就是始终以卫家人的身份出现,当然,就不再是仆役了。
这是一个很庄重的承诺,不仅仅是局限了自己,同时更表示将来对少爷的回报不仅包括了生活上的服务,还有修炼上的照顾,如果没此把握,他也不敢说出这话。
但同时,这也是另一个表态,就是如果有一天小少爷卫天冲进入天心境,他就正式不再属于卫家,而恢复zì yóu身。当然,作为恢复zì yóu身的代价,他将会为卫家留下可传承的仙法。
小厮们的发愿大多虚幻而不指实物,这是为了将来给自己回转的机会,在求取机会的情况下,没人会说自己将来修炼有成,一定会离开,尽管大家都免不了有这想法。
唐劫大概是第一个在心魔愿中提出将来要离开的卫家仆役,但同时他也提出了离开卫家的条件。
这正是让卫丹柏与郑书凤动容之处,有所不同的是两个人的表现却完全不一样。
卫丹柏是哼了一声,显然很不满意。
郑书凤却在脸上露出一线笑意。
能够自创仙法,那起码也得是天心境,也就是说,唐劫对自己是有绝对的信心才能说出这话。
老实说,这样的承诺其实远比之前的小厮们更加有力,只是因为有离去意图,才显得让人不太喜欢,但对于郑书凤这种实际的女人来说,反到是象这样有着明确目标和回报的许愿更让她能够接受。
不管怎么说,确保卫天冲能入天心境和确保卫家有仙法传承,仅此两点,就值得所有在唐劫身上的投资,从这一点上说,唐劫或许不够忠诚,但给出的回报却绝对是最丰厚的,至少比什么“服务卫家”要实惠的多——天天住在卫家光吃饭不干活那也叫服务,卫家的灵师现在不就是这样?真正需要用到他们的次数其实是极少的。
另外唐劫的离开和卫天冲是绑在一起的,这也就意味着未来的rì子里,唐劫要想zì yóu,就必须尽心尽力帮卫天冲,从这点上说,他也比任何一个仆人都更有动力照顾好卫天冲,因为这也是为他自己好。
最后就是郑书凤是不信任心魔愿的,她更愿意相信人之本xìng。在她眼里,如果真有仆学将来能达到天心境,那也不是一个小小卫家能控制的,还不如放其离去,结个善缘。而对方就算真正zì yóu了,只要关系处得好,将来也未必就不帮卫家,有些时候,感情比契约更重要。
所以对于唐劫的心魔愿,她到是非常喜欢的。
夫妻俩对同一个愿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对于侍墨来说,这正是机会。
下一刻他已上前一步,猛地跪倒在郑书凤夫妻二人身前,哭声道:“蒙老爷太太照顾,侍墨得以进卫家,跟随少爷读书识字,生活无忧。如此大恩大德,侍墨惟有粉身以报!侍墨知道自己曾经少不更事,犯下大错,但侍墨今已知悔,愿意改过。今在此发无上大愿,若老爷太太不嫌,能再给侍墨一次机会,侍墨必从此效忠卫家,惟卫家为一生主,当牛做马,绝无怨言,永志不变!”
大宏愿!
不仅仅是大宏愿,甚至以卫家为一生之主,甘当牛马都出来了。
侍墨,你果然够狠,为了修仙竟然连贱籍都不脱,看来也是孤注一掷压上了,唐劫心中冷笑。
他自是知道侍墨打算,只要将来他能成灵师,就算不求着脱仆役身份,卫家也不可能真把他当成仆人来用,只不过他会是所有灵师中地位最低下的,甚至比秦管事的地位都有不如!
听到侍墨的宏愿,郑书凤夫妻也明显怔住了。
两人一起朝着旁边落座的那位吕灵师看去,只见对方点了点头,那是确认了对方的愿是发自本心,可以作数。
心魔立誓,并无定规,关键在于发自肺腑,那吕灵师的作用就是确认各仆役的心魔愿是否诚心。
卫丹柏沉声问:“侍墨,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侍墨大声回答:“小的知道,小的所言,字字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既然这样,书凤你看……”卫丹柏沉吟了一下,看向自己妻子。
虽然之前已经和太太商量好为侍梦唐劫二人,但是面对侍墨的大宏愿,他也不由动心起来,这刻已希望妻子改主意。
没想到郑书凤却是yīn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让侍墨心中震惊,就连卫丹柏都有些不满:“书凤,你是不是对侍墨成见太深了?”
郑书凤哼了一声:“这不是成见,而是了解。那不适合的,就是不适合,就算是发下天大宏愿也没什么意义。我郑书凤不懂修仙,却知道为人处世,可从没听说谁家不懂事的小子,发了一个愿后,就能成长起来的。再者文心国上千大家,也从没有听说哪家敢以修者为仆役,我小小卫家可不敢开这个先河。有些承诺,他敢给,我们也不敢收啊……我觉得吧,这做人终究还是踏踏实实些的好,许诺再漂亮,那也只是许诺,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一番话说得卫丹柏哑口无言,那吕师笑着连连点头,侍墨如坠冰窟,就连唐劫也被震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面对侍墨的心魔大愿,郑书凤竟是丝毫不动心,这可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外了。
郑书凤又道:“那唐劫虽志在长远,但言之有物,不虚幻空洞。天心境对卫家终还是遥远了些,若真以一个名额换一个天心境,这买卖可大大做得……”
卫丹柏也笑了,一个名额换一个天心境,那自然是一本万利的回报,每年入仙学的人成千上万,但平均一年都未必出得了一个天心境。以唐劫的许诺,的确是价值极高了。听妻子说的有理,他也点头称是。
侍墨大叫起来:“我不服!太太,他唐劫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他就能帮少爷上入天心?他信口开河……”
“就凭我玉门五转,够不够?”唐劫悠悠道。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第四十一章 选择(下)
时间回到姬子骞离开后的那个晚上。
小木屋里,唐劫对卫蝶说:“的确有件事需要四小姐帮忙。”
“什么事?”
“是这样的……在见四小姐之前,其实我已经和秦叔叔讲过一事,就是我曾经有幸遇到过仙人。”
“是,我知道,正因此你才如此了解修仙界。”
“问题是那个仙人除了告诉我关于修仙界的事外,还为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打开玉门。”唐劫回答。
听到唐劫的说话,秦管事与卫蝶同时楞住,卫蝶脱口道:“你玉门已开?几转?”
“五转。”唐劫无奈回答。
玉门五转!
秦管事和卫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玉门五转,听起来只是中等。
但就象天心境也只是“中等”,却没人敢不拿真人当回事一般。
对于绝大部分的修仙者来说,五转玉门已是极难的,如姬子骞自负天才,其实也不过四转。
卫家出去的三位少爷和六个仆学,更是没一个达到五重的,最好的也只是四重。也就是说,唐劫的资质在分类中属于中等,但在人群中绝对属于上等了,也就难怪秦管事和卫蝶惊讶了。
要知道拥有五转玉门,就意味着有了冲击天心境的资格可能。
修仙界对玉门的重要xìng有这样一个划分,就是每两重门对应一个境界潜力。比如玉门一转二转是肯定可以修仙成灵徒的,这是入门。三转四转就可以成为灵师,五转六转是天心,七转八转是紫府,九转则意味着有一半可能成为仙台。
玉门五转,就意味着只要正常修炼下去,就有一半可能成为天心境。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科学的分法,它只代表了修者对灵气的运用与吸纳。事实上它就象是人的寿命一般,是理论最大值。
在修炼过程中,随着一路走过的岔道,可能遭遇的暗伤,会不断降低这个所谓的成功比例,真正能从紫府进入仙台的十不存一,但这不妨碍将玉门九转评价为一半进入仙台的可能。比如玉门八转的未必能入紫府,但是能成为紫府的修者,却往往都拥有七转以上的玉门。
同样的道理,低于这品阶的也有可能跳跃过去,人生际遇无常,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在影响自己,使成就超过预计。
因此玉门分法只代表了一种可能,并不代表必然,但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一个可参考依据。
得知唐劫玉门五转,秦管事的心情立刻激动起来,不过他也立刻明白了唐劫的担忧。
仆学在进学院前,都需要由家族灵师帮助打开玉门。
唐劫玉门已开这件事,使他在身份上有了一个重大的缺陷。
他必须向卫府解释,到底是谁为他开的玉门!
这件事解释不清,学院是绝对没戏的。
一直以来,唐劫都在努力找方法掩饰此事,直到这次,他终于有了机会。
“小劫,你老实告诉我,你进入卫家是受人指使还是别有所图?”面对这关系家族的大事,秦管事也一下认真起来。他对卫府忠心耿耿,是绝不允许自己带来的人心怀鬼胎的。
唐劫回答:“我虽遇仙人开门,却未获任何仙法,更没受过任何人的指使,纯属机缘巧合。如果说我对卫家有什么企图,那么我唯一的企图就是想借卫家进入学院……这也是每个仆人都有的企图。”
“你可敢发愿!”卫蝶厉声问。
“当然。我唐劫在此以心魔立誓,进入卫家绝无任何不良意图,只是想入仙门,奈何仙门难进,惟有托庇于卫家。将来如若有成,必报厚恩,如违此誓,便任心魔噬我!”
虽不是大宏愿,却也发得极郑重,秦管事与卫蝶的脸sè终于好看许多。他们两人到底不是卫家家主,考虑问题没必要那么周全,只要唐劫不是来害人的,那许多事他们也不会去追究。
当然这也和唐劫相处时间长了有关,如果刚认识就提这事,就算唐劫帮再大的忙,秦管事也未必敢信,更没那胆子帮着骗卫府。
至于现在,一年多接触下来,秦管事对唐劫的为人还是有些信心的。
说到底,感情有时比理由更容易让人信任。
立过誓言,唐劫说:“虽然我用心没有不良,但这事说起来总是有些麻烦,四小姐也知道,成为仆学皆在老爷太太一念之间,如果老爷他们心中有顾忌,觉得我瞒了什么,不太可信任……”
不说心魔愿对天心前无效,就是有效,也不是百分百可靠,至少太太就从没把心魔愿当成唯一依靠。
因此心魔愿可以用来向两人证明心迹,但用来争取过关却是明显不够的。
“你希望我帮你瞒过这事?”卫蝶已明白唐劫想法。
“我希望你将来进入绝情阁后,能书信一封,就说是你有师兄师姐云游来到苍龙府,看我天赋异秉,一时兴起,帮我开了玉门。”
“原来是这样,这没有问题。”卫蝶一口答应:“我会说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就托了人来帮你一把。”
只是写封信的事,到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对于唐劫来说,解决了这件大事,他也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至于秦管事也恍然大悟:“难怪你不把侍墨的心魔大愿放在心上了,你不会早就有准备了吧?”
“是,早有准备。”唐劫回答:“玉门五转是我的心病,却也是我的底牌。心魔大愿只能确保一个人的忠诚,但人除了要有忠诚,还要有能力。一个人的价值,本就应当是能力乘以忠诚。他能给忠诚,但他有那个能力吗?对于卫府来说,投资一个忠诚度六十而能力六十的人,总比投资忠诚一百而能力二十的要强得多。忠诚为零固然无意义,能力为零也没有意义。至于百分百的忠诚,那本就不应当是一个大家族追求的,毕竟过高的忠诚只有在家族存亡中才能体现,平时是看不出价值的。而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会没事整天想着家族灭亡的,再者就算真有这种事,那也不是一两个忠诚百分百的废物能挽救的。与其为过高的忠诚付出多余的筹码,到不如把这份价钱用来聘请更多的人才来强大实力,避免衰落的命运。所以对侍墨我没有丝毫担心,唯一头疼的只是怎么解释我的玉门五转。如今有了四小姐帮助,那就一点问题也没了。”
要打败侍墨的心魔大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和他比忠诚,而和他比能力。
玉门五转,这是目前卫家除卫清儿外最好的成绩,更是所有男xìng中最好的资质。
玉门五转,天心有望,唐劫的心魔愿不是随口发下,而是有真正的实现能力。
相比之下,侍墨的愿发的再好,若是连灵师都成不了,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唐劫也没想到,他这一后手尚未来得及使用,侍墨就先被郑书凤否决了。
按照唐劫原来的剧本,应该是侍墨先绝地翻盘一把,然后再被唐劫一个乾坤大挪移再扭转过来,如此反复使得事件的发展跌宕起伏,高cháo迭起,那场面才jīng彩,绝地大翻盘玩得才有味道。
然而生活不是演戏,并不总按别人的剧本来演出。
郑书凤的决断让唐劫的后手效果大打折扣,使得这一杀招显得有没有都不那么重要,反到是证实了郑书凤的正确,成就了她的慧眼识人。
唐劫对此也深感无奈。
—————————————
来自卫蝶的那封信,这时已正式送到卫丹柏与郑书凤手中。
看着两人一边看信一边低声议论,郑书凤眼中满意的神情,卫丹柏脸上吃惊的神sè,还有唐劫笃定的态度,侍墨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就算没有郑书凤的直接否定,唐劫也有办法扭转乾坤。
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自己输了!
输的如此彻底,就算把全部身家压上去都赢不了,而且是一场输两次,来自郑书凤和唐劫两人各自给了他狠狠一棒,让他知道他加再多的赌注都没赢的希望。
输的如此凄惨,却丝毫不壮烈,以至于在唐劫眼里,赢这么一个小子甚至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然而侍墨还是不服。
他还不甘心!
看着台上议事的老爷太太,侍墨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起来:“我也可以,给我冲门,我也能门开五转!”
此时此刻,他争的已不再是仆学的位置,而只是一口气。
他想要向所有人证明,唐劫能有的,自己也能有!
然而现实偏偏总是如此无情。
郑书凤轻轻抬了下头,看向旁边的吕灵师。
那吕辰阳轻笑一声,对着侍墨一抓,已将他凌空抓了过来,双手在侍墨身上连续拍打数下,就象是检查一只肉猪般仔细查看一番后,摇摇头:“资质鲁钝,筋骨不佳,不用再费事仔细查了,我看顶天也就是四转。”
说着随手将侍墨扔了出去。
顶天四转,就是说如果没有唐劫那般的毅力坚持,正常情况下,他也就是二三转的命。
这一消息让侍墨几乎要昏过去。
看着他如丧考妣的样子,唐劫轻叹一声:“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想当狗,人家都不要啊。”
第四十二章 嘱托
挑选仆学的事,到此时再没了悬念,太太最终决定由侍梦与唐劫负责。
决定做出后,有人欢喜,有人失落。
众人纷纷围上来向唐劫与侍梦道喜,就连秦管事也得到了其他人的祝贺。
吴家一门双杰,秦管事慧眼识人等赞誉纷至沓来。
有反应伶俐者,已偷偷出府向吴家报信去了,吴家二老大喜之下,赏钱必然是少不了的。
这一天成了所有下人欢呼庆贺的rì子,就象是古时的科举,现世的选秀,仆学也是凡人们心**同的梦想。
唐劫和侍梦在众人环伺中应对着,生平从未有过如此待遇,一朝踏入龙门,便先过了把明星的瘾。
与成功者的万众瞩目不同,失败者则是无人理会。
当唐劫应对了一圈道贺,发现侍墨不知何时已退了堂,消失无踪。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正奇怪,只听身后郑书凤已道:“唐劫,你来一下。”
这个时候,老爷和那位吕师都已离开,堂上又只剩下了郑书凤一个当家人。
唐劫应声过去,郑书凤指了指旁边位置:“坐吧。”
“太太在此,小的不敢坐。”
“不必客气。”郑书凤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成为仆学之后,唐劫就再不是下人了,或者说再不是普通的下人了。按照各大家族一直以来的习惯,就算是主家也会对这些未来仙师客气许多。
唐劫知道这点,所以谢过之后便坐在郑书凤下首位。
郑书凤仔细看看唐劫,看他神情端正,并没有因为获得仆学位置后而得意忘形,深感满意,点了点头说:“你来卫府也快三年了,这三年里,我也是看着你做事,对你的为人还算了解。你可知当年我为什么要选你入府?”
“夫人是因为那三贯钱的事?”唐劫不知道郑书凤为什么要问这个,小心回答道。
郑书凤笑着摇摇头:“你当rì对吴家二老的孝顺,的确是我选你的最重要原因,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你的来历。”
来历?
唐劫微感惊讶,自己的身世不正是自己最大的问题吗?
郑书凤已道:“能够一个人从野谷原走到苍龙府,那段时间你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吧?”
听到这话,唐劫眼前不由又浮现出虚慕阳的影子,想到了那段时间自己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从安阳来到苍龙府的经历,他再忍不住回答道:“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岁月。一个人在孤寂的荒山野地里行走着,身上没有几文钱,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有时候我自己都奇怪,我是怎么走过那段漫长的道路,来到这苍龙府的。”
要在天神宫的追捕下一路走来,那段时间唐劫确实吃了许多苦,忍饥受饿,苦苦前行不说,还要随时随地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险。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在那样的条件下活着来到苍龙府,本身就可算一个奇迹。
唐劫从来没说过这些,也没人意识到这点,没想到郑书凤却从中发现了那其中的不寻常,这让唐劫立时有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感动。
“的确不容易啊……”郑书凤也点着头叹道:“若是冲儿能有你这般韧xìng毅力,想来也不会只开四门,你的玉门五转,不是你天赋惊人,而是你那曾经的经历给你的回报。这样的经历,就算在卫府的下人中,怕是也找不出几个吧。”
听到这话,唐劫突然心中领悟,他终于明白郑书凤为什么对他如此看重了。
果然,郑书凤已道:“其实,我也知道让冲儿吃些苦,对他有好处。可我终究是个女人,是个母亲,又有几个母亲能真正狠得下心来让子女吃苦受累,尤其是那种可能要掉半条命的累呢?你可知今天冲儿开门,看着他哭喊的样子,我有多心疼。”
“小的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郑书凤咀嚼了一下这话,脸上终于氤氲出一丝笑意:“说得好。冲儿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偏偏万泉城离苍龙府万里之遥,等他入了学,我就算想保护都保护不了他。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若不找个真正能依靠的人,难不成还指望那些废物不成?所以我这第一件事就是拜托你照顾我好家冲儿,侍梦虽然也算是个勤勉孩子,但是比起你来,却还是差得多了。”
唐劫的来历虽有些不明,但他能独自一人从安阳来到苍龙府,其dú lì生活,处理事物的能力,也因此让郑书凤看重。
对于郑书凤来说,仆学飞黄腾达回报主家这种事,其实从来不是她最看重的。
她最看重的只有儿子!
只要孩子好,那什么都是可以的。
从这方面说,仆学存在的两大意义里,其“伴随侍奉”的意义在郑书凤眼里还远远大于“投资未来”。
事实上大家族选仆学,最初的目的就是照顾子女,至于说“期待回报”,那不过是后来附加的。
正如唐劫所说,人们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由于道路曲折,往往就失去了原本的目的。
但郑书凤没有!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正因此,侍墨的心魔大愿再好,他没有照顾好小少爷卫天冲的能力,郑书凤就不会选他,在郑书凤的眼里,“能照顾好小少爷”才是她选人的第一标准!
所以哪怕唐劫没有玉门五转,以他表现出来的生存能力,处事能力,郑书凤也还是会选他,在这点上,却是连唐劫都没想到的。
这刻听到郑书凤这么说,唐劫这才恍悟。
他虽然想到了郑书凤对此事的重视,却终究没意识到她对此的重视已远远压过其他一切衡量。
发现了问题却不重视问题,等于没发现问题,唐劫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如果他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在发心魔愿时,他完全可以把承诺的回报定的再小些。
因此他实际上已经为这个错误付出了代价。
这也不怪他,这些rì子,他面对都是些未成年的半大孩子。
对手的弱固然让他轻松获胜,却也因刺激不起唐劫的战斗yù望,难免有所忽略。
所以说真正的jīng彩,总是要在碰上有分量的对手才会出现。
这三年来,自己到是被无能的对手拉得有些低了,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姬子骞的出现让唐劫振奋了一把jīng神。
好在洗月学院人才辈出,大道争锋残酷无边,相信未来应该会有许多jīng彩等着自己。
“请夫人放心,唐劫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唐劫已急忙应道。
郑书凤又说:“另外冲儿的年纪终究还是小了些,当初他不懂事,还曾将你鞭打。那个时候有我在,也不担心你受委屈,闯了什么祸,我郑书凤也担得起来。但是离了这个家,去了那天子脚下,仙家重地,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来,就是我也未必保得了他。若是闯的大了,就是毁家灭族都有可能。所以这第二件事,就是请你帮我看住冲儿,莫再让他惹出什么不该惹的祸事来。”
她这话说得郑重,唐劫知道不是虚言。
能进洗月学院的,要么是有背景的仆学,要么是贵族,要么是天才,要么就干脆是仙人,反正随便哪个都是不好惹的。
卫天冲在卫家可以是一霸,但是去了那里,就得学会低头。
然而少年xìng情,难以自制,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所以这刻郑书凤说着,竟是对唐劫施了一礼。
这一礼落在所有人眼中,把大家齐齐吓了一跳,唐劫更是跳起来躲避:“太太礼重了,小的不敢接。”
“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代的这两件事,区区一礼又算得了什么?”郑书凤笑答。
照顾好儿子,不许他闯祸,这就是郑书凤的两点要求,也是她最看重的要求,只要能做到这点,对唐劫的所有投资就都已值了,至于唐劫允诺的,那不过是利息,有或没有,至少她郑书凤是不在意的。
对于郑书凤的嘱托,唐劫苦笑了一下:“太太,这第一件事,我可以答应,并全力做好本分。但是小少爷的行为,有些事终究不是我能制止的。”
“我知道。”郑书凤点点头:“你毕竟是下人,你说的话,他未必会听,迎龙山一事就是证明。那个时候你可以杀马阻止,但以后有许多事,却未必有马可以给你杀。也罢,既然选择了信任你,自然是要信任到底的……胭脂,去把家法拿来。”
旁边胭脂已匆匆走到堂前,取下一支鞭子送到太太手中。
这鞭子可不是当初卫天冲用来打唐劫的藤鞭,而是用上好青竹节制成的特制刑具,打上去不伤根本,却绝对能痛得人死去活来,讲的就是一鞭下去,永世难忘。
同时它也是卫家执行家规惩戒时的器具,代表着卫家家主的威严,任何卫家子弟都不可反抗。
郑书凤抓过竹鞭,将其递到唐劫手中:“等去学院,我就把它正式交给你,如果冲儿再敢有什么大逆之行,你就用此家法抽他!我相信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
唐劫颤抖了。
这可是尚方宝剑啊!
有了这东西在手,自己就再不用担心卫天冲一个倔xìng上来,干出什么混帐糊涂事来。
看着那竹鞭,唐劫终于一躬到底,大声道:“太太信任小的,小的感激不尽。请太太放心,唐劫定不负太太重望,照顾好小少爷!”
看着那小小一节青竹鞭,其他的下人也都震惊了,侍梦更是暗叹一声,原来在太太眼里,自己终究是没有唐劫重要的。
如果当初没把姬子骞挤走,那么现在落选的只怕就是他侍梦了,想到这,他心中也汗流不止。
不过有一件事他已明白,那就是未来主仆三人行中,自己的地位肯定是比不上唐劫了。
这可……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就在群情惊叹的同时,外面一名小厮突然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太太,太太,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郑书凤皱起眉头。
“侍墨……侍墨他疯了,他……他……”
“他怎么了?”郑书凤不耐烦问。
“他抓了小少爷!”
第四十三章 救人
堂后的小屋里,侍墨挥舞着手中刀大喊大叫:“你们谁也别过来,敢靠近过来我就一刀捅死他!”
在他手中,赫然还抓着昏迷不醒的小少爷卫天冲。
这到不是侍墨做的,而是卫天冲刚经历过冲门,这时候正在昏睡呢。
郑书凤带着秦大管事唐劫等人匆匆赶到,看到这场面惊得几乎要昏过去,总算唐劫及时扶住她,郑书凤喊了一声“孩子!”,已是泪都下来了。
“侍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还不放开小少爷!”秦管事怒喝。
“你闭嘴,都是因为你,让我失去了机会!”侍墨大喊起来。
此时此刻的他,披头散发,满脸凶相,眼中却是充满了绝望,他手中的刀不停地指指这边,再指指那边,随后又指向手中的小少爷,看起来就象是一个被jǐng察包围了的劫匪,泪水同样满脸。
他对着众人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都情愿终生为仆了……我只是想要个机会啊……我不服……不服!”
他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卫丹柏等人也赶了过来,那卫家的老太太看到这场景,呼了一声,竟是直接就昏过去了,害得府里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眼看儿子受制,卫丹柏又惊又怒,对着妻子发火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坚持要选唐劫,又怎会如此?”
郑书凤听到丈夫埋怨自己,终究也只是忍下,沉声问:“吕仙师呢?为什么还不把他找过来?”
“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秦管事连忙回答。
旁边那rǔ娘已吓得尖叫:“侍墨,你疯了?你娘把你交给我,是让你好好照顾小少爷的,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啊!”
rǔ娘都快要哭死过去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受侍墨牵累,不管今rì之事结局如何,她以后在卫府都注定了rì子要不好过。
“我不管!”侍墨挥着刀放下:“我就是不服,不服!我辛辛苦苦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你们谁体谅过我?动不动就是打我,骂我,谁把我当回事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唐劫一个新来的能有这待遇,我身为伴读却不能陪少爷……我……我不服啊!”
说着他竟呜咽大哭起来。
“大胆孽畜!”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沉喝,三道人影已从远处飞来,为首的正是那位吕师,卫家的三位灵师终于一起出动了。
那吕辰阳人未到,手中已一道灵光升起,正要捏出法诀,侍墨刀口猛地对准卫天冲眼睛,大喊道:“你敢动,我就杀了他!”
那吕师显然没想到侍墨竟会如此果决,楞了一下,这一记灵气剑指楞是没敢放出来,灵气反冲自身,反到让他受了些小小冲击,连带着整个人在空中都晃了晃,险些没摔下来。
那三个灵师被侍墨这一手阻住,一时间谁都没出手,互相看看,吕师正要说话,侍墨已喊道:“闭嘴,不许开口,不许动手,若敢施法,我不管是什么法,我都必杀他!”
侍墨一心修仙,对这修仙界各境界能力到是了解不少的。
脱凡境的灵师虽然可以上天入地,但施展却需捏动法诀,就象是魔法师们施法需要咒语一样,只有到了紫府境,念通天地之后,才不需要任何法诀,什么法术都是信手拈来。而此类能力就是神通,即为“神念通天地,万法一念生”。
因此他这刻一喊,三个灵师竟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惟恐一不小心害了小少爷的命。
侍墨更是死死盯着三人,喊道:“退开!退远些,再敢靠近,我也杀了他!”
三位灵师互相看看,只能无奈退后。他们平时高高在上,这侍墨在他们眼里跟蝼蚁一般,一指头下去都不知能捏死多少,可现在面对这局面,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唐劫都不由暗自摇头。
你说你们好端端的喊什么啊,直接一个隐身术从后面飞过来,再随便一个法术下来不就完事了吗?
现在可好,被侍墨逼得竟是连手指都不敢动一动,三个灵师哪怕现在随便消失一个,那刀子怕就得扎进卫天冲眼睛里,就算杀不死,这人也废了。
空有天大的本事,却没有丝毫反恐的经验,结果就是面对这局面完全派不上用场,果然人不是光靠拳头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旁边老太爷急得直跺脚,竟也是对着郑书凤指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啊!”
一出了事,人们就总是习惯推卸责任,仿佛这一切都是郑书凤搞出来的。
郑书凤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乱不得,但这种情况毕竟她也是头回遇到,再加上儿子遇险,心情烦乱,却也不知该怎么做。
还是唐劫说:“太太,让我来吧。”
“你?”郑书凤吃惊看唐劫。
卫丹柏厉声道:“胡闹,几位灵师大人都束手无策,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解决?”
他对唐劫的命并不关心,但是如果因为唐劫的行动而导致卫天冲死,那唐劫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赔。
“就凭我能靠近他。”唐劫回答:“他恨我,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而现在我就去给他这个机会。”
卫丹柏冷笑,心想若杀了你能救我儿,我一定同意,已是转念是不是要借此和侍墨谈谈条件。
事实上唐劫之所以要去,就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解决这事,接下来可能就是自己要倒霉了。
侍墨现在没提出杀唐劫,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事发突然,他并不是预谋行动,因此他并没有提出什么条件,而更象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发作,从他那凶厉的背后隐藏着的无尽惊恐与害怕就可以确认这点。
可要这么僵持下去,等他清醒过来再提出要求,事情就不好办了。
所以他必须主动去!
让侍墨捅自己一刀,他唐劫未必就死。
让卫府的灵师点自己一指,那就彻底没明天了。
郑书凤已问道:“你确定你能靠近他?”
“总得试试。”
“不行,我不会答应的!”卫丹柏喊道。
“我同意!”郑书凤却说。
“你?”卫丹柏惊讶看妻子。
郑书凤已道:“你不是说,上次刺马,吕师认为他那一刺凶狠果决,并非常人能为吗?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这个非常人继续非常一次吧。”
“可万一……”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郑书凤反问。
卫丹柏无语。
借着卫丹柏夫妻对峙,唐劫已走出人群,走向那木屋。
“别过来!”侍墨用手指着唐劫大喊,死死瞪着唐劫,手中的刀指着卫天冲,仿佛只要他再敢靠近,就一刀戳下去。
唐劫停下脚步:“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仙师,没那么大能耐隔这么远的距离杀掉你。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要防灵师偷袭,光靠一把刀是不够的,你要知道,世间仙法无数,有些能耐你听都没听说过,没准这其中就有脱凡境的灵师能不动法诀轻松施法也说不定。之所以现在没用,可能是因为距离远了些,怕万一伤了小少爷。所以……”
他这话半真不假,脱凡境真要找几个无施法局限的仙术也未必就找不出来,但是这样的仙术,绝对不会存在于能够被卫家聘请的灵师身上。
只是现在侍墨心乱如麻,又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
唐劫已指指那房门:“所以要想防住灵师,你得先关上门。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你才更安全。”
侍墨看看房门,再看看唐劫,突然大叫道:“你少来这套,你是想趁我去关门,离开少爷的时机,让那些灵师出手吧?”
如果他去关门,那肯定要暂时离开小少爷,灵师们纵然施法需要时间,却总有些法术能在须臾间立刻释放——对付他侍墨,也实在不需要什么**术。
唐劫的表情微愕了一下,抓抓头皮:“被你看出来了啊,这到是有些麻烦了。”
“你,去把门关上!”侍墨指着唐劫大喊。
唐劫耸耸肩,向房门走去。
在门口站定,唐劫的手抓向房门,深深看了一眼,送来一个鄙夷不屑的眼神,仿若看个死人一般。
这眼神落在侍墨眼中,他禁不住地哆嗦着,指着唐劫大喊:“是你,都是因为你,你给我进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终于想到了啊。”唐劫微笑,他向里走了几步,轻轻将房门关上,同时他指间一丝灵线已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划过空间,消失于房内。
然后唐劫转身向屋里走了几步,侍墨一指唐劫:“站在那里别动!”
唐劫冷笑:“你不是想杀我吗?我站这么远,你怎么杀啊?”
侍墨愕然。
唐劫已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张桌子前,拿起一个砚台看看,又放下,随手又拿起之前给卫天冲削好的苹果啃了几口,接着又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却不喝,随手又倒掉了,看起来就象是闲极无聊随便乱做些什么。
然而隐藏在动作里的,却是一道道灵线释放,渐渐绕满整个屋内,一个小型的迷迭阵已渐渐在屋中展开。
口中则依旧道:“怎么?就这点胆子,也敢挟持少爷?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不是这样的!”侍墨大喊起来:“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挟持少爷……我只是……我只是想来找少爷,告诉他……告诉他我没法再服侍他了……”
侍墨说着,已是呜咽哭了起来。
此时房门已关,屋里只有侍墨唐劫和一个昏睡中的卫天冲,侍墨无人可说,竟是对着唐劫哭诉起来。
“我根本没想过要挟持少爷……我来的时候看到宝良正在给少爷削水果,我就想帮忙……可他们笑我,说我身为伴读都成不了仆学,太过没用,让我滚开……他们骂我……我急了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侍墨举着刀痛哭:“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我把宝良的刀抢过来,然后指着少爷……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挟持少爷……我只是想吓唬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啊……”
唐劫听得也微感愕然,他向前走了几步,手中又是一道道灵线悄然飞出:“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你早些放下不就行了?”
“我……”侍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他拿着刀指向少爷,把宝良他们都吓坏了,喊了声“侍墨反了”就全跑了。
或许是心中的怨气还未消的缘故,侍墨看着手中的小少爷,突然脑子里就生出一个念头,就这么反了又如何……
然而当看到那无数人围过来时,他真得后悔了。
可惜此时此刻,他已没了后退的余地。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侍墨号啕大哭。
看着他伤心的样子,唐劫也叹了口气:“也未必就晚……现在放手,其实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侍墨无助地摇头:“我挟持了少爷,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不会的……”
说着哭着,他心中狠意突然又起,抬起头看向唐劫,再次喊了起来:“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我要杀了你!”
“别傻了,侍墨。”唐劫摇了摇头。
他搬了张椅子在侍墨面前坐下:“我就在这里,侍墨,你要真想杀我,那就走过来,把你手里的刀捅进我的胸口。可是侍墨,你真有那勇气这么做吗?”
侍墨怔怔地看着唐劫,那刀子却是半点不敢动。
“怎么?不敢了?发现杀人也没那么容易了,对吧?有些事,终究是说说简单。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刀都拿不稳,就算把脖子放到你手上,你只怕也是捅不下去的吧?”唐劫同情地看着他。
说着他轻笑了摇摇头:“怕就怕吧,怕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是那种人,就别干那种事。我们都会犯错误,这没什么,改了就是。挟持少爷这是大罪,可少爷现在到底还没事,你及时收手还是来得及的!”
“他们会放过我?”侍墨颤抖着问。
“这个嘛……惩罚总是会有的吧,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你求情,保你不死。”
“你?你凭什么帮我?你恨不得我死!”侍墨又喊了起来,他一会儿恐惧,一会儿张狂,整个人处于极度的不稳定状态中。
唐劫摇头笑道:“侍墨,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对手,甚至不值得我关注一下,恨你?老实说你不够资格,如果我真要恨你……你早就完了。”
“你胡说!我打过你,我总是找你的麻烦!”
“可我有报复吗?”唐劫反问。
侍墨哑然,想了想喊道:“是你报复不了我,你胆小,你怕事,你不敢!”
“我怕事?”唐劫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家怕事的人能当着少爷的面把他的马杀了?能在这个时候走到这里面对你,请你拿刀子捅我?我说你拿着刀子抖什么啊?咱们俩到底谁更胆小?”
侍墨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唐劫冷笑:“还有,你以为我要想收拾你,会真的收拾不了?知不知道姬子骞是怎么走的?你不会真以为是你自己的功劳吧?”
唐劫看着侍墨,他对着侍墨一字一顿道:“是我!是我请秦管事联合了府里的老人帮你们出谋划策;也是我,买通了胭脂怂恿你去对付姬子骞;更是我,请侍月把老太爷太太他们请过来,目睹了那场好戏。没有我,现在就是我和姬子骞一起去学院,你懂吗?”
这话震的侍墨彻底怔住:“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对,是我!我不太喜欢害人,但如果我真想做的话,我保证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真正挤掉你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侍梦,因为如果非要在我和侍梦中间选一个的话,太太也依然只会选我!侍墨,我从没把你当对手,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有些任xìng,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唐劫冷冷道:“你很混蛋,你该受到教训,你该被狠狠地打屁股,但你不该死。我向你保证,放下刀子,跟我出去,我用我的前途保你不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当说到最后的机会时,唐劫的小迷迭阵已经完成,只要他发动阵势,侍墨就会陷入阵中,到时候他想杀卫天冲都做不到。
但是唐劫想试试。
他想看看能不能劝侍墨自己放弃。
一方面是因为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阵道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想给你侍墨一个机会。
“不!不!不!”侍墨不敢相信的摇头,他无法想象自己原来一直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中,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唐劫你混蛋!”
“你生气啊?生气就出去告诉老爷太太也行啊。”唐劫笑道:“就算你不服气也没用,你一直都只是我手里的枪,是我用来对付其他人的工具。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该结束了!”
不管他是自愿忏悔还是愤怒出告,只要他肯出去就行。
至于说告密,切,多大破事啊,别说自己可以否认,就算不否认,以太太的重视也不会在意。
人们对过去的错误,总是很容易原谅。
“我要去告诉太太……我要去告诉太太……他们会相信我的,会明白我的,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这一切都是你的yīn谋!”侍墨语无论次的说道,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眼中竟又燃出一线希望。
看得出来,他的jīng神已接近崩溃了。
他把刀丢下。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着屋外走去,口中还不断喃喃着:“我要告诉太太……太太会相信我的……你亲口承认了……”
他从唐劫身边走过,蹒跚着步子。
看着他的样子,唐劫也只能心中叹息。
不管怎么说,事情解决就好。
不专业的谈判专家对上不专业的劫匪,也是可以糊弄糊弄的,唐劫对自己这次的表现深感满意。
趁着侍墨出去,唐劫把刚布下的阵法又撤去,免得被人看出痕迹,再看看卫天冲没事,将他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不好!”唐劫心中剧震,抱着卫天冲向屋外冲去,只见侍墨赫然已倒在血泊中,那位吕师傲然收回手掌,用一块白绢擦了擦手边血迹。
“冲儿!”郑书凤喊了一声冲过来。
一群人已纷纷围上,从唐劫手中接过小少爷团团围住,仿佛是怕侍墨再起来把少爷劫持一般。
惟有唐劫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侍墨。
他死了!
天灵盖被击碎,当场死去,惟有双眼依然大睁,死死看着头顶那片天空。
“为什么?”唐劫怒视那吕灵师:“为什么你要杀他?他都已放下刀投降了!”
“混帐,你怎么跟仙师说话的?”卫丹柏怒斥唐劫。
到是那吕师奇怪地看了一眼唐劫,随口道:“侍墨挟持少爷,大逆不道,杀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什么好奇怪了?”
“可我答应过他,只要他放了小少爷,卫府就绝不会杀他,我用我的前程保他,我答应过他的!”唐劫呐喊了起来:“他不是有意那么做的,他只是一时冲动!”
听到这话,吕辰阳显然也有些怒了:“哼,逛语戏言,岂能当真!念在你救小少爷有功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侍墨大逆不道,按律该死,你问问这里的任何人,看看可有谁认为老夫做错了!”
唐劫向四周看去,只见竟无一人说话,从他们那厌恶的表情看,却是无一人认为吕辰阳做错了,这让唐劫也心中一凉。
其实唐劫并不反对杀人,但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真的该死。
然而今天,吕辰阳用他的行为告诉唐劫:侍墨的行为就叫该死!
身为仆役,竟敢挟持少爷,这是大罪,不管他有没有造成伤害,不管他是否反悔,不管他是否主动投降,他都必须以死相抵!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德法则!
而且这个道德法则甚至允许修仙者直接处死,而不需经过任何审问手续。
可以说他们在惩恶的观点上一致,但他们在惩恶的标准上却天差地远!
这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文化背景,必然会衍生出的思想差异。
这在以前唐劫没遇到过,但现在他遇到了。
他是幸运的,今天他只是为一个“该死”的犯人开脱,地球方的思想展现出了大度的一面,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迂腐”,但至少不致命。
可如果有一天,事情反过来了又会怎样?
如果是唐劫遇到了他认为该死,而别人认为不该死的呢?
突然间唐劫意识到,要融入一种环境很简单,要融入一种文化却非常困难,而这里……终究不是地球!
这时郑书凤看过儿子没事,走过来道:“唐劫,我知你是个重承诺的好孩子,为救我儿而许下诺言,我也能理解。不过这事不是你食言,怪不得你,你也勿忘心里去。不管怎样,都是你不惧生死救了冲儿,我卫家都是要感谢你的。”
说完这话,郑书凤的目光在侍墨的身体上扫了一下,露出不屑,愤怒以及仇恨的神情,随后才傲然抬头道:“侍墨大逆不道,竟敢挟持我儿,罪该万死。也幸得今rì事发才发现了他的丑恶嘴脸,否则将来若让一个疯子跟随冲儿上京,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呢。这府里那么多人,平rì里不是一个个都能耐大得很吗?真等出了事,却还是靠个小厮救人!现在谁还要置疑我的选择?来历可靠……我呸!!”
郑书凤破天荒地对着地上吐了一口,扬长而去,惟留下卫丹柏在原地,脸上一阵青红不定。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却明显是针对之前丈夫和老太爷迁怒自己的回应。
这女人平rì里雍容大度,真发起飚来却犀利得紧,就连老太爷和卫丹柏都被弄得无话可说,估计今天晚上卫丹柏是要好好向老婆赔礼道歉了。
这时候人群出现一声嘹亮喊叫:“痛死我了……咦?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干吗?”
却是小少爷卫天冲。
他终于醒过来了。
第四十四章 尾声
每年的chūn季,江河化冻,正是商路恢复的时节,每年这个时候的苍龙府也是繁忙的,来自各地的车队从这里进出,将大量的货物流转于全国各地。
除了商运之外,另一件热闹的事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就是学/运。
虽然洗月学院的入学是在立夏才开始,但是山长水远,有怕耽搁行程的,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动身准备了。
这一年,唐劫十六岁,侍梦十五岁,小少爷十五岁半,曾经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们,如今也一个个长成了英挺少年,有个子高的,都快赶上大人了,人也变得比以往成熟懂事了许多。
今天的吴家特别热闹。
唐劫刚从门外进来,就见到吴老汉夫妻正大包小包地从屋里拿东西,各种棉被,衣服,鞋子,一堆一堆的拿出来。
唐劫看的惊讶:“爹,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嗨,这不是你明天要上京了吗?得给你准备过冬的衣物啊。”吴老太一边拾掇着一边回答。
“可冬天不是才刚过去吗?”
“那你明年的冬天就不要过啦?还有后年大后年呢?”吴老太给了干儿子一个白眼。
唐劫无奈:“那就等明年再说嘛,真要不行再买些就是了。”
“那能成么?京里的东西都贵着呢,你看咱家这衣服,都好好的,没人穿不也可惜了。”吴老太晃着手里的一件小夹袄道。
吴老汉看不下去了:“老婆子,你那件是幸儿小时候穿的了,你就别给他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穿旧衣服。”
“这不还新着呢么,不穿可惜了。”老太太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把衣服放下了,又挑了几件给唐劫放好。
然后手里又多出个小布包,将那布包往唐劫手里一塞,抓着唐劫的手说:“这里面有二十三两四钱银子,你且收好了,上了京好有钱用。”
唐劫手一缩:“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不缺钱用,卫府每个月都有月例。”
成了仆学后,唐劫和侍梦的待遇就变了,每个月可领十两银子,相当于现世一万块钱一个月,也算是个小白领了,这还不算学院的基本开支都由卫家负责。
“哎呀,那些个月例管什么用啊。你别以为娘不知道,那修仙的学院花费可大着呢,就是各大家的公子哥都天天喊钱不够用,幸儿来信都跟我说了!”
“幸哥儿又来信跟你说钱不够用?”唐劫察觉不对。
吴老太面sè滞了一下,随后干笑一声:“这不是前不久来了封信,信上说要买什么仙药,没钱买……”
“他要多少?”
“五百两,不过我们没这么多,就给了他一百两。”
“一百两?这些年来你们给他不少钱了,哪里还有一百两?”唐劫听得呆住,突然醒悟过来,叫道:“你是不是把我这些年给你们的钱都给他了?”
二老一起不好意思的低头。
唐劫心中一股怒火上涌:“为什么瞒着我?那是我给你们买药的钱啊!”
这些年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卫府,唐劫只能偶尔过来看看,所以除了有时拿了赏钱后会自己买药外,更多的时候是直接把银子给二老,让他们自己买些药调理身体。
现在看来,除了那些唐劫买的,他们自己却是一分钱没花。
“哎呀,没什么了。”吴老汉连忙抓住唐劫:“我们都活这么一把年纪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也没什么。再说你看我们这身子骨,好着呢。”
说着他捶了几下自己胸口,只是用力过大了些,反敲得自己连连咳嗽,老爷子连忙摆手:“我没事,没事,就是最近有些闷气……”
吴老太已上前把布包塞到唐劫手里,不好意思道:“那些银子是你给我们的,瞒着你留下,本来是想等你入学的时候再给你,没想到幸儿要,就给了他,这事有些对不住你,这不我们就又凑了些……”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唐劫摇头:“吴幸他自己有手有脚,他可以自己赚的!一百两银子在学院根本没用,怕是连一颗真正的灵丹都买不到,却能让你们身体好起来,颐养天年,可你们却……”
他想发火,可对着二老又发不出来,气得只能跺脚,暗恨吴幸不懂事。
二老讪讪道:“终归是能帮一些是一些的。”
看着二老为难的样子,唐劫心中突然火气全消,眼眶却是湿润起来。
好一会儿,他说:“算了,就算是没给,你们不也没去买药嘛,给就给了吧,希望他能别辜负您二老的用心。”
听到唐劫这话,二老也心头松了口气,吴老太非要把银子塞给唐劫,唐劫知道自己若不收,他二老只怕更不好过,也只能收下,准备到了学院后再想办法弄些真正的上好灵药寄给二老。
这天唐劫没让二老再活动,独自把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直至服侍到二老睡下才休息。
躺在床上,唐劫悠悠想到,这次离开,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到二老了。
这三年来,二老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待,他又何尝不是将二老当成亲爹娘。
如今将要远游,一去经年,唐劫心中亦不由的一阵感伤。
第二天一早,唐劫带着一大包衣物回到卫府,只看到静心园车水马龙,无数仆人还在忙碌着给小少爷收拾行囊,看这架势到不象是要出学,而是要把整个家都搬过去。
虽然入学只有三人,但一路随行到万泉城的仆役可是有十多个,甚至连灵师都有一位跟随,以确保沿路安全。就算真到了万泉城,在洗月学院外其实也会有一些下人,入读的仆学负责的只是学院内的生活。
唐劫直接绕过那大批的人群回到自己在卫府的小屋,却发现秦管事已在那里等着了。
“秦叔叔!”唐劫叫了声。
秦管事面带微笑地看看唐劫:“明天就要上路了,都收拾好了?”
“恩,再把这屋里的收拾一下就成了。”唐劫回答。
两人一起进屋,唐劫将摆在桌上的笔墨纸砚和一些便服也打了包,然后再将那两盆花从桌上拿下。
秦管事看得惊讶:“这两盆花你也要带走?”
唐劫笑道:“在卫府这么长时间,没学会什么别的,就学会种花了,这两盆花陪了我也有挺长时间的,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曾经在这里的岁月,所以决定带着做个纪念。”
秦管事看看那一盆小白花,一盆笔直粗壮的根雕,还有那唐劫自己烧制的花盆,怎么看怎么丑,笑着摇头:“果然是人才就总有怪癖,也罢,这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喜欢就好。”
说着秦管事又道:“对了,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等入了学要用。”
说着秦管事也拿出一包银子来交给唐劫。
“秦叔叔!”
“收着吧。”秦管事笑答:“我知道吴家二老肯定也给了你些银子,但是钱这东西,总是不嫌多的。去了洗月学院,那里再不是卫家,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也帮不上,就得靠你自己了。”
“那到未必,其实还是有件事秦叔叔还是能帮忙的。”
“哦?又有什么事想让我帮你做?”秦管事随口笑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秦叔叔再帮我写几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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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那两盆花回到静心园,果然大家看了也啧啧称奇。
不过唐劫现在是卫府的红人,不说太太看重,连家法都交给了他,单是一个“前程远大”就足以让所有下人不敢笑话。
入学的车队一共七辆,其中光少爷的行李就装了有三车,还有四车,一车是给小少爷吃饭休息用的,一车是给灵师用的,一车是给其他下人用的,还有一车就是侍梦和唐劫用的。
由于少爷身边需要人服侍,因此侍梦和唐劫轮流过去,不过唐劫对小少爷的贴身伺候并不多,因此这方面主要还是侍梦负责,唐劫主要负责去了学院后监督少爷修炼,以及约束他的行为,防止他闯祸。
因此这一路,唐劫到是注定要比侍梦轻松许多。
中午终于收拾好,在吃过一顿便饭后车队上路,郑书凤看着儿子走,一路不舍的相送,对唐劫又是千叮万嘱,这才泪流满面的在大家劝解下放车队离开。
上了路后,侍梦先去了少爷身边,唐劫独自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外面风景。
窗外的风景在缓缓倒退,渐趋渐远,渐渐地连迎送的人群也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消失在眼中……
“嘻嘻!”笑声从脑后传来。
小不点伊伊爬上了唐劫的肩头,这时候再看,那两盆花已只剩了一盆,惟有那粗壮根雕依然在花盆中孤单屹立着。
如今的伊伊,已比当初见到唐劫时长大了许多。
曾经的拇指姑娘,如今已有近四十厘米的身高,虽然看起来依然玲珑,却已不再是那个让人随时担心,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踩死的小不点了。
象只小猴子般趴在唐劫身上,伊伊好奇的看着窗外:“哥哥,我们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吗?”
“是啊,要离开了。”唐劫机械地回答着,脑海中突然想起四小姐说过的离乡情怯。
是啊,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无法割舍!
反到是这小东西,从一降生开始就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再没接触过什么外人,没心没肺的,对于出游只感到无比的好奇与新鲜。
她咯咯笑着,问唐劫:“外面的世界jīng彩吗?”
“jīng彩。”
“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好看。”
“那我以后能自己出去玩了吗?”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小伊伊的兴致立刻低落下来。
她嚼着嘴说:“讨厌!讨厌!讨厌啊!”
这充满童真的声音让唐劫离别的惆怅终于少了几分,摸摸小家伙的头,他说:“好啦,别闹了,喏,赏你的,行了吧?”
唐劫将手指递过去。
没想到小家伙却把头一甩:“不要!”
“为什么?”
“因为哥哥的血现在越来越难喝了。”
“难喝?”唐劫惊讶:“不可能啊,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不是这个意思啦!”小伊伊在唐劫肩头跳着脚喊:“不是不好喝的意思,是难……是难啊……就是……喝起来……好困难啊!”
小伊伊手舞足蹈,费力地比划出自己想说的话。
唐劫这才明白,原来最近这段时间,小伊伊吮吸他的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来越困难,常常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吸出一点。
唐劫听得吃惊,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只见那皮肤温润如白玉,完全不象劳动者的手,切隐隐还现出灵光。唐劫对着自己的手狠咬了一口,竟是一下没能咬破,再用力终于咬破,只见一点血珠渗出,在指尖上徘徊流转,却是怎么都不掉落。
“血如汞浆!”唐劫脱口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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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好意思,码字忘了时间。
第一章 天道碑
文心国面积约为五百万平方公里,其国土南北长而东西窄,基本囊括了整个栖霞大陆的东部,从其国土形状看,到象个被挤在墙角处的受气小媳妇。
苍龙府位于这个小媳妇的脚底,而文心国都万泉城则位于小媳妇的胸部,从脚底一路北上爬到胸部,穿过七州三十多个城市,经两千多公里跋涉,历时三月方可到达。
在这漫长旅途中,大好河山的秀丽风光就成了排遣寂寞的唯一办法。
卫天冲和侍梦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因此兴致勃勃,每到一地都要好好游玩一番,总算太太知道他xìng子,安排大家提早出门,给了他足够的游玩时间。
唐劫则大部分时间留在车里看书。
他看的书很多,有《人伦道》这种讲述人伦大道的书,也有《心语集》这类杂文散记,有《张子默游文心记》这类旅游指南,更有《剑仙列传》这类仙侠故事。在他的包裹里,除了替换衣物和那两盆花外,最多的就是这些书了。
今天唐劫正在车里看书,突然车身晃了一下,停止前进。
掀开车帘,唐劫看到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正向自己走过来。
“张管事,有什么事了吗?”唐劫喊了一声。
张管事叫张原,是卫府的外房管事之一,主要负责卫家的商队,长年行走各地,经验丰富,为了确保路上安全,郑书凤把他派来负责少爷入学的车队,因此车队的大部分事务都是由他负责。
“还能有什么事!”张管事叹息着过来:“唐劫啊,你得帮我劝劝小少爷,这才走了多少路啊,一天就要停三停。不是说气闷要下车走走,就是看到哪家的风景好要去逛逛,又或者是听说某家的酒楼有名,要去吃一顿。这不,刚到小明湖,少爷听说小明湖的风景不错,常有古今才子在此地留下墨宝,就说要去瞻仰前人遗墨,顺带湖边泛舟。太太给了我十天的宽限时间,可我看象这样子,再给二十天也不够用啊,只怕入了秋,咱们都到不了万泉城!”
听到这话唐劫也笑了:“你就不能不跟他说小明湖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xìng子,一听说吃和玩,哪有他不凑热闹的份儿?”
张管事苦着脸回答:“我哪会跟他说这个啊,只是他自己长着眼睛,能听能看,我哪拦得住他四处打听啊。你还是去劝劝少爷吧,他也就能听你几句了!”
自从侍墨事件之后,卫天冲知道唐劫救了自己,对他便客气了许多,后来再知道老娘把家法给了唐劫,轻易就更不愿意惹唐劫了。也正因此,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喊侍梦陪自己。
听到张管事的诉苦,唐劫想了想,道:“他现在在哪儿?”
“这不就在前面的亭子那边欣赏张书翰题字的天道碑呢吗?他连张书翰是谁他都未必知道,他能欣赏个什么啊!”张管事捶头叹气。
唐劫也笑了:“行了,我去找他……也是得和他谈谈了。”
小明湖边的八角小亭里,卫天冲正在看一块丈余高大石碑。
如今卫天冲身体已明显发育成形,身高直逼常人,穿着锦缎书生衫,脑后系着八宝如意绦,手里还拿着宝庆堂制的折扇,虽然身体有些微胖,却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了。
这刻他看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
天道规!
在天道规三字的下方,还写着八个字:群邪辟易,万恶俯首。
卫天冲仔细看了看这几个字,点点头:“好字,好一个群邪辟易,万恶俯首。侍梦你看这书法大气凛然,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当真是好字,好词啊!”
相比过去,至少现在的卫天冲已经能堆几个成语了。
“那是,张书翰一代书法大家,小明湖能有今rì盛名,到有一半就靠着这天道碑题字,每年也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来此地瞻仰,我等今rì路过,若不好好凭吊一番也忑是可惜了。”旁边侍梦接口道。
正好唐劫走过来,听到这话笑着摇头,一边入亭一边说:“张书翰虽然是一代书法大家,但小少爷这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八字评语用在他身上,却是用错地方了。”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卫天冲不解。
唐劫走过来,与卫天冲并肩站立,一起看着眼前的天道碑,看着那群邪辟易,万恶俯首八个大字,轻叹一声:“少爷可知道,张书翰到底是什么人?”
卫天冲回答:“不就是前右司部侍郎,翰林学修吗?”
“原来少爷还是知道一些的。”唐劫笑道。
“切,你真当我不学无术呢?”卫天冲一挺鼻子。
相比曾经少不更事的少年,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十六岁的卫天冲的确懂事了不少,至少曾经的那些错误不会再犯。
“那少爷知道张书翰后来干什么去了吗?他又为什么会写下这块天道碑?还有,天道碑又为什么叫天道碑?”唐劫又问。
卫天冲张了张口,好半天挤出来:“书上没说。”
听到这话,唐劫哈哈大笑起来。
卫天冲被他笑得脸红,道:“你知道你到是说啊。”
唐劫已回答:“张书翰去修仙了。”
“啊?”这话一出,卫天冲和侍梦一起吃惊吐声。
“没错,张书翰去修仙了!”唐劫再度重复了这句话:“当年张书翰从文,是因为他认为文治国,武安邦,yù要天下百姓安康,非文官不可。但是他入仕途之后,经历宦海沉浮二十载,起起落落,看遍人间冷暖,终于发现,所谓文可治国一事纯属空幻泡影。最后他毅然弃官,投入仙门……那个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老爷子还修仙?不是说少年筋骨最佳,迟暮之年难成正果吗?”侍梦惊问。
“没错,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且他不但修了,还成就非凡。你们可知,他最后修到什么地步?”
“什么地步?”两人一起问。
“天尊!”唐劫吐出两个字来。
这话惊得卫天冲和侍梦同时呐喊:“掌道天尊?”
天尊,那是比紫府真君更加恐怖的存在,介于紫府与仙台之间,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仙台境还少。
因为天尊已和境界无关,需入大道方可称尊。
身为天尊,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上仙台已不落后。
“不是掌道,是入道!修者对道的理解也有层次之分,有悟道,入道,掌道等,其意义完全不同。”唐劫郑重纠正:“天尊掌道只是无知凡人的叫法,其实只要能有一定程度的悟道,即可称天尊。我们将来都是洗月学院的学子,可不要再犯这类专业上的错误。”
“那掌道是什么?”卫天冲好奇问。
“那我也不知道了,老实说,我连悟,入,掌这三者的区别都分不清呢,听说除此三者之外还有层次,我更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有多少。”唐劫回答。
当初虚慕阳跟他讲关于修仙境界的事时,谈及过道是修者一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但道到底是什么,别说唐劫不知,就是虚慕阳自己都未必搞得明白,只知道道的最高境界是掌道,但如何才算掌道,有没有人掌道,反正他是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尽管张书翰还做不到掌握大道,但是张书翰入了道是肯定的。他早年时以书法成名,修仙后更以书法入道,诛邪八法挥斥方遒,令天下邪魔授首,望而退避。你们可知,那诛邪八法是什么?”
卫天冲眼珠一转,指向天道碑上八个字:“不会就是这八个字吧?”
“没错,就是群邪辟易,万恶俯首这八个字。”唐劫肯定道:“当年张书翰每当临敌,只需书以这八字真言,再多的妖邪也是尽皆诛杀,威能无穷,不过可惜他最终没能进入仙台就陨落了。要不是他陨落了,你以为我们现在能一口一个张书翰的叫着?那得叫诛邪天尊或张天尊!”
“可是谁能杀了他?就算是仙台境的大能也未必能做到吧?”
唐劫脸上露出一线笑意,他用下巴指指那块碑:“还能是谁?”
卫天冲和侍梦互相看看,一起脱口叫了起来:“天道?”
“没错,就是天道!天道无情,乱世铜炉。张书翰所在的那个年代,正是仙家诸派,群雄纷起,战火连绵的时代,当时百姓民不聊生,张书翰有心救世却无力回天,奋笔急书,直指天道,竟妄图以天道为万邪之首诛之,灭天道而挽人伦,其下场自不待言。”
以一人之力以诛天,这其实就是在向整个世界挑战,这世界甚至不是栖霞界,而是整个星罗大千界!
卫天冲和侍梦虽然无法想象这样的战斗如何存在,却还是被这位张书翰的大手笔震得呆了。
在简直就是蚂蚁向大象挥刀啊!
“那这天道碑……”侍梦问。
“这天道碑据说就是当初张书翰妄图以诛邪八法镇压天道时所书,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是天道在上,八法在下……这诛邪八法却是反被天道镇了。尽管如此,张书翰曾经的笔意道意还是留在了这天道碑上,引无数后人观摩,甚至有人借此而悟道。你别看天道碑现在就放在这里,其实它根基深种,不可损坏,无人可动,为了独霸天道碑,这里也曾掀起过无边杀劫,方才造就了这一片洞天福地。只是后来人们发现要通过天道碑悟道太难,而且也实无可能独霸,渐渐也就息了这心思,放在这里留待有缘。于是每年都有大量的仙人来此瞻仰,有无知凡人亦为之效法,渐渐的,这曾经的仙家重宝,反到成了游人墨客眼中的一片风景胜地,世人也只知张书翰而不知诛邪天尊。”
说到这,唐劫轻笑一声:“张书翰的书法在后期早已不再追求书法本身,讲究的是正气凛然,诛邪镇恶,其笔力浩瀚无穷,单是看一眼都令人心动神摇,所以他的字,铿锵有力,并不圆润却反而充满兵戈杀伐的气息,小少爷用笔走龙蛇龙飞凤舞来形容,其实是用凡人书法来形容仙家书法,这是贬低了张书翰。要知道就算是真龙在世,在张书翰面前也要低头,若他在世,定不会喜欢这评价。”
卫天冲的脸红了红:“我哪知道这些啊,我只是看这字好看就……”
唐劫悠悠道:“书法,文物,古迹,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需要懂得历史才能看的。如这天道碑,你若不懂其史,只是观看此碑,便不解其意。不解其意,那这天道碑充其量也就是一块写了字的石碑,再怎么看也没意思。但当你明白它背后的历史时,看到这字,你就会想到曾经有那么一位盖世英雄,凌空绝顶,奋笔疾书的样子。你能想象出他是怎样的愤怒,又是怎样的敢于向天挑战,最终又是如何悲壮的死去……你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感受到他的无奈,感受到他的痛苦,你站在这里,站在一块石碑前,就象是站在那过去的时空里,看着那历史在你眼前发生……”
唐劫轻声说,看着那天道碑,眼前已浮现出当年张书翰疾书诛邪八法镇压天道的景象,他仿佛看到了石碑上群邪辟易,万恶俯首八个金sè大字在天空闪现出最辉煌的光芒,带着无尽杀意与怒意冲向天空。
然后他看到天空中云层破开,隐现一巨**轮的影象,却于缓慢运转中闪耀出冲天神光。
那诛邪八字在这天地神光前显得如此渺小,竟是在一声轰鸣中被反镇而下,崩解于无形,于此同时,一个人影在天际崩散,消解于无形……
“啊!”唐劫叫了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口血险些喷出,脸sè猛然变得一片惨白。
“唐劫!”卫天冲被唐劫吓了一跳,呼喊出来。
再看唐劫,只见他眼中双目神光一闪而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天道碑看,口中喃喃出四个字:“天道法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