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时光（中）
对于正处于初中的大部分孩子来说，上学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但柳相对总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虽然在他看来学习这些初中的知识有些单调，可他从来没觉得厌烦。
他津津有味的学习着课本，认认真真的复习，当感到体乏眼涩，他就会抬头看看窗外那些枝桠茂盛，笔直生长的杨树，或偏头看一眼安静看书写字，头扎马尾的女孩。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能够提神醒脑的东西，她们生机勃勃的成长着，让人看见就心生喜悦。
他看着杨树慢慢的成长，看着马尾一天天变长，看着周围的风景一天天的走进夏季，看着后黑板的那个倒计时的时间牌数字一天比一天缩短。
时间如流水一般的过着，柳相对进入了一种相对平稳的状态，他逐渐适应了自己这种状态，熟悉了周围的那些人，熟悉了这个原本熟悉，后来变得陌生的世界，他觉得他已经彻底的融入自己新的人生。
他的肩膀终于拆了线，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家里终于装上了电话，看着那部红色的话机，他的父母脸上充满着喜悦。
温秀逸偶尔会去学校找他，不过一般是在周五的下午，然后陪着他一起回家，但温秀逸从没有留在他家里吃饭，总是在饭点前离开。
李菲与柳相对的辅导一直在持续，随着时间的流逝，柳相对弱项的成绩已经超过了班上大部分的人。
章墨海与邓薇的关系没有什么进展，但是章墨海好像已经不着急了，他由最初只是玩玩的心思变成了真心的想帮助这个女生，这个转变很好。
班上两极的分化也越来越严重，魏明明等一帮差生越发的不求上进，而像许越这样学习很好的学生更加的努力，期望在最后的冲刺阶段让成绩更上层楼。
校园里开始出现了留言薄，那些即将分别的学子们开始互相写着留言，互相缅怀。
老师们彻底的停止了讲课，学生们进入了全天候的自习。
树上的蝉开始鸣叫，天气越发炎热。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中考的脚步越来越近。
紧张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当后黑板的时间倒计时出现‘6’这个数字的时候，一件终于可以让大家放松一下的事情出现了。
毕业晚会。
这是每一届毕业生都要经历的环节，同窗三年，总要有个总结和离别的欢送。
自己欢送自己的离开。
6月15日，星期四，晚上的毕业晚会以班级为单位，自行组织。
毕业晚会这件事其实大家都是知道的，早在一个月之前班上的人就开始了踊跃的报名，无论是成绩优秀还是拖沓，无论是活跃分子还是一直沉默，这次都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热情。
这次的毕业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不大不小，但是经此一别，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相聚也难，没人知道谁与谁就将永不再见，因此都很珍惜这最后的机会，都想将自己最好的样子留在别人的心里，让他们永远的记住。
柳相对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报名，与其去展示，现在的他更喜欢静静的坐在台下看着这些青春同路人在台上尽情的展示着自己，他喜欢看明灭的灯光里那些脸庞上尽情的欢笑和泪，那是真实的。
下午的第三节课刚刚上完，班长许越就窜上了讲台，是的，他是窜上去的。
学校给毕业学子留出了一节课的时间布置会场。
这次的晚会是初中生涯的最后一次狂欢，所以报名的同学太多了，就算压缩了再压缩，节目也达到了40几个，如果不尽快的布置会场开始晚会的话，许越觉得他们的这场晚会会持续到后半夜，对于大多数跑家的同学来说，这个时间太晚了。
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始布置任务。
有节目的同学，如果节目还没有准备好，那么趁着这段时间抓紧排练，没有报名的，那么只能出出苦力，布置会场，干点力气活了，柳相对与章墨海是男生里为数不多的没有报名的学生，所以很多繁重的体力活全都落到了这两位的身上。
章墨海嘟嘟囔囔半天，说许越公报私仇，看他们俩不顺眼，而柳相对则淡然一笑，没有接话。
干多干少无所谓的事情，他们既然能干，那就多干一些。
许越背着一把吉它四处指挥，看样子他也报了名，并且自信已经演练的炉火纯青，所以没有再去排练，但也没有动手帮忙布置，叉着腰吆喝着布置人员注意这里注意那里。
看到了许越的吉它柳相对有些动心，那个东西他在那一世里也练过很长的时间，大学里在没有课没有球打的日子都是靠着这玩意打发无聊的，这时忽然又一次看见，竟有些见猎心喜。
于是他走到了许越的身边笑着说道：“看不出啊老班，你还会这个东西，了不起。”
许越一脸的得色，骄傲的扬了扬头说道：“还行，练了好久了。”
“能让我看看吗？”
柳相对忽然很想听听这个简单乐器发出的那种空灵的声音，在他的心目中，吉它就是他大学生涯里一半的记忆。
可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许越就呼的一下将吉它由身后撸到了身前，宝贝似得用双手护了起来，同时后退了一步，那个警惕的样子仿佛害怕柳相对会突然上来抢走一样。
“那可不行，这东西很贵重的，另外，你会吗？我中午刚找人调好了弦，你再给我弄乱了。”
他的眼睛里布满警惕和拒人千里。
“额，我会一点，能让我试试吗？”柳相对点头说道。
他微笑着看着许越，可许越怎么看他怎么像是没安好心。
“会一点？我学了1个月，才堪堪学会了一首歌，你这二把刀就敢试试？你摸过吗？”
对于柳相对的回答，许越竟然有些愤怒，自己学了好几个月才敢说会一点，他柳相对一个痞里痞气的学生凭什么就敢说会一点？于是他毫不客气的讥讽着柳相对。
他觉得柳相对绝对是故意的，他这绝对是想给自己搞破坏，让自己在演出的时候出个大丑。
柳相对也看出了许越的坚决，于是他笑笑没有说话，摇摇头，转身继续去完成他的任务。
“不会玩的东西也要假装行家瞎摆弄，真是哗众取宠。”
许越心里恶狠狠的编排着柳相对。
这个乐器是高雅人玩的东西，你柳相对这幅痞像，会玩吗。
自从柳相对调到与李菲同桌以后，许越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特别是每次下课看到柳相对与李菲凑得那么近，有说有笑的样子，许越就更加愤怒。
他觉得柳相对是坨牛粪，他这么做纯粹是对李菲这朵鲜花的亵渎和对自己的一种侵犯。
他也喜欢李菲。
他认为漂亮如李菲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自己的，她必须，也只能喜欢自己。
自己学习这么好，家世也好，长得还这么帅，应该就是李菲喜欢的类型，可你柳相对凭什么牛皮糖一样的粘上来。
他不服气，可他不敢指责，他怕柳相对一高兴就把他骂的人不人鬼不鬼，一兴奋就把自己打的屁滚尿流，柳相对嘴太狠毒了，下手也太狠了，就像个流氓。
他暗中喜欢着李菲，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动静，终于在一个月前他找到了机会。
李菲报了这次的毕业晚会的节目，是吹口琴。
他觉得她吹口琴的样子应该很美，于是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的办法很简单。
他发现李菲是这次报名的晚会中唯一一个乐器的吹奏，于是他通过父亲的关系找了个吉它的老师，专门学习了一个月的吉它，他认真的学习着吉它，就是想在晚会的当天与她用不同的乐器来演奏同一首歌曲，通过这种方式许越觉得李菲应该能知道自己的心意。
李菲口琴吹奏的歌曲是罗大佑的《童年》，自己苦练的那首歌，也是《童年》。
他觉得他很聪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将这首歌练习的八‘九不离十，他觉得自己弹吉它的样子很帅，他相信李菲一定会在晚会过后被自己迷住，进而表达对自己的爱慕。
虽然临近毕业了，但那又怎么样呢？许越从来没有考虑过就算李菲喜欢上了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他只是想证明他真的很出色，不仅是学习上的，其他方面他一样强出别人很多。
你看，漂亮如李菲，学习成绩好如李菲，高傲如李菲，不也还是喜欢我么？像什么柳相对之流，只是糊不上墙的泥巴，给我灰溜溜的滚远点。
看着柳相对默默走开的背影，许越竟莫名的感到了一种快意，心里还在暗自讥讽：“等着吧，晚会以后你会更加的沉默！”
......
晚会在6点钟开始，所有的任课老师全部被请到了现场，瓜子和糖摆满了围起来的课桌，主持人是两个，许越和李菲。
这个，也是班长的安排。
整场晚会在班主任老师的讲话中开始，只不过李圆知道学生们的喜好，所以只是勉励了几句，就将话语权交给两位主持人。
第三十一章：时光（下）
刻意打扮过的许越今天显得很精神，头发上还临时抹了些发胶，在头顶白炽灯的照射下显得油光发亮，而站在身边的李菲也是一身连衣裙显得孑然独立，清丽不可方物。
拿着早已经对好的台词，两人开始了朗诵。
不得不说许越在很多方面确实是很不错的，学习没得说，长得唇红齿白，就连声音也很好听。
他的声线宽广，中音部分很厚重，这样在读一些煽动性的语言时显得很有感染力，而清丽的李菲双颊微红，用稍显清脆的声音接着台词，两人相得益彰。
“又是一年毕业的季节，又到一年离别的时刻，许多的不舍与依恋萦绕心间，这个美丽的校园带给我们太多的珍贵回忆，真的要走了，心里不免有丝丝难过的情绪在躁动着......”
许越声情并茂的大声朗读着，时不时偏头看一眼笑颜如花的李菲，而李菲也会偶尔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许越现在感觉好极了。
看着下面座位上的老师学子们随着他的声音不住点头，特别是一些女生听着他煽情的朗读开始暗自垂泪，他就觉得自己现在的魅力爆棚，让人喜欢的指数已经天下无敌。
“接下来，就请我们第一个表演的同学上台，他表演的节目是快板——毕业那些事，表演者：孙晓飞。”
许越迫不及待的宣布着演出的开始，等待着他与她节目的到来。
孙晓飞是一个瘦高个子男生，斯斯文文，长相普通，学习成绩普通，属于仍在人海里立马就会被淹没的角色，他似乎很少这样子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自己，所以站在教室的中间说话有些磕巴，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用幽默诙谐的语言将毕业季学子们之间的一些趣事以快板的形式说了出来，引得台下一阵大笑。
柳相对坐在角落的位子上仔细的听着他的表演，感觉有些不一样。
这个男孩子语言严谨却不失幽默，控制情绪很好，敢于在公众面前展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是个人才。
在以后一个接一个的节目中，柳相对逐个分析着上台表演的学生，与他记忆里这些人的后世印证着，然后在心里想象着每个人以后性格的走向和际遇，以至于习惯性的忘记了喝彩和鼓掌，那种神游天外的神情让身边的章墨海诧异不已。
柳相对觉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是作为一个重生者独有乐趣，虽然这种乐趣无法与别人分享，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下一个节目，口琴吹奏，罗大佑的《童年》，表演者，李菲。”
许越站在教室中间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然后她潇洒的一伸手，请上了早已准备在旁边的李菲。
四周掌声响了起来，有些热烈。
李菲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成绩很棒，属于颜值和成绩呈正比的学生，她在所有师生心目中的印象相当好。
李菲站到中间先是冲着周围的老师和同学鞠了一躬，然后将口琴轻轻的放到了唇边，随着周围掌声的逐渐平静，悠扬的声音从哪个短小的乐器中传了出来。
李菲应该是有一定的音乐功底的，可以看得出她对节奏的掌握很好，虽然有些地方的转折还显得有些生涩，但这并不能掩盖她吹奏的整体效果，以至于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很多学生都站了起来，特别是一些男生，他们甚至跳到了凳子上扬起了手鼓掌。
掌声如雷，夹杂着喊叫，让在座的几位老师也都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过来人，怎么能不理解学生兴奋的原因，李菲在这些学生的青涩年华里就是女神的化身，在他们压抑的求学生涯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他们愿意将她看成是心底的偶像和天空中的星，愿意报以最真挚的掌声和最热烈的回应。
柳相对看着李菲转身下台不经意间投过的一瞥，也报以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是一种鼓励，虽然无声却让人温暖，李菲转过的脸上有些绯红。
他们之间的这种小动作全都落在了许越的眼睛里，他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然后抱着吉它走到了中央。
“各位同学，下面由我来为大家弹唱一首歌，真的很巧，跟李菲同学的是一样的，也是《童年》。”
他坐到准备好的凳子上抱好了琴，向着角落里的柳相对看了一眼，开始了他的弹唱。
柳相对一脸平静，这时他的思绪又开始了魂游天外。
柳相对是一个感性的人，常常会因为一个场景，一首歌，一些语言而陷入某些情绪，他现在就陷在了一种怀念的情绪里面。
《童年》这首歌是后世的柳相对教自己的女儿第一首正式的歌，出乎意料的是女儿似乎特别喜欢这首歌，刚学会那时候只要柳相对下班回家，女儿总会要缠着他，用幼稚的童音给他唱一次。
吐字还不是很清晰的女儿总是能把柳相对唱的笑起来，然后给她逐字的纠正发音，这时女儿会爬到他的身上扬着脸问柳相对歌词里的诸葛四郎和魔鬼党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她年幼的心思里，只知道五彩的画笔，蝴蝶，万花筒和秋千，其它的，她还不能理解。
这时候的柳相对总会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长大是一个很普通的词，柳相对觉得这很自然，他注定会陪伴着女儿长大，然后看着她越来越漂亮，越长越大，然后出嫁，然后在她出嫁那天她也一定会哭，而自己也会给她梳头，盘起她的长发，祝她幸福。
生命是无常的，被人们念念于心的东西抵不过生命中的偶然，现在的柳相对，永永远远也没有了陪着她长大的机会。
他只留在了她的童年里。
他想替她盘起长发的理想，就像风中的泡沫，被轻轻的一吹，便破裂的了无声息。
柳相对低下了头，他想着女儿，想着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鬼有神，能够穿透时间的壁垒，将自己的思念准确的传递给那个世界的亲人。
可想着想着他就颓然了，他用了两世的时间，也没能验证到这些存在的真伪。
于是他轻轻的将手放到了桌面。
他想象着那块叫做三生的石头，想象着所有父女母子三生三世的缘分，想象着手里的那条缘分的线就这样的穿越了时空，将前世今生的自己串联了起来，于是他紧紧的攥住双手，攥紧了这条线，面目狰狞。
无论是鬼是神，他绝对不允许让他们再次切断这条线。
......
他忧伤的想着这些，而许越的吉它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弹奏完了这首歌，也用深情演绎完了这首歌。
四周掌声响起，相当热烈，可许越没有在乎，他抬眼看向了李菲，他想看到她脸上那种羞涩和崇拜，他想让她在自以为的高大上的演绎中彻底倾心。
可他没有看到这些，他看到了李菲一脸关切的目光射向了教室的那个角落。
于是他也随着那道目光回头。
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柳相对，以及柳相对攥紧的双手，和一脸的狰狞。
他的怒火忽然间就像火山一样突然的爆发，烧掉了自己的理智，烧掉了自己的笑容。
他忽然间扬手下压，想要制止了依旧没有平息的掌声，不过四周的学生依旧热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面部表情的变化，掌声持续了半分钟。
本来许越是想大声质问的，他想问问为什么自己唱的，弹得这么好听，柳相对你却一脸的狰狞，他想要板着脸很严肃的问他这个问题，可半分钟的冷静让他恢复了神智。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以一个柔和的声音向着四周说道：“在晚会开始以前，柳相对说自己也会弹吉它，他说他弹得还不错，不过很可惜，他竟然没有报名演出，我觉得这三年的同窗竟然没有听过他的演唱终归是一种遗憾，下面，我们热烈的欢迎柳相对给我们弹一首，大家说怎么样？”
他要柳相对弹一首，他要让柳相对出出丑，他要让李菲看看柳相对是如何的粗陋，不懂风情的。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柳相对跟自己的差距。
听了他的话四周沉默了一下，接着又掌声如雷起来，同学们觉得许越是好心的，是真的想让大家在临别的时刻看到不一样的柳相对。
可章墨海知道，他知道在布置会场的时候柳相对与许越的对话，他知道现在的许越是在故意的恶心着柳相对，于是他转头看向了已经恢复清明的死党。
柳相对有些愕然，他虽然不清楚此刻许越心里的想法，不过他清楚许越绝对不是善意的。
迟疑了几秒钟的时间，柳相对便起身离开了座位，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过课桌来到了教室的中央。
他现在不在乎所有人的想法，他忽然想唱，将自己唱给所有人听。
“麻烦，借用一下你的吉它。”
柳相对很客气的说话，然后毫不客气的从没反应过来的许越手里拽过了吉它。
然后他转身，向着李菲说道：“麻烦，借我用一下口琴。”
此刻的柳相对语气虽然温和但透露着强大的气场，让李菲不禁有些迷乱，她看见过温文尔雅的柳相对，看见过一脸痞相的柳相对，看见过悲伤的，开朗的，幼稚的柳相对，今天他又看到了满身自信的，带着一身霸气的柳相对，那种无视所有的气势，让她的心深深的震撼。
柳相对坐到了正中间的那个板凳上，将口琴装到了自己上衣的口袋，然后调了一下琴弦，开始了自己的弹唱。
悠扬的吉它声响了起来，柳相对拨弄着六根琴弦，修长的手指在弦间跳动，那种清冽的声音伴随着柳相对温柔的嗓音霎时间弥漫整个教室，也弥漫于所有学子的心间。
是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是谁第一声唱出老歌。
是谁又提起从前的约定，
那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年少的作文虽然不能成真，你我都愿意再笑着重温。
我们所说的爱，我们想的未来，
可能是今天，再相聚的缘......
柳相对温柔的唱着，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些过往如同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眼前播放，温暖了时光。
我们年少时不经意许下的愿，再提起时依然是多温暖。
也曾约定彼此间常见面，
相见时已多年，
长的心情短的命，
长长短短谁也说不清，
遥遥的梦想远远的人，
遥遥远远我们的笑脸......
第三十二章：来不及说的再见（上）
这首歌是李晓东的《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柳相对的手在琴弦间翻飞，拨弦扫弦，大小横按娴熟的交替，空灵的声音就像精灵一样随着他的手指在变化，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就算一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柳相对在吉它的造诣上绝对不仅仅是略懂，他应该已经浸淫多年。
他低着头，略微长的头发散开遮住了眼睛，那稍显青春的声音却带着无尽的沧桑，仿佛一个疲惫的旅者在某一个娴静的午后靠在有阳光的墙角静静的诉说他的往事，也像一个流浪的歌手在某个地铁的通道，低声吟唱着自己的歌谣。
当吉它的声音袅袅未尽，柳相对忽然将吉它轻靠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掏出了装在上衣口袋的口琴，轻轻的吹奏了起来。
还是这首歌曲，他抬起了头，紧闭着双眼，双手捧着口琴，让这种细致的声音穿透耳膜如涓涓细流淌进所有人的心中，如梦似幻。
白炽灯仿佛也被感染，在窗外吹来的微风中轻轻荡漾，摇晃着地面的光影，让柳相对的形象也跟着光线摇晃了起来，虚幻，也真实。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身，他们在柳相对吹奏出的声音里产生了共鸣，他们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跟着空灵的音乐一起陷入回忆，让那细腻的声音直击灵魂。
李菲静静的看着坐在教室正中间闭着眼睛吹口琴的柳相对，她从来没有想到柳相对不仅吉它弹得好，而且口琴吹的也这么棒，配上那种独特的嗓音，能够将一首民谣演绎到极致的地步。
她悄悄的退后了几步绕到了柳相对侧面的位置，然后专注的看着那个吹口琴的少年，很多被她忘记的影像竟然纷至杳来。
她忽然惊觉自己原来竟然如此歪曲的理解了一个人，她曾经一直以为这个少年是让人生厌的，抽烟喝酒打架不学好，上课捣乱爱搞怪，除了成绩有那么一丝让人佩服外一无是处。
可就在一起走了那一段路以后，她开始逐渐深入的了解了这个男孩，他善解人意，认真执着，思维开阔，多才多艺。
认真一想，她发觉柳相对竟然有如此多的优点，而这些，自己竟然直到毕业才发现。
看着柳相对稍显刚毅的侧脸线条，李菲忽然脸一红。
这个男孩子，似乎长得也真不错呢。
想起了前段时间好几个女生有意无意的提起的话题，李菲的脸更红了。
她们曾说过柳相对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在男生中间早已经传开，她们也曾打趣着取笑过自己，说是被一匹狼盯上了，让自己小心。
柳相对真的是喜欢自己的吗？
她怎么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起过，不都说这个人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敢干，什么话都敢说吗？
他会喜欢自己吗？还是只是跟别人开的玩笑？
李菲的思绪越来越乱，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在意一个问题，就是，柳相对究竟喜没喜欢过她。
毕业已经临近，李菲觉得自己通过这最后时间的努力，成绩又向前走了一小步，考取省专这个目标似乎已经不那么难以实现，而柳相对也曾说过要考取一中，依自己对他成绩的判断，这个似乎也是个定局。
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将离开华遵去往陌生的城市继续她的求学之旅，而柳相对，则会留在华遵过完他的高中生涯。
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他和她，或许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之后走上两条完全没有交集的道路，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这句话有点沉重，李菲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也有些发紧，她想起了这句话前面的那句，好像是，相濡以沫。
要不要问问他？问问他究竟喜没喜欢过自己？
李菲看着柳相对依旧闭着眼睛吹奏着自己的口琴，紧紧的握了一下手。
嗯，一定得问问。
如果他真的说喜欢自己，自己怎么办？李菲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如果他说没有，自己岂不是尴尬的要死？
这时候的李菲又陷入了纠结，而在她纠结的同时，柳相对的口琴已经离开了他的嘴唇，空灵的声音已经飘散于空中。
柳相对，吹完收工了。
四周寂静的仿佛没有人，柳相对站了起来，然后他低头躬身向着四周致意，在掌声还没有响起之前他将吉它一把塞给了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当保镖的许越，然后快走两步，将口琴递给了脸色还在红着的李菲。
掌声轰然响起，伴随着震天的呐喊，连一直静坐的老师都用力的鼓起了掌，他们目光齐齐注视着柳相对，眼睛里充满了赞叹和不可思议。
原来许越说的是真的，柳相对真的很厉害，弹吉它这个手艺完爆许越十条街。
就连吹口琴，也与他们的女神相差无几。
好吧，是主观作祟了，吹口琴也超了李菲三条街。
唱歌的嗓音无人能及。
掌声持续了1分钟，然后戛然而止，继而响起了更为震天的掌声，差点震起了房盖。
这都是因为中间发生了神奇的一幕。
这神奇一幕的画面是这样的。
柳相对伸手递出了口琴给李菲，李菲满面通红的站在那里还在发呆，柳相对拿起口琴在李菲的面前晃了晃，于是李菲才回过神来，慌张的接过了口琴，可一慌张她就一把攥住了柳相对伸过来的那只手，这时候的掌声响了起来，热烈的程度把她吓了一跳，于是忘记了放手。
这时候的柳相对忽然张开了嘴。
只是张开了嘴，没有发出声音，可李菲看的出他的意思，柳相对在问她：“好听吗？”
她慌乱的松开了手，看着柳相对温柔的眼眸，忽然她的心被这种温柔撞得一塌糊涂，于是她对他说：“晚会后在影壁那里等我，有话问你。”
可是她太害羞，声音有些小，淹没在了四周热烈的掌声里。
看着柳相对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于是她走了一步来到了柳相对的近身处，靠近他的耳朵告诉他：“晚会后到影壁墙那里等我。”
掌声在持续，柳相对终于明白了李菲的话，然后他转脸想告诉李菲他知道了，可他的脸转过来了，李菲的嘴还没有离开。
于是李菲的嘴唇就这样轻轻的印在了柳相对的脸上。
于是李菲忽然惊醒，然后就呆立在了现场，忘了挪开。
于是所有的学生，包括站起来的老师全都看到了这惊艳的一幕，就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的女神，主动的，狠狠的亲了柳相对。
于是掌声戛然而止，继而掌声震天。
一半的掌声送给了李菲，一半的掌声送给了柳相对。
送给李菲的掌声是在鼓励着她的勇敢，送给柳相对的掌声是在表扬着他的牛x。
对所有男生来说，这个本事比他弹吉它吹口琴的本事厉害一百倍。
当然，掌声中也有起哄和嘲笑的，不过说到底，都是善意的。
因为不善意的，统统没有鼓掌。
就比如许越。
许越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他么的扯淡的人生。
于是他木然的转身，像个傻叉一样挤入了人群，嘴里无助的念叨着：“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
一脸煞白，可没人理会他。
李菲也是一脸的绯红，她慌忙的后退，惊慌失措。
柳相对先是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于是他转身，面不改色的朝着人群扬起手臂，然后下压，跟许越刚才一样的动作。
这个动作很有效果，掌声很快停了下来。
“这是无意的，你们别起哄，李菲只是提醒我口琴要擦干净，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脸。”
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柳相对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解释可能有些苍白，但他必须解释清楚，自己无所谓，可李菲怎么办。
四周轰得一声又笑了起来，冲淡了刚才的尴尬，这时候的李圆开口了。
“好了，柳相对的表演很出色，我们继续下面的节目。”
柳相对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李菲，这时候的李菲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依旧慌乱着。
可当她看见柳相对看向自己的眼神的瞬间忽然有些明悟。
这个男孩清明的目光中带着鼓励，仿佛在告诉她别在意，他理解，不用怕。
她有些感动，看着已经有些冷场的演出，已经钻入人群的许越，李菲知道这时候是自己出场报幕的时间，于是她整理好情绪，抬起脚走到了教室的中间。
虽然依旧羞涩，可她已经不再慌张。
柳相对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李菲，转身向着教室门口走去。
他想出去走走。
一是刚才那一幕的发生让别人有些尴尬，自己出去可能会让李菲自然一点，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忽然想安静一会儿。
第三十三章：来不及说的再见（中）
操场上很安静，虽然能够听见教室里传来的一阵阵的歌声掌声和欢呼，但也被四周的夜色冲淡，显得幽远。
柳相对漫步在垂柳掩映的甬路上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身边的一些浮华仿佛也离体而去，他什么也没想，就这样随意的走着。
四周草丛里已经有了蟋蟀的鸣叫，在这微热的夏夜里格外好听，围墙外的矮山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片，像个怪物一样矗立在夜色里，不远处的铁路桥偶尔会有装满煤炭的火车经过，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极了老牛，再远的地方已经是一片黑暗，没有霓虹映照的夜色通红。
这是95年的初夏夜晚柳相对感官里的世界，虽然嘈杂单调但很干净，一如这干净的夜空，还看得见飘过的云彩和漫天的星斗。
柳相对坐到了校门口的影壁下面，这里已经听不见那些初三的教室传来的喝彩和掌声，但是远远的能看见人影晃动，在黑的夜幕里那明亮的一片就如在上演着露天的电影，那些学生在大幕上挥洒着他们的年华，那荷尔蒙喷溅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柳相对忽然笑了起来。
他抿起上嘴唇，让下嘴唇撅起然后用力的吹气，气流就向上升起，吹起了盖住眉毛的长发，齐齐的向上扬起。
柳相对这个举动很幼稚，这是他年少的时候经常做的动作，那时候的他感觉这很帅。
虽然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做了，可如今再做起来依然这么的娴熟。
他不停的吹不停的吹，直到腮帮子感觉到了酸麻才停住。
然后柳相对的笑容更盛了，他咧着嘴疵着牙，想着自己在年轻的那年那些幼稚的动作和表情，然后冲着黝黑的夜空大声的呼喊了一声，那声音好像穿过了漫长的时空，与另一个时代产生了共鸣。
这是年轻的状态，年轻就要肆无忌惮的挥洒笑容和泪水。
柳相对喊完以后觉得心里的那种压抑的情绪好了很多，于是他起身绕着操场慢慢跑动了起来，在他的心里，年轻特有的标志就是无限的活力，用不完的体力和简单的心情。
他想用奔跑让自己忘记一些东西，如那年自己在创业初期的常年煎熬，在备受打击后的长夜失眠与悲伤沮丧，他也试着用这种方式让一些东西永远的留在心里，如经过九年的恋爱长跑终于走进婚姻殿堂时妻子脸上那带着泪的笑容，如那年妻子刚生出女儿，自己升级成为父亲时那种喜悦，如年老的父亲在听说自己事业大有好转时那一抹开心，以及刚才......李菲不经意间在脸颊上留给自己的温暖。
活着，就是要学会不断的忘记和记住。
苏中的操场一圈的长度是400米，柳相对慢跑完一圈后没有觉得累，相反，他觉得自己仿佛真正的活动开了筋骨，那些由于种种原因一直压抑着的身心得到了彻底的解放，神清气爽。
他没有继续跑下去，而是静立在了影壁的前面。
思索了一会，柳相对捡起了一块石块，然后将这块石头在甬道上磨得棱角分明，随后，柳相对走到了影壁的右角。
他用力的在影壁的右下角写下了一句话。
灰白的石灰簌簌的掉落，字迹随着柳相对手臂的移动逐渐显现出来。
这一排字遒劲有力，与周围的那些幼稚的字体有着明显的不同。
柳相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扔掉石块，拍拍手，转身离开。
他走出校门，走过那条小路，走进了浓浓的夜色。
他没有等到晚会的结束，他也没有等，让他等着的人。
......
李菲自从说出了那句话后其实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没有想明白结果就贸然的开口，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的心也逐渐的坚定了起来，柳相对说的对，谁规定了在正确的道路上就一定是最美丽的风景？更何况，自己只是问问，无关其它。
于是她开始焦急的等待着晚会的结束，等待着约定的那个时间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这场初中生涯里最后的盛宴终于落幕了，时针，已经指向了10点。
柳相对离开教室已经一个小时了，整个后半场的晚会，他一直没在。
李菲现在的心情是忐忑的，她很着急，她想赶紧跑到那个影壁墙那里，可她又怕现在的学生太多，如果发现了她们两个单独的在哪里讲话，会不会闹得满校风雨。
于是她留了下来，她帮着那些男生收拾着狂欢过后凌乱的教室现场，很用心，也很无心。
她的心思不知道飘在了那里，头脑混乱的整理着歪七扭八课桌和摊满瓜子皮的地面，以至于许越在自己身边站了好久都没有发觉。
“你想什么呢？”
看着明显在走神的李菲，许越拿过了她手里的扫帚，语气柔和的问道。
“啊？没事。”李菲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她发现了自己现在的魂不守舍。
许越沉思了一阵，语气深沉的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思，你放心，我们都理解你。”
“理解什么？”李菲有些好奇，许越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无意的，柳相对就是个坏学生，你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许越觉得李菲还在在意着晚会当中的那个插曲，他现在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李菲，跟柳相对是不可能有什么的。
李菲没有说话，她现在忽然觉得所有人的反应都是无所谓的，她只记住了那一个瞬间，柳相对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那一抹鼓励和清明，让自己淡定而不再仓惶。
于是她不再接这个话题，看了看教室里已经仅剩的几人，点点头对许越说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寝室了。”
“现在有时间吗？”许越看着李菲想要离开，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李菲转身的身影一顿，毫不犹豫的说道：“现在没有。”然后疾步走出了教室。
她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求证。
她觉得现在这件事情真的挺重要。
她一路小跑着奔向了影壁，跑的很快，她怕他等的着急了。
她终于跑到了那里，路灯昏黄的照着斑驳的墙，下面是鲜艳的花朵迎着夜风招展，偶尔还会有跑校的初三学生说笑着绕过这面墙走出校门，一切如此的平常。
可李菲就这样呆立在了这里，一种空荡荡的难过忽然充满了她的心。
她来了。
他，却不在。
李菲慢慢的蹲下，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人抽走了，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里。
你为什么不等着我，让我问出那句话，然后让我告诉你我的回答。
李菲眼角有些湿，她开始抱怨。
她开始抱怨柳相对的不解人意，不多等一段时间，开始抱怨自己怕这怕那，故意在教室耽误了那段时间，开始抱怨许越非要跟自己扯的那几句话，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
如果没有这些因素，她就可以让柳相对等到她，然后问他那句话，然后自己用一个认真的态度给他一个回答。
直到她看到了柳相对的不在，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不确定自己的这种心情是不是叫做喜欢，可她知道，如果柳相对对自己的提问做出肯定的回答，她肯定是开心的。
她愿意看见他低着头认真走路的样子，愿意看着他认真阅读复习的样子，愿意看他低头弹琴抬头吹琴的样子，愿意看他温润的笑容挂在脸上的样子，甚至愿意与他再次经历逃操被抓时过山车一样的刺激。
她心疼柳相对认真走路时的那一抹孤独，心疼他晚会上无意间露出的悲伤，心疼那个被人误解却一直笑着的男孩子。
如果这种愿意和心疼就是喜欢的话，那么，她喜欢他。
无论他是不是喜欢她。
李菲站了起来走到了影壁墙前面，看着已经没有人进出的校门，她还想再等一会，她盼望着在下一秒柳相对就忽然喘着气转过门跑进了她的视线，然后挠头笑着说对不起，刚才出去有事了。
半个小时以后，她确定，他不会回来了。
她难过的低头，想看看这里是不是有那个男孩等待过的痕迹。
很遗憾，她看不出来，她只看见一块被磨得菱角分明的石头。
于是她走了过去，捡了起来。
想着自己借读的身份，想着上周回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想着就算还有时间见面，也不一定有机会在问，于是她转身到了影壁的左角，扬起手，写下了那句积攒了她整个晚上的勇气想要问的，想要说的话。
灰白的石灰依旧簌簌的掉落，她将这句话写完。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昏黄的灯光照亮的夜色里。
影壁静默无声，左右两个角落挂着用同一块石头刻下的话。
“你喜欢过我吗？我喜欢你。”
“我喜欢过你，可我们只能保存在彼此的青春里，留待以后，静静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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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来不及说的再见（下）
此刻的柳相对已经躺在了那张硬硬的单人木床上面，他没有睡，只是看着窗外稀疏的星光。
他能猜到李菲叫自己等她要问自己的问题，虽然不准确，但不会相去甚远。
这叫毕业表白症，这是柳相对自己起的名字。
他经历了初中高中大学的毕业，这种情况他很清楚，有人是因为心里压抑，有人是因为想放纵一把，但更多的人，却是因为冲动。
柳相对是个过来人，他的心早已不再年轻，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和自己的归宿，他不能，也不忍去伤害一个女孩的感情，他不知道应当怎样回答或面对一个尴尬的问题，所以他选择不回答。
年轻的男女，特别是处在青春期的男女，以为所有的喜欢和心动都是爱，可那是两码事。
喜欢只是一种炙烈的情绪，它往往不会考虑到未来，而爱，是考虑从此以后，和以后的以后。
喜欢是希望两个人都开心，而爱，是希望对方更开心；喜欢是将好的一起分享，爱是将坏的一起承担。
喜欢是可以突如其来的情绪，而爱，是相濡以沫后沉淀的激情。
很多人以为自己现在喜欢的那个人就一定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其实只有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后，他或她才能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你在等着谁，而又是谁，在苦苦的等着你。
李菲正在青春里，柳相对不能确定的是她终究等到了谁，可他可以确定的是，她要等的人绝对不是自己，因为自己等的那个人，不是她。
自己的那个人，陪着他走过风走过雨，走过繁华走过落寞，走过绝望也走过骄傲，一起吃过苦，却没享过太多福，所以这一辈子柳相对一定会继续等着她，不离不弃。
希望李菲能够理解一个有着大叔心态的男孩这种深沉的心思。
柳相对闭上了眼睛，他想着这些事情，慢慢的睡着了。
在梦里他又看见了他的妻子，她就笑颜如花的站在那里朝着他挥手，满地花开。
......
6月16号，星期五，离中考还有5天。
那时候的初中还没有补课的说法，因此就算是很快就要中考，周六周日也照常放假。
所以这一天也算是他们这届毕业生在学校里上课的最后一天，17,18号休息，19号填报志愿，布置考场，20号封闭考场，21号中考。
柳相对又是早早的来到了学校，今天的学生都很早，早自习时间还没到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当柳相对走进去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座位还空着。
柳相对的身边那个座位，是空着的。
学生们依旧沉浸在昨天的狂欢里，嗡嗡的议论着晚会的节目，当看见柳相对进来，很多人都投去了热情和赞赏的目光，另外，还有些幸灾乐祸的。
柳相对确实值得别人赞赏。
就凭他一手很溜的吉它口琴手艺，就能博得很多人的好感，毕竟，那玩意不是每个人都能玩的转的。
柳相对咧嘴呵呵的笑着，直接来到了座位上坐下，他自觉地忽略了幸灾乐祸的目光，有些飘然。
谁不喜欢被赞赏呢？
可你们幸灾乐祸，是个神马意思？
还没等他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章墨海就嗖的一下来到了他的身边，神出鬼没的让人发愁。
“去，里面挪挪。”章墨海一脸严肃，“跟你说个事。”
柳相对做到了李菲的位子上，让章墨海坐下。
“李菲要走了，知道吗？”
章墨海一脸同情的看着柳相对。
昨天晚上宿舍里的卧谈会，这些男生就着重讨论了柳相对与李菲的关系问题，最后的结论是：真有戏，也真晚了。
可一大早章墨海就从邓薇的嘴里得到了李菲的父亲来接她离校的消息。
“怎么回事？”柳相对眉毛微微皱起，他似乎有些明白那些奇怪的眼光了。
这个情节好像在上一世不是这样演的吧。
“李菲是借读生，她的家也不是邓薇一个村的，听说父亲在武警二支队搞勘探，她们父女俩只是一直借宿在了她的一个亲戚家。”
章墨海迅速的将自己得到的一些情况告诉了柳相对。
“李菲的学籍在二支队附中，中考要回到那里考试，本来只要附中同意，李菲在咱们学校考试也没事，可谁知道那所学校竟然得知了李菲的成绩，觉得如果拉到他们那里考试会提高学校的升学率，人家不放学籍，于是没办法，李菲只能回去考。”
“本来早就应该走的，可为了这次毕业晚会，李菲又多停留了几天，这不，今早他爸才来接她。”
不一样了，有些东西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听了章墨海的解释，柳相对沉默下去，黯淡的想着。
那一世的柳相对跟李菲是一个考场，他坐在了她的后面隔了2个座位，他记得很清楚。
当他有些题目做起来感觉模糊的时候，他总会抬头看看她的背影，那埋头疾书的清丽影子总会让他忘掉紧张，继而思路开阔。
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东西吗？
时间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有条鱼跳了起来妄图冲破阻碍，可它最终又无力的落到了河里。
于是它落到了它处，溅起了水花，也改变了近处的水纹。
李菲中考前的离开，只是这水纹的一个小部分，没人能告诉柳相对，是不是还会有更大的涟漪在等着他。
柳相对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森然的网，将世间所有的一切笼罩在其中，每个人都在这个网里面，严格按照无形的指向前行，冥冥中的力量让柳相对感受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剧烈冲击，这个冲击比自己改变魏明明的历史轨迹更加具有震撼力。
魏明明是转向了一个好的方向，是他刻意的结果，就算有一天他受到了这种改变的反噬也无怨无悔，可这次的改变让他感到了惶然，因为他无法预知这个改变的结果，好还是不好，对李菲的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不清楚。
他像是站在高空俯瞰众生，看到了别人不可能看的到的轨迹，那条轨迹叫命运。
他看到了本应该圆润自然的轨迹硬生生的发生了转折，这让他心惊。
他忽然惊觉有些东西失去了控制，然后他忽然开始害怕，害怕现在的经历只是一场大梦，发生在了不存在的维度里。
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喂，你抖什么抖，傻了？”
章墨海奇怪于柳相对的忽然发呆和奇异的身体反应，于是他开口质问。
他的话让柳相对从惊恐的悬崖退了回来，然后他木然的看向了章墨海。
“你去不去送送她？”
章墨海继续问，柳相对继续沉思。
“去不去？”章墨海有些急了，他发现现在的柳相对有些不正常。
“啊？”柳相对回过了神，他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咬了咬牙。
去他么的什么力量，无论好坏，老子受着，只要让老子不顺心了，老子就给变了。
柳相对忽然在心里开始发狠骂娘。他发觉他实在是太在意一些变化了，与其去忧心忡忡，不如见招拆招。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啥也不怕了。
“去不去去不去，你到底去不去啊？”
章墨海开始为柳相对发愁，他发现这小子又开始咬牙发愣了。
“不去了。”
恢复了正常的柳相对无意再去招惹别人，无论他去不去送，结果就是这样，去了徒增伤感。
“你真狠！”章墨海有些气愤不过，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起身离开。
......
整个自习柳相对都是恍恍惚惚。
他恍惚的过了早自习，然后恍惚的开始上第一节课数学的自习。
谁说他不在乎，他只是不想表达现在自己心中的感觉，他也表达不出来。
他不是圣人，也在乎离别，他不去沾染感情，不代表他不在乎感情。
书本上的文字变成了蝌蚪，在他的眼前游啊游，一会东一会西，爬的乱七八糟。
最后蝌蚪终于又变回了文字，是被掌声变回去的。
他忽然听见教室里响起了掌声，于是他抬头，忽然看见了已经走进教室的李菲。
她扎着马尾，亭亭的站在门口，阳光在她的身后。
教室里学生的掌声是为她响起，为她送行，无论有过羡慕，有过嫉妒，有过佩服的同窗，在这一刻都是真心的为她鼓掌。
李菲背着双肩带的书包，呆立了3秒钟，然后她先是冲着讲台上白发的老师鞠躬，然后转身，冲着满教室的同学鞠躬，然后用一贯轻灵的声音说道：“谢谢大家，谢谢，感谢大家三年的同窗陪伴，祝你们中考顺利。”
掌声再次响起，持续着，一直陪着她走到了自己的课桌前面。
外面坐着柳相对。
柳相对轻轻的起身，闪身，让开座位，就如每次上课钟响起时那样。
李菲走了进去，轻轻的在桌斗里掏出了一直放在那里的书本和笔记，然后她取下背包，一本一本的往里面装。
柳相对没有帮忙，他只是这样看着。
语文书，数学书，物理化学书，然后是各种笔记本，直到塞满了书包。
最后的是一本笔记本，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物理’。
李菲沉默，然后她抬头，将笔记本递给了柳相对。
“对不起，今天不能给你补习物理了，以后...也不能了，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
柳相对有些难过，她看出了李菲眼里的难过，不过他只是轻轻的接过了那个本子。
“谢谢，好好考，祝你顺利。”
柳相对声音干涩的说着这样的话，像个傻子。
他看得出李菲想让他送给她一些东西作为纪念，可他没有。
......
“嗯，那...我走了。”
李菲轻声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抬脚，落下，再抬脚，落下，然后转身，鞠躬，转身，再鞠躬，然后，离开。
柳相对一直站着，看着教室外的李菲坐在了那个永久自行车宽大的后座上。
阳光照着她美丽的侧脸特别好看，马尾垂在了她身后轻轻的摇晃，像极了他曾经摇晃的青春。
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载着她，她背着双肩带的书包，抱着花格的被子，平视着划身而过的垂柳，坐在自行车后面越走越远，绕过影壁，终于不见。
他与她就这样的离别，没有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
第三十五章：无憾
时光依旧在走，无论谁还在谁已经离开，它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因为快要中考的原因，柳如山也没有去南方，他的意思是等柳相对中考完毕再去，想想时间，柳相对也没有过于催促。
周六周日的时间柳相对一直窝在家里看书，从清晨到日暮，倦了的时候他会拿起那个笔记本看一会，然后有些发呆。
李菲的笔记知识点写得很清楚，娟秀的字迹就如她的人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更为让柳相对发呆的是里面留存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李菲本人，应该是在春天里，她穿着牛仔裤，上衣是米黄色的罩衫，立在苏中女寝小院的花池边，弯着眉眼笑着。
柳相对仿佛在照片上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带着清新的淡淡香味。
一种味道，代表了一个人，而李菲，是青莲的味道。
这朵青莲现在应该在离他不是很远的另一个校园里安静的准备着大考，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如自己一样在忽然发呆时想起一个人。
临别时两个人都没有说出再见，柳相对是相信还能见面，而李菲，是不想就这样再也不见。
......
周日的晚上应温秀逸的邀请柳相对去了她的家，温秀逸说是要给他壮行，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顿好吃的让他更有力气的参加中考。
不出意外，温书记没有在，而白姨也被温秀逸打发回了家，整个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温秀逸是那种自立能力比较强的女孩，烧饭炒菜的功夫确实不错，后来的柳相对一时技痒也露了一手，让在身边随时准备补救的温秀逸着实惊讶了一把。
于是在两人通力合作下桌面上摆了四菜一汤。
没有酒，也没有饮料，两人直接开吃。
没有其他人在场，两人也似乎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一边吃饭一边评价着对方的手艺，最终的结果就是柳相对一个人吃光了温秀逸做的三盘菜，而温秀逸，也清空了柳相对做的那道醋溜土豆丝。
没有收拾饭桌，柳相对直接挪到了沙发上，他吃的有些撑，温秀逸端来一杯白开水，坐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样，考一中有没有把握？”
温秀逸一直担心着柳相对身体可能对他的成绩造成影响。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当然，我不还有后援吗。”
柳相对哈哈的笑着说道。
其实在成绩下达之前他自己也是没谱的，但凭借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他觉得只要题目不是特别偏，考进一中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嗯，我相信你能行，对了，听说你的那个小女友转学了？”
温秀逸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柳相对一愣。
“说啥呢姐？什么我的小女友，另外，你这消息是不是太灵通点了。”
柳相对无奈的摇头，他很好奇温秀逸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还不承认？不承认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温秀逸一脸的揶揄，身体后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然后有些随意的说道：“相对我告诉你，目前的你还应该是以学习为主，不要因为一些别的东西影响自己的成绩。”
其实温秀逸最近这段时间是经常去苏中的，只不过没有去找过柳相对，原来的她总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枯燥而单调，自从认识了柳相对，知道了他的学校以后，温秀逸在中午或晚上下班后总会有意无意的骑车到那里转转。
她觉得苏中这个地方真好，环境很优美，绿树成荫，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学生们，关键是，柳相对在这里成长着。
苏中的校园不大，一些风吹草动很快就会闹的全校皆知，关于李菲的转学和柳相对的惊艳吉它演奏她总会在来往的学生里面听到，当然，听到的还有关于他俩的传闻。
她不刻板，也不教条，她也不会反对什么早恋，只不过在她的心里总觉得柳相对是不一般的，因此她一定要替这个男孩子把把关，让他尽量笔直的生长。
“姐，你是我姐，不是我妈好吧，怎么听起来跟我妈教训我一样。”
柳相对尴尬的挠挠头，有些无奈，“我妈都没这样说过我。”
“我是你姐，你就得听我的。”温秀逸显得有些霸道，她直起上身，目光严肃的看着柳相对说道：“这是为了你好。”
“哦了哦了，我知道了。”柳相对投降了，他嬉笑着说道：“以后我要是真的处对象了，我先让她来您老这里报个道，您老批准了，我就处着，你老不批准，我先打光棍，这样行了吧。”
“好你个小子，嫌姐姐我老了是吧。”温秀逸一听这话扑哧一下乐了，她抓起身后的靠枕作势就要扔过去。
“别别，姐，您今年20,明年就是18，我说错了，说错了。”柳相对赶紧讨饶，双手举过头，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看的温秀逸又笑了起来。
温秀逸是缺乏母爱的，越是缺乏，她身上这种母性就越泛滥，这一点，柳相对深有感触。
......
19号填报志愿，毫无疑问，柳相对报了一中，报完志愿，在校园里晃了一圈，柳相对骑车又回到了家，他继续埋头学习。
20号一晃而过。
中考如期而至。
对照着考号柳相对做到了座位上，将必备的纸笔工具放到了桌子上，柳相对平复了一下稍微有些激动的心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将是检验他这一个多月来学习成果的时刻，他要很认真的对待。
偌大的教室坐了30人，单人单桌，隔位而坐，跨县而来的监考老师来回不停的巡视，增加了考场的紧张和肃穆感。
柳相对静静思考，静静的答题，身边的一切仿佛都离他很远，他伏在位子上，认真的应对着他回来以后的第一次人生大考，笔走游龙，写的很快。
也许是老天爷感念他的努力用功，也许是经过重生以后的头脑确实比原来灵活了很多，一连两天的考试柳相对一直都应付自如，除了物理化学中的几道选择题无法把握外，其它的竟然有如神助，解题书写都很迅捷，这让柳相对有些微微的兴奋。
当最后一科最后的一遍检查完毕，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柳相对将笔放下，演算纸整理好收到了一边，他抬起了头。
天气微热，头顶的电扇嗡嗡的转着，微斜的光线透过窗照进来不太刺眼，柳相对眼睛眯了一下。
有些学生还在不停的书写，有些学生看样子是开始了最后的检查，老师穿梭在空旷的教室，走的不快。
柳相对课桌的前面坐的是个同班的女孩，她还在埋头盯着卷子，似乎在思考，将手里的笔咬在了嘴里。
从后面看过去柳相对能想像的到此刻她的样子，皱着眉，嘴唇微微的张开，静静的思考，阳光打在脸上，像一幅素描。
想到了皱眉的样子，柳相对于是将目光继续往前投去，是个男生，应该是1班的，他不熟。
隔了两个座位的那个人，不再是她。
他这次的中考没有觉得模糊的题目，于是他也没有在思考中抬头凝望，于是那个清丽的背影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这些题目相对简单，甚至比后来他们做的模拟考试要简单许多，按照以往的成绩，李菲考取省专应该没有问题，而自己，也会如愿的走进一中的大门。
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至少在家长看来，他们都如愿的走进了自己想去的学校。
这是在青春最初的时期他们的理想，如今他们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实现了，也就是说，年少的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他们得了满分。
只是这个理想，在很大程度上，是家长们的理想，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还不太懂这个词。
可这以后也许他们会生出很多自己的理想，也都能够如愿以偿吗？
这个下午，在这个考场，柳相对坐在这里想着那个头扎马尾的女孩，思维无限的发散，他想到了理想，他在想那年的自己在这个年纪是不是有过这个东西。
他在想着如果李菲没有离开，他们会不会在考完以后互相验证自己的答案，然后击掌相庆，然后互相恭喜。
再然后，他们会不会谈论起以后的打算，以后的理想，甚至是以后的人生应当如何如何。
可这次不会有了，那这个，算不算遗憾。
可就算是遗憾，自己会后悔吗？
是遗憾吧，但不会后悔，柳相对在心里这样回答着自己。
他修正了自己长大以后所认为的那年的遗憾，也产生了新的遗憾，这就像一个永远循环小数，无法得到整数的解。
可是这个遗憾在他以后回想起来时应该只是温暖，不会难过，不会失落。
柳相对感慨忽然变得很多。
他又一次挥手告别了他的初中，告别了这个满院垂柳的校园，告别了自己青涩的时代。
不过还好，在这青涩的年华里，他没有再次留下遗憾！
（本卷结束，下卷：飘雪的榕树，碾碎的时光）
第三十六章：离校
终于毕业了。
当考试终止的钟声响起，当所有人起立，在监考老师的要求下双手离开桌面，柳相对知道，他的又一次毕业，终于如期来临。
操场上开始热闹了起来，那些等在校门外面的家长一窝蜂的涌入，看上去比学生涌出教室的场面还要壮观。
不过跑校生的家长只是占了少数，大部分都是住校生的，因为毕业离校，他们是来帮孩子拿行李收拾的。
学生们也陆陆续续的从考场走了出来，不过不同于父母的焦急，他们大部分都带着轻松的神色。
考得好坏都已成为定局，在乎也没啥用了，关键是他们将迎来一个漫长的可以肆意玩耍的假期，这个想起来就让这些学生们开心。
学生们分成了不同的人流向四方散去，有到操场与自己的父母汇合的，有急着赶回寝舍收拾的，也有一部分，又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可无论走向哪里的学生，他们的脸色或多或多少都带着些缅怀。
他们知道，这次的离校与以往不同了，每次的是周末或是寒暑假，他们回家以后还会再次来到这个让自己生厌的校园，可这次离开以后，他们将再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上课，无论讨厌过或喜欢一到冬天就四处漏风的教室，还是一到夏天就泛着烤肉味道的宿舍，这些都变成了曾经。
没有人能够轻松的面对离别。
没人来接柳相对，当然，他也不需要人接。
看了看还早的天色，柳相对向着自己的教室走去，他想回去看看。
还没走进教室，肩膀就被人在身后拍了一下，柳相对回头一看，是章墨海。
“考的怎么样？”
章墨海嬉皮笑脸的说道。
“还行吧，你呢？”柳相对转过身问道。
他挺佩服章墨海这种状态的，面对什么都是一脸轻松，永远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也就那样呗，你还不知道，二中万岁。”
章墨海随意的说道，然后又补充道：“我都不准备上了，可老爷子非逼着我上学。”
柳相对呵呵的一笑，从教室门口的台阶上走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垂柳在阳光中摆动，有些感慨的说道：“还是继续上吧，上学其实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他的话章墨海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他跟在柳相对的身后说道：“放假去我家找我玩啊，一会儿我就先走了。”
“你爸来接你了吗？”柳相对转身问道。
“没有，我把行李和书全放到表姐家了，等他们回家了给我带回去，我就自己走。”
柳相对这才想起英语老师是她的表姐，于是他点点头。
看了看声音有些嘈杂的女生寝舍的方向，柳相对忽然说道：“你要是没啥打紧的事情，咱们俩去帮帮邓薇吧。”
邓薇没有父亲，家里的情况又那样，在这个毕业的下午肯定不会有家里人来帮忙收拾的，一个女孩子要整理被子褥子洗漱用品，再加上一些其它的东西，肯定会有些麻烦。
“我擦，你看我这脑袋，得赶紧去看看。”
章墨海一拍脑门，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这茬，于是他急忙转身奔向女生的寝舍小院，走的飞快，甚至没有理会柳相对。
绕过大大小小堵在月亮门门口的自行车，两人终于挤进了三2班的女寝，这时候的寝室阿姨已经不再阻止男生的进入。
这就毕业了，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个规矩。
此时的女生宿舍里早已经一片狼藉，床铺上有些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下了光光的床板，有些还没来得及收拾，被子胡乱的堆在床上，墙面上的明星画报也被撕掉了一半，郭富城标志性的中分头早已分辨不清，地面上袜子鞋子随处可见，还有破了的脸盆和折了的牙刷。
四周的同寝女生有说有笑的忙乎着，还有几位家长模样的人在一旁帮忙，嘴里在不停催促着自己的孩子快点，有些热闹。
柳相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那个穿着军绿色上衣的邓薇，她站在靠墙的最里面，背对着门口正在往一个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东西，一个人显得孤独。
章墨海也看到了她，于是他穿过人群走了过去，柳相对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面凌乱的杂物和已经收拾好的包裹。
而这时的女生也发现了两人，有人嬉笑着冲着两人打着招呼说道：“你们俩也来帮忙啊，感谢感谢。
处在毕业时段的少女们仿佛已经放下了以往的矜持，无论曾经是不是熟悉，现在都敢放开了胆量说话，也许这样才是她们本来的样子。
章墨海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向了邓薇，而柳相对则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先是冲着他们的父母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墙边，告诉她们两人是来帮邓薇的。
女生的问话惊动了正在收拾的邓薇，她猛然回头，看到了已经来到身边的章墨海和不远处的柳相对。
“我来帮帮你。”
章墨海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口气说不出的温柔，他也不管邓薇接不接受，直接将放在床铺上的帆布包移了过来，将褥子上已经叠好的衣服塞进包里。
邓薇呆了一下，然后脸唰一下变得通红，她赶忙伸手拉住了已经移到章墨海面前的帆布包，捂住拉链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这时的柳相对已经来到了近前，看着叠的整齐的衣物旁边那些胸罩和四角裤对章墨海说道：“海子你还是帮着装下鞋子盆子什么的吧，衣服让邓薇自己来就好。”
一个女孩的贴身物品，怎么好意思让一个男孩子来整理。
粗枝大叶的章墨海这时候刚好拿着胸罩要往包里赛，一听柳相对的话才反应过来，于是老脸一红，嘿嘿一笑说道：“也是啊。”
他尴尬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搓了搓手问道：“那个，你洗漱用的东西往哪里装？”
见章墨海终于不再坚持，邓薇红着脸从身边的地上拿过了一个编织袋，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装这里吧。”
邓薇旁边的床铺早已经空了，柳相对穿着鞋踩了上去，想将已经捆好的被子提了下来放到地上，可他一弯腰，看到了搁在被子上面的饭盒。
饭盒是圆形的瓷盆，上面扣着透明的盖子，里面依旧盛满了饭菜。
连续两天的中午柳相对都是在学校吃的午饭，因此他很清楚，邓薇饭盒里面放的，就是今天中午在学校食堂打的饭。
粗糙的米饭，白菜豆腐，里面零星的放了几块肥肉。
这样的饭菜学校美其名曰中考的加餐，加了几块肉，降了5毛钱。
柳相对的心一动。
他转头看了看低头整理衣物的邓薇，将饭盒连带着行李一起拉到了床沿的旁边，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中午吃饭了吗？”
“啊？”邓薇抬起头看着依旧在整理着行李的柳相对，脸色又是一红，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不太饿。”
她看到了柳相对用身边的线绳将自己的饭盒盖子紧紧扎了起来，盒盖子的卡口是坏的。
“嗯。”
柳相对没有回头，他继续他的工作，没有其它的反应。
邓薇看着柳相对没有任何异常的神色，于是低下头继续装着她的衣物。
其实柳相对的心里非常的不平静。
这是一顿邓薇认为的美味，她想把这顿饭带回家与她的家人一起分享。
柳相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时代贫困家庭能到什么程度，他只是从章墨海嘴里的听见过邓薇家情况大概的描述，不过那是抽象的。
直到今天这一刻，他才直观的看到了一个贫困家庭生活的艰辛。
他也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细腻的心思。
那种惦记和牵挂让他动容，也心疼。
他表现的平静，只是不想让邓薇多心，她太敏感。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邓薇所有的东西已经收拾完毕，章墨海自告奋勇的扛起了编织袋，拎着帆布包，向着门外走去，柳相对拎着用床单裹着的被子，很有礼貌的冲着在寝室的那些家长打了个招呼，然后也走了出去。
走过窗前，他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不知哪位家长的声音：“后面这小伙挺有礼貌，只是头面那个太没礼貌了，是跟那个女孩子在搞对象吧？啧啧，小小年纪不学好。”
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刻薄，“我跟你说啊闺女，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否则我让你爸打死你......”
柳相对摇了摇头，转身冲着身后明显听见议论的邓薇笑了笑，示意她不必介意。
邓薇摇摇头示意她无所谓，可抿着的嘴唇，倔强的眼眸却让柳相对知道，她真的很在意。
......
三人又走在了那条熟悉的路上，邓薇骑车在最里面，章墨海在她的身边，而柳相对则走在了最外面。
一路上邓薇都比较沉默，章墨海为了化解这种气氛使劲儿的讲着笑话，可是效果不大。
柳相对从邓薇的眼里看到了她对未来的茫然。
上学时候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按时上学，按时放学，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这是一种固定的状态，可毕业以后这种状态就被打破了，特别是对邓薇来说，她不可能继续读下去，无论是因为自身的成绩还是家庭的状况。
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邓薇充满了茫然，她还小，所以她有些害怕。
“有什么打算？”柳相对开口了。
邓薇沉默着骑行，像是在思考，过了很久她才低声的回到道：“我想去打工。”
第三十七章：她的家
“去打工？”
柳相对与章墨海同时偏头看向了邓薇，此时的她很认真，很坚定。
西照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她依旧认真的骑着自行车，目光平视着前方，很平静，脸上细小的绒毛显得生动。
“听同村的张姐说南城在招女工，待遇挺好的，中午还管饭。”
邓薇这次出奇的没有脸红，她转过头去看着两个男孩子的目光，轻声的解释。
苏洼镇在城北，邓薇所在的北洼村在苏洼镇的北部，离南城隔着几十里地。
“太远了吧，近处没地方吗？”
章墨海咂摸了半天，摇摇头说道。
“近处没好地方，张姐说那地方工资挺高的。”
柳相对看着邓薇那辆厚重的永久自行车，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要住在厂子里吗？”
邓薇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不住那里，跑家。”
“什么？”章墨海惊叫了一声，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几十里地呢，你跑家，每天不得累死啊。”
章墨海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不可思议，几十里地的路程让他自己骑车都得1个多小时，搁邓薇身上，2小时都挡不住。
这次邓薇没有接口，看样子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柳相对没有说话，这是为了照顾她的家人，别人无法给出更好的建议。
接下来的路有些沉闷，三个人静静的骑行，走的不是很快。
绕过了段泥泞的土路，车子开始走上了山路，山不是很高，两边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有些农民在地里劳作着，估计是在种植着玉米。
华遵的整个地理环境是七山二水一分田，可以耕种的田地不是很多，可劳动人民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在低矮的山坡上开出了梯田，走在山路上望过去很规整，也很壮观。
想着进入9月10月这条路上那些齐人高的玉米地，柳相对又摇了摇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黑天里这样的小路上骑行，不会害怕吗？
转了几个弯，邓薇的村子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村口是一段渣滓垫的路，三人下了自行车开始推着前进。
经过一个漆红的大门，邓薇顿了一下，还是犹豫着说道：“李菲原来就住这里，这是她姑姑家。”
柳相对转头看了过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着他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邓薇撅了撅嘴，可还是没有说出抱怨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孩子面前提起李菲，虽然不爱说话，可她喜欢观察，自从学校里传出柳相对喜欢李菲的传闻以后，她曾经偷偷观察过柳相对，依她的猜测，这个男孩应该是喜欢李菲的，她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跟李菲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讨论过柳相对，可邓薇也能看的出李菲对柳相对不是很排斥，特别是在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这也是当柳相对提出换座位时她没有拒绝的原因，一是因为她的性格，她不太会拒绝别人，二是因为她知道李菲已经同意，李菲的这个选择让身为好友的邓薇看出了些问题。
柳相对你喜欢李菲，可为什么会对李菲的离开无动于衷，甚至经过了李菲曾经住过的地方，你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以后见面的机会都更加渺茫，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只是她的想法，在那个时代，那个条件下，从城南到城北都会被认为一个很远很远的距离。
可这也仅限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
柳相对曾经走南闯北，在他的心里，无论是李菲原来住过的这里，还是支队附中，甚至将来她上学后的省专学校所在地，地理意义上的距离都不算远，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手机的普及，千里的地域跨度，咫尺之间。
可邓薇不理解。
虽然不理解，但她认为自己也没有资格抱怨，于是她想了一下说道：“究竟李菲搬到了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李菲说她的父亲也没有想好，据说在二支队的家属院他们已经申请了房子，只是不知道下没下来。”
柳相对点点头，他感谢邓薇的善意，笑着说了声谢谢。
邓薇不再说话，她感觉柳相对的回答太随意了一些。
很快章墨海就在一个木门的外面停了下来，将车子支在了门口，转头看向了邓薇。
“到了，谢谢你们啊。”
这次邓薇没有让章墨海离开，稍微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打开了门，将柳相对两人让进了院子。
人家跑了大老远来帮自己搬东西，到了门口连家都不让进，说不过去。
提着东西进了院子，柳相对抬眼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却还算规整，就是房子老旧了一点，很矮。
进门是厨房，土坯的灶台已经破掉了一角，水缸上面还围着草帘，这是冬季的保暖，可到现在还没有卸去。开着的后门可以看见后院的菜园，左右两间屋子，典型的北方农村房屋布局，只不过有些麦秸散落在地上有些凌乱。
邓薇看见这种状况脸又红了，她赶紧将两人领进了西面的屋子。
屋子也很老旧，看样子像是邓薇住的屋子，里面还算整齐，不过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没有任何的电器。
“我给你们倒点水，你们先坐会儿。”
邓薇拿过一块布在炕沿上擦了擦让两人坐下，转身出了屋子。
“小薇，谁来了？”东屋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邓薇在厨房回答道：“是我的两个同学，帮我搬东西的。”
苍老的声音沉寂了下去，接着传来的是一阵阵的咳嗽声。
“是她奶奶。”
章墨海来过一次，对情况比较熟悉，他靠近柳相对的耳朵低声的说着。
柳相对站起来挑起门帘走了出去，出于礼貌，他想过去打个招呼，可他刚走到厨房就遇到了端着杯子走过来的邓薇，见到柳相对有些慌张，急忙说道：“柳相对你坐着啊，怎么出来了？”
“我去跟奶奶打个招呼。”
“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回去坐着，喝口水。”
邓薇更慌张了，她有意的站在了柳相对的前面，挡住了去东屋的路。
“没事，就是打个招呼。”看着邓薇一脸的紧张柳相对微微一笑，他善意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没事。
邓薇忽然一呆，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而这时的柳相对已经绕过她走进了屋子。
推开对开的木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特殊的味道，夹杂着药味，酸臭味道和一股尿骚味，各种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可柳相对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就迈了进去。
炕头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皱纹满面，炕的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的妇女，头发乱蓬蓬的，正趴在炕边的窗台上看着后院发呆。
炕对面的墙边摆着连体的板柜，没有刷的碗还摆在上面，最外面是一个熬中药的罐子，黑乎乎的外观特别扎眼，一副主席像挂在了门对面的墙上，一个掉了水银的镜子挂在旁边。
“奶奶您好。”
柳相对迅速的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面的状况，然后跟坐在床上的奶奶打了个招呼。
奶奶年纪应该很大了，看样子眼神不太好使，不过耳朵还算灵敏，听到柳相对的问候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然后笑着说道：“小薇的同学吧，来，来炕上坐。”
说完往炕里面挪了挪，显得很热情。
这时候邓薇已经从厨房走进了屋里，听见奶奶的话赶紧拉了一把柳相对，低声说道：“走吧，咱们去那屋坐，这里太乱了。”
“没事没事，不碍事的。”柳相对看了一眼磕的坑坑洼洼的炕沿，毫不犹豫的坐了上去。
而这时炕里面的妇人听见两人的说话声也将脑袋转了过来，看见屋子里坐着的陌生人，裂开嘴笑了起来。
不过脸上的神色很木然，眼神也很空洞。
他应该是章墨海曾说过的邓薇的母亲，精神不太好的那位。
柳相对对妇人回以了一个善意的笑容，然后冲着老人说道：“奶奶，您身体还好吧。”
“人老了，就那样呗，小伙子，你那个村的啊？”
似乎有很久家里没来过其他人了，奶奶显得很是健谈，她拉住了柳相对的手说起来没完。
不过听得出思维已经有些混乱，奶奶不停的在讲述着自从邓薇父亲去世以后家里的艰辛和不易，很多话来回的重复，而邓薇的母亲则一直呆呆的看着站在一边的邓薇，木然的张着嘴，像是在笑，也像在哭。
看着柳相对一直很有耐心的听着奶奶的唠叨，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和烦躁的神色，邓薇忽然很感动。
唠叨了很久，奶奶似乎有些累了，说话的间隔越来越长。
柳相对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光线微暗，已近黄昏，于是笑着说道：“奶奶您休息一会吧，改天有时间了再来看您。”
说罢柳相对起身，冲着一直立在门外倾听的章墨海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屋子。
“柳相对，你们再坐会吧，到家你们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呢。”
跟在后面的邓薇随手关上了东屋的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柳相对也没有回到西屋，站在厨房站着思索了一下，再次开口对着邓薇说道：“你先别着急去城南，稍等我几天，我帮你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第三十八章：提议
邓薇呆了一下，她看着柳相对的脸上有着很郑重的神色，于是点了点头。
最后面的章墨海也跟着使劲的点头，看样子他也是极力反对邓薇去城南打工的。他在邓薇的身后朝着柳相对竖起了大拇指，很感激的模样。
两人推上车子还没走两步，大门就被忽然的推开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少年走了进来，露出的身体和裤子上都是土，边走边抹眼睛。
忽然抬头看到了柳相对两人，于是他站在那里，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审视。
“小智，这两个人是哥哥。”
邓薇从后面闪出来，对着男孩说道。
柳相对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邓薇的弟弟。
男孩子叫了声姐姐，可他没有喊柳相对两人哥哥。
邓薇歉意的冲着两人笑了笑，然后走到近前拍打着男孩的一身土，嘴里抱怨道：“怎么又弄成这样？”
男孩忽然变得很委屈，他咧着嘴带着哭腔说道：“他们说我傻子，说妈是疯子。”
眼泪终于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流下的泪水把脸上沾着的土打湿，冲出两条清晰的泪痕，像个花猫。
邓薇听了弟弟的话手一顿，动作忽然慢了起来。
很明显，这句话戳到了她伤心的地方。
“小智别哭了，再哭你姐真的不高兴了。”
章墨海支上车子来到了近前，他看出了邓薇的难过，于是他开口安慰着男孩，不过声音有些高，看起来像是生气的样子。
看着男孩真的止住了哭声有些畏惧的看着自己，章墨海意识到了自己口气可能有些问题，于是补充了一句：“走，带着哥哥找他们去，哥哥替你报仇。”
“刚才他们打我我没哭，回家才哭的。”
男孩子声音倔强的反驳着章墨海。
他没有理会章墨海要替自己报仇的那句，只是表明了自己开始哭泣的时间，语速很慢但表达清晰，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傻子。
这时的邓薇已经将弟弟的脸抹干净，拉着他的手说道：“小智乖，先进屋洗洗脸，姐送送俩个哥哥。”
这时小智忽然伸出手指着章墨海说道：“我记得你，你给过我们家钱，你是好人。”
他的话只是稍显幼稚，语速有些慢。
邓薇听了一愣。
章墨海笑了起来，他很高兴小智真的记得自己，于是他夸奖道：“小智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哭呢？”
邓薇不再纠缠于这件事情，转过脸对两人说道：“回去的时候慢点。”
“没事。”章墨海点头。
“对了邓薇，你记一下我家的电话，有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这时候柳相对开口了，他忽然记起了自己家已经装上了电话，于是他将电话号码报给了邓薇。
“嗯，我记下了，回头记上。”邓薇点头表示已经记下，默默的跟着两人走出了门。
骑上车子的章墨海还是不断回着头看着立在门口那个单薄的影子，直到看见邓薇关上门走进了院子，他才回过头来跟柳相对说道：“邓薇真的很不容易。”
“我想想办法吧。”柳相对思考着心事，随口答道。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7点了，不过天还很亮，出乎意料，母亲竟然在家，只不过是躺在床上的，右腿竟然打着绷带。
看到母亲的这副摸样把柳相对吓了一跳，他赶忙问道：“怎么了妈？”
母亲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开口说道：“没事，就是走路的时候踩空了，一下子扭到了膝盖。”
“都打上石膏了还没事？”柳相对有些着急的说道，来到了床前蹲下。
“拍片子了，大夫说骨头没事，就是膝盖的半月板可能损伤了，打上石膏就是不让随意乱动。”
母亲开口解释着。
“我爸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家里了？”柳相对没看见父亲的影子，开口问道。
“把我送回来以后就去店里了，店里这几天很忙，再说，我也不是啥大病。”母亲开口替柳如山解释着，她看出了柳相对眼睛里的不满。
“都怪我不小心，现在你爸一个人在店里盯着，还得算账，得累坏了。”
看着母亲一脸自责的模样，柳相对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还是嘀咕道：“那谁照顾你啊，你这样子连上个厕所都不方便。”
“大夫说了，1个月就能好，不是啥大事，就是辛苦你爸了，他是得栓到店里了。”母亲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不是我说你们，现在店里生意那么忙，咱们早应该找一个管账的了，要是都指着你和我爸，不仅累，还经常算错帐。”
柳相对确实心疼他们。
家里雇了几个人，不过全是干力气活的工人，采购是父亲，算账是母亲，每天起早贪黑，没有一点自由的时间。
“你说的容易，管钱的人哪有这么好找啊，得知根知底，随便一个人那哪里敢用。”
母亲不同意柳相对的观点，她是地道的农村人，对于钱看的还是比较重，认为财务就应该抓在自己的手里。
“等等......”
柳相对忽然有了些想法，随即他开口打断了母亲的话。
“妈，我觉得找个人管账是必须的，我们每天销量这么大，自己也没有记录，隔三差五的算错一笔，算忘一笔，一年损失的钱也不少啊。”
柳相对认为依现在自己家店面的销量，确实应该有专门的人去管理财务，一是防止丢帐错账，另外是更加规范。
在柳相对的心里，他绝对不想让家里小打小闹的这样下去，既然准备做大，那就一切规范起来。
“我也是想过，不过你也知道，咱家的几个亲戚都没啥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水平还没我高，如果用外人，我更不放心。”
母亲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是啥问题啊？”柳相对开口了，既然母亲有这个想法就好办。
“用亲戚也不是好办法，算错帐，收了**啥的您也不好处理，用外人您也不用放心不下，一切都可以用制度去规范的。”
柳相对坐到了床边，想跟母亲好好掰扯掰扯这个问题，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母亲就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你别管这么多了，对了，今天考的怎么样？”
母亲忽然想起来今天的大事还没问柳相对，于是在床上稍微坐起了一些看着柳相对，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
“您不看看我是谁儿子？一中没问题啊。”
柳相对哈哈一笑，告诉了母亲答案，顺便捧了她一把。
“这么有把握？”
母亲有些不相信，柳相对虽然成绩一直排在前列，可不是很稳定，忽高忽低的，现在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有些没底。
“放心吧，我保证。”
柳相对拍了拍胸脯，随即又续上了那个话题：“妈，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找人这个事还得抓紧，你们这样的一年到头看存折知赔赚也不是个事。”
母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晚上回来跟你爸商量商量吧，说实话，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他太累，特别是这段时间。”
见母亲松了口柳相对也松了一口气，父亲是一个相对开明的人，跟他讲道理，他能听得进去。
“行了，你躺着吧，我去做饭。”
柳相对嘱咐了母亲一句，起身走向了厨房。
......
晚饭做的很丰盛，熬的稀饭，煮了几个咸鸡蛋，炒了一个青菜，烙了两张饼。
父亲回来的不晚。
当饭菜端上饭桌的时候，着实让柳相对的父母惊讶了一把，母亲喜笑颜开的夸着柳相对本事越来越大，连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不住的点头，这让柳相对从心里感觉到了喜悦，甚至比自己中考发挥超常还高兴。
当听到柳相对汇报自己的成绩以后，父亲还破例的开了一瓶白酒自饮自酌了起来，在他看来，无论是柳相对的成绩还是他的改变，都值得庆贺。
刷过了碗柳相对来到了阳台，他知道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父亲一定在这里吸烟。
柳如山吸烟很慢，特别是晚饭后的这支，他可以吸上十几分钟，直到烟头烧到手才会扔到脚下踩灭。
这是他特有的一个习惯，因为在这个时候，柳如山总会将一天生意的经历在大脑里过一遍，思考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
柳相对觉得这个习惯很好，一个人想要成功，必须不断的总结和回望。
没有打断父亲的思考，柳相对就这样站在阳台的门口看着父亲，直到烟头熄灭。
“爸，蚊子这么多，也不知道点盘蚊香。”
柳相对嘻嘻哈哈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蚊香，他觉得这次又会是一次长谈，所以早有准备。
柳如山回过头看到了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低沉的嗯了一声。
“我妈的身体没大事，倒是您，又要操心进货发货，又要操心帐目的，别累着。”
柳相对从母亲的受伤找到了话题，摊开了他的谈话。
父亲摇摇头，示意他无所谓。
“爸，我觉得咱们的店应该找一个专门的人负责记账算账。”
沉吟了一会，柳相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了柳相对的话柳如山愣了一下，他转身看向远处，又掏出了一根烟点燃，然后狠狠的吸了一口说道：“有必要吗？”
看样子，他开始思考儿子的提议了。
第三十九章：同意
听见父亲的问话，柳相对向着前走了一步，手抓住了护栏，同样的目视着眼前的夜色，然后用一个肯定的声音回答道：“很有必要。”
父亲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柳相对知道，父亲在等着他给出的解释。
“从经济角度出发，雇一个这样的人工资不会很高，按照现在华遵的水平，一个月也就是200块左右，我们少收几次假‘币，少算错几笔帐，钱就出来了，这个很划算。”
柳相对将他心中的想法开始向着父亲道来。
“从人员角度考虑，有这样一个管理账务的人，可以将我妈解放出来，当然，我妈也不是什么也不干，她可以负责查账和对账，另外，可以更好的照顾家里的事情，有更多她自己支配的时间。”
“从长远角度考虑，那就更有必要了。”
柳相对终于向父亲吐露了自己长远的打算。
“一个小店要想做大，各方面都必须是规范的，只有框架建立起来，你以后的经营才能更加规范，才有做大的可能，而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慢慢建立起这个框架。”
听了柳相对的解释，柳如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跟儿子在这里谈过话以后，他就发现柳相对的生意头脑很灵活，在很多方面的见解和提议甚至要超过他这个40几岁的中年人。
柳如山年轻的时候由于家里的状况不好，起点很低，从化工厂一个最小的合同工做起，慢慢的做到了组长，科长，车间主任直至主抓生产的副厂长，可以说经历很丰富，眼界也很开阔，要说自己下海做生意，没有做大的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一直苦于本身精力的限制，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母亲的思想束缚。
说到底，现在他们经营的粮店还是属于夫妻店，夫妻两人如果在发展思路上不一致，要想做大基本没有可能。
母亲是一个小富即安的人，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每当柳如山有一点要扩大经营的苗头总会受到她强烈的反对。
于是他思考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工资发多少这个不是大问题，真正关键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合适的人不好找。”
柳如山吸了口烟，继续说道：“首先这个人必须有一定的专业素质，懂财务管理，其次，这个人必须能吃苦，能够适应经常性的加班或者早到......”
柳如山顿了一下，用稍微重了一点的语气说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人品，必须过关。”
柳相对听得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话里可以推断出，关于这个管账的人员，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一些亲戚，而是直接将目光对准了外人，而外人去管钱，每天动辄上万甚至几万的流水金额，对人品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所以这个人很不好找。”柳如山眉头皱了起来，最后说道。
柳如山说完这句话他转过了身，看着柳相对，有些考教的问道：“你觉得呢？”
“嘿嘿，爸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我觉得是很不好找，不过也没那么难。”
“哦？”柳如山有些惊讶于柳相对的回答，尽管他已经足够高看了自己的儿子，可他没想到柳相对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现在只是规范的初期，所以对财务的专业性要求不会那么强，我们也不会要求找来的这个管理财务的人一下子就将我们的小店管理到大公司的水准，这不现实，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建立库存帐和流水账，保证每日结算金额的准确，确保不收假‘币，就这么简单。”
柳相对针对父亲的疑问逐条给出了答案。
“关于吃苦耐劳这个问题是最容易解决的，这种人遍地都是，至于您说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人品，我觉得除了我们的考察之外，还可以用另一种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
柳相对呵呵一笑说道：“制度，用制度去规范，用制度去堵住人心的弱点。”
“规范的财务制度要求帐款分离的，必须要有出纳和会计，但我们在初期这么做是不现实的，那么针对这种账款合一的状态，我们必须有一个严格的监督和考察机制，关于这方面，我有些想法，等我思考成熟了以后会给您一个比较完整的方案。”
柳相对又咧嘴笑了起来，他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爸，其实关于这工作，我倒是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谁？”柳如山愕然的看着儿子，他发觉她是在是有些摸不着这个孩子的脾性，未卜先知吗？还是因人设岗。
“我的一个同学，今年刚好初中毕业，人品应该不错，也能吃苦耐劳，就是专业知识方面得需要慢慢的培养。”
看着父亲一脸迷惑的模样，柳相对将邓薇的家世与遭遇缓缓的向着柳如山道来，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因为可怜她才让她来咱们家做的，我是觉得一个如此顾家懂事的孩子，她的心性绝对没问题，可以帮得上我们。”
柳如山没有答话，只是转过脸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柳相对看不出父亲的想法。
“呵呵，爸，别想歪了啊，我跟她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柳相对忽然又些明悟，他尴尬的挠着头，出言解释。
“哈哈。”
父亲忽然笑了起来，他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了柳相对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行，哪天让她过来我们看看，不过这事我还得跟你妈打个招呼。”
也不等柳相对有所反应，柳如山已经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笑着走进了客厅里面。
父亲的反应让柳相对有点摸不着头，心说这是个什么意思，我已经长大这句话跟我跟邓薇没关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摇摇头，柳相对没有在思考这个问题，俯身拿起点燃的蚊香也走进了屋子里面。
......
第二天依旧准时起床，窗外已经露白，柳相对穿好衣服想先给母亲把饭做好，每天这个时间都是母亲来做的，可今天不行，父亲应该是已经离开，经过客厅的时候望向院子他的摩托不在。
掀起帘子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母亲，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油条豆浆，想必父亲是早起买来的，柳相对嘻嘻一笑，冲着母亲说道：“妈，待遇不错嘛，领导人也就这早餐，只比咱多俩鸡蛋。”
母亲对他的话没有在意，只是看了柳相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儿子，你说说你是不是搞对象了？”
柳相对拿起油条的手一顿，他知道父亲应该是将昨晚他说起的邓薇的事情跟母亲谈了，于是笑着说道：“这个可以保证，没有，您儿子还小啊，哪能呢，再说，这要是真要搞了，也得拉回来给您老过目的。”
母亲噗嗤一下笑了，不过又立刻板上了脸说道：“你现在还在上学，搞对象的事情还早，不要分心做这些事情。”
柳相对哧溜喝了一口豆浆，豆浆有些热，烫的他张开嘴使劲用手扇了几下风，然后口齿不清的说道：“放心吧妈，没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你慢点。”
母亲看着一脸猴急模样的柳相对有些无奈，随后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个孩子确实挺可怜，要不改天你把她领到店里去让你爸看看，如果可以就先用着。”
“啊？”柳相对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转过了这道弯，他还以为得几天呢，于是他的心里也有些高兴，赶紧说道：“行啊。”
不过他又觉得这样说有点猴急，于是奉承着又说道：“妈，这油条怎么不如您老做得香呢？我看您要是去炸油条，肯定火。”
“你个小子，拿妈打岔是不？”
母亲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过她也没在意柳相对的打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孩子真的挺不易的，要是实在不能用，我们也得帮帮人家。”
柳相对抬头看到了母亲眼里的那种慈爱，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没有了上课的约束，柳相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停摆了的钟表，内心有些空，他现在的心态真的不适合满世界的疯跑疯玩，于是吃过饭他决定先到粮食市场上去转转，至于通知邓薇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柳相对准备在去学校看榜那天再跟她讲。
可他刚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口，就看到了风风火火骑车过来的温秀逸。
看见柳相对蹬车要出去，温秀逸喊了一声，支着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冲着柳相对挥了挥手。
“秀逸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柳相对笑着走了过去。
温秀逸虽然属于干部子女，可她还是很注意影响的，没有特殊情况她总是按点上下班，不搞特殊。
“昨天下班有些晚了，估计你毕业也会有事情，也就没过来，早上到所里报了道就跑过来看看你。”
温秀逸将车子支到了路边，随即问道：“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戏？”
温秀逸一直惦记着柳相对的中考。
第四十章：市场
“应该有戏。”
柳相对听到温秀逸专门为自己的事情跑了一趟，感觉心里一暖，可他不敢把话说满，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听口气还不是百分百啊？”
温秀逸听了柳相对的回答皱了皱眉，她不满意这个回答。
“姐，我不是判卷的老师啊，就算有标准答案也无法预测最终的成绩，答题的字迹，解题的顺序，甚至是判卷老师的心情都可能影响到最终的成绩。”
柳相对呵呵的笑着，他从温秀逸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嗯，我明白了。”
温秀逸点了点头，低着头想了片刻，随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大早晨就要骑车出去。”
“没目的，瞎转转，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柳相对伸手向着院子里指了指，“进去坐会儿吧。”
温秀逸摇摇头示意不进去了，然后说道：“今天要上班的，不过我出来的时候跟所长打了个招呼。”
听温秀逸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回去。
“有什么打算吗？”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柳相对实在是搞不懂温秀逸既不上班也不进院子的原因，于是挠挠头问道。
温秀逸忽然调皮的笑了起来，“你不是想去转转吗？我跟你去,你去哪瞎转？”
“额......”柳相对噎了一下，不过她看得出温秀逸是打定了心思跟她去转悠转悠，于是无奈的说道：“我是准备走走粮食市场，很无聊的一件事情。”
“无所谓啊，正好我也去看看，所长还要我们交一篇调研报告呢。”
温秀逸声音很干脆的回答。
柳相对心说调查粮食市场跟你们镇财政所关系很大吗？可他没敢说这句话，无奈的点了点头。
......
华遵的城区不是很大，东西南北四条主街分割了整个城，城市的建设规划刚刚呈现雏形，各个市场的划分区域还不明确，没有出现后世的什么家装一条街，美食一条街等等。
而柳相对这次所要去看的，实际上只是四个主街区的粮店，虽然记忆中在95年的这座城市里专门经营粮食批发的商店还不多，但只要是开了店铺的，都是属于在华遵粮食市场做的不错的。
柳如山的店面在北街，离家不是很远，靠近他店铺的粮店只有一家，规模不是很大，听说这家是华遵市场第一家粮店，不过做的不愠不火，柳相对两人也就直接忽略了这家向着东街骑去。
经过自家粮店的时候看见排在店铺外一条长龙似的拉粮食的车，温秀逸点头啧啧称赞道：“相对，如山叔做生意还真有一套，很不错。”
柳相对哈哈一笑，其实打心眼里柳相对就很佩服自己的老爹的，无论是从经商的技巧，思维的开阔到做人的质朴醇厚，柳如山都一直是他的榜样。
不过相比较自己店铺的火爆景象，东街粮店的情况就不是很好了。
东街的马路有些坑洼，不是很好走，看样子是挂车走的太多的缘故，一直到了街的尽头，柳相对才看到了路边立着一个铁皮的牌子，上面写着‘大米白面’，想必这是这条街上唯一的粮油专卖了。
两人停下自行车走进店铺的时候只有店主夫妻两人无聊的坐在算账的桌子前嗑着瓜子，店里面堆放的粮食不是很多，零星几垛码放着稻米，前面还有一个大的笸箩，散装的白花花的大米堆出了尖。
见到有人进来，坐在外面的男人站了起来迎上了两人。
“买什么啊？”
男人说话可能天生嗓门比较大，打雷一样的声音吓了柳相对一跳。
“啊，看看大米。”
柳相对回答道，一副吃惊的样子让身后的温秀逸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她发觉这个孩子挺有意思的，说是来看看市场，也不知道他想看什么。
不过温秀逸还是觉得柳相对做事情是有目的的，但是由于受到年龄的限制可能有些东西不会做的很好，于是她快步走到了柳相对的头面，像是领着他一样走到了装满大米的笸箩前，低身抓了一把。
可是她对这个实在是外行，做饭她还行，看米质和行情却是不懂，于是她只好转身将抓着的米递给了柳相对，随口问道：“这米多少钱一斤？”
其实现在的柳相对对米的认知也有限，他来转市场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自己所在这个城市的主流零售粮价，你让他去判断大米的价位是不是合理，或者说这种品相的稻米到底值多少钱，他也说不好。
“正宗北东大米，9毛5。”
男人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姐弟，过来也就是零散买一些，于是只是说了一个零售的价格。
柳相对从温秀逸手中接过了米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发现也就是一般品相，里面的半粒米不少，样子不是很讨人喜，于是他将手中的米放回了笸箩，笑着问道：“买一袋子多少钱？”
一袋子是100斤。
“90块。”
男人眼睛一亮，直接开口降了5块。
“有点贵啊，还能便宜吗？”虽然不是很了解现在的价格，但是砍价的功夫柳相对还是很在行的，他想探探底。
“少不了了。”
男人还在犹豫，桌子里面的女人发话了。
女人有些胖，手里抓着瓜子来到了两人面前，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说道：“我给你们的就是批发价了，整车买也就这个价。”
女人比较精明，她觉得柳相对两人不可买太多。
“有点贵啊，姐，咱们别处去看看吧。”
柳相对觉得从这家粮店的经营状况看不出什么，他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下零售商贩的市场情况，他这里不具有代表性。
自己粮食的生意虽然主要是批发，但最终的流向，还是最底层的消费者，因此选一些买家比较多的店铺要好一些。
“哎，别着急啊，想要便宜的我家也有啊。”
胖女人呵呵的笑着，“来，里面有便宜的。”
胖女人引着两人向里面走去。
绕过中间垛着的几垛米，后面还有个很大的铁门，由于视线被挡住，所以在柳相对他们站立的地方竟然看不见，当胖女人用力的推开以后两人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库房，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很多的米。
胖女人示意两人跟过来，然后随意的用手指在米袋上扣了一个洞，用手接了一些从袋子里面流出的米，随后用力的一抹，米袋子的纤维线恢复了正常。
她将手中接住的米递给了柳相对。
“这个米便宜，85块一袋子。”
仔细看一下，柳相对发现与外面刚看到的那些米在质量上明显的不同，里面的米粒虽然很饱满，但有黄粒。
大米中黄粒米的出现一是因为收割稻谷的时候遇到了阴雨天，稻谷受潮，二是因为放置时间过久或者存储不善造成，而大部分现在市场上的黄粒米，都是陈粮。
柳相对的眉头皱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么多黄粒，能吃吗？”
“没事啊，蒸熟米饭就没了，就是有些受潮，要不怎么能这么便宜呢？”
将手中的米递还给了胖女人，柳相对摇摇头，示意温秀逸跟着自己出了仓库。
“这个米不错啊，价格这么便宜。”
温秀逸不太了解粮食，走出了粮店，她开口问道，“我家的米跟这个差不多。”
柳相对一歪车把，笑着说道：“大小姐，你家也吃陈粮？”
“什么陈粮啊，不明白，不过觉得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啊。”
温秀逸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后问道：“不都是大米吗？便宜这么多，有什么说道吗？”
“对身体伤害倒是没有，只不过口感要差上很多。”
柳相对解释了一句，骑上了车子问道：“去南关看看？”
“走吧。”
......
南关的粮店要多一点，可能这根南城工厂比较多有关系，工厂多，机关单位的食堂就很多，常住人口就显得多，粮食的消费量就要大一点。
这里有一两家粮店规模不小，从敞开的店门口就能看见垛的很高的米垛，白色的蛇皮袋子上面印红的‘东北大米’特别显眼，两人随意的转了转看了看，还是便宜的米居多，而那些拿着大袋子小袋子购粮的市民也是主要选择了价格相对便宜的陈米，想来消费者对于新米陈米的分辨率还不是很高。
“走吧，西关。”
走了半个多小时，听了听陈粮价格，估算了一下这些不同粮店的陈粮进货价格，柳相对提议两人去了西关。
第四十一章：遭遇
西关相比较其它三个街要短上一些，不过要宽阔一些。
这条街是华遵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街上最多的是来往的客车和出租，来回上车下车的人显得很混乱。
街口就有一家不小的粮店，半圆形的二层建筑正好围成了一个拐角，双面的铁皮牌子挂在二楼琉璃瓦的檐子底下很显眼。
这个粮店柳相对有些印象，老板应该是父亲长期以来的合作伙伴，关系一直很好，他一直叫王叔叔。
95年的街口是有红绿灯的，不过亮起来的也没有过几次，两人避让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穿过马路终于到了另一端。
西街的后面是老旧的护城河，河里面的水早已经干涸，现在充斥着大量的生活和建筑垃圾，一到夏天苍蝇嗡嗡的乱飞，再加上不远处的菜市场，所以这里的味道有些难闻。
柳相对看着温秀逸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有些不忍，于是说道：“转完这家咱们就回吧，也没啥好看的了。”
“好吧。”
温秀逸抬手看了看手表，想想下班的时间也就到了，于是表示了同意。
落地的玻璃窗，上面贴着双面贴剪成的红色大号广告字，‘大米白面’几个字老远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还没走到门口，温秀逸推车的身体就忽然一顿，柳相对顺着温秀逸的目光望过去。在靠着角落的阴影街角，他看到了一个乞丐。
年纪应该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跪坐在那里，穿的很是破烂，双脚裹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应该是一个残疾人。
他的前面摆放着一个搪瓷盆，里面零星的扔着一些硬币，小乞丐不停的冲着来往的人群作揖，时不时用破烂的袖子擦一下眼角，显得很是可怜。
看着温秀逸快步的向前，柳相对知道，她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想想后世的那些白天伪装很好的沿街乞讨的骗子，一到晚上就西装革履的出入酒吧夜场，穿的比白领还高级的情形，柳相对无奈的笑了笑，跟在温秀逸的身后也走了过去。
小乞丐的脸有些浮肿，有着不健康的菜色。见到温秀逸两人，他也不说话，直接冲着两人磕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比划着自己的嘴。
柳相对虽然不懂哑语，但是大概能猜出这个乞丐是在表达自己的状况，是个没脚的哑巴。
支上了自行车，温秀逸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钱包直接拿出了一张大团结俯身放进了搪瓷盆，那种利落的样子柳相对都怀疑她是不是经常这么干，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温秀逸已经转过了身说道：“相对，有零钱吗？”
“啊......有！”柳相对迟疑了一下才明白原来温秀逸是在让自己也捐献一下爱心。
无奈的点点头，柳相对心中暗自腹诽，虽然在这个时代民风还是非常淳朴，可也保不准遇到骗子啊，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去分辨真假了。
柳相对摸了摸裤兜，掏出了两张一元的纸币，递给了温秀逸。
小乞丐看到温秀逸这么大方眼睛一亮，赶紧低头继续朝着两人磕头，不过这次明显很有诚意，脑袋磕在柏油路面上咚咚的响。
温秀逸有些不忍的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冲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感激，然后回头冲着柳相对说道：“走吧。”
“嗯。”
对于温秀逸的这种做法柳相对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做作，相反，他看出了温秀逸的真诚，这种赤诚和对陌生人的信任在后世已经算是罕见了。
柳相对笑了笑，跟着温秀逸走进了粮店。
王叔叔今天正好在店里，里面人不少，他跟妻子忙的不可开交。
刚进门王叔叔就看到了两人，他手里拿着袋子热情的着冲着柳相对说道：“相对来啦，找地方先坐下，这就好。”
“您先忙，别管我，我没啥事。”
柳相对赶紧应了一声。
王叔叔的老婆也姓王，柳相对叫她王婶，此刻的王婶正彪悍的扛着一袋子大米往门外的一个四轮车上装，经过柳相对身边时示意他先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会儿。
王婶一直是个比较八卦的人，她注意到了跟随柳相对一起进来的温秀逸，于是笑着打趣道：“相对你个臭小子，这是谁家闺女啊，也不介绍介绍？”
柳相对走向了窗边，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问这么多干嘛，您还是好好的扛您的大米吧。”
王婶哈哈大笑，略显肥胖的身体扛着百斤的袋子一点也没显费力，冲着柳相对挤了挤眼睛，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
柳相对身后的温秀逸也笑了起来，她觉得王婶这个人很豪爽，像个汉子。
“别看王婶是个妇女，她的力气可不小，自己一个人能卸小半车的大米。”
柳相对让温秀逸坐到了椅子上，自己拍了拍旁边的单人床上落着的尘土坐下后，对着温秀逸说道。
关于王叔一家人柳相对记忆还是很深刻的，他家与自家的感情很好，走的很近，而王叔王婶也一直是柳如山生意上强力的支持者，他们卖的所有粮食全部是在柳相对家进货，柳如山对这对夫妻的人品也很赞善。
王叔叔年纪与柳如山相仿，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考上大学后就落户到了外地，只有年节的时候回来，因此一家子的重体力活儿都落到了王婶身上。
不过王叔头脑比较好使，看事情的眼光也很精准，在最初做粮食生意的那些年攒了一些钱，于是操持着盖起了这座小楼。
柳相对轻声的对温秀逸说了王叔一家人的状况，心里也一直在赞叹着王叔的好运气，娶了这样一个能干的媳妇，占了这样一个黄金的地段。
再往后推三年，到1998年，华遵市会将整个的城市规划提上日程，身后的那条护城河重新修葺以后又引了水，加了绿化，不远处的那个垃圾山也被清除建成了公园，而菜市场也整体向北迁移了几百米。
再后来的西街变成了政府的形象一条街，周边又兴建起了很整齐的商场和小区，地价就像坐了火箭一样的上涨，而王叔家的拐角位置更是成了黄金地带。
柳相对听说有个地产老板在05年左右曾出价三百万想买下这栋楼，可还是被心思活泛的王叔拒绝了。
三百万在世纪初是个不小的诱惑，可王叔硬是抵制住了诱惑留下了祖宅，不过听说这里面还是有王婶的作用的，她认为这是对老人的一点念想，不能轻易出手，另外他们也不缺钱，留个房产将来可以养老。
可以看得出，王婶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生意头脑也不错，不仅仅是空有一身体力的角色。
柳相对一边说一边想着这些东西，看着门外王婶一边抹汗一边按着计算器认真算账的样子，感觉他们夫妻这种人生其实才是最幸福的人生，夫唱妇和，和谐美满，让人羡慕。
......
一辆崭新的面包车忽然停到了小商贩四轮车的正前面，紧急的刹车带起了路面的尘土，把正在算账的王婶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显得很不高兴，看样子她是准备上前理论一番的，不过当她看到了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后忽然止住了脚步，顺带着还拉了一把那个脸有不忿的小商贩。
车上下来的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穿着黑色的半袖衬衫，露出的胳膊部分隐约还能看见纹身。
他们啪的一下甩上了车门，根本没理会王婶两人，奔着街角走了过去。
柳相对在窗前看的分明，他看到王婶的脸有些变色，然后拉上了商贩就往屋里拽，明显是对这两人有些忌惮。
没有理会王婶的举动，柳相对忽然站了起来。
温秀逸看到柳相对的反应很诧异，她顺着柳相对的目光望了出去，稍微凝滞了一下，然后也站了起来。
一胖一瘦两人直接走到了那个小乞丐面前，端起了他前面的搪瓷盆，然后一人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孩子就往车上拖，而孩子在这瞬间忽然从搪瓷盆里拿起了刚刚温秀逸递给他的那张10元面额的纸币，哇哇的跟两人叫嚷着什么，一脸的委屈和不甘。
可还没等孩子将那张钞票塞进怀里，左边的胖子已经伸出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将还没完全起身的孩子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响亮的声音穿过窗户传进了屋子。
“住手！”
温秀逸抬起脚就冲门外跑了出去，在门口差点撞到正在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的小商贩和看样子已经习以为常的王婶，而柳相对也没有思考，追着温秀逸就跑了出去。
“你们住手！”
温秀逸声音已经变得很尖细，跑到了小乞丐的身边冲着两人喊道。
看着还顺着鼻孔往外流血的孩子，她非常生气的喊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说话的间隙，柳相对已经到了温秀逸的身后。
他的理智还在，不过此时也很气愤，因此没有理会经过门口时王婶抓自己的手和慌忙喝止自己的王叔。－－－－－－－－－－－－－－－－－－－－－－－－－－－－－－－－－－－－－－－每天6000字，作为一个非全职作者来说已经拼命了，第一次求推荐，求收藏，鞠躬感谢！
第四十二章：进去了
柳相对转过温秀逸弯身将小孩扶了起来，没有理会身边气势汹汹的两人，他顺势拍了拍孩子身上的土，对着身后追着自己的王叔说道：“有没有卫生纸，给我一点。”
看见莫名其妙跑过来管闲事的两个人，瘦子嘿嘿的笑了起来，不阴不阳的说道：“我擦，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你们他妈的哪的？”
柳相对没有理会两人，也没理会焦急的跟自己使着眼色的王叔，他转脸看了看温秀逸。
此时的温秀逸一脸通红，呼吸显得有些紧，看样子是被刚才的画面气的不轻，看到柳相对的眼光，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胡乱的从牛仔裤的口袋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柳相对。
“你管我什么人，我问你，你为什么打这个孩子。”
温秀逸心疼的看了那个哑巴一眼。
他红着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让人心疼。
“我擦，你们有病啊，这是我兄弟，他么的拉他回家吃饭，你们管得着吗，怎么的，你想一起去啊？”
瘦高个子满嘴脏话，答非所问。
他一脸色相的看着温秀逸，似乎很好笑这个女子怎么这么幼稚，什么都敢管。
“大兄弟，这是我本家侄子侄女，人小不懂事，你们别生气啊。”
说话的是王婶，她这时候已经来到了近前，满脸堆笑的对着两人说道。
说话间她一手拽住柳相对，一手拉住温秀逸，接着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王婶力气很大，温秀逸娇小的身体被拉住直接拽向了后面，急的她脸又红了起来。
“王婶你放手，他们得把话说清楚。”
温秀逸不想就这么离开。
柳相对看的出这两人应该是街面上的混混，而王婶似乎也认识，考虑到王婶的好意以及顾忌，柳相对还是将卫生纸塞给了小孩，准备随着王婶一起离开，可他抬起脚刚刚转身，一只脏乎乎的手就从背后拉住了他。
是那个乞丐，柳相对回头看到了他那一双红肿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和乞求。
其实关于大汉与小乞丐的关系，柳相对多多少少有些猜测，这种情节在后世柳相对也曾经听见过，不过那时候的自己看到这些报道时只是心有戚戚但悲伤置之，他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很远，远到可以去不管。
今天，好像碰到了，更为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个母性和正义感爆棚的温秀逸。
更为关键的是，那个孩子那个无助的眼神。
于是他轻轻的拨掉了王婶的手，没有理会两个汉子凶狠戏谑的目光，又转过身来将小孩的手攥到了手里，轻声说道：“不哭了，小兄弟，先把脸擦擦。”
“相对，别多管闲事。”
这时候王叔也走到了近前，他看出柳相对没有离开不管的意思，于是着急的出声叫道。
而王婶也看出了柳相对的态度，她叹了口气，将拉着温秀逸的手放了下去。
温秀逸跨了一步来到了小孩的面前，也不顾他脸上的血迹和一身的尘土，掏出了手绢就擦了起来。
看着孩子紧紧的抿着嘴一副可怜的样子，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于是转头大声的呵斥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呦呵？我看你们俩真是找死。”胖子似乎不耐烦了，他扬起了手就朝着温秀逸挥了过去。
“别别，大兄弟，看在街坊四邻的面子上，别跟俩孩子计较了。”
身后的王婶手很快，她一把拽住了挥手想打人的胖子，然后转头冲着王叔喊道：“愣着干嘛，去找如山啊。”
王叔哦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柳相对见两人真敢肆无忌惮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打完小孩打女人，心中的怒火呼的一下就点燃了，他真的没想到这些街面的混混可以嚣张到这种程度。
他拉着温秀逸到了自己的身后，怒气冲冲的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干你‘妈！”
胖子看到眼前这个不大的孩子居然恶狠狠的质问自己，火气更大了，他抬手就照着柳相对的脸抽了过去，而王婶还要去阻拦，却被站在身边的瘦子一把推到了地上。
一言不合出手就打，柳相对彻底被激怒了，骨子里的狠劲一下子冲上他的大脑，他一偏头闪过了伸过来的巴掌，抬脚就踹了过去。
这时候的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被推倒在地上的王婶大声的冲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喊道：“报警啊！”
然后她赶紧起身向着准备冲向柳相对的瘦子撞了过去。
柳相对的脚踹到了胖子的小腿，疼的他哎呀叫了一声，他俯身揉了揉，恶狠狠的说道：“活的不耐烦了，敢还手！”
他一转身就跑向了停在一边的面包车。
“带孩子进屋！”
柳相对一看架势知道不好，于是回头冲着呆住了的温秀逸喊了一嗓子，撒腿就追向了胖子。
而另一个瘦子却被王婶一下子撞倒在了地上，他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刚想去拽王婶的头发，却被四周看热闹的人无意间挤了一下，于是还没站稳就又倒了下去。
王婶趁势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的双手死命的按在了地上。
柳相对此时已经追到了那个奔向面包车的胖子的身后，借着跑动的惯性，他一脚蹬到了那人的后背，踹的胖子一个趔趄。
胖子一下子松开了抓住的车后门把手，闪到了车的另一侧。
柳相对哪肯给他取出凶器的时间，单脚落地后抡着拳头就照着大汉的脑袋砸了过去，脸上凶狠的表情将胖子吓了一跳。
“操‘你大爷！”胖子继续后闪，让过了拳头后一伸手抓着了柳相对的衣襟，横着一甩，柳相对就被带的冲到了街中央，而腾出时间来的胖子也不取东西了，他奔着柳相对就跑了过来。
这时候的柳相对看到了温秀逸没有听自己的嘱咐躲到粮店里面，她费力的将小乞丐拖到了墙角，然后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聪明！”
柳相对暗自赞了一声，也不再跟大汉纠缠，顺着人群外围开始跑动躲闪。
单对单，他打死也不是大汉的对手，现在的唯一机会，就是等待派出所民警的到来。
“你‘他‘妈的不是牛x吗？跑你妈的跑！”
胖子在身后追着柳相对，一边追一边骂，不过柳相对身体单薄，速度很快，他只能远远的缀在身后，怎么也追不上。
四周的人群虽然没人敢出手制止，可还是有意无意的阻挡着胖子，让他愈加的气愤但无可奈何，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柳相对这时候也停止了跑动，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运动让他呼吸急促，头脑中那种晕眩的感觉又来了，他远远的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另外一个人，竟然忽然觉得想笑。
王婶，真是不简单。
“小子，你‘他‘妈的不用得意，早晚我能找到你。”
看着柳相对露出了笑容，在外围站着的胖子更生气了，他呼哧呼哧的喘气，高声的喊着威胁的话，一脸狰狞。
警铃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柳相对回头看见闪着警灯的面包车在近处停下，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扒开人群走到了里面，而王婶也从瘦子身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不过她还是没忘记护着柳相对，将他挡在了视线的后面。
瘦子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他还想冲过去，却被走过来的胖子拽住，拉到了一旁。
带着大盖帽子的警察分开了人群走到了柳相对身边，看着一身狼狈的几个人开口说道：“接到报警有人斗殴，是你们几个吧。”
柳相对还没开口，那个一直被骑在身下的瘦子先开口了：“伍所，这个小崽子和这个娘们跟我们耍横，先把他们收进去。”
柳相对心头一紧。
“警察同志，别听他胡说，是他们先动手的。”王婶急了，赶忙解释道。
警察抬眼看了一眼刚说话的瘦子，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亲近关系，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们全都跟我走，一起说个清楚。”
“伍所......”瘦子还想说话，不过被胖子扯了一下，于是不再往下说。
这时胖子开口了，“还有一个娘们儿，跑了。”
“放心，当事人谁也跑不了，你们先跟我走！”伍所很严肃，随后向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都先散了吧。”
“等等，”柳相对开口了，“不用问一下旁观者的口供吗？”
伍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这个孩子，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警察拿出了纸笔，看样子是想当场调查一下。
可看到这阵势，人群呼啦一下子全散开了，现场一片安静，眨眼间就没人了。
“我们先走，上车吧！”
也没理会周围的反应，伍所直接向着四人说道。
“等等......”
柳相对看到这种情况也很无奈，不过他能够理解，但是他不能扔下那个乞讨的孩子，于是接着说道：“这个孩子请一起带走，他是起因。”
他害怕把小乞丐一个人扔到这里，会有麻烦。————————————厚颜无耻继续求推荐票，求收藏，您的推荐和收藏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第四十三章：最好等等
西街属于城关镇管辖，派出所就在西街，离王婶家不是很远，警车开了几分钟就到。
柳相对看着孩子一直在不停的发抖，而王婶也在不停的念叨着麻烦了麻烦了，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棘手，现在他唯一盼望的就是温秀逸能够及时的搬到救兵。
对于温秀逸的能量，柳相对还是十分相信的。
进了派出所的大厅，伍所长吩咐将几人分开录口供，也没有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问询室不大，里面很空旷，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年轻的警察带着他进来后直接走到了桌子后面，摊开本子后说道：“说说吧。”
柳相对犹豫了一下，将事情原本的经过说了一遍，没有故意漏掉温秀逸。
“慢点说。”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很不耐烦，看样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心理上先压住嫌疑人。
“你说跑掉的那个女孩叫温秀逸，是吧？”
警察刷刷写了一会，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卢刚他们先动的手是吗？还有，温秀逸是哪里人？”
“是的，出于保护自己我才还手的，另外王婶是为了保护我才将那个人压在身下的。”
柳相对忽略了温秀逸的地址和身份，开口替王婶解释着。
他也听了出来，这个警察认识打人的胖子。
警察记录着柳相对的发言，冷哼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柳相对的眼睛带着一丝戏谑。
“那个，同志我是不是可以去看看王婶？”
见到警察记录完毕后也不再说话，掏出一根烟抽了一起来他有些着急，于是问道。
“过来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按上手印。”
年轻人根本没理会柳相对的话，直接将本子转了过来对着柳相对。
柳相对上前大致看了一眼，记录基本与柳相对的描述一致，只不过写了一句：“我不承认动手先打人。”
关于谁先打了人，里面也没有明确记录，很明显，这个口供没有详实的记载柳相对的话。
“这个我不能按。”
柳相对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说是他们先动手打了那个乞丐，然后我们出去阻止，胖子又准备动手打我们，我们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才跟他们干了起来，同时，我怀疑他们的面包车里有刀具。”
柳相对看着警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在我的记录里没有看到。”
警察眼睛里的戏虐之意更浓了，他也不反驳，直接收起了本子说道：“那你先呆着吧，靠墙站着！”
柳相对火气又被激了起来，他声音略高的问道：“为什么？”
“呦呵，你的脾气不小啊，告诉你，就凭你闹事斗殴，不管是谁先动的手，我都可以把你铐起来先关24小时，知道吗？”
警察一下子站了起来，用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柳相对，然后忽然拿起记录本子啪的一下拍到了柳相对的头上，声音严厉的说道：“靠墙站着！”
正在这时问询室的门被打开了，伍所长走了进来，正好看到了年轻警察挥着本子拍向柳相对的脑袋，开口呵斥道：“小李你干什么？”
叫小李的警察缩了一下脑袋，嘿嘿的笑道：“这小子很犟，不好好说话。”
看样子这种情形在所里也是经常发生的，伍所长也没有计较，走到柳相对面前说道：“年轻人，进了这里态度要摆端正，千万别抱着侥幸的心里。”
柳相对此时非常的愤怒，可他没有失去理智，他攥紧了双手，盯着所长问道：“录口供不就是我说什么你们写什么吗？至于是不是虚假，到时候你们查证以后可以辨别，可以告我伪证，但是凭什么我说过的话与记录不符？”
伍所呆了一下，似乎他也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这里还敢和自己顶嘴，不过他很快的恢复了过来，走到了记录桌子前面，大致看了一下后对着小李说道：“他说什么你记什么。”
随后他站到了一边双手抱胸，看样子没打算离开。
“接着说吧。”
小李似乎很不耐烦，冲着柳相对说道。
柳相对咬了咬牙，没理会他的态度，直接将自己最后补充的话又说了一遍。
小李这次没有犹豫，记录完毕以后将本子扔给了柳相对，“看看，没问题按手印。”
见柳相对这次按了手印，伍所长开口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跟那个妇女商量一下谁去通知家里人了，每人500罚款，交了走人。”
“什么？”
柳相对有点懵，他一直是个守法好公民，前世今生也没有进过局子，难道一个打架斗殴的案子就是这样了结的吗？
另外，关于更深层次的问题，他们也不处理吗？还有，就是那个小乞丐怎么办？更令他迷惑的是，自己跟温秀逸两人属于见义勇为吧，最后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个乞丐怎么办？”
柳相对压制着心里的怒火，开口问道。
可还没等伍所长答话，柳相对就透过问询室的窗户看到了刚才与自己打架的那两个人。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着派出所的大门口走去，一人一只手拎着那个小乞丐。
乞丐似乎也没有再挣扎，认命的低着头。
柳相对热血呼一下涌上了大脑，他也没等伍所长的回答直接拉开了问询室的门窜了出去。
“站住，把孩子放下！”
两人听见了柳相对的叫喊，回头冲着柳相对哈哈大笑，用手指了指说道：“傻叉！”
“这事不算完，等你出来了好好跟你玩玩！”瘦子肆无忌惮的威胁着柳相对，根本不在乎这是在派出所。
而这时的伍所长跟小李也冲了出来，小李一把拎住了柳相对的胳膊，狠狠的说道：“**的还想跑啊。”
二话不说，他直接拿出了别再腰带上的铐子，咔吧一下将柳相对的双手拷了起来狠狠的向后一拽，柳相对被拉倒在了地上。
伍所长看着小李所做的一切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拎着乞丐的两人哈哈大笑，戏谑的冲着柳相对吐了口唾沫，非常嚣张。
看着他们的样子伍所长皱了皱眉头，摆摆手说道：“你们交了保金，没事赶紧走，别在这里捣乱。”
“慢着！”
柳相对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根本没有理会身边小李用力的拉扯，一下子甩开了禁锢自己的手，高声的冲着两人喊道：“你们如果敢走，我保证你们永远都别想过安生的日子。”
柳相对面目冰冷，不再理会两个街头混混，转脸看向了伍所长。
“伍所长是吧，你要是不怕麻烦，就放他们离开，你要是想安稳的坐你的位子，最好等等。”
柳相对现在真的是怒火中烧，无论前期伍所去现场的表现，还是在问询室里年轻的小李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他都能看出伍所长绝对是认识这帮人的，现在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拷了自己，并且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敢放走当事人，他们确实是太嚣张了一点。
不说别的，就单纯温秀逸差点被打这件事情，如果温书记知道了就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更别说这里面可能还会有更深层次的隐情。
柳相对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因为他猜测现在的温秀逸应该已经通知了温书记，更何况，柳如山也应该在来这里的路上。
作为一个久经商场的商人，父亲也是有一定人脉的。
柳相对还真就不相信占理的一方没地方说理了。
伍所长听到柳相对的话愣了一下，他仔细的看了几眼这个年轻人。
年岁应该不是很大不过气势很足，衣着普通显示不出家境，但口气不小，目光直视着自己，毫无畏惧，脸上一片坦荡。
“还是把握一点的好。”
伍所长摸不透这个小伙子的底细，但精明的他还是选择了暂时观察，于是开口说道：“年轻人不要着急，小李，先把铐子打开。”
然后转头对着还在发愣的两个混混说道：“你们先派个人找个保人来。”
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即堵住了柳相对的嘴，又让混混通知了身后的人，伍所长不愧是一个老狐狸。
柳相对那肯让他轻易的打开铐子，往后挪了步说道：“手铐倒是不着急下，戴着我觉的好一点。”
开玩笑，既然你们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拷人，那他也不介意再给加些砝码。
他的话让伍所长听了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小瞧了这个孩子，事情有些麻烦。
他皱起了眉，正捉摸着用什么办法软化一下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以至于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缓缓的开进了派出所大院。
随着副驾驶门的打开，一个略显消瘦的年轻男子走下了车，大老远的便朝着伍所长打招呼说道：“真是对不起伍所，又给您添麻烦了。”
来人带着黑色的墨镜，直到走进大厅才摘了下来，板寸头，眉毛很浓，眼睛不大，一道横亘整个脸部的伤疤无形中增添了一股彪悍之气和狰狞。
一胖一瘦两人见到来人面色一喜，低声叫道：“郑哥。”
年轻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依旧被提在手中的乞丐，眼中凶芒闪烁，随后不再理会他们，直接伸出手走向了不远处的伍所，伍所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与他握住，轻轻点了点头。
“伍所，怎么回事，听人说我的几个朋友跟别人起了冲突，我这就赶紧赶过来了。”
第四十四章：退一步
说话间年轻人掏出了烟递给了伍所长一根，又递给小李一根，小李受宠若惊的低身接过烟说了句：“谢谢郑哥。”
柳相对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郑哥的表演，心里对这个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应该是有一定名气的，伍所长很卖面子，所里的一些警员也认识他，并且看样子还有些惧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还是先到我办公室吧。”
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不时进出的人群伍所长觉得很不方便，于是开口说道。
叫郑哥的人点了点头，然后他随意的瞟了一眼柳相对，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学生能让自己的人僵持在派出所里动弹不得。
但他没有主动跟柳相对说话，既然伍所已经给他上了铐子，就说明这个人应该没有多大的背景，而对于这些没有背景的热血青年，他有很多办法对付。
“伍所长，是不是先把跟我一起进来的哪位大婶放出来，放心，他的家就在附近，跑不了。”
柳相对没有动，他开口提到了王婶，害怕在这个摸不着底的派出所，王婶在真的给上了什么手段，那样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伍所长这次很痛快，转头看向了小李，小李会意的跑向了另外的一间问询室。
见王婶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柳相对也没有耽搁，直接跟着伍所长去了所长室。
进了所长室郑姓的年轻人似乎随便了起来，大大咧咧的坐下后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柳相对，轻蔑的笑了一下说道：“伍哥，就是这个人跟我的人打了起来吗？没给上手段？”
看起来伍所长跟姓郑的年轻人关系匪浅。
伍所长皱了一下眉头，他之所以提议来房间里谈话，就是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与郑少新的关系，在没有摸清底细前，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于是他没有接这个话头，反而说道：“少新，我看这中间似乎有些误会，你们还是私了的好，另外，这位兄弟先把铐子解了吧，戴着怪不舒服的。”
一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即跟柳相对表明了态度，又提醒了郑少新谨慎点。
“没事伍所长，我觉得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柳相对丝毫没有给这个面子。
本来听见伍所长的话郑少新就准备给个台阶双方都下台了，可柳相对的这句话一下子又惹怒了他。
他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着手指着柳相对的鼻子骂道：“别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信不信我能让你在华遵呆不下去？”
话音未落，所长室的门被推开了，田拥军走了进来，喝问道：“我看看谁这么大的口气，华遵你说了算啊？”
田拥军人高马大，穿着警服格外的威武，说话很有一番气势。
郑少新看到是田拥军，伸着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田拥军他是认识的，作为混迹社会的一号人物，公安系统的人他多多少少都打过一些交道。
刑警队长他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当然，只是给些面子，要说面子有多大，还要看伍所长的态度。
看着走进来的是田拥军，伍所长刚才悬着的心微微的落下了点，刚才以为这个年轻人口气这么大会有什么样的后台，原来只是刑警队长。
伍所长是华遵最大乡镇的派出所长，与田拥军在行政上级别相同，但要论起在局里的关系，他是局长的嫡系，更甚于田拥军。
虽然与田拥军关系一般，但是面子上还要过的去，于是他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老田来啦，这事闹的，小小一个民事纠纷竟然让你亲自跑了一趟。”
田拥军还未开口，身后的温秀逸已经走了进来，她看到被铐着的柳相对一下子急了，冲着伍所长喊道：“你们凭什么铐人，给我解开。”
话语中的气势十足，像是在命令伍所长。
伍所长一愣，心想怎么今天碰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口气大。
他问询的目光看向了田拥军，可田拥军根本没理他这一茬儿，只是帮腔说道：“伍路刚所长，你这事办的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伍所长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心想你田拥军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以为这里是刑警队，你说了算吗？
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少新一看到伍路刚的神色就知道他不爽了，一个小姑娘敢在所里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简直没有将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于是他冲着温秀逸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也想在这儿呆两天？”
“呦呵？”
田拥军乐了，这个小子真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了，可他还没开口，温秀逸先说话了。
她没理会郑少新，直接对着穿警服的伍所长说道：“我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也算当事人，你这样，把我也铐起来。”
听见温秀逸的话田拥军很精明的没有张嘴，他要看看伍所长怎么收场。
伍路刚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觉得今天的田拥军有些不太对劲，正在思考着怎么将事情平息下来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嗯，我是。”
“哦，你好姜主任......”
伍路刚拿着电话听了两句后脸色立刻变得很恭敬，然后目光不停的扫向了老神在在站在那里的柳相对。
“哦，没什么大事......这就放。”
“呵呵，您太客气了,不用不用。”
挂掉了电话，伍路刚所长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他没想到这个小伙子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市委常委，这么说来田拥军就应该是这个女孩子搬来的救兵了，想想电话里姜主任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柳啊，刚才姜主任打了电话过来，他也比较关心你，你看先这么着行不行，你先回家，事情我们商量着来。”
听到姜主任这个名字柳相对就知道父亲发力了，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他问道：“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孩子怎么办？”
温秀逸本来还想说话的，可听见柳相对的话她只好抿住了嘴。
郑少新心里很沮丧，本来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过听见伍所长口中的姜主任，他也知道事情只能这样了，自己还得低头。可听见柳相对又提到了那个孩子，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这时候也顾不得其它了，他赶紧开口说道：“孩子你们肯定不能带走，关于这次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可以赔你一笔钱。”
在他的眼中，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柳相对呵呵的笑了，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郑少新，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还要跟你走喽？”
“本来就是我的人，凭什么不跟我走？”
郑少新长期作威作福养成的习惯已经让他忘乎所以，他根本没在意柳相对话语中的影射，直接高声说道。
温秀逸一脸气愤，可她没有张口，他知道柳相对一定会有他的坚持。
“这个不妥，我看这样，这个乞丐先留在伍所长这里，我们回去商量一下究竟该怎么办，然后找个时间将这件事情了结一下，你看怎么样？”
温秀逸诧异的转过头看了柳相对一眼，她很纳闷柳相对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条件，而还没等郑少新做出回答，伍所长就说话了。
“这样我看也行，在事情有个决断之前孩子先留在所里，当然，不是拘禁，等你们商量好了，我们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在伍路刚看来，这个姓柳的孩子无非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留个尾巴好借此勒索一笔赔偿，这个无关大局，孩子在自己这儿，不会出什么问题。
见伍路刚已经答应，郑少新撅了撅嘴，没有说话。
伍所长亲自给柳相对打开了手铐，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了，有些事情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只是秉公办事。”
伍所长根本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田拥军，不过田拥军丝毫不以为意。
本来关系就不怎么亲近，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带回柳相对，至于你伍所长的态度，这是在你的地盘，依着你，可你做了初一，就有我做的十五。
柳相对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郑少心轻蔑的笑了笑。
郑少新看见他这个笑容心里的火腾一下又起来了，这分明是挑衅的笑容，明摆着打脸。
你不说要搞我吗，我就这么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孩子你也别想带走。
田拥军见事情已经解决也不准备再停留，他看温秀逸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于是冲着伍路刚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王婶这时候正等在大厅，见柳相对几人走了出来赶紧迎上前去问道：“没什么事吧？”
柳相对歉意的冲着王婶笑了笑说道：“没事王婶，谢谢您！”
这个感谢很真诚，王婶对自己绝对是真心的呵护，在明知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的挺身帮助自己，柳相对打心眼里感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婶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这就饭点了，到我家吃了饭再走，你爸这也应该快到了。”
王婶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对着几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