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重生之俗人崛起TXT下载重生之俗人崛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俗人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摇晃的青春     重生之俗人崛起txt下载     重生之俗人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之俗人崛起全文阅读

楔子:为青春作序(必读)

    楔子:为青春做序,写我们想要的未来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脸还没洗,牙也没刷。

    这是一个比较文艺的名字,至少我觉得它比较文艺,一般能写下这个名字的人都算是一个文艺青年,虽然青年这个词离我已经稍微有点远。

    点燃一根烟,让我想想,嗯,让我想想青春究竟是什么东西,是被我放进了相框里,还是刻在了书桌上,还是写在了旧时的书本里论斤卖给了别人?我忘了,总而言之,它现在不在我的手上。

    青春是16岁,那年我初三,当时还不太清楚大学是什么玩意儿,在省专市专横行的年代,高中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新鲜的名词,我甚至以为初中毕业以后就可以走上社会挣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了,可当时物理老师的一句话给我推开了一扇门,他说:“你们这些小伙子机灵聪明,都应该考高中,然后上大学。”

    等等,高中是什么?大学又是什么,那东西能吃吗?管不管饱?

    如愿以偿,我考入了高中。

    一中,那是那个青涩的年代里非常牛逼的一个词,那是升学率最高的一所学府,那是经过千军万马的厮杀才能进入的殿堂,我觉得我牛叉坏了。

    当收拾好行礼我走进了那个榕树满地的围墙,我知道,我的青春是17岁。

    三年的光阴如水一样的流过,我有了第一次住校,第一次军训,第一次跟老师干仗,还有,第一次的心动,在那个总是被夕阳染红的黄昏,在小雨淋湿的清晨,我喜欢在人群的后面看着那清丽的身影,无论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

    她长着我最喜欢看的样子,我爱看她笑了,哭了,或者生气时皱起了眉,我就在她不远的旁边,我们在一起成长,马不停蹄的成长,波澜不惊,就像穿过月亮门生长在甬道边的榕树,顺应时节,依照规律,春天吐芽了,我喜欢上了她,夏天开花了,她也喜欢上了我。

    爱跟喜欢是两个词,也是两种状态,青春里认为所有的喜欢都是爱,可随着岁月的变迁我才发现,那是两码事,我们最初时是喜欢,后来还是喜欢,后来的后来,才是爱,很幸运,我没有遇到狗血的桥段,最终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现在她就坐在我的身边,安静的看着我写字,然后告诉我哪一个字写错了,要改。

    三年很漫长,那是我刚入学的想法,三年很短暂,那是我毕业时的想法,我们的高中在无尽的茫然中开始,然后在满心的憧憬中落幕,还没有走进那座塔,我就开始怀念写在桌面上的钢笔字,擦了一半的黑板,和半夜偷着起床时配的那把教室的钥匙,他们说这是病,但不能治愈。

    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段时光,后来我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以为。

    走进了大学,我的青春开始在了19岁。

    那是跟我想象中一个样子的校园,有很大的校门,很大的操场,很高的宿舍楼,还有第一次接触到的很宽的阶梯教室。

    我在那里真正的放飞了自己的青春,开始学会了喝酒,抽烟,也有了很多自己的第一次,第一次买bb机,买手机,第一次组织元旦晚会,组织春游,组织老乡会,第一次加入学生会,竞选部长主席,学吉他,口琴,第一次参加歌手比赛,然后跟社会人打架,第一次通宵达旦看球赛,然后喝光了买来的啤酒,将空瓶子从宿舍的楼顶扔下来,摔在地上啪啪的响。

    有些东西我早已经想到,就如大学里会有白发苍苍的老师,刻着山盟海誓的桌椅,传说中情侣常去的花园,满地可见的避孕套,拥挤的打热水的水房,专门为少数民族准备的餐厅,可有些东西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就如看到了枪,子弹,毒品,还有就是,那少的可怜的美女。

    (不知道会不会被母校的老师同学们看见,我没别的意思,我爱我的大学,这些只是我的想象,好吧,想象!)

    是我想当然了,我想是的,有些画面只是在你的想象里,现实中不是这个样子,大学里有学霸就会有学渣,有美女就会有恐龙,永远不会出现电影中那些美女遍地走,帅哥不如狗的画面。

    在四年的青春里我肆意的活着,成长着,有过无悔,有过遗憾,有过意气风发春风得意,也有过意志低沉泪流满面,有过好基友,也有过好红颜,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可后来我才发现,朋友,只能陪着你走一段路而已,很短的一段。

    时间在走着,我们依旧在成长,这些成长是青春里的主旋律,我们无法停下脚步,我们得赶紧的向前,向前,不能退后,那些感激,感动,感恩就像是做饭的调料,在我们不以为意的时间里被奇形怪状的回忆时不时的撒上一把,在经过了许多许多年以后,让我们的心五味杂陈,想起那时来不及难过的心情。

    当卖掉用一麻袋的钱换来的一麻袋的书,背起行囊,我忽然想起了刚入校时住在宿舍的那个晚上,只有我一个人,耳朵里塞着随身听的耳机,盖着学校统一的被子,上面印着“兰商-018”,听着里面传来了卢庚戌沧桑的声音“谁能够保证心不变,看得清沧海桑田。”我忽然流下了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难过这种情绪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我的心脏,我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看着已经斑驳的校训,想着这次离开不会像以往放假一样,还会在某个月一号准时的归校,这让我的泪腺开了闸,还好我没有擦大宝,不至于哭花了脸。

    火车慢慢的动了起来,我挥动手臂向车下的同学告别,喊着再见了再见了,这个词真他妈的好,就这样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听着那个铁皮怪物铿锵的声音,望着来来去去无数次望向的那个站牌——兰州,决然的转身,将手臂放下,于是就这样放下了我所有的过往,连同我的青春,我知道,我的青春就到这里了,那么好,就到这里吧。

    今天,我坐在电脑的旁边,回想着这些青春,敲打着这些字,看着袅袅的烟雾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升起来,组成一个怪异的图案,然后散去,忽然觉得如果让我再回去,无论用什么办法,再回去重新的过一回我的青春,会是怎样的一个样子呢?是画面依旧还是面目全非?

    我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记下我青春里发生的所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记下那些彩票的号码,记下每一任的地方领导人,与他们相识于尚未发迹之时,我只是我,唯一跟那时不同的,只是苍老了的灵魂和更加坚强的心,我能让我的青春绚烂如花吗?我试着编编看,我没有准备让它惊天动地,我只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去弥补那些我还在青春里时弥补不了的憾,让自己午夜梦回时常会想起的那些人过得好一些,让所有读这本书的人,能看到自己面目青涩时的影子,然后跟着笑了,哭了,关了电脑的时候还会一声长叹,说一句:“这小子,编的还行。”

    好吧,就这些,就这些吧。

    这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可能初衷也会变,谁知道呢?

    风华正茂或青春微凉,你在书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用文字,纪念我的,我们的,青春。

第一章:飞舞的砖头

    “柳总,客户想要强行拆改承重结构,怎么办?”

    章圆焦急的女声通过话筒传到了这一头柳相对的耳朵里,此刻的柳相对正在修改着设计图纸。

    这是一个大单,上百万的装修工程,利润足够他的装饰公司运转一年的时间,可是业主是一个比较刁蛮的女人。

    2003年开始的铁矿石价格急剧上涨造就了一批超级富翁,华遵市正处于华国华北地区铁矿脉的中心,于是一些有钱人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虽然到了2008年后半年由于国家的宏观调控政策和国际铁矿石价格的影响,那些昔日日入斗金的矿老板们收入已经大不如前,可瘦死得骆驼比马大,那黄金五年里积累的财富早已经够他们挥霍三生三世。

    在这种大环境下华遵这个县级市的整体消费水平飞速的提高着,豪车别墅井喷式的出现,有钱人比车比房子比装修成为了一种时尚,同时也应了一句话,财大气粗,在八‘九位数存款的刺激下,人们的脾气仿佛都大了起来。

    这次饰家装饰设计公司遇到的这位刁蛮业主恰好是有钱人中的一位,不过她不是矿老板,而是矿老板的第二位老婆,俗称二‘奶。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人的脾气比正房还要大。

    听着话筒里设计师焦急的声音,柳相对也有些着急,在室内装修过程中物业公司是绝对不允许你拆改承重结构的,那会造成很大的安全隐患,想想那位妖艳女子的恶毒嘴脸,柳相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话筒说道:“你让她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

    来不及打印修改好的效果图,柳相对拿着手稿叫上了监理匆匆的出了门,开着车风驰电掣的奔向了御花苑小区。

    御花苑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号称华遵富人的聚居地,清一色的townhouse,容积率很小,绿化率很高,别墅间的空地四散着欧式的亭台,小区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浅浅的人工湖,这种布局在2014年的三线城市还是非常新颖和独特的。

    b21就是柳相对公司正在装修的一套大户型,三层的主体,前后花园,两个车库,气派的铜门已经换好,包裹着饰家装饰的logo显得格外气派,每次柳相对来到这里总是要先欣赏一下自己创造的这种外飘广告模式,可今天他没心情,那位姑奶奶正在里面准备拆掉主卧与次卧之间的三七墙,那是主承重,她的锤子只要抡下去,柳相对压在物业的五万装修保证金就彻底泡汤了。

    “你们公司还能不能干?一个方案改来改去要多长时间,我不管了,今天这堵墙我必须拆掉!”

    尖锐的女高音透过厚重的门传进了耳朵,身后的监理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了半掩的铜门。

    绕过立在正门口的仿古屏风,柳相对看到了正一脸怒容冲着章圆咆哮的那位美女,陪着笑紧走了几步来到了章圆的面前,一伸手将她拽到了身后。

    “薇姐消消气,方案已经做好了,这不立刻给您拿过来了吗?您别急,先听我说。”

    柳相对腻歪的不行,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刁蛮女子自开工以来每天来工地指指点点,好像不提出些意见就不符合她的身份一样,提意见可以,可你也得听听专业人士的看法吧,可她没这习惯,我出钱,所以我说了算。

    外行指导内行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装饰公司的工种对这位邓薇小姐怨声载道,没一个人说她的好。

    看着现身的柳相对,这位美女终于爆发了。

    “柳总,你终于来了啊,我跟你讲,今天我自己带了力工来,这面墙,我必须拆。”

    两人相距不过50公分的距离,阳光透过落地窗将斜的光线投进正厅,恰好隔在了柳相对与邓薇之间。

    微尘在斜的光中轻舞飞扬,美女微薄的红唇呈半圆张开,晶莹的唾星穿过飞舞在光中的尘土准确的击中柳相对那略显沧桑的脸,柳相对看着浓妆掩不住那一抹风尘的女人,心想这还是曾经那个连笑都要掩住嘴巴,男生拍一下肩膀都要脸红的清纯少女吗?

    时间改变了过往,那些清纯的人生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已经面目全非。

    这是他的同学,初中同学,经过了将近20年,柳相对依旧认识她,可在她的眼中,柳相对早已是路人甲乙丙丁。

    装饰行业属于服务行业的一种,柳相对早已经习惯了客户的这种无理取闹,良好的教养能让他做到唾面自干。

    对着依旧大发雷霆的邓薇,柳相对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微笑着说道:“薇姐你听我说,这个主承重结构绝对不能拆除,那样会对你的主体造成很大的危害......”

    “欺负我不懂吗?我跟你讲,这个费用不用你来出,不就是在乎那几个钱吗?我带了人来。”

    邓薇扭过头冲着拎着大锤正津津有味听着争吵的那个东北小伙喊道:“拆!”

    “等等!”

    柳相对偏头冲着力工喊道,随即抬脚就冲着力工的位置走了过去,他必须阻止,不仅仅是因为钱的问题,他要为自己的工程负责。

    力工拆墙是轻巧活,但费用不低,像这一面十几平米的墙面拆完大概能得到500元左右,两个小时能赚500元的好处,他那里肯听柳相对的劝告,于是挥起了大锤直接向着墙面砸去。

    柳相对距离那面墙3米,当他抬起脚踏出的一瞬间,锤头将好的落到了墙面上,三七的墙体外边缘呈井字形码放,在锤体接触的一瞬间,正对着柳相对的那块砖应声飞起,像一颗早有预谋的子弹,划着优美的弧线,带着微微的风声,旋转着飞向了对面,那是柳相对的位置。

    3米的距离,眨眼之间。

    “小心!”章圆张嘴疾呼。

    “啊!”邓薇掩面惊叫。

    柳相对看着那红色中略显灰黑的物体在自己的眼中变大,越来越大,然后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接着又嗡的一声,那股飞射而来的力量让自己的头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的偏了过去,让他的眼睛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眼前的世界仿佛镜子一样破开,平滑的世界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痕,仿佛割裂了前面邓薇的身体以及那束日光,然后这块镜面在整个画面里滑落下去,露出了黑的天幕。

    然后是正厅中的天花板,裂开,消失,然后是章圆,裂开,消失,入眼的所有东西,裂开,然后统统消失。

    一个一个的裂开化作的黑暗由一片一片连成一个完整的面,柳相对眼前整个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我死了吗?就他妈的这样跟这个世界再见了吗?原来人死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画面啊。

    柳相对在这一瞬间竟然想到了这么多。

    可我妻子怎么办?她还活在最好的年华里,我的女儿怎么办?他那么粘我,找不到我会不会哭......

    黑暗让柳相对失去了视觉的感知,可思维却从来没有过的敏捷起来,他仿佛飘了起来。

    一直飘,一直飘,他仿佛置身云端,变成了一片云,没有一丝重量的越飞越高。

    这该到了天堂了吧,不是说要先走走奈何桥,喝碗孟婆汤的吗?我现在算怎么回事?

    轰鸣开始出现在脑子里,那仿佛尖锐的金属划过玻璃的声音让他的大脑陷入烦躁,然后,自己的那些感觉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柳相对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第二章:他那一生

    “起床啦,起床啦,再不起迟到了啊!”

    一个声音响在了柳相对的耳朵,忽远忽近。

    这句话从耳朵传入了大脑,用了将近1秒钟的时间,然后柳相对的大脑开始分析消化这句话的含义,这个工作耗费了他更长的时间。

    应该是清晨,这是起床的时间,可等等,后半句中那个迟到是个什么意思?

    柳相对自从自己开公司以来就再也没人去给他做考勤,他是自由的,他喜欢没有考勤的日子,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时光他已经过了好多年。

    大学毕业以后柳相对在京都找了一份不错的职业,煎熬了几年,凭借着扎实的基本功和优良的品性他有了丰厚的收入和体面的职位,可骨子里的不甘和躁动让他在08年毅然辞职,选择了回老家自主创业。

    经过6年的打拼,他终于有了自己规模不小的装饰公司,离开京都的这几年是他人生最艰难的日子,吃着苦受着辱看着别人的白眼听着风言风语他终于树立了自己的品牌,现在依旧在事业的上升期。

    柳相对是一个很重视生活质量的人,跟高中的恋人结婚以后他买了一张hastens的床,在08年的时候花十几万去买一张床在别人看来不是矿老板就是疯子,柳相对没有矿,所以他在别人的眼里是个疯子,败家子,可他自己不那么看。

    钱挣来是需要花的,存着不会下崽儿,高质的生活能带给人高质的身体,而最重要的,是高质的睡眠。

    他喜欢躺在这张床上那种柔软的感觉,像是躺在了云里。

    当他厌倦了商海之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要看到这张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会一扫而空,靠着纯手工制作的床头逗弄女儿,让她在被马尾毛填充的床垫上快乐的翻滚,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会一扫而空。

    床就是家最主要的标志,这是柳相对的想法,关上门,上了床,才算到了家。

    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床买的很值得。

    思维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速度,超过了光,在这瞬息之间他就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自己这三十几年的过往,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想到了床......

    再等等,海丝腾的床是这种感觉吗?确定那是瑞典的纯手工制品而不是隔壁老王几锤子敲出来的木头架子?冰冷坚硬的质感让他对品牌这个词产生了一点怀疑。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柳相对想睁开那如纸一样薄的眼皮,他要看看身底下的那张床,顺便看看谁在拿迟到这个遥远的词吓唬他。

    “兔崽子,今天打定主意要睡懒觉了是吧?”

    刚才忽远忽近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是有点陌生,柳相对听得出,那肯定不是自己的老婆。

    柳相对的老婆是他的高中同学,在那个拉拉手就被认为是伤风败俗的年代,在那个一切以学习为主,考上大学才是好孩子的时光里,在那个只要发现早恋苗头立马开除的一中里,温润如水,笑颜如花的那个女子就义无反顾的跟在了他的身边,陪着他走过高中里最美的年华,陪着他走过创业时最疼的岁月,相恋九年以后才与他携手走进了围城。

    他喜欢婚姻这座城,因为城中有她。

    可这个声音不是她的。

    能在柳相对熟睡的时间来到他的身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异性,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洁身自好的柳相对在外面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没有二三四五六奶,可这声音中透出的熟稔还是让柳相对感到了一种陌生的熟悉。

    还在用力的睁着怎么也睁不开的眼帘,柳相对的耳朵传来一阵疼痛,可不知怎么回事,如今自己身上的反应好像比平时慢了一拍,首先是耳朵传来疼这种感觉,然后大脑意识到是有人揪住了自己耳朵这种想法却是在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那股力量坐起来了以后。

    先是一条窄窄的缝隙,突然出现的光让他的瞳孔有点收缩,但他没有放弃继续睁开眼睛。

    终于睁开了,可随即柳相对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凝固成了灯笼。

    这他妈的是哪里?这他妈的究竟是哪里?柳相对心里一万只长着八条腿的马奔腾来奔腾去,脑袋里的思绪被踩的乱七八糟。

    狭小的房间,石灰涂抹的墙面,木头做的板柜靠在墙边,秫秸面的房顶,还在晃晃悠悠的灯泡。

    柳相对由墙面到房顶扫描着这个奇异的地方,然后目光由房顶回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薄薄的红色毯子盖在身上,鲜艳的荷花绣的相当灿烂,最下面露出一双不大的脚丫。

    关键不是毯子,也不是脚,是毯子那头搭住的床尾。

    木制的框架中间竖着几道梁,黄色的漆有点斑驳,露出里面柳木的白,那个很大的黑色结疤露在外面,就像做旧的古董透着时光的痕迹,明显是刀片划出的印子还保存在上面,就像伤痕。

    这是柳相对还年轻的时候那张住了很久的单人床,一直睡到了自己的初中毕业,才被劈了烧火。

    可现在是谁把它找了出来,让自己躺在了上面,我的海丝腾呢?

    等等,这思维有问题。

    柳相对现在处于一种浑噩状态,目光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还没睡醒吗?还是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

    床被换了,那么房间呢?还有伸出毯子的那双小脚,是谁的?

    柳相对想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他没能晃的成,那只拧住自己耳朵的手让他这个想法胎死腹中。

    当他的力气刚刚到达脖子,就意识到了依旧用力的那只手,于是他艰难的转过脖子,迎着窗外透进的晨光望向了那只手的主人。

    四十多岁的妇人,个子不算矮,一件深蓝的的确良上衣显得有些大,头发被随意的挽在了脑后,此刻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但是柳相对从妇人的眼角看到了一种溺爱的情绪,是的,溺爱。

    “睡蒙灯了?该起了,赶紧穿衣服吃饭,再不起来上学要迟到了,另外还有一个多月就中考了,你得抓紧!”

    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柳相对,妇人放下手在身上擦了擦,转身向着外屋走去。

    上学?中考?

    这个词更遥远,遥远到了自己都想不起来课本长得是什么模样了。

    记忆的闸被打开,一个苍老的面容浮现在柳相对的记忆里,慢慢的,慢慢的,与匆匆转身的这个背影重合。

    “妈?”

    这是一个问句,不是打招呼。

    这个单音节的词从柳相对的嘴里吐了出来,声音有些抖,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可这些细节妇人显然没有在意,头也没回的摆摆手,那意思是你快点。

    没有一点的不自然,一气呵成的摆手,挑起门帘,抬起脚步,落下,然后不见了影子。

    这熟悉的动作让柳相对确认,这个妇人,是他的母亲,是他还在四十几岁年纪里的母亲。

    可这个年纪时的母亲,对应着的是还在少年的柳相对,是十三四岁,十五六岁,十六七岁的柳相对,而不是三十五岁的柳相对。

    他还是他,他已经不是他。

    柳相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转过了头,靠窗的书桌上有一面圆的镜子,里面映着现在的自己。

    郭富城式的三七分头发,清秀的眉眼,唇边刚刚冒头,不显浓密的胡须,几颗青春痘还固执的长在额头上,在头发不经意晃动的瞬间露了出来。

    这是十六岁的自己,这是还在上初三的自己,这是还在青春里的自己。

    柳相对身上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慢慢的委顿到了床上,感觉呼吸有些紧,就像大脑忽然缺了氧。

    “这是怎么回事!”

    柳相对闭上眼睛,开始了使劲的回忆。

    他应该是在三十五岁的,他有自己的装饰公司,他很忙,他接了一个大单,他的那个客户是他的同学,她很刻薄,她要拆承重墙,他去了工地跟她交涉,她没有听,她终于拆了,他看到了那块砖。

    那块飞舞的砖,那块砸中自己脑袋的砖。

    然后他飘在了云里,他以为他死了,可没看见奈何桥,没喝孟婆汤。

    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在三十五岁那年死去,然后将他的一段时光裁剪掉,再将这些变成没被抹掉的记忆装回他的脑袋,嫁接在他十六岁的身体上。

    是这样吗?好吧,无论接不接受,就是这样。

    ......

    柳相对睁开眼,可是他的眼神没有焦点,透过挂在头顶上依旧晃荡的灯,许许多多的面孔纷至杳来,仿佛挂在离他三尺的空中,像神明。

    夏梅,他的老婆,依旧笑颜如花,在空中凝固,然后散开......

    柳涵,命里缺水的小女孩,他的女儿,稚嫩的童声叫着爸爸,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柳如山,身影有些佝偻了,那是永远给他如山的爱的父亲,面容苍老在六十岁的样子......

    还有很多很多人,在头顶聚拢,散去,聚拢散去,聚拢....再散去......

    这些人在那些年的生命里曾真实的活过吗?对不起,我回来了,你们还在那个时空里吗?没有我在的岁月,你们会怕吗?

    还是这就是一场大梦,我醒了,那个世界在我离开的瞬间已然崩塌......

第三章:宿舍门口的警车

    用力的咬了自己一口,柳相对看着已经渗出血丝的胳膊,确定了一件事情,人生回档这件事情,不是做梦。

    那些无论是往事还是梦境,就先埋在心里吧,不要对别人说起,别人不懂,何况,他们也不一定信。

    慢慢腾腾的穿上衣服,柳相对趿拉着鞋走到了书桌前仔细的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那远未被熬夜和无尽的烟酒改变的面色有着正常的红润,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冲着镜子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一个普通的有太阳升起的清晨,可柳相对知道,他的人生不一样了。

    他依旧年少,可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在他生机勃勃的身体里面有一颗历尽沧桑的灵魂,这是一笔财富,用遗失的岁月换来的。

    台历在书桌的一角,厚的像一本书,柳相对伸手抚摸着这白纸黑字的方块日历,像是在摸一个古董般小心翼翼,然后他抬起手,轻轻的撕下了最上面的一页。

    过去的那天就这样被扔进了纸篓,台历上面赫然的写着‘1995年5月大9号星期二’。

    柳相对认真的看着这个日子,然后记在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这是我的生日,另一个生日。”

    柳相对在心里对自己说。

    出了自己的屋子,父亲和母亲早已经坐在桌子上吃着早点。母亲正对着他,父亲背对着他。

    原来的柳相对在少年时是典型的父管严,在高中毕业之前,他跟父亲基本没有交流,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才发现,其实父亲的心思更加细腻,对他的那种感情真的如同他的名字,柳如山。

    父亲是一个生意人,在刚刚改革开放的89年就辞了当地化工厂副厂长的职务开始经营粮食,晃晃6年过来,父亲凭借良好的人脉,稳健的作风,善良的人品从这个还没成熟的市场淘得了第一桶金,然后越做越大。

    可以说父亲就是华遵这个小小的县级市粮食行业的领头者和开拓者,后来加入这个行业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曾是他的亲戚,属下,受过他深深的影响,但这个行业的特点决定了柳如山不可能凭借这个产业大富大贵,但是仍旧给柳相对留下了他创业的丰厚初始资金。

    这是柳相对生命里对他影响最深刻的那个人。

    柳相对站在门的旁边,看着父亲这时依旧挺拔的身影,鼻子突然有些酸。

    感谢那块砖,让他在还不明白父爱含义的年纪回来,用清晰的心装着糊涂去享受这种深沉的呵护。

    “怎么还发楞,还不赶紧吃饭!”

    柳如山发话了,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可柳相对却感觉如此温暖。

    “嗯!”

    他迅速的坐到父亲身边,拿起了对面的已经盛好饭的碗。

    柳如山偏过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柳相对,心里有些嘀咕:这小子每次吃饭总是能离自己多远就离多远,怎么今天转了性子?可他没有在意,淡淡的说了一句:“多吃点!”

    “嗯,爸你也多吃点。”

    柳如山觉得今天的儿子有些不一样,不过他还是很欣慰柳相对的改变,在他想来,男孩子就应该洒脱一些。

    ......

    永久自行车那厚重的横梁让柳相对看了好半天,这个早已淡出记忆的品牌相比较后世那些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巧的自行车就像一个古董,可就是这样一个笨拙的家伙不知道承载了那个岁月里多少人的梦想,与它一起披星戴月,走过山水千重。

    柳相对骑着吱呀吱呀响的车子走在还是很窄的马路上自得其乐,时不时的摁一下铃铛,那声音清脆的响起在空旷的街上,然后随着晨风飘向了高远的天空。

    天空很蓝,像被水洗过一样的蓝。

    95年轿车还是个新鲜的玩意,路上的交通工具最多的是自行车,其次是呼啸而过带起一路尘土的重型解放141,偶尔也会有进城送菜卖水果的人赶着马车经过。想着后世早晚上下班高峰期那亮起一连串尾灯的长龙,柳相对觉得生活在这个时代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拐了一个弯,自行车下了土路,没多远是一个高架的铁路桥,土路的旁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趟过小河就是学校的围墙,围墙不高,上面竖着玻璃打碎后的茬子,已经有学生走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开始热闹了起来。

    柳相对捏着闸一伸腿将车子停在了校门口,那个写着校名的木牌就挂在大门的旁边,油白的底子上面用黑字写着‘华遵市苏洼初级中学’。

    这是柳相对的初中校园,在经过了20年的风雨颠簸之后,他再一次以一个学生的身份站在了这个门口。

    八十年代末国家出台了初级中学重点培养计划,华遵市响应国家号召,建立了12所国属重点中学,苏洼中学就在此列,又称国办第九中学,能考入这里的学生都是在整个镇子上学习非常厉害的孩子。

    随着国家教育政策的调整,94年以后不再特设重点的初级中学,苏中的招生在下届也就成了绝响,不再招收新生,所以现在学校里只有初二初三两个年级的学生,而空出来的教室和宿舍则被市里的职教中心占据,成了他们的另一个分校。

    柳相对想着这些往事,有些出神。

    “发春呢?还不赶紧走,迟到了教务处会整死你啊!”一个响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在了柳相对的耳边,吓了他一大跳,回头一看,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可柳相对已经忘了他叫什么。

    二十年的时间湮灭了太多的东西,有些人你还认识,可你不会再记得他的名字,扣除牙牙稚子和垂垂老朽占去的那些混沌的岁月,二十年占了人生黄金年龄将近一半的时间,这是一个很久的跨度,足够让你忘记一些你曾以为会记住一辈子的名字。

    柳相对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方脸的少年是他的同班,他此刻也学着自己的样子用脚拄着地,正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

    “走!”

    心里回忆着他的名字,柳相对用脚向后一蹬地,自行车又飞速的向前跑去,而身边喊话的那位早已经撒开了车把,举起双手迎着对面一帮刚吃完饭正准备去洗饭盒的住校男生冲了过去。

    “借过,借过啊,车子没闸,撞死白搭!”

    撒把少年哈哈的笑着冲向了人群,本以为会招来一阵打闹嬉笑,可怪异的是,那些男生只是麻利的让开了身子,没人答话,在那些依旧显得稚嫩的脸上有着一丝仓皇,很明显,在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有学会将心事藏进心里,开心难过全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啦,吃早饭又吃到了老鼠?”

    扶住了车把,少年停在了原地,他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滚蛋!”一个稍显壮实的学生白了他一眼,随后便冲着慢慢悠悠骑在后面的柳相对走了过来。

    “相对,出事了!”

    柳相对还记得这个人,这是他能叫出名字的为数不多的初中同学中的一个,这是他的死党,海子,章墨海。

    “怎么了?”柳相对下了车子,扶着车把跟着章墨海一起向着教室走去。

    “看见没?警察来了。”

    顺着章墨海用嘴指的方向看去,穿过花坛,穿过甬道,有一辆闪着警灯的面包正停在初三男生宿舍的外面,几个穿警服的人正在跟教务处的老师说着什么。

    “你们干啥了?”

    柳相对一边随意的问着,一边整理着回忆,回想着自己在初中的最后那个月里发生过的大事件。

    “昨天下了自习,我跟明明雪峰几个人把职教的玻璃给砸了。”

    “哦?砸几块玻璃至于叫警察吗?”柳相对眯着眼睛看向了章墨海,一脸的玩味,他已经想起来了这件事情。

    “这不听着打碎玻璃的声音挺好听,男寝室的同学都加入了进来嘛,一不小心把他们所有教室的玻璃都给砸了。”

    章墨海挠挠头,有些沮丧的说道:“砸了200多块,我们觉得这不是啥大事,谁知道今天他们竟然报警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柳相对的脸色却郑重了起来,前所未有的郑重。

    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件事情后续还会发酵,当派出所的民警来了以后打开了初三男生的宿舍,无意中又搜出了13把西瓜刀还有半盒避孕套,当然避孕套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么一大堆的西瓜刀,全部开了锋的西瓜刀。

    95年是华国的严打年,公安部要求命案大案必破,以破案率来考核所有的警察队伍,在那个时期发生了很多期震惊后世的冤假错案。

    后来的人们总是以事不关己的姿态谈论着那些被冤枉的好人,替他们惋惜,然后大骂着办案人员的糊涂,可谁又知道,在这个不起眼的县城里,在这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发生的这一起不起眼的案子,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没人知道,没人关心。

    可柳相对知道。

    这是发生在一个特定历史背景下的一个普通人身上的悲剧,这个悲剧的主角,是他的同学,章墨海嘴里的明明。

    魏明明。

    后来派出所的所长为了自己的政绩死死按住这件事情不放,将这些刀与前不久发生在镇里的一起蒙面入室抢劫案现场遗留的作案工具进行了指纹比对,做出了指纹一致的结论,而出于义气和无知出头顶罪的魏明明,毫无意外的锒铛入狱。

    八年有期徒刑!

    没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可柳相对知道。

    魏明明只是砸了几块玻璃,他认为顶多也就是开除学籍罢了,这不是多大的事情,反正自己就算不开除也考不上高中。

    他没有意识到,就是这几块玻璃,让他的命运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出狱后由于没有文化,没有特长,家里没有背景,魏明明做了街头的混混,浑浑噩噩一年以后在一次普通的街头斗殴中被扎死,结束了他这悲伤的一生。

    当年的魏明明是悲哀的,他只能无力的去接受命运的安排,而这一世的魏明明是幸运的,在他命运的拐点,柳相对,回来了。

第四章:悲催的第一堂课

    柳相对停住了脚步,他不走了,他要好好想想。

    “相对,你是我们的头儿,你说说这不算啥大事吧?”

    初中的柳相对是一个叛逆的少年,在形成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初中,他经常带领着一帮同班的伙伴们跟外校生打架,跟新转过来的职教学生打架,偷着抽烟,喝酒,在这帮人中很有威信,这些人都亲切的叫他‘头儿’。

    他曾经过的是一个放纵的青春。

    柳相对拍拍章墨海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没事。”

    单纯的看砸玻璃这件事情,根本不算什么,顶多赔些钱,再深一点被学校记过,记大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那就不一定了。

    当然,柳相对不会把这些东西讲出来,有些事情在16岁的年纪是不可理解的。

    事情有些棘手,看样子那些民警已经准备打开那间寝室了。

    怎么办,直接跑过去阻止吗?不现实,越是阻止越是引人怀疑,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

    告诉魏明明不要去顶罪?没了魏明明,柳相对害怕会出现李明明,张明明,总而言之是某个明明出来做替死鬼,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

    柳相对紧皱眉头,思索着其中的厉害关系。

    “咋不走了,快上课了啊。”章墨海有点着急。

    “海子,帮我把车子停一下,我想想办法。”

    这句话半真半假,一半是因为他确实要想办法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一半却是因为他早已经忘记了初三2班的停车位置。

    章墨海应了一声,从柳相对的手里接过车子向着远处走去,而柳相对则抬脚走向了教室。

    望着已经坐了一大半学生的教室,柳相对忽然一阵的恍惚,这些熟悉中透着陌生的脸孔仿佛抽象成了一个一个的符号,在脑海中忽远忽近。

    这里面太多的人自打柳相对初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高中是全封闭的教学,柳相对选择了住校,而高考以后他便离开了华遵,去了离家4000里的青州,大学毕业留在了京都,直到2008年才又重新回到了华遵,而在这13年里,那些初中的同学早已经像是蒲公英一样被生活的风,被爱情的风,被家庭的风吹着散落在了天涯,了无音讯。

    呆立了将近5秒的时间柳相对才回过神来,教室里的学子们依旧认真的做着早课,没人注意到他,也许有人注意到了,可没有在意。

    清醒了过来,问题也来了,自己应该坐在哪个座位?

    柳相对也忘了。

    是不是第一排正中间那个位置,那里还空着。

    是不是那里?正对着讲台,正对着老师的讲桌。

    柳相对抓着头发,他在努力的想。

    他觉得他不像一个重生者,倒像是一个失忆者。

    35岁的柳相对1米83,16岁的柳相对1.米75,这么高的个子坐在第一位,合适吗?不过记忆中隐约有些印象,他好像真的坐在第一位,因为上课总是搞怪捣乱,老师把最后一个座位上的他调到了第一的位置。

    好吧,先坐在那里,不管是不是。

    书包放在了桌面,轻轻的坐下,柳相对看了看周围,其他人没什么反应,看来自己坐对了位置,于是不再走神,开始分析这件事情。

    其实搜不搜出西瓜刀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所长之所以要空口诬陷,是因为他要破了那个大案,魏明明家里没钱没势力,在这一个档口撞上来,是一个很好地诬陷对象,归根结底,魏明明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然后自己还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那么错误的关键在哪里呢?

    所长,苏洼镇派出所所长。

    他现在顶着很大的压力,他要破案,限期破不了那个蒙面入室抢劫案,他的帽子不保。

    等等,这好像不对啊,柳相对仔细思考着这个流程,总觉得自己弄错了什么东西。

    “咚咚咚......”

    上课的钟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教室已经坐满了学生,章墨海坐在自己身边。

    “起立!”

    班长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正式上课的标志,柳相对随着众人站了起来,然后在老师点头示意中又坐下,然后又陷入了一种沉思的状态.

    他在继续思考着这个问题,可难得的是他依旧目视前方,身体坐的笔直,还会偶尔像恍然大悟般的点头,无论谁看到也不会想到他在魂游天外。

    到底哪里有问题?

    派出所是公安局派出机构,人事任命权在公安局,但是行政上归镇政府和公安局双重领导,其实它的主要作用还是处理一些民事纠纷,里面带着警衔和警号的正式警察也就那么三四个人。

    柳相对根据前世的认知琢磨着这个派出所的所属权和工作范围,想着它的人事,琢磨着从哪里下手去说服那个官阶不高却权利很大的所长。

    处理一些民事纠纷......民事纠纷......

    等等,民事纠纷这个词让柳相对忽然一怔。

    入室抢劫应该被定义在了刑法里,它不属于民事纠纷,它是刑事案件。

    刑事案子的归属在刑警队,派出所最多算是协助破案。

    那么问题来了,案子在期限之内破不了,第一责任人是刑警队长,跟所属派出所关系不是很大。

    既然关系不大,那么他掉帽子的可能性就不大,既然不是关系到了自己的帽子,那么原先自己推测的所长急着将入室抢劫的帽子扣到魏明明的头上的动机就出现了偏差。

    柳相对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所长这么热心的帮着刑警队破案,帮着诬陷,帮着比对指纹,他为了什么?

    雷锋?要是雷锋肯定会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去办案,不会诬陷。

    与魏明明有私怨?能结到致人死地地步的仇得多大。

    柳相对现在的头脑有些混乱,但是他必须强迫自己继续抽茧剥丝的想下去,他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天以后,民警将会把魏明明带走,等他再次出来,已经是八年以后。

    ......

    “柳相对,你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讲台上的声音惊醒了柳相对,柳相对在忽然回过神来的瞬间仰头看到了一张有些愤怒的脸。

    “老师,我没听清楚问题,麻烦您在说一遍。”

    柳相对的反应很快,他立刻根据形势作出了反应,虽然他也没指望这位教学严谨的数学老师再说一次。

    “2米减一米3等于多少?”

    出乎意料,老师竟然真的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真的应该一个初三的学生来回答的吗?柳相对有些迷糊。

    “70厘米。”

    不管那么多,先回答了再说。

    “你根本没有听讲,你在想什么?”

    数学老师已经愤怒,冲着柳相对喊道。

    “老师,您误会了,我在很认真的听。”

    柳相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假装认真听讲的姿态他早已练习的炉火纯青。

    “哦?”数学老师气乐了。

    “讲台多高?”老师问。

    “20厘米。”柳相对看了一眼回答。

    “我有多高。”老师继续问。

    “大概1米8。”柳相对继续回答。

    “讲台加上我的身高呢?”老师还在问。

    “2米。”柳相对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你有多高?”

    “1米75。”柳相对目测了一下自己。

    “坐下以后大概多高?”

    “一米3。”

    满教室的学生早已经蒙了,心说这是怎么个情况,可就算不知道老师在卖什么药,他们也清楚一个事实,就是柳相对要倒霉了。

    “2米减一米3等于70厘米,你坐在讲桌的前面如果要是在听我讲课,那么你必须把你的头扬起38度的角来看我的脸,你算算,对不对?”

    柳相对终于知道了问题出在了哪里。

    “你的脑袋从上课开始一直与讲桌呈零度角,没有抬起过1度角,没有左右偏移过3度角,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哄堂大笑。

    好一个数学老师,讲道理也要用数字,他用详实的数据把柳相对上课走神这件事情分析的精辟到位。

    柳相对想给跪了。

    柳相对无言以对。

    “柳相对同学,请你出去。”

    数学老师是一位严谨的老者,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学生不认真的听他讲课。

    望着满教室同情的,幸灾乐祸的,讥讽的目光,柳相对无奈的耸耸肩,潇洒的走出了教室。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确有其事,他不解释。

    “这就是我重生回来的第一节课啊。”

    柳相对站在了树荫里,仰头看着阳光透过杨树枝桠斑驳的射在脸上,有些感慨。

    他想好好学习的,他想比上一世更加努力的过这一生,他想认真听讲,他想天天向上,可这第一次的华丽登场,就让他站在了阳光的阴影里。

    这叫什么事

    ......

    “呦呵,柳相对,你也出来放风啊?”

    苏中初三年级两个班,一班二班的教室在一排,紧密相联。

    柳相对抬眼望去,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大个子正站在一班教室的墙外跟自己打着招呼。

第五章:抽丝剥茧

    柳相对看了他一眼,由于心情的关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大个子他还记得,叫田园,是个城里人,不过家里是做什么的柳相对也没具体打听过,在记忆里这小子也是苏中里的奇葩,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泡小女生,跟社会上的那些人混在一起,也算是中学里的风云人物,跟柳相对关系还不错。

    摸了摸口袋,柳相对有些郁闷,然后他抬手向着田园招了招,可下一瞬间,他的手忽然的停在了半空。

    他没有在口袋里发现他总抽的那包烟,他想喊田园要一根,可他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不是在自己装修的工地,甚至不是在那个时代,他不能像在那个时代一样肆意的活着。

    这里是学校,他还是个学生,他还在罚站。

    于是他突然很伤感。

    他喜欢抽的那个牌子的烟还没有生产,这让柳相对心里产生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生命里一些重要的东西丢在了别处。

    此时的田园已经偷偷摸摸的跑到了他的身边,看着柳相对这个抬手僵在空中的动作有些奇怪,压低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柳相对颓然的放下手臂,摇了摇头,继续沉默。

    抬头看看头顶的那片树荫,田园有些羡慕的说道:“还是你们2班地理位置好啊,连他妈的罚站都有背阴的地儿,赶明我也转你们班去得了。”

    话音还没落,田园就神色兴奋的紧接着说道:“哎,相对,我说你们班学生这次真狠啊,我看到派出所刘所长都来了,折腾的挺热闹?”

    “嗯?”

    柳相对听他忽然提起了这件事情,那些忧伤的情怀立刻一扫而空,低声问道:“你认识刘所长?”

    “必须滴啊!”田园有点嘚瑟的说道,“这几天天天长在我家,不知道跟老爷子商量啥呢。”

    柳相对眼睛一亮。

    “你家老爷子干啥的?”

    “刑警队大队长!”田园说出这个职务的时候挺了一下胸,仿佛他老爹的这个职业也给他带来了无限荣光。

    ......

    “我草!”

    呆滞了两秒,柳相对禁不住骂了一句粗口。

    无意中的罚站竟然能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让他觉得人生有点像电影,处处充满着戏剧。

    “咋了?对这个职务不屑一顾啊。”听见柳相对爆粗口,田园有些不满意。

    “不不不,非常满意,我说你小子额头发亮,天庭饱满,原来这么有福啊。”

    柳相对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让田园更加的不可一世起来,咧着嘴嘿嘿的笑着。

    “我说,刘所跟你老爹在聊啥,知道不?”

    柳相对开始旁敲侧击,希望在田园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谁关心那个啊,没仔细听过,好像是入室抢劫什么的。”

    柳相对心里忽然有了些明悟,稍微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刘所跟你家有亲戚?”

    “八竿子也打不着,什么亲戚啊,刘所是我爹的老部下,一个部队复员的,一直跟我爹关系很近,他到苏洼当所长,还是我老爹给使的力气。”

    田园说起了他老爹,开始喋喋不休,而柳相对早已经魂游天外,他已经开始思考别的事情。

    刘所长跟刑警队长关系很铁,可以说是在官场上一条线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刘所长后续所有的一切行为就找到了答案。

    柳相对开始剖析他们的动机。

    如果因为案子的原因刑警队被上级追责,那么田园的父亲首当其冲,就算保住了帽子,在短时间内他的仕途上升也会受阻。

    在精英密集的官场,落后一步,就是落后了一生,这个道理柳相对懂,而田队长,刘所长也懂。

    依田队长的年龄,40几岁的年纪完全可以在仕途上再进一步,由现在的高配正科迈进副处,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档子事。

    田队长的仕途他自己很在意,可在意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刘所长更在意。

    刘所长的脑门上早已经贴上了田队长的标签,在官场中他已经站了队,田队倒下去了,他的仕途也就一片黑暗了,就算转投他人都不行。

    他比田队长年轻,所以他更在乎自己的前途,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择手段的来保证田队长这棵大树一直常青下去,只有这样他才有继续进步的可能。

    于是在无意中查到了那些管制刀具以后,在那个没钱没背景的小人物出现以后,刘所长便发现事情出现了转机。

    他将那个帽子强行戴给了阴差阳错出现的小人物,然后刑警队又出了一个假的指纹比对结果,于是出现了一个悲剧的结果。

    这是一场官场的博弈,为了保位,上位而做出的最残忍的踩踏,而踩在脚下的那个人,是魏明明。

    这应该就是推动事情发生的动机,而整件事情的推手,不仅仅有派出所的刘所长,还应该有刑警队的队长,田园的父亲。

    而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是田队长。

    抽丝剥茧,柳相对渐渐的接近了诬陷的真相。

    ......

    “发啥呆呢?下课了啊,我回1班站着去了,要不那个老女人又该咆哮了。”

    田园捅了捅还在沉思的柳相对,小跑着又回到了阳光下。

    柳相对回头一看,三三两两的学生已经开始陆续的出了教室,说笑着四散,而那位学究数学老师也夹着教案慢腾腾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还挺会选地方啊,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老师严肃的说着戏谑的话,让柳相对一阵汗颜。

    这个地方距墙2米的距离,严格的说学生罚站应该是在靠东的墙边享受日光浴的,可柳相对没有站在那里。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讲,认真上课。”柳相对适时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老师在等着他的开口。

    老人仔细的看了柳相对两眼,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1个多月就要中考了,以后想要这样惩罚你们都不会再有机会。”

    听着老人这样说,柳相对忽然有些伤感。

    这位老人为了教育事业奉献了自己整个的人生,教完柳相对这一届,他就到了退休的年龄。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多努力一些,就是为了以后少辛苦一点。”

    老人声音有些萧瑟,迎着初夏微热的风飘忽着传入柳相对的耳朵。

    “当你彻底明白这句话含义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机会再重来了。”

    老人挥挥手转身离开,那意思是柳相对可以去上课了,可柳相对没有动作,依旧站在那里。

    他明白,他甚至比这个发髻斑白的老者还要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人生是一条不能重走的路,前面一直有雾在弥漫,走在这段路上的时候很容易被迷住了眼睛,看不清四周,看不清自己。

    只有当走过去了以后,你才能在心中清晰的映出那条路的样子和你走路时的姿态。

    也许走对了,也许走错了,可都不能在回去。

    柳相对能,他回来了,所以他会好好的走这条路。

    ......

    走进教室的时候章墨海魏明明几人正在教室的角落里嘀嘀咕咕,柳相对走了过去拍了拍魏明明的肩膀,让几人的议论消停了下来。

    “商量什么呢?”

    柳相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必须得问。

    他得装作不知道。

    章墨海挠挠头说道:“事情有点麻烦,我刚听说那些警察去了宿舍,把我们的砍刀搜出来了。”

    咽了口吐沫,章墨海继续说道:“这不准备找个人顶罪嘛,总得推出来个人,要不没法交代。”

    “有人了吗?”柳相对问道。

    “我来吧,不是啥大事,就算把我开了也无所谓,反正我这成绩哪里也考不上。”

    魏明明大义凌然的开了口,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事情依旧沿着历史的轨迹在行走,没有丝毫的偏差。

    柳相对摇头,不过没有解释原因。

    “你们暂时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警察来问你们,谁也不要承认,明白了吗?”

    柳相对一脸的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章墨海几人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不过那种绝对的信任还是让他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柳相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过他还要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下节课是什么课?”

    “外语。”章墨海回答道。

    “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回家了。”

    柳相对对着章墨海吩咐到。

    外语老师是章墨海的表亲,由他来请假能少些麻烦。

    “头儿,干嘛去,带我一个呗。”

    魏明明听说可以逃课来了兴趣,兴高采烈的对着柳相对说道。

    “好好上你的课,别惹事!”

    柳相对骂了魏明明一句,转身出了教室向着1班走去。

    他要去找田园,他准备拉着田园一起旷一节课。

第六章:被惦记的那个人

    “叫我干嘛?这就快上课了。”田园嚷嚷着从教室里窜了出来。

    柳相对没有说话,拉着他就往外走。

    “干什么去啊,这节课可是母夜叉连上化学课,你要拉着我去哪儿?”

    田园看着柳相对要拉着他出学校,有点着急。

    “看你那小样,怎么了,不敢旷课啊?不敢旷课你回去,我自己去!”

    柳相对故意的用言语挤兑着田园,他知道田园这种人很爱面子,越是这样说,他越是不服气。

    “旷课你也得告诉我去干啥吧。”

    田园果然不在挣脱,语气缓和了下来。

    “游戏厅。”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去游戏厅?”

    听见这个名字,田园开始拽着柳相对往校外走,他是一个游戏迷。

    “前天跟人在游戏厅差点没打起来,说我玩的臭,约好今天去比赛。”

    柳相对一边仔细观察着田园的脸色,一边组织着语言。

    “我的水平不行,去了也是被踩的命,这不刚才想起你来了么,想着让你给我站个台,涨个脸。”

    无论田园水平怎么样,柳相对这么说都没有错,依田园的个性,绝对不会说我不行,你找别人吧这样的话。

    “我草,是不是任天堂,妈的你早说啊,走走走,赶紧的,我看谁这么牛x。”

    一听这事田园更着急了,拉着柳向对直接奔着街上的游戏厅走去。

    去他妈的旷课,去他妈的母夜叉,拿这吓唬谁呢。

    ......

    方圆十几公里的范围内就镇子的集市上有一个游戏厅,田园根本不用打听是在哪家起的冲突。

    九十年代中期的游戏厅非常火爆,任天堂这款游戏在掌机还没有普及的三线城市将这种火爆推向了**,一直持续到98至2000年网吧的逐渐普及才黯然的退出历史的舞台。

    柳相对两人直接进了游戏厅,里面热闹的场面就像菜市场,不过大部分是在校的学生,看来像他们这样直接逃学来玩电玩的人真的不少。

    “你说的那人在哪里?”田园环顾四周,颇有将风。

    “你等等,我去找找。”

    柳相对煞有其事的转了一圈,有些沮丧的回到了门口,对着田园无奈的摇了摇头,“妈的,没来。”

    “什么人啊,约了架不来打,软蛋!”

    游戏机上任天堂的比赛,他们叫约架。

    “没劲,走了!”

    田园贪婪的看了几眼停在那里的大型游戏机,不舍的说道。

    “别啊,来都来了,玩两把。”

    柳相对开口了。

    他看着田园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算计,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他离开。

    田园无奈的的挠了挠头,有些羞赫的说道:“没钱。”

    “我以为多大的事呢,我有啊,你来给我帮忙,帮没帮上都作数儿,今天我请你玩个够。”

    柳相对很仗义的开口了,随即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大团结在面前甩了甩,有些得意的说道:“不就是钱吗,那都不是事,哥有钱,你敞开了玩,全算我的。”

    在95年的县城,10元钱对于还在上初中的孩子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住校生一周的生活费也不过这么多,柳相对的父亲在那时候已经小有财富,由于生意很忙,中午来不及做饭,所以经常会给他一些零钱让柳相对自己在外面随意的吃一点,而这张大团结,是柳相对刚刚在假装找人的时候在收银台那里用零钱换来的,他要的就是这种视觉的冲击感。

    田园果然被镇住了,虽然作为一个伪高干的子弟,他还不至于因为这10元钱就眼冒金光,不过此时看向柳相对的眼神确实也变了。

    “不好吧......”

    田园还在假装矜持,可是他跃跃欲试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实在是太喜欢玩电玩了。

    柳相对不再说话,直接拉着他来到了机子面前,冲着里面喊道:“老板,开两台机子。”

    看着田园熟练的打开界面,熟练的操作柳相对觉得自己还真是老了,那个风靡一个年代的游戏他竟然无从下手,习惯了用鼠标键盘操作的他只好胡乱的摆弄了一番,然后兴致勃勃的观看起了旁边田园的玩耍。

    “你怎么不玩?”田园头也没偏的问道,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屏幕。

    “跟高手学习学习,省的以后再有别人骂我废物。”

    柳相对嘻嘻哈哈的回答道,这个回答让田园很满意。

    “对了,你家干嘛的啊,这么有钱。”

    田园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

    “老爷子做生意的,挣了些钱,平时给我的不少,你老爹应该听说过他。”

    柳相对随意的说着,仿佛是朋友间在唠着家长里短。

    “你爸真的很厉害啊,都是大队长了,听起来很威风,叫什么啊,以后有事报他名号,哈哈。”

    “田拥军,不过最好别打着他的名号招摇啊,他挺反感的。”

    柳相对没有接话茬,思索了一会,忽然对着田园惊呼道:“你爸是田拥军啊,我知道。”

    “我听我叔提过一嘴,说是刑警队的田拥军很不错,年富力强,很有前途。”

    年富力强这个词可能田园还不是很懂,但这不影响他理解柳相对这句话的意思,一个出身官家的孩子对这些东西很敏感,虽然他的父亲还不算是大官。

    田园其实是知道父亲与刘所长每天晚上谈论的内容的,他也看的出自从出了那个案子以后父亲眉头不展的原因,只不过他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如今忽然听到了柳相对嘴里这样的评价,忽然来了兴致。

    “你叔是谁啊?”

    田园这次终于偏过了头,手中的操纵杆也停止了运动。

    “市委的姜主任,也不是我亲叔叔,就是跟我爸关系很好的朋友,非常好,有次来我家吃饭,饭桌上提过一嘴。”

    柳相对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向了官场,不过还没等田园再次发问就转移了话题。

    “哎哎,你快死了啊,还不赶紧躲。”

    田园当然不会死,柳相对说的是他游戏里的人物。

    ......

    回到学校的时候下课的钟声刚好响起,柳相对掐的时间很准,正经事情办完以后他就很委婉的提醒了一下田园时间。

    田园这个人本质还是不错的,没有别的纨绔那种花别人钱花出血来,花自己钱花出泪来的恶习,主动提议是不是应该返校了,这让柳相对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不过随即生出了一种罪恶感,这样用前世积累的油滑对付一个清纯的初中生,好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的时间很紧,他得抓紧时间,他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游戏上。

    柳相对很忙,他觉得他会很忙,在看到教室的后黑板写的‘距中考还有44天’那几个粉笔字以后他就有了这种觉悟。

    重生回来以后他那些初中的知识有一些还记得,比如语文,比如外语,比如数学的一部分,这些都是在后世他会用到的东西,可有一部分他已经还给了老师,比如物理,比如化学。

    在这44天的时间里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巩固他还记得的,学习他已经忘记的。

    他很着急,他必须要考进一中,这是华遵所有中学里排名第一的高中。

    上一世他考了进去,可这一世有点悬。

    不是想给父母面子增光,不是想证明自己很牛叉,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等着自己的遇见。

    夏梅,那是他前世的老婆,她就在那个种满榕树,一到夏天就满院飘香的围墙里面安静的等着自己,这是宿命。

    他不能让她白等,虽然在这个时候她还根本不知道柳相对这个人。

    夏梅,你知道在这个时间,有这么一个人这么认真的想着你吗?你知道为了那个遇见这个人在使劲的努力着吗?

    在这以后的43天里,每当柳相对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他刻苦的理由。

    ......

    初中生每天上午是四节课,每节课四十五分钟,这让曾经上过大学的柳相对有些不适应,不过让他更不适应的是他的座位,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大号的靶子,挡着身后的那些男生们上课看小说,睡觉,谈情说爱写小纸条,更为关键的是,他不能随意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决定跟老师谈谈调换座位的事情,恰好这第三节课是班主任语文老师李圆的课,于是在起立坐下之后他没有坐下,很尊敬的对老师说道:“老师,我想调到最后面,我向您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像是在说笑话,反正全班所有同学都是当笑话听的,可柳相对说的很正式,也很正经,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圆皱了皱眉头,可他心里很是赞同这个提议。

    他当初调柳相对来第一桌就是想给他个教训,也没有想让他霸占着这个座位直到毕业的,今天柳相对自己提了出来他没有异议,顺水推舟的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告诉他可以现在就将桌椅搬回去,不过最后还是教育了一番。

    “知道好好学习就证明你已经进步了,记住不要再影响其他同学了。”

    柳相对与章墨海终于如愿以偿的搬到了后排,这让章墨海心中有些窃喜,心里想着还是头儿比较敢说话,坐在第一桌什么也干不了,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次终于可以看看小说写写情书了,于是他转过脸暗自冲着柳相对竖起了大拇指。

    他以为柳相对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可他发现他想错了。

    他看到柳相对拿出了课本,非常认真的看了起来。

    “我操,改性啦!”

    章墨海暗自奇怪,不过当他看到那些书上写的奇怪的公式以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柳相对拿出的是化学书。

    还好,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太爱学习的头儿,章墨海有些欣慰,是的,欣慰。

    连假装听讲的水平都这么有品位。

    可以后章墨海终于发现了这不是柳相对偶然拿错了书,这种拿错书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了毕业。

    上语文课的时候柳相对拿出了物理书看的津津有味,数学课的时候柳相对又拿出了物理书在看,外语课的时候柳相对拿出了化学书,而化学课的时候柳相对又拿出了物理书,这让章墨海脑袋有点乱,百思不得其解。

    可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个疑问一直伴随了他的一生。

第七章:让历史发生偏移(上)

    认真做事情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所以柳相认为只是刚刚看了一小会儿的书,下课的钟声就响了起来,这让他愈发郁闷,愈发的觉得时间不够用。

    无奈的收起书本,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柳相对起身打开了教室的后门,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重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柳相对已经很好的融进了这个学生的身份,他偏过身子横坐在椅子上,然后开始观察后门外边那些来来往往穿着裙子的漂亮女生。

    这种感觉很好,柳相对觉得他的每一个细胞里面又重新的注满了活力,激动而躁动。

    “嘿,我说头儿,你觉得我要是去追邓薇,来个中学时代最后的黄昏恋怎么样?”

    章墨海同样盯着门外,不过不同于柳相对目光的落点,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女生的胸脯上。

    他一边用手比划着那些胸脯形状的大小,一边跟身边的柳相对讨论自己的爱情问题。

    “谁?”柳相对听见这个名字有点恍惚。

    “邓薇啊,那个喜欢脸红的丫头。”

    章墨海嘿嘿的笑着,然后拍打着课桌,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邓薇进城,腰扎草绳,站在路边,影响市容。”

    柳相对忽然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邓薇,那个在青涩年纪里喜欢脸红,衣着朴素的邓薇,那个柳相对曾经编了一首诗讥笑过的邓薇。

    那个在二十年后张扬跋扈,一脸风尘的邓薇。

    初中的邓薇总是穿着将军绿的大号上衣,的确良深蓝色的裤子,白色的球鞋,将头发梳成辫子盘在脑后。

    在女生穿绿戴红的校园,她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者一样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男生的眼里虽然她长得很漂亮,可没人去喜欢,因为她实在是太不爱说话了,也不爱与别人打交道,学习成绩不好,喜欢脸红。

    这样的女生在男生看来是无趣的,至少,那年的柳相对觉得她是无趣的。

    他对邓薇的看法影响了很多周围的人,比如章墨海,比如魏明明,还有张雪峰,于文龙等等一批在老师眼中的坏学生。

    柳相对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教室最前面最角落的那个孤独的身影。

    邓薇此刻的目光正望向窗外生长茂盛的杨树,一动不动。

    只有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才能在长期的生活折磨下形成一种惯性的卑微。

    这种卑微的表现就是羞涩,敏感,不善言语。

    所以这个年纪的邓薇应该正处在生活的折磨里,或者说她的家庭正处在这种状态里。

    柳相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去探究这个女孩的一些事情,想看看邓薇现在过得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人生,以后又会是什么样的际遇让她改变的如此彻底,走上了一条迥然不同的路。

    柳相对的这种想法忽然变得很强烈,前所未有的强烈。

    ......

    “头儿,头儿?”

    章墨海看着柳相对这么专注的看着邓薇有些不满,于是扬起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让柳相对回过神来。

    “那是我心中的女神,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色‘情的目光看她。”章墨海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提起了那个话题。

    “你说我去不去试试?”

    “......”

    “好。”

    柳相对很认真的点头,简洁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章墨海一愣,他本以为柳相对会讥笑他的,他已经做好了被讥笑的准备,可柳相对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想柳相对是不是没有把话说完,好字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笑字。

    几秒的时间后章墨海确认了一件事,就是柳相对认为自己去追邓薇这件事情很好。

    “海子,我原来对她的认知可能有问题,你喜欢就去喜欢好了,我觉得这是好事。”

    “什么意思?”

    章墨海不太明白柳相对说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看的出,柳相对是在用一个认真的态度跟他说一个事实。

    “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是个好女孩,至少现在还是。”

    章墨海没有注意到柳相对这句话最后的那几个字,他竟破天荒的有些羞涩的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女生太土吗?”

    “那是以前。”

    柳相对慢条斯理的跟章墨海解释着。

    “当你发现你喜欢一个人,你就抓紧时间去喜欢,我们的青春太短暂了,最好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章墨海觉得这时候的柳相对像个哲学家,也像个诗人,总而言之不太正常,可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就被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思路,让他更觉得摸不着头脑。

    “海子,给我整一份全班同学的名单,我有用。”

    柳相对要拿这个名单跟现在坐在教室里的那些人一一对应一下,现在这种看人猜名字的游戏他实在感到很不适应。

    ......

    当夕阳的余韵将天边染黄,下课钟悠扬的响起来。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

    柳相对没有多做停留,收拾了书包,问了海子自行车停放的位置后匆匆的跑出了教室,甚至连身后魏明明等人招呼他去喝酒的提议也没有理会。

    他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

    风一样的骑行,带起了一路的尘土,柳相对用力的登着车子,匆忙的赶往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刑警队家属院。

    他要在田园回家之前赶到这里。

    十五分钟之后,柳相对已经将自行车停在了家属院门口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树掩映在前面,有一个小小的修鞋摊在旁边。

    柳相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修鞋师傅唠着,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家属院的门口,他在等着田园的归来。

    当天色暗了下来,田园那晃晃悠悠的骑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柳相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跟在了田园的身后,看着他进了小区,然后进了单元门,走进了二楼东面的屋子。

    确定了田队的家柳相对折身返回了门口,他要继续等,等着刘所长的到来。

    在柳相对想来,刘所长今天晚上一定会来这里,因为那个无意中搜到的‘证据’。

    他一定会来跟田队商量,他不敢自作主张,他们要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

    柳相对要等,等一个他认为合理的时间偶然在田园家遇见刘所长。

    ......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窗外灯火点点。

    田拥军抱着胳膊正站在客厅的窗前仔细的思索着刘前进所长提起的一件小事,以及由这件小事引申出来的大事。

    那是诬陷,是犯罪,执法者犯法,罪加一等。

    刘前进坐在沙发上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不确定田拥军听了他的提议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可他知道他的提议能够解决田拥军目前最大的难题,为了两个人的前途,他必须赌一把,赌那个帽子在田拥军心中的地位。

    在良心和官位的天平上,最终他会偏移向哪一方。

    田拥军依旧站在那里,他已经站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的内心在挣扎,他想到了自己这四十多年的经历。

    年轻的时候家里很贫困,初中毕业后直接进入了部队,复员后进入了公安局一晃20年时间过来了。

    他一直不能忘记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辱。

    他只是一个没靠山的小兵,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慢慢熬,数不清多少次冲锋在第一线,与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殊死的搏斗,数不清多少日夜他把警队当成了自己的家。

    可以说目前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来的。

    他很珍惜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很小心的呵护着这一切,他不能让自己的后辈在重新走他的老路,他想给他们一个相对稳定的未来。

    他不敢想象在他止步于此,或者脱掉这身警装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报复他的家人,会不会有一个悲惨的下场。

    因此他努力的往上爬,努力的让自己爬的更高,努力的营造一个更加可靠的关系网,以保证他在未来的生活能够心安。

    他已经不再是年轻时候的一个人,他有一个家,他有儿子,他有了自己的牵挂。

    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他有了决断。

    田拥军转过身回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依旧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看着坐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儿子,稍微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有三点我要强调。”

    刘前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听着这句话的开头,他知道田拥军终于做出了他想看见的决断。

    他给田拥军提出这个主意,是为了田拥军,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他怕田拥军看透自己的心思,他怕从此以后这条线就此断掉,那他就真的完了。

    他在赌着人性,赌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性,很幸运,在田拥军身上,他赌赢了。

    刘前进往田拥军的方向靠了靠,认真的听着他做出的指示。

    “一:准备找的这个顶罪者,必须弄清楚背景,碰不起的人,不要碰。”

    刘前进点头,这个他很清楚。

    “二:在法理上必须站住脚,必须具备作案动机。”

    “这个我明白。”

    刘前进继续点头。

    “三:如果可能......”

    田拥军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声音低沉继续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做得太过分,让顶罪的人在认罪前少受些罪。”

    对付那些嘴硬的人,派出所有一千种办法撬开他们的嘴,这一点,田拥军很清楚。

第八章:让历史发生偏移(中)

    关于田拥军说的前两点,刘前进其实早已经想到。

    诬陷是一个技术活,它不仅仅是空口白牙的凭空捏造,还涉及到很多东西,作为一个老油条,刘前进比田拥军更在行。

    可田拥军说的第三条刘前进心里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认为他有些妇人之仁。

    进了局子,有些人嘴巴比较硬,你和颜悦色的跟他摆事实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在他们心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是一个笑话,专政机关必须发动强大的政治攻势以及**攻势才能让他们看清现实。

    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尚且如此,何况背着一个莫须有罪名的被冤枉的好人?

    但愿选定的这个人是个软蛋吧。

    刘前进继续点头,表示完全明白了田队的指示。

    接下来就进入了一些细节的商讨,两人转移到了书房,开始了密谋。

    ......

    敲门声响了起来,田园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是柳相对。

    压低了声音,田园问道:“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我来找刘所长,他在吗?”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家?”

    “你今天不是说他这些天天天长在你家吗。”

    柳相对温和的一笑,接着问道:“在吗?”

    “园子,是谁啊?”

    屋子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这应该是田园的母亲。

    “妈,我的一个同学。”

    田园在家里的表现跟在学校是截然不同的,他现在就像一个乖宝宝,听话懂事,一脸正色的样子差点让柳相对以为认错了人。

    “哦,那还不请人家进来。”

    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的很好,戴着眼镜,说话很客气,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阿姨好,我是来找刘所长的,请问他在吗?”

    柳相对表现的很有礼貌,语速控制的也很平缓,看上去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妇人微笑着点点头,神色中的诧异被掩饰的很好,示意柳相对坐下,然后冲着书房喊道:“老田,有人找刘所。”

    此时的两人还在书房里对坐,沉默的时间要超过讨论的时间,满满的烟雾充斥着整个屋子。

    两个人都是老烟枪,特别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刘前进在说,田拥军在听,只不过偶尔的点头或者摇头。

    田拥军总觉得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当田园母亲的喊声传进来的时候,两人基本已经将一些细节敲定。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伴随着浓重的尼古丁味道,田拥军和刘前进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诧异,找刘所能找到田家,也算是消息灵通的人士了,可当两人看清坐在沙发上那个年纪不大的身影后,脸上的诧异神色更浓了。

    跟在后面的刘前进更加诧异,他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他绝对没有见过,搜遍脑海也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柳相对此时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二人说道:“田叔叔好,刘所长好。”

    “你好。”

    田拥军摆手示意柳相对坐下,然后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了刘前进。

    “你是哪位?”

    刘前进现在是一头雾水。

    “刘所长,我是苏洼中学初三2班的学生,就是今天上午您去过的那所中学。我叫柳相对。”

    柳相对顿了一下,给刘前进一个缓冲和回忆的时间。

    听见苏洼中学,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田拥军便绕过茶几做到了侧面的沙发上,随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苹果对着柳相对说道:“相对同学,先吃个苹果。”

    柳相对说了声谢谢,但没有伸手去取。

    长期在商场中摸爬滚打的柳相对从两人对视的一眼中读出了一些东西。

    苏洼中学这个名字田拥军是知道的,可如果单纯因为田园在哪里上学的关系,他没必要看向刘前进。

    显而易见,关于苏洼中学的有些东西是刘前进向他专门的提起过的。

    提起的是什么东西,柳相对很清楚。

    柳相对知道他现在选择进入田拥军家的时间,没有早也没有晚,刚刚好。

    有了这个判断,柳相对开始进入了表演时间。

    “刘所长,我是专程到这里给您道歉的。”

    柳相对没有坐下,他就这样站在沙发的前面,低着头,声音懦懦的说道。

    刘前进也没有坐下,还站在离柳相对不远的地方捉摸着是不是叫上这个孩子出去说,可柳相对没给他这个说话的时间。

    这话一开口就让在田拥军和刘前进陷入了惊讶,这是怎么个说法。

    田拥军没有阻止柳相对的继续发言,而刘前进也没有,他想知道究竟柳相对为什么要道歉。

    “今天您去了我们中学,我知道您在我们的宿舍搜出了很多西瓜刀,然后您差人问了住校生这些管制刀具的来源,学生们没有说。”

    当柳相对提起了这个话题,坐在沙发上的田拥军又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的刘前进,目光中蕴含着其他一些东西。

    刘前进还是没有开口,他认真的听着柳相对的讲述,他在分析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其实这些刀是我拿到宿舍的......”

    柳相对声音更小了一些,然后假装很害怕的看了一眼刘前进。

    “您也知道,我们苏中现在还有职教中心的学生,两拨学生之间关系不是很融洽,经常会发生一些冲突,所以我就买了一些这东西放到了宿舍。”

    “但是刘所长,我绝对没有真的想拿那些刀去跟职教的学生打架,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的。”

    柳相对此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那些汗是真的,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紧张,但现在的他必须表现出害怕的表情。

    “那个,在法...法理上说,持有管制刀具也属于违规....违法行为,情节严重或者数量巨大也会被判刑的......”

    柳相对说着现在的这些话有些不流畅,像是在背书,干涩,生硬。

    “所以我听说刘所长可能在田叔叔家以后,我就专门过来跟您道歉了,希望您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最后的这段话说完,柳相对又擦了一把汗,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刘前进。

    田拥军第三次将目光投向了刘前进,不过这次带着明显的不解和慎重。

    “你是说这些刀具是你的?”

    刘前进终于开口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朴素的孩子,目光中有一丝光芒闪动。

    “嗯,是我放到宿舍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田队家的?”刘前进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这个...听田园提过一嘴。”

    柳相对低垂着眉眼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田园,心说哥们对不起了,为了救命,只好把你卖了。

    听到柳相对这样说,田拥军也说话了:“你们不是不在一个班吗?”

    “我跟田园是好朋友。”

    柳相对赶紧补充道。

    田拥军看了一眼田园,田园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憋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看的出来,对着这位刑警出身的父亲,田园还是很害怕的。

    刘前进没说话,眼睛隐晦的扫了一眼田拥军,见田拥军没有任何表情,于是对着柳相对说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哦,没了,就是来找您道歉,求您原谅的。”

    “嗯,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吧,如果有情况我再找你。”

    刘前进淡淡的说道。

    “嗯,谢谢刘所,麻烦田叔叔了。”

    柳相对分别冲着两人鞠了一躬,然后对着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田园母亲说道:“阿姨,我先走了。”

    柳相对跟大人打完了招呼,然后转身对着田园说道:“园子,我走了。”

    园子是田园的小名。

    ......

    随着防盗门的关闭,柳相对转身狠狠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拍了拍跳的有些急的心脏,缓步向着楼下走去。

    他走的很慢,在楼外他抬头特意看了一眼二楼亮着的那盏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成败与否,就看接下来田园的表演了。

    ......

    屋子里有些安静,刘前进站着,田拥军坐在那里目光有些发散,很明显在想着一些事情。

    田园看见这种情形有些发憷,一转身就准备偷溜进房间,可还没等他抬脚,就被田拥军叫住了。

    “园子,你跟我来书房。”

    说完这句话田拥军起身向着书房走去,经过刘前进的时候他轻轻的说了句:“你也来。”

    田拥军坐在写字台的后面,刘前进做到了侧面的藤制椅子上,田园站在写字台对面。

    田园现在恨死了柳相对,看着父亲的脸色他估计接下来又要被父亲狂风骤雨的一阵乱骂了。

    家中的所有事情父亲叮嘱了他不允许随意对外说起的。

    “你坐下。”

    出乎意料,父亲的口气很平缓,没有生气的意思。

    “你跟柳相对熟吗?”

    父亲开口了。

    “还算行。”田园说道,既然刚开始就说是朋友了,那么熟悉是必须的。

    “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吗?”

    田园想了一会说道:“不是很了解,不过他家应该很有钱,父亲是个生意人。”

    “没了?”

    看着已经闭口不言的田园,田拥军继续追问道。

    声音虽然依旧温和,可田园还是吓了一跳,天生的那种惧父情绪让他的大脑飞快的转动了起来,仔细的回忆着有关于柳相对的一切。

    “对了,他有个叔叔,是市委办公室的主任,姓姜,跟他父亲关系很好。”

    田园将那天柳相对无意中跟他谈起的话告诉了田拥军。

    “听柳相对说姜主任在他家吃饭时无意中提起过您。”

    坐在藤椅上的刘前进听到这句话立刻绷直了身子,而田拥军也是眼睛一亮。

    “市委办公室姜主任?”

    “嗯,是的。”

    田园无比肯定的回答。

第九章:让历史发生偏移(下)

    田拥军将身体慢慢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手指轻轻的弹动着桌面,目光飘忽。

    “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刘前进有些着急,开口问道。

    “他说姜主任说我父亲不错,很有前途。”

    年富力强这个词田园早已经忘了怎么说,反正就是不错的意思,这是他的理解。

    刘前进有点喜形于色,他转头看了看田拥军。

    田拥军依旧一脸淡定,脸上无悲无喜。

    田拥军挥了挥手,田园转身走出了书房,屋子里面就剩下了两个人。

    “你怎么看?”

    田拥军思考了一阵,将身体坐直,转头问着刘前进。

    刘前进抿了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事情的真实性需要验证。”

    田拥军眉头皱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明白刘前进的意思,是想确认柳相对跟他们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第一:刀是不是柳相对买来放到宿舍的;

    第二:柳相对有没有这样一个叔叔;

    第三:如果有,关系到了怎么样的一种程度。

    见田拥军没有说话,刘前进掏出烟递给了他一根,替他点燃后自己又点起了一根。

    深深的吸了一口,刘前进接着说道:“我觉得问题不大,既然有人愿意主动找上门,我们也没必要再去筛选其他人了。”

    “如果情况真实怎么办?如果情况虚假又怎么办?”

    田拥军看着升腾而起的烟雾,用很慢的语速问着刘前进。

    “情况真实,我们换人,情况虚假,我们继续依照原计划进行。”

    刘前进此时显示出了一个杀伐果断的沙场本色,脸色甚至有些狰狞。

    吸了仅仅一口,田拥军便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他起身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打开。

    夜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扰动着房间里的烟雾,田拥军静立在窗前,身后的白炽灯照着烟雾愈发明亮,身前一片夜色里星光仿佛也隐在了云里,满眼昏暗。

    田拥军此刻就站在明与暗的交界,站在了黑与白之间。

    “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以后不要再提!”

    刘前进这时候还在思考着市委姜主任的事情,忽然听见田拥军的这句话他倏地从藤椅上站了以来,有些吃惊。

    他很聪明,他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田拥军会给他个解释。

    田拥军没有转身,依旧对着夜色,低沉的声音飘进了刘前进的耳朵。

    “我相信田园的话!”

    刘前进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因为田园的几句话,你就要放弃自己的前途吗?再说,凭着田园简单的几句话,你能推断出什么?

    “第一:柳相对的家庭条件很好,这是一个事实,要诬陷柳相对持刀入户抢劫,法理上站不住。”

    刘前进想分辨,他想说谁规定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就不能抢劫?

    可他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必须听着,静静的听。

    “第二:柳相对今天能来我家找你,说出那样一番话,说明他的背后有人指点,这个人不简单。”

    “为什么?”

    刘前进终于忍不住了,他问了为什么。

    他的心思跟田拥军不在一个档次,跟这个长期跟犯罪分子打交道,善于揣摩人心的刑警大队长,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我家的地址是保密的,除了刑警队的个别人和几个关系亲近的人,没人知道。”

    田拥军给出了解释。

    “但这只限于普通人,对于不普通的人,他们肯定知道,就比如...”田拥军顿了一下,“就比如市委办主任。”

    “市委办公室主任手里有所有副科级及以上人员的家庭地址以及紧急联系方式。”

    “你是说是姜主任告诉了他你家的地址?”

    刘前进的脸耸然变色。

    “田园我有过交代,从来没有往家里带过同学,这点可以排除。”

    田拥军继续着他的解释。

    “还有,柳相对给你道歉时所说的那句断断续续的话,证明了他在背诵,背诵别人教他的话。”

    刘前进忽然想起了柳相对嘴里说出的那几个词——法理,管制刀具,以及判刑标准。

    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他没理由对这些东西了解的这么透彻。

    刘前进背后渗出了冷汗。

    从早晨他们在学校查出管制刀具到晚上他与田拥军密室谋划诬陷,隔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在这十几个小时之内,姜主任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并且教会了柳相对这样的一个办法和说辞,可以看出柳家与姜主任之间的关系。

    姜主任在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也许他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诬陷柳相对,可仅仅这份关注,就已经让他这个所长如坐针毡。

    县级市市委办主任仅从职位上看,属于正科级,可坐在这个职位上的人,挂着市委常委的头衔,那是市级领导,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副处,那是整个华遵最有权势的十一人之一。

    “那...那怎么办?”

    刘前进也有些不淡定了,仿佛他自己已经犯下了罪大恶极的案子,在等着宣判。

    “能够坐到家里喝酒评论官场的关系,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姜飞主任一定与柳相对的父亲关系匪浅。”

    田拥军一直没有转身,依旧看着黑暗里的那些灯火。

    “我们就算放弃柳相对转而诬陷别人,我们的计划也已经出现了漏洞,依照姜主任的头脑,他很快就能想到所有事情的因果,你觉得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吗?”

    刘前进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汗也下来了。

    “所以,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你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田拥军此刻的声音依旧平静,可刘前进已经听出了他的话语中的万丈波澜。

    “明白,我明白了!”

    刘前进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声音有些发颤。

    “你先回吧,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或许根本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

    刘前进没有说话,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应了一声,悄悄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直到此时,田拥军才转过了身,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沮丧,相反的,竟然有一丝解脱。

    有个原因他一直没有对刘前进提起。

    去冤枉一个正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孩子,这样好吗?等到他们老了,在回忆起这件事情,会后悔吗?

    ......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人心的博弈。

    刘前进赌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柳相对赌了人心的猜疑,赌了人性的善良,赌了官场的规则,赌了田拥军刘前进不敢去找姜云主任沟通求证。

    怎么着,你是要明着打脸还是要暗着讽刺?

    有些事情,大家放在心里就好了,你不必卖好,我会记着,你挑明了,那就很没意思了。

    柳相对赌赢了。

    他让历史发生了偏移。

    他让那个花季的少年依旧灿烂的成长在了青春里,让身份卑微如尘土的他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华丽的转了个身,然后走向了风和日丽的晴天。

    可这一切,在这一刻柳相对还没有知道,他还必须心怀忐忑的等下去,一直等到明天才能揭晓。

    不过处在一个财力稍显雄厚,关系稍显复杂的商贾之家,柳相对不是很担心自己,如果他赌输了,他也相信自己的父亲也会动用关系网将他保出来,因为柳如山真的认识姜主任,虽然现在与他的关系还没有达到一起喝酒讨论官场是非的程度。

    此刻的柳相对已经回到了还在黑着灯的家。

    对于这种情形他在前世早已经习惯,不过那时候是大发牢骚,暗自抱怨着父母的不负责任,将一个还没彻底长大的孩子放养。

    可现在的柳相对已经没有了这种想法。

    他深知生活的艰辛,深知父母努力的原因,深知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如果不起早贪黑的奋斗,那么早晚他也会起早贪黑的受苦。

    因此他现在有的只是感激,还有感恩。

    打开厚重的铁门,柳相对将车子放在了楼道里。

    这是自建的一栋临街2层楼,这是柳相对的家。

    在这样一个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小小县级市,四周依旧一片荒凉,紧邻的105国道还依旧很窄,没有任何的商机,远远没有达到繁华的定义,但是柳相对知道,短短的三年以后,这栋楼的四周将会建起大片的住宅,国道将会拓宽,地产热将会席卷全城。

    柳相对对这个改变记忆深刻,因为那正是他上大学的第一年,当他离开半年后再回到家乡,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太饿的柳相对将自己仍在了床上,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光,想着父亲现在正在忙碌的事业,琢磨是不是可以凭借自己前世那些商业理念和商业运作手法帮助父亲更快一些的发展。

    在这市场相对稚嫩的95年,钱,还是很好赚的。

第十章:黑暗中举起风霜的剑

    95年的华国信息还比较闭塞,通讯的不发达导致了信息的不对称性,从未来回来的柳相对尽管忘记了太多的东西,可全国粮食产区的分布和大概粮价的走势他还是记得的,而他知道的,恰恰是这个县级市粮食从业者现在所不太了解的东西。

    华遵地处北华北部地区,与华国最大粮食主产区的北东地区仅仅几百里之遥,那个时代的华遵粮食主要的进货渠道在北东,受到就近原则,惯性原则,从众原则以及从事粮食行业人员文化水平的影响,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除北东以外的进货渠道。

    而这个时代的淮北,苏江,惠安这些粮食产区的粮食价格要远远低于北东地区,而价格低下的原因除了一年多熟产量丰沛以外,最主要的因素是销售渠道比较狭窄,主要面对长三角区域,还没有铺开面向全国。

    九十年代中期的华遵人均收入还非常低,而随着撤县建市的成功,非农业户口急剧增加,耕地面积也越来越少,人们对于商品粮的依赖程度越来越强,购买量也越来越大,所以粮食价格也越来越高。

    因此粮食购买支出在普通家庭总消费支出中占的比重还是不小的。

    那么能不能将南粮北调的时间提前呢?

    柳相对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情,有些出神。

    到了1998年,随着程控电话的普及,铁路网的建设,国道的拓宽,高速公路网的铺开,南方稻米凭借着本身良好的品相,低廉的价格迅速向着全国市场铺开,也是在这一年,华遵市场开始出现了南方的稻米,并且在短时间内占领了相当一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毕竟,南方的粮食价格相比北东地区要低了三分之一不止,虽然在口感上一季两熟的稻谷要差上一些,但是也被明显可见的差价抵消。

    在那个时代,钱,还是很值钱的。

    柳相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心有些波澜。

    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前世的眼光和对大势精准的把握将这个时间提前3年,从而占领先机,垄断市场,攫取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丰厚利润,至于以后如何将这一步先机锁定成胜局,柳相对相信凭自己领先这个时代20年的营销理念和手法,完全不是问题。

    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操作起来没有任何的难度,柳相对觉得他应该尽快的跟父亲谈谈。

    他觉得凭借父亲现在的经验和丰厚的人脉关系,不用自己过多的点拨也能抓住这个时机,从而使自己的财富更上层楼。

    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能够让父亲的事业拓展开,柳相对觉得很开心。

    走到了书桌前,柳相对忽然特别想抽一根烟,这个忽如其来的想法让他有些心潮起伏,可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口袋里没有烟。

    无奈的摇了摇头,柳相对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现在他才发现,其实烟瘾不是一种身体上的依赖,而是心理上的,初中的自己虽然也会偷着抽烟喝酒,但那只是一种随大流的表现,那是叛逆岁月里故意表现出的一种坏,故意宣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无关依赖。

    他根本不知道烟为什么好抽,酒为什么好喝。

    自嘲的笑了笑,柳相对想起了自己。

    从早晨醒来那种浑噩的状态开始,到一直持续紧绷着神经为魏明明的事情奔走直至黑夜来临,柳相对此刻才有时间开始思考自己的事情。

    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来得及努力的年纪,那他应该怎样过他这一生?

    这是一个很宏大的命题,柳相对有点不知所措。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吗?

    柳相对的思想现在还没有那么崇高,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虽然有着重生的先天优势,可他还做不到改变整个历史和大多数人命运的走向,他甚至不记得太多这20年里发生的大事件,毕竟谁也不会清楚的知道自己会重生回来。

    可有一些东西毕竟与原来不一样了,所有一直与他密切相关的那些人未来的重要遭遇他都清楚,他清楚的知道他未来老婆的名字,也清楚的知道父亲事业的走向,父母身体健康的变化,等等等等。

    一些惊天动地的历史事件他也记得,97年港城安然无恙的回归,同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1年米国的911事件,同年华国的入世,2002年华国足球第一次参加世界杯,2008年华国夺得了奥运会的举办权,等等等等。

    但他忘记了太多的东西,地方领导人的变更,每次彩票大奖的号码,it,金融的几次变革拐点,股票大起大落牛市熊市的时间......

    可这跟他有关系吗?

    就算他都记得,扣除掉那些顺应历史的必然变革,那些即将发生的也还会按照进程理所当然的发生吗?

    毕竟,柳相对回来了,他就像一条鱼跳出了历史的这条长河。

    他是一个变数,谁会知道这个变数会不会改变既定要发生的东西?

    谋杀外祖母的悖论不是还在争议吗?

    他无意中做出的一小点儿改动会不会让这个历史轰然崩塌。

    柳相对不寒而栗。

    既然他可以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回到过去,那么还有什么东西不可能?

    深深吸了一口气,柳相对强迫自己从这些了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绝对不去触碰那些历史的事件,绝对不去更改影响太多人的历史进程。

    就算他能,也不去做。

    柳相对的无神论有所动摇,他现在心怀敬畏,他觉得抬头三尺的地方,有神灵。

    这个神灵不是别的,是自己,是自己的本心。

    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了,他这一辈子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过得好,让周围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过的好,起码比起以前要好。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要想好,必须具备经济的基础。

    柳相对觉得凭借现在自己脑袋中的那些先知先觉的判断和超前的理念,这不是一件难事。

    那么在这么多纷繁复杂的行业和际遇中,自己去选择哪几条路才能既不与历史纠缠太深又能让自己如鱼得水?

    柳相对选择自己热爱的东西。

    是的,只有热爱,才会有所成绩。

    一是粮食行业,二是装饰行业。

    粮食是父亲一直从事的行业,而装饰行业,一直是他前世的本行。

    做起这两个东西他轻车熟路,他相信凭借自己现在的成熟性格和头脑,事半功倍。

    那么仅仅凭借经验和先知能不能做大呢?

    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

    社会是人群复杂的合集,在一个领域你想做大,单纯凭借个人的力量是万万不行的,那些黑的,白的,有关的无关的,方方面面的制约让人步履维艰,要想行走的轻松一些,你必须有一张密集的关系网,这个网会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显示出巨大的威力,替你扫清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这些东西,都是柳相对前世用血和泪换来的经验。

    想着这些东西,柳相对的眼睛越来越亮。

    在重生回来第一天的黑夜里,柳相对在这小小的书桌前,前溯着历史,定位着自身,规划着未来。

    他的眼睛散发着光芒,他的身影仿佛在黑暗中举起了风霜的长剑,义然决然的劈向渺茫的前程,他要给自己,给自己在乎的人,劈出一个璀璨的未来。

    ......

    第二天起的有些早,梳洗完毕柳相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时针刚刚指向5点。

    出了屋子一看,父母果然又是一夜未归,这种情形他经常遇见,所以早已见怪不怪。

    北东往华遵发货的运粮车都是超载运输,一般都是夜间进城,这样才能避过层层的货运稽查队伍,而粮店也是半夜卸货,保证白天的正常经营,所以父母整夜的守在粮店安排卸货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锁好了门,柳相对准备先去跑一圈,良好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这一点他是深信不疑,。

    初夏的早晨空气有些湿润,狭窄的公路上基本看不到几个人,两边还种着高大的杨树,紧邻公路那些齐腰的小麦已经开始转向成熟,黄绿相间长得煞是喜人。

    柳相对慢慢的跑着,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惬意,他觉得他就像那些即将收获的庄稼,生在在一个让人喜悦的年岁里。

    “救命啊,救命......”

    忽然,一阵急促的喊声从不远处的麦田中传来。虽然声音断断续续,可依旧清晰。

    柳相对豁然停住脚步,抬眼向着麦田望去。

第十一章:救人

    五月的清晨,5点的天空还是有些黑暗,空旷的大街两边除了笔直的杨树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凄厉的声音传过来让人觉得有些发瘆,可柳相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确切的说,他是一个两世为人的大叔,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停住脚步以后直接搜索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不远处麦田的中央有身影在晃动,如果不是柳相对目力极好还真的不容易发现,他小跑着奔着发声的方向就赶了过去,心没来由的有些发紧,这个时间,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距离越来越近,柳相对隐约的听见奇怪的呜呜声,那应该是有声音被唔在了嘴里。

    一辆自行车倒在了杨树的后面,柳相对顺着车子倒地的方向奔着麦田深处跑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麦田被压倒的痕迹也越来越多,厮打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的传入了耳朵,柳相对这时已经看得分明,不远处有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倒在了麦田里,拼命的用拳头拍打着上面那人的后背,而上面那人正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身体骑在她的身上,另一只手用力的撕扯着她的衣服。

    “这是......”

    柳相对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那个娇小的女人无力的在身下扭动,柳相对热血立刻冲上了脑门,大喝一声:“住手!”

    也没等黑影有所反应,柳相对已经跑到了那人的身边,伸出拳头狠狠的冲着他的头部砸了过去。

    身后传来的声音吧黑影吓了一跳,他此时也没忘记捂住身下女人的嘴,恶狠狠的转过头盯着冲向自己的柳相对,可还没等他看清来人,一个硕大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他刚好转过的脸上,男子只觉得一阵晕眩,惯性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倏地一下离开了女子的身体,扑倒在了旁边的麦地上。

    身体上的压迫一松开,女子立刻挣扎着向一边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大声的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被吓到了,竟忘记了继续的喊叫。

    柳相对看了一眼这女子,下身的裤子还算完整,只不过上身的蝙蝠衫已经被撕开了口子,斜斜垮垮的搭在肩上,长发杂乱的披在肩上脸上,看不清眉眼。

    “还好!”

    柳相对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直接扑向了刚准备站起来的那个男子。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男子就地一滚脱离了柳相对笼罩的范围,顺势单手撑地,一个鹞子翻身平地翻了起来,这时候柳相对才发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

    柳相对心一突,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一脸狰狞的举起西瓜刀,他已经来不及多想,肩一沉,头一偏,冲着男子就撞了过去,同时大声说道:“喊啊!”

    柳相对是在提醒那个已经吓傻的女子喊救命,以他现在16岁还略显单薄的身子,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个一脸横肉,手持凶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歹徒。

    还好,在刀锋落到柳相对肩头的瞬间,女子尖锐的喊声响了起来,这次传出的声音更远,一半因为自己的遭遇,一半是被那把砍中柳相对的砍刀吓得。

    柳相对只觉得肩头一麻,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就从右肩传了过来,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便让柳相对发出了一声闷哼,可他不敢松懈,咬着牙紧紧的抱着了歹徒,单脚后登全身发力,一低头脑袋就撞到了歹徒的下巴上。

    歹徒下盘还没稳住,被柳相对这么一撞,加上麦子的牵绊,身体向着后面就倒了下去,连带着搂着他的柳相对一起滚到了麦地里。

    麦芒像针一样扎着柳相对的脸,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死死的抱着男子向着他左手的方向滚了过去,他要用后背压住歹徒拿刀的那只手。

    在滚动的瞬间,柳相对抻出了手,冲着歹徒的眼睛狠狠的砸了过去。

    随着手与脸的接触,柳相对的后背也与刀刃发生了亲密的接触,冰冷的刀锋被按在了身下,可偏移的刀刃还是划破了柳相对单薄的校服,在他的后背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歹徒也不是善与之辈,柳相对打上了他的眼睛,他也躬起了腿,正顶在了柳相对的小腹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小腹传遍了柳相对的全身,直接让他平移着滑了出去,他甚至能听见后背的刀锋划过皮肤的声音。

    不管那么多了,在这一刻柳相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身体还没滑开多远,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抓起了一把还湿润的泥土,冲着歹徒就扬了过去。

    此时不远的马路上已经传来了喊声,那是有路人听见了呼喊正向着这里奔来。

    柳相对与歹徒都站了起来,相隔的不算远,歹徒此时正在揉磨着眼睛,刚才的那一把泥土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至少,拖延了歹徒再次持刀砍上来的时间。

    柳相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肩膀上的衣服早已经被血浸透,他半弓着腰,用手拄着大腿,扬着脸紧紧的盯着歹徒。

    此时一直趴在地面的女子也回过了神来,踉跄着跑到了柳相对的身后,当看清柳相对肩头和后背的血迹以后又啊的尖叫了一声。

    路人趟过麦子的哗哗声也越来越近,柳相对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到近前,可他不敢回头。

    歹徒很快抹掉了脸上沾着的那些泥土睁开了眼睛,不过他也知道事情已不可为,恶狠狠的说了句:“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然后用刀指了指柳相对,便大跨步着向着麦田另一端的小河边跑去。

    柳相对没有去追,此刻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逞强,另外,穷寇莫追的道理他懂。

    而此时闻声而来的路人也赶到了两人不远处,看见衣衫不整的女子和一身血迹的柳相对下了一跳,关切的问道:“你们......你们没事吧?”

    是一位年纪稍显大的大叔,穿着米黄色的半袖罩衫,手里还提着一把扫帚,这应该是一位早起扫街的清洁工人。

    柳相对感激的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麻烦你先照看一下她。”

    脱掉了已经被砍刀划烂的校服,撕下一条紧紧的箍住了还在流血的肩膀,柳相对用牙咬住一头,将布条打了个结将刀口裹了起来。

    他要先把血止住再说。

    肩头的伤口估计应该很深,不知道碰没碰到骨头,勒紧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柳相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咧了一下嘴。

    “要不要紧?”

    清洁工大叔发现了柳相对的异常,关切的问道。

    柳相对嘴里还叼着布条,只能轻轻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这种刀伤确实很闹人,再加上后背上的伤口被晨风一吹,疼得柳相对嘶嘶的吸着凉气。

    “你......你没事吧?”

    一个带着颤抖的女声传了过来,柳相对一抬头,这才发现被自己救下的那个女子已经披上了清洁工的罩衫,被那位赶来的大叔搀扶着怯生生的立在那里望着自己,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没什么大事,对了,你没事吧?”

    柳相对向着女子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他才看清女子的脸。

    虽然不健康的苍白着,但没有掩住那一抹清纯和亮丽。

    女孩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很白,瓜子脸,眼睛很大,秀挺的鼻子,嘴唇很薄,瑟瑟发抖的身体更增加了一种楚楚可怜的韵味。

    听见柳相对的问话女孩面色有些发僵,垂下头去,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我......我......没事。”

    女孩说话依旧断断续续,话音未落,泪水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经历这种事情确实是太过可怕。

    “闺女,要不你们先去派出所报案?”

    清洁工大叔开口了,虽然他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但也猜出了个大概。

    柳相对点点头,对着女孩说道:“走吧,我们先出派出所。”

    听见两人的提议,女孩忽然狠狠的摇起了头,显得愈发的惊慌和无措。

    柳相对理解女孩摇头的原因,她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见到自己的家人,那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看了看已经亮了起来的天色,柳相对说道:“你家在哪里?要不先送你回家。”

    迟疑了一会,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柳相对不再废话,抬脚向着马路走去,女孩跟在了他的后面,转过身的瞬间,女孩被柳相对后背那被砍刀划出的大片伤口吓了一跳,于是焦急说道:“你的后背,还是......还是先去医院吧。”

    此时的女孩已经逐渐镇定了下来,声音虽然还有些颤,但情绪稳定了许多。

    而大叔看到他的伤口以后也是吸了一口冷气,开口劝道:“是啊小伙子,你还是先去看看伤口吧,我看挺严重的。”

    “不碍事,都是皮外伤,没那么严重。”

    柳相对说的是实话,比起肩膀上的那一刀,后背的只是小伤。

    出了麦田到了马路,柳相对想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只是一弯腰又拉扯到了后背的刀口,疼的他缓了半天才直起身来。

    “你家在哪里?”

    柳相对将车把顺给女孩,开口问道,可女孩没有接口,用倔强的眼神看着柳相对。

    柳相对明白,女孩要坚持先送他去医院。

    “谢谢大叔了,改天过来还你衣服。”

    柳相对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先跟大叔道别,示意女孩跟自己离开。

    “可别大意,好好检查检查。”大叔是个好心人,临走的时候还在叮嘱着柳相对。

第十二章:真实的梦境和背影

    柳相对现在骑行很不方便,整个右手用不上力气,而女孩也带不动他,所以两人索性沿着国道慢慢的向着县城中心走去。

    由于包裹肩上的伤口时柳相对已经将破烂的校服脱了下来,现在赤着上身,肩头的血迹已经渗出了简单的包扎,再加上他后背那略显狰狞的伤口,顺带着推着车子走在一旁的身着怪异的少女,让逐渐多起来的路人都向他们投出了好奇的目光。

    这让柳相对感到了有些怪异和不舒服,而身边的少女更是低着头,身体甚至在瑟瑟发抖。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在路上,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还好,事发的地点距离他的家不是很远,十几分钟以后,两人已经来到了柳相对的家门口。

    “你稍等我一下。”

    柳相对的话惊醒了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少女,她惊愕的抬头,看见这个还稍显稚嫩的男孩子飞快的越过了马路,朝着对面的一栋二层小楼跑去,然后熟练的打开了铁门。

    “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少女忽然想到了家这个词,忽然觉得它是如此的温暖。

    ......

    柳相对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胡乱的找了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刚才的那种打扮实在太不雅观了,很多时候少女头也不抬的走路,他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赤着上身。

    虽然肩膀的伤口让他无法将袖子伸进去,可好歹也算是衣服弊体了,柳相对嘿嘿的笑着,想着后世那些女孩子就算看见穿着内裤四处裸走的男孩也敢品头论足一番的豪放,不禁感叹这个时代民风的淳朴和严谨。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

    风一样的冲出屋子,不消片刻,柳相对又风一样的冲了回来,打开厨子他又取出了一件大一号的秋装夹在了胳膊下面。

    他得给那个女孩拿一件,虽然她现在穿着清洁工大叔的罩衣,可总是有些不雅。

    一连两次的奔跑忽然让柳相对有些发晕,就像高血压一样的眼睛有些发离,可他没有在意,转身带好了屋门,奔着大铁门走去。

    这是一个有风吹起的清晨,柳相对走到了稍显幽深的门洞里。

    铁门半开着,风穿过铁门敞开的缝隙吹在他的脸上,有些凉。

    柳相对看着站在马路对面依旧向着这边张望的女孩,用力的挥了挥手中的衣服,他想让她知道他跑过来的目的,可就在这一瞬间,柳相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脑子里又响起了那阵熟悉的轰鸣声,接着他的视线里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变成了重影,然后天旋地转。

    在摔倒的瞬间,他看到了对面扔下车子跑过来的黄色的身影......

    柳相对晕了过去。

    ......

    柳相对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可这个世界很寂静,他孤身一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不停的跑啊跑,跑啊跑,然后他开始遇到了很多人,可他都不认识,一个一个陌生的面孔忽然让柳相对害怕了起来。

    他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了很久,跑出了草原,转过了山趟过了河,然后他终于在一转弯的尽头看到了夏梅,看到了他的女儿。

    夏梅哭着说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看着泪流满面的这个清丽的女子,柳相对的心突然很疼,他伸出手想捧住那张熟悉的脸,可他的手就像穿过了流水穿越了清风,空荡荡的停留在了空中。

    他的心更疼了,越来越疼,于是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化了,所有的一切开始变的不真实起来,矮山,河流,人群变得模糊,可那种疼痛却是真实的存在着,疼的他暮然的睁开了眼睛。

    ......

    光线让他的瞳孔猛然缩紧,眼睛又下意识的闭紧了起来,等他完全适应了这种光线的变化,柳相对才复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整个鼻孔,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床,白色屋顶白色的墙,入眼全是白色的。

    想了很久,柳相对才想起来现在的自己身处何地,今夕何年。

    这是在医院,西斜的光线透过窗温柔照进病房,照在了柳相对不经意转头看到的那个低矮的背影上面,覆满了金色的光。

    这是父亲。

    此刻的父亲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尾,用手来回的摩挲着嘴唇,时不时的咽上一口吐沫,喉咙滚动的声音在这个静的病房竟然那么清晰。

    柳相对对父亲的这个动作很熟悉,那是他的烟瘾犯了。

    父亲跟后世的柳相对一样,对烟的依赖很大,每天基本上要抽三包左右,以至于在他60多岁的时候咳得非常厉害。

    从自己躺到这里到醒来,究竟过了几个小时柳相对算不出,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不短的时间。

    可此时的父亲就这样静静的守在这里,守在他的身边,任凭烟瘾这样的折磨他也没有离开一步。

    他就这样静默的等着儿子的醒来。

    柳相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起来,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父亲,总是在用着一些细微的行为诠释着什么叫父爱如山。

    泪水顺着稚嫩的脸落到了雪白的枕头上,柳相对终于流下了亏欠父亲的那一世的泪水。

    想着父亲终将老迈,此刻挺拔的身体终将弯下去,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熬出的斑斑白发,柳相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声的哽咽。

    他忽然想起了龙应台《目送》中的那句话。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

    父亲终于回过了头。

    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柳相对,于是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相对,你还疼吗?”

    看见柳相对眼角的泪水,父亲还在担心着孩子的身体,于是他绕过病床来到了柳相对这一侧的床边,伸手试探着柳相对的体温。

    “爸......”

    柳相对觉得此刻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的沙哑。

    “我没事,爸。”

    柳相对抬起左手一下子攥住了柳如山的胳膊,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多愁善感。

    “爸,我没事,我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柳相对就这样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不在乎父亲是不是听得懂。

    “嗯,我相信你,行了,别哭了,哈哈,我儿子是个男子汉了,知道英雄救美了。”

    柳如山不太适应儿子这种突然的变化,打趣着岔开了话题。

    “对了,陪着一起来的女孩子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她跟着我们一起忙到了中午,是你妈让她先回去的,她说她晚一点会来。”

    “嗯,我妈呢?”

    对于女孩会不会来柳相对根本不介意,他去救她不是为了让她感激或者回报,他只是单纯的想救她,无关其它。

    “你妈去店里了,店里没人,呵呵,她是想留下的,可我没让。”

    柳如山笑着解释了一下,随后说道:“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不用担心,医生说只是有点失血过多,另外就是.....”柳如山轻轻的笑了一下,“你有点轻微的晕血。”

    “啊?”

    柳相对目瞪口呆,这个毛病是不是重生的时候新添的啊,反正后世的他绝对没有这个问题,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说出去有这个毛病,还叫他以后怎么做人。

    父亲溺爱的拍了拍柳相对的头,示意他没关系,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他说道:“对了,刚才来了个人,看样子像个警察,见你没有醒过来就没有停留,说是晚一点再过来。”

    终于还是报警了吗?柳相对心里暗自猜测着,他真的很痛恨这种辱人‘妻女的行为,他认为这种人就是被枪毙十次都不值得同情。

    “对了爸,你看我这也没什么事情,就不用搞得这么郑重的住院了吧。”

    柳相对有些着急,他急切的想回到学校,一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他导演的那场戏结果究竟如何,二是时间真的很紧了,离他的中考又近了一天,在不努力就真的来不及了。

    “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医生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两天,你就安心的在这里躺着吧,你妈已经给你请了假。”

    “对了,饿了吧,我去给你买些饭。”

    柳如山这时才想起这码事,这都已经下午了,他的儿子还没吃饭。

    也不等柳相对说话,柳如山就匆匆的抬脚小跑着出了病房。

    柳相对知道,看着自己安全的醒来父亲终于放下了心,也可以安然的去找地方抽根烟了。

    “怎么就这么多的事儿呢?”

    病房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柳相对回想着这两天来自己马不停蹄的忙碌,有些自嘲。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于是想再睡一会,可还没等他闭上眼睛,病房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柳相对抬眼一看,心里有些惊讶。

    来人他认识,是一个‘熟人’。

第十三章:好大一棵树

    来人赫然是田拥军,华遵刑警队大队长,只不过穿着一身便衣,身边没有带任何人。

    莫非父亲提起的那个像警察的人就是田拥军?嗯,目光挺精准。

    柳相对想坐起来跟田拥军打个招呼,可他左手刚刚一用力就拉扯到了背部的伤口,疼的他一龇牙,只好半起身冲着田拥军说道:“田叔叔好。”

    “赶紧躺下,不要乱动。”

    田拥军紧走两步来到了病床前扶住了柳相对的胳膊,声音中略带着严肃,不过眼神很柔和,竟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

    “田叔叔,您怎么来了,我没什么大事。”

    看着田拥军随手将水果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柳相对有些迷惑。

    如果要是来问案,那么以自己与他的关系,完全没有熟到带水果来的程度,如果说要借此拉近与柳家的关系,依此来靠近姜主任,这似乎又隔得有些远,何况,如果是后者,他是怎么得知自己住院的?

    可老练的柳相对脸色掩饰的很好,除了一脸的感激再没透露出任何别的神色。

    “听说你被人伤了住到了医院,我就顺便过来看看,呵呵,你是园子的朋友,也算是我家的朋友嘛。”

    田拥军显得很客气,话里话外透着熟稔,这让柳相对觉得有些糊涂,他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叔叔太客气了,我没什么事,都是一些小伤,有劳叔叔挂念了。”

    柳相对不着痕迹的客气着,他觉得如果田拥军有什么企图,肯定会忍不住先提出来,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对了,听秀逸说你这次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相对,你的这种精神值得全市学生学习啊。”

    田拥军给柳相对扣了一顶高高的帽子,他觉得依少年的心性柳相对肯定会表现出兴奋或羞涩的神色,可他没有看见,他看到了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迷惑。

    从田拥军的嘴里柳相对才知道那个被救的女孩的名字,可秀逸跟田拥军究竟什么关系。

    秀肯定不是姓,那么秀逸就是小名了,能够随口叫出小名的关系,不一般。

    是亲戚?

    柳相对觉得这世界偶然事件发生的几率太高了,就像一个剧本。

    柳相对没有说什么,挠挠头,他只能羞涩的呵呵了。

    仿佛看出了柳相对的迷惑,田拥军思考了一下说道:“秀逸是市委温副书记的女儿。”

    “啊?”

    柳相对这次是彻底傻了眼,这个女孩的来头还真的不小。

    “所以,一会我们的谈话你就不要再对别人提起了,明白吗?”

    田拥军此刻的脸色有些郑重。

    片刻的时间后柳相对就弄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想通了田拥军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

    差点被侮辱的女孩子是市委副书记的女儿,这是一个丑闻,依着身份和对女儿名声的考虑温书记是没有报案的,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忍下了这口气,所以私下找到了田拥军彻查这件事情。

    话题止于田拥军和柳相对,这是必须的。

    而没有报案就可以不立案,这在强调大案必破的年代无疑给田拥军了腾挪的机会,这是其一。

    其二是柳相对救了温秀逸,避免了那个悲惨结局的发生,田拥军很感激。

    开玩笑,市委副书记的女儿都能出事,你们这个保障人民安居乐业的公安机关是干什么吃的,整个这一个系统,连带着田拥军,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前途堪忧。

    所以田拥军才会身着便衣拿着水果来看柳相对。

    他要尽量让少的人知道他在调查某件事情,其次他也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柳相对的感谢。

    “对了,能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田拥军终于问到了正题,一脸的紧张和期待。

    他能不紧张吗?虽然没立案,但不代表你可以不破案,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和参与者就在他对面,如果连柳相对也不能提供有效的线索,他要想破案就难比登天了。

    柳相对很清楚这里的弯弯绕,所以他认真的回忆着一些细节,并对这些细节进行分析。

    他很想帮助田拥军。

    不仅仅是想给女孩讨一个公道,他也想跟田拥军搞好个人的关系。

    朝中有人好做官,不仅仅是做官的问题,很多事情,公检法这一块都可以涉及,良好的私谊能够帮助他以后的事业快速的腾飞,这一点,柳相对早有想法。

    低头沉默了有5分钟,柳相对才抬起头,语速缓慢的说道:“田叔,我将我知道的和分析到的全部告诉您,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他叫田拥军田叔,而不是田叔叔,一字之差,关系完全不一样。

    “歹徒应该就是苏洼镇的人,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家距事发地不远,因为案发时他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柳相对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开始结合当时的情况做缜密的分析和推断,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位心理分析的好手。

    “歹徒用左手拿起的那把刀砍向我的右肩,因此他应该是个左撇子,习惯动作在下意识里表现的尤为突出。”

    “第三,他应该有一定的功夫底子,我在扑倒他的瞬间他可以直接翻身站起,鹞子翻身,歹徒不是军人转业就是在武馆学过功夫。”

    “第四,他很嚣张,在被我撞破好事后还敢坚持与我搏斗,直至看到有人赶来后还敢不慌不忙的撂下狠话,证明这个人应该很凶残,他应该是个混混,并且有些名气。”

    “还有......”

    柳相对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他的面目横肉很多,显得有些狰狞,他的一只眼睛被我拳头击中,如果他胆子大到不跑路避风头的话,这也是个关键线索。”

    柳相对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断全说了出来,这也不能怪他的喧宾夺主,因为柳相对本身就是一个喜欢思考和推理的人,这个后世的习惯一直影响到了现在的自己,完全忘记了他应有的身份。

    等他叙述完毕,这才发现田拥军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自己,目光中有惊讶,赞叹,不可思议和匪夷所思。

    田拥军本来没抱太大的希望,一个初中生,在那样一个紧张的时间段里,他能记住歹徒的样子就非常不错了,可这个妖孽竟然能记住这么多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真是逆了天了。

    他觉得柳相对是个妖孽,要逆天的妖孽。

    目不转睛的盯了三秒钟,田拥军这才回过神来,兴奋的他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了声:“谢谢,再见。”直接奔着病房外面走去。

    他觉得柳相对这些分析太精辟到位了,除了姓名,歹徒的所有细节信息基本被柳相对囊括了进去,使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直奔苏洼镇找刘前进,摸排有这些特征的人员。

    可他刚走了没两步,就发觉自己失态了。

    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警官,被一个孩子几句话的功夫说的方寸尽失,连基本的礼仪和规矩都忘了,他觉得有些挂不住脸。

    “呵呵,是田叔失态了。”田拥军认可了柳相对的叫法,转身对着正一脸笑容望向自己的柳相对说道。

    柳相对其实也有些后悔了,他与田拥军只见过一面,谈不上关系,如果硬要论起来,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朋友的父亲,这样的多话就有些交浅言深了,奈何习惯使然让他不自觉的就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鲁班门前卖斧子吗?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可当他看到田拥军的表现后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知道他的无心之举,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其实他没有考虑到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没有立案的案子在田拥军心中的重要程度。

    市委第一副书记啊,那是下届市委一把手的有力竞争者,这对于官场中无依无靠的田拥军来说就像一颗参天的大树,如果这件事情办漂亮了,就会得到他想象不到的珍贵友情和感激,可如果办砸了,虽然暂时自己不会有什么事情,但以后就难说了,至少能力不足,领悟能力差的评语是少不了,想升职?呵呵,自己也就只能去呵呵了。

    “没事田叔,您先去忙,知道您时间很紧,等您破了案子我跟我爸在单独的请您。”

    田拥军很满意柳相对的知情识趣,于是点点头,不再废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这时候柳相对又开口了,他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考虑着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

    “怎么了?”

    田拥军疑惑的转过头问道。

    这次沉默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但柳相对还是目光坚定的望向了田拥军,用比较低沉的声音说道:“那个歹徒用的是一把西瓜刀,我觉得......”

    “我觉得如果深挖一下,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西瓜刀的俗称就是砍刀。

    田拥军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柳相对,随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一亮。

    柳相对知道他明白了自己说这句话的意思,对于给这个歹徒加点料,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不做死就不会死,该你倒霉,撞在了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

    田拥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柳相对,点了点头,不再废话,直接转身离开。

第十四章:温秀逸

    随着田拥军的离开,病房又陷入了安静。

    楼道里偶尔传来医生匆忙的脚步声和病房门吱呀开关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调,柳相对听着这些单调的声音,眼睛凝望着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那束光线有些出神。

    后背伤口很浅,只是做了消毒处理,只不过压在床上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柳相对掀起被子让后背裸露在空气中感觉舒服了很多,肩头的伤口已经做了缝合,想必没有碰到骨头。

    这些伤在柳相对看来都是小伤。

    回忆起穷凶极恶的歹徒和当时凶险的搏斗,柳相对还是一阵后怕,可他没有后悔,再次让他选择,他也会这样去做。

    想着那个叫秀逸的女孩子楚楚的样子,想着以后她的人生终究还会和原来一样朝气蓬勃的灿烂着,柳相对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秀逸笑起来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看吧。

    这个英雄救美的桥段在自己的那一世没有发生过,被救的那个女子在那一世跟自己也没有任何的交集,这么说来自己重生以后是不是很多的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呢?

    柳相对沉思着,想着这些问题。

    ......

    “来了,你爱吃的宫保鸡丁。”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柳相对的思绪,偏过头,看见父亲正拿着铝制的饭盒站在门口,一脸的兴奋。

    人的口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心境的变迁而变化,长大以后的柳相对早已经忘记了年轻的自己曾经有过这个爱吃的菜,可父亲记得。

    “尝尝,比比跟你妈的手艺谁更好一点。”

    父亲将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看到了放在上面的一网兜水果。

    “刚才有人来吗?”

    父亲将水果放到了床下,问着柳相对。

    “哦,一个同学的亲戚,刚走。”

    柳相对随意的应付着,他没有透露田拥军的名字。

    “对了爸,你也还没吃吧,你先吃,我一点都不饿。”

    柳相对是真的不饿。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像一个少年,倒像是一个垂垂的老朽,睡眠很少,饭量很小,见天琢磨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莫非这就是重生综合症?

    “不饿也要吃点啊,你现在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营养必须跟上,何况你还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父亲有些不满意柳相对的回答,开始端起架子训斥他。

    搁以前的柳相对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可现在的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这种父爱的表现跟母爱完全不同,你要辩证的去看。

    “好好,我吃。”

    柳相对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勺子大口的吃了起来,虽然不饿,但他还是狼吞虎咽的吃着。

    这样的吃相虽然不雅,但是父亲会很开心。

    “对了爸,你有没有考虑过从南方调稻米?”

    抹了抹嘴,柳相对看着起身准备去刷饭盒的父亲说道,他要把他的想法尽快的跟父亲说明。

    “南方?哪里?”

    柳如山又坐到了床边。

    对待现在所从事的事业柳如山很上心,有关粮食的话题总是能勾起他的兴趣。

    “淮北,惠安一带啊。”

    柳相对组着着措辞,想着怎样将他的想法以一个外行人的口气说出来。

    “刚才来的我同学的亲戚一直走南闯北,是个外道人,聊天时顺便给我提了一嘴,说是那一带的粮食相当便宜,也很好看。”

    柳相对将这些话毫不犹豫的安到了田拥军身上。

    柳如山将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沉思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前些阵子是有个朋友提过,说是能不能拿那边的稻米试试水,可一来觉得口感不会太好,二来是没有过经验,怕砸在手里。你也知道,夏季就到了,南方稻米含水量大,销量不好的话存久了容易发霉。”

    柳如山说起这个行业,又恢复了那种生意场上惯有的指挥方遒的气度,分析也很精准。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另外南方与华遵的距离很远,要先走水运再走汽运,运输成本太高了,现在也摸不准那边的价格行情,因此没人敢冒险。”

    这是柳如山第一次与儿子谈起自己生意上的事情。

    “呵呵,爸,每件事都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冒险怎么挣大钱?价格优势很吸引人啊,再说,运输除了汽车轮船,不是还有火车吗?”

    后世的柳相对帮过父亲一段时间,那时候的他主要就是协助父亲从北东申请车皮发货,他对这里的行情很清楚。

    假设现在从南方调货到华遵走汽运的话,成本是一毛五分钱每市斤,那么车皮费用就只有它的三分之一,这个运输价格跟北东的汽运成本基本持平,甚至略低,另外在南方稻米滞销的情况下,供货的粮商会主动的帮你解决车皮的事情,根本不用买家操心。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柳如山仔细的琢磨着儿子的提议,眼中精光闪烁,看样子很是动心。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以试试,怕这怕那不是个事儿。”

    柳如山用手锤了一下病床,语气干脆的说道:“真是越做生意胆子越小,还不如我儿子,哈哈。”

    爽朗的笑声从柳如山的嘴里传了出来。

    柳相对喜欢看到父亲现在的样子,那是还存着雄心壮志的年纪,那种热血的激情还没有老去。

    “爸,你一定行的!”

    说动了父亲,柳相对很开心,至少,他非常清楚南方稻米的价格趋势,这是一个可控的后果,虽然提前了几年的时间,但是赔钱的可能性很小。

    “行啊相对,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不过生意上的事情你还是少操心,学习要紧。”

    最后的最后,柳如山又拿出了长辈的姿态,开始教育柳相对。

    “明白,呵呵,明白。”

    柳相对缩了缩头,他还真怕父亲没轻没重的给他肩膀来一下子。

    谈完了正事,柳如山拿起饭盒准备去洗刷,可他刚站起来,病房的门口又来人了。

    是个高大的中年人,一身得体的中山装,看到起身的柳如山快走了两步来到了病床前,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感激的说道:“你就是相对的父亲吧,我得好好感谢你教育有方啊。”

    这个人柳相对父子俩不认识,可他身后跟着的女孩子两人不陌生,温秀逸。

    柳如山也猜出了这人的身份,这应该是被救的那个女孩的家长,可他没有猜出这个家长的另外一重身份,于是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情。”

    中年人跟父亲握着手,转过脸对着病床上的柳相对说道:“相对,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对于温书记来说,查出柳相对父子的身份完全不算个事情。

    温秀逸站在她父亲的身后,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套花格的长裙,头发被简单的束起高高的吊在了脑后显得青春活泼,正一脸感激的望着柳相对。

    父亲认不出来人的身份,可柳相对是知道的。

    柳相对抬眼仔细打量着这位华遵名义上的三把手。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方脸,浓眉大眼,笑容很真挚,给人一种清正威严的感觉,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听着温书记跟自己这样说,柳相对赶紧回答道:“您是这位姐姐的家长把,其实您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无论是谁,看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柳相对得装的不认识,在身份揭穿前他不能把田拥军卖了。

    “哈哈...小伙子说的好,你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和推广。”

    身份使然,就算温书记隐瞒着身份,但是话语中那种气魄和高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怎么样,身体没有大碍吧?”

    温书记继续询问着柳相对。

    “没事,要不是我爸逼着我住院,我早溜回去上课了。”

    柳相对嘿嘿的笑着,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那可不行,一定要遵循医生的嘱托,留在医院好好观察一下,落下的课还可以补回来嘛。”

    温书记松开了柳如山的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刻意的强调着。

    “务必好好检查一下,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此时的温秀逸已经绕过床尾走到了柳相对的另一侧,蹲在床边仔细的观察着柳相对肩头被纱布包裹的伤口,脸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在她眼中,柳相对给她了一种很浓的安全感,这个少年虽然比自己的年龄还小,可他与歹徒搏斗时那种无畏的样子让她现在想来还会感到一种心安,这种心安是她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不用了吧,我真没事,要是胳膊能抬起来,我觉得去打场篮球都没问题。”

    柳相对是真的不想再做什么检查了,他也了解自己的身体,这种小伤,根本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是啊,没必要,医生说了没有问题,观察一下就可以了。”

    父亲在旁边也察觉出了这个中年人身份的不一般。

    “姐姐,跟伯伯说下,我没事,就不用再弄什么检查了。”

    柳相对见无法说服温书记,只好转向了旁边的温秀逸,同时对着她偷偷的挤了挤眼睛。

    看着一脸滑稽的柳相对,女孩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由于家庭的一些原因温秀逸性格有些内向,朋友不多,从小到大很少接触到这种生于草莽的男孩,她觉得柳相对很鲜活。

    同时温秀逸从骨子里也很反感父亲这种万事他做主的性格,看着一脸真诚的柳相对,她站起来对着父亲说道:“还是听柳相对的吧,你们这样折腾再真给弄出别的毛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862/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俗人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摇晃的青春所写的《重生之俗人崛起》为转载作品,重生之俗人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俗人崛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俗人崛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俗人崛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俗人崛起介绍:
35岁的柳相对重生了,他被一砖头砸回了95年。 重活在商机遍地的黄金时代,他能把握机会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吗?面对恩重如山的父母,他是不是学会了珍惜?他是继续坚守前世的情感还是逐渐堕落在这纷乱的红尘之中? 这是一个弥补遗憾的故事,这是一个俗人崛起的传奇,里面有你,有我,也有他。 ---------------------------------------- 书友群(493384367),想了半天,还是写上吧,可以进来聊聊。重生之俗人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俗人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俗人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