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重生
桐平镇的上空聚集了乌云，好似要下一场大雨，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晃着，寒风扑面而来，碰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剐似的疼。
眼见天色近晚，行人渐渐寥落，做生意的也各自收起了摊子，或关了门面。
就在这时，顾家包子铺后面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那声音划破长空，左邻右舍全都被吓了一跳。
李玉也觉着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聋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穿靛青色粗布袄子，鹅蛋脸，长眉大眼的中年妇女正摇着自己，哭得声嘶力竭。
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像挣不开的镣铐似的。
李玉疼的“咝”的一声，皱起了眉。
那妇人正沉浸在悲伤中，哪里想到怀中的人居然会发出声音，反倒被惊得怔了怔，但很快她就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春芽，你醒了啊，啊，你没事了，娘以为你……”说着又哭了，用力的把李玉给抱紧，像是生怕失去了她。
李玉被她抱的透不过气，想推，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想开口，喉咙又干涩的厉害，浑身说不出的不对劲。
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玉努力的回想，终于记起来，自己是被一辆闯红灯的车给撞了！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方脸大眼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的奔进了屋，一边叫道，“咋的了，她娘，春芽她咋的了？”
妇人抬起头抹着眼睛道，“我以为……我看错了，春芽，快，躺下来，娘给你盖好被子，再多睡睡，啊？”
李玉被他们“春芽春芽”的叫，又见是古代打扮的人，还以爹娘自居，她既然想起了车祸，第一个反应便觉得自己的脑袋被车撞坏了，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
不然怎会有这种场面？
也许自己现在正躺在冰冷的马路上，四周围着观看的人群，而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然而，剧情却仍在继续。
两个少年男女跑了进来，神色同那中年男人一样，很是惊慌，他们的手上满是面粉，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不点。
见李玉正一眼不眨的瞅着他们看，身穿青布棉衣的少年几步走到床前，紧张的问，“春芽，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快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去请大夫！”
不止有爹娘，她还有个哥哥，李玉忍不住在被子底下使劲掐了自己手臂一把。
真疼！
她咧了下嘴，耳边又听那少女问妇人，“娘，到底怎么回事，把我跟哥哥都要吓死了！春芽又头疼了吗，大夫不是说多吃几贴药会有好转的？”
妇人不知怎么解释，她刚才进来看小女儿，见她一动不动的，脸都发青了，还以为……难道这几天忙得眼花了，人都瞧不清楚？只得讪讪道，“是我看错了，她睡得好好的呢，被我一下子给摇醒了……”
“这马上就要过年的，给你们弄那么晦气！”
一个显得很刻薄的声音传入了耳朵，李玉往门口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穿褐色棉袄，身材瘦长的老年妇人。
她下意识的就要往被子里钻。
少年弯下身轻声道，“春芽别怕，哥哥在呢。”
李玉低头看看自己抓住被子的手，她的手幼小苍白，微微的发抖。
不，自己已经完全不是自己了……
在害怕什么呢？
门外，老妇的声音像连珠炮，“瞎嚷嚷啥，门外围满了人，还以为咱们家死人了！那几家定的几百个包子都忙不完，还来添乱，难道要我这个老太婆去做包子不成？”
“春芽她……”妇人被她说得脸蛋发红，刚要解释一下。
那老妇打断她道，“春芽能有啥，小孩子能生啥大病？多睡睡也就好了，就你们穷讲究给她吃药！那么贵的药，咱们铺子要做多少天生意？我告诉你，小孩子弄那么金贵更不好养呢！”又目光扫过众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老二老三他们都在忙，就你们爱瞎折腾！”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那少年本要开口的，却被那妇人拉住了袖子。
李玉看到这里，震惊的不敢相信。
这肯定不是什么幻觉，因为剧情实在太完整太真实，若没有猜错，也就只有那一个可能。
她重生了！
李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又摸摸自己的小手，再看看门口那不顺眼的老妇人，内心百感交集。
看来自己是被车撞死了，魂归他处，变成了眼前这对中年夫妇的女儿春芽。
那老妇发完威，哼了两声就转身走了。
李玉睁大眼睛把屋里的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随即脑门处一阵刺痛，残存的记忆像流水一般涌出来，她慢慢都认出来了。
父亲顾应全，母亲杨桂花，哥哥顾明瑞，姐姐顾冬儿，小不点是她的弟弟顾明益。
至于那个老妇，则是她的后祖母徐氏。
所有的过往就像一场黄粱大梦，李玉回想自己二十六年的生涯，没想到终点也是起点。
这一世，她也一定会好好的活，李玉握了下拳头，至少绝不会再让后祖母欺负他们，她不是那个顾春芽，不会再怕徐氏的！
“春芽，小心着凉了。”顾冬儿见她的手在外面，忙上去拉了拉被子。
成为了顾春芽的李玉，能感受到她的关怀，冲她笑一笑，把手缩了进去。
顾明瑞此刻却很生气，盯着自个儿的父亲问，“妹妹病那么重，吃点药怎么了？爹你刚才怎么就不说？”
是在质问顾应全为何不捍卫她吃药的权利？
顾春芽其实也想很发问，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是对包子。
顾应全被儿子质问，面上微微发红，并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快去揉面，不然得忙到明天早上呢！”说完就跑了出去。
顾春芽无语了。
杨氏却知道相公的为难，他欠了徐氏天大的人情，当年没有徐氏也就没有他们大房，便不满的看了一眼儿子，训道，“在你爹跟前多什么话？”
顾明瑞怒气发不出来，狠狠拍了下手，那面粉从手里飘出来，弥漫在屋子里，他的一双眼睛在粉尘里更加明亮了，好像燃烧的火焰。
“大哥，快走罢，不然二婶也得来催咱们。”顾冬儿知道他的脾气，忙伸手去拉他。
顾明益，顾家最小的孙子三郎，跑来顾春芽的床边，趴在床沿上，眨巴着眼睛道，“二姐，你咋的了……”
顾春芽看他只有五岁左右的年纪，一双眼睛又圆又大，非常的可爱，就冲他小声道，“我没啥。”
顾明益乖巧的点点头，“二姐再睡一会儿。”
顾春芽就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门外这会儿又有一个人来了，大老远的就在那里喊，“哎呀，春芽怎么了，吓得我啊，差点把十几笼包子都给打翻！”
是顾家的二媳妇李氏，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直往顾春芽身上瞧。
顾春芽的眼睛水灵清澈，一看就是很清醒的，一点儿不迷糊，李氏就笑了，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好好的么，那大嫂你叫什么呀，把隔壁几家都惊到了，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都放下了手里的活，相公都差点要去请大夫！”
顾明瑞听到这话，奇怪的看了李氏一眼，她跟二叔什么时候那么好心，还会给妹妹请大夫？
杨氏倒是不好意思打搅了众人，连忙道歉。
只听外头徐氏又叫了一声，“干什么呢，都回去，春芽能有什么事儿，是她娘看错了！”
李氏赶紧往外走，“那边忙着呢，我先走了。”
杨氏也连忙朝三个孩子使眼色，叫他们同李氏先出去。
她转过身，给顾春芽掖了掖被子，又探手从里头取出一个汤婆子来，笑着道，“哎，都不热了呢，难怪刚才身上都发冷了，你这孩子到了冬天就很难暖起来。娘给你去灌点热水，你好好睡，等过几日就全好了。”又怜爱的摸摸她的头。
那双手有好些老茧，粗糙宽厚，可却很温柔。
顾春芽乖巧的嗯了一声。
等到杨氏一出门，她立刻就坐了起来，好好把这个小隔间打量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户人家的条件不怎么好。
房里除了这张不太暖的床，一张小桌子，两把椅子，外加墙角一个大木箱，就什么都没有了。
盖的被子也是用过好多年的，那被面的图案颜色早已不再新鲜，小被头也有些磨损了，幸好里面的棉花还算松软，应该是才在太阳底下晒过。
顾春芽扶了一下额头，想起死之前的那场车祸，真觉得自己冤枉，遇到这么一个乱闯红灯的司机，也许是喝了酒的也不一定……
可怜自己大好年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命！
正想着呢，杨氏就进来了，她赶紧又缩回了被子里。
有了汤婆子果然暖和多了，她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方才心静下来，慢慢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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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药不能停（一）
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
屋子里黑乎乎的，烛火也没有一个，她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昏暗光线勉强摸到了自己的衣服。
普通百姓人家的衣服很简单，棉衣棉裤，穿起来还是很利索的。
顾春芽下了床，打开门，一阵冷风忽地冲了进来，她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肚子此刻也开始“咕咕咕”的叫起来。
真是饥寒交迫！
得找点吃的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个大屋有亮光，还有不少的声音，就往那里走了过去。
屋里头正在摆饭，两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个大碗，在寒冷的夜里冒出滚滚的热气，桌边围着几个大人孩子在说笑，她立在门口，恍如梦中。
顾冬儿第一个看见她，几步上去拉住她的手，嗔道，“你怎么自个儿起来了？不是叫你好好睡睡的么？”又似想起什么，她哦了一声，“你肚子饿了啊？哎，今儿忙，饭也才烧好的，还想等一会儿给你送去吃呢，你倒是自己来了。要不再去屋里躺着吧？我就给你拿来。”
顾春芽不想去屋里吃，她想探探情况，就笑道，“没事，我好多了，就在这里吃吧。”
其他几人也见到她了，只她是个孩子，大人见到能走也就好了，并不在意，顾家大房父子见她好了不少，自是高兴。
后来一个跟她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上来盯着她瞧，冒出来一句，“你到底好了没有啊，可别把病过给我了，我离你远点！”
那小姑娘是二房的第二个女儿顾春竹，一张圆脸，鼻子有点塌，眼睛倒是忽闪忽闪的很有神采，还算长得周正。
听她出言不逊，顾春芽也没好话，撇嘴道，“你索性躲到门外边去，饭都不吃肯定就过不到了。”
顾春竹顿时傻了眼，她没想到顾春芽这个闷葫芦还会还嘴。
“娘，春芽叫我到门外儿去，说叫我不要吃饭呢！”她拉着李氏的衣角哭诉，“你瞧她坏的！”
李氏正摆筷子呢，斥道，“去，吵什么呢，别给人添乱，你春芽姐的病才好了一点的，你晓得吃了多少钱的药吗？把你卖了都不还够呢！”
这指桑骂槐的谁听不出来，顾春芽心道，刚才还假惺惺的来看她，原来肚子里也在记恨她看病花了很多钱。
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声，徐氏跟顾家当家的顾老爷子走了进来。
屋里头的人都恭敬的喊爹喊娘，喊爷爷喊奶。
顾老爷子国字脸，脸上满是皱纹，胡须花白，不过身材还不算佝偻，有几分精神，之前顾春芽瞧着徐氏年纪也大了，但站在顾老爷子身边，发现她比顾老爷子还是年轻了好几岁，很有些老夫少妻的感觉。
这也难怪，徐氏是顾老爷子后来娶的娘子，他们大房一家是顾老爷子已经去世的娘子所生的，所以徐氏才会年轻了好几岁。
“吃饭。”顾老爷子瞧了顾春芽一眼，也没有特意说，就叫众人用饭。
于是，男的一桌，女的跟小孩子一桌，各自坐了下来。
顾春芽自然跟顾冬儿坐一起，她看了一圈，并不见母亲杨氏，就小声问，“娘呢？”
“在厨房，还有一个汤没好，一会儿就来。”
顾春芽就不问了，她看着满桌子的菜垂涎欲滴。
因为实在太饿了，也不注重到底能吃些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很满足。
而事实上，伙食也确实算不得好，两大碗的青菜，一大碟萝卜干，一大碗酱黄豆，一大碗包子，不知是什么馅儿的。最后有一个菜是沾了点儿荤，冬笋烧肉，那肉少得可怜，就顾春芽的角度，只见到两三块小块的肉。
“吃吧，都愣着干什么。”徐氏说着就先动手了。
她是长辈，得她吃第一口，其他人才好动筷子，见众人纷纷动手，顾春芽倒不知吃哪个了。
顾冬儿见她发愣，就夹了个包子给她。
顾春芽咬了一口，发现是青菜馅儿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本以为是肉馅儿的呢，自家不就是做包子的么，菜都没有多少荤的，竟然连包子也是素的，看来这家里的人十分节约，不舍得吃那些肉包子。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那边顾春竹连连开弓，一下子夹了两块肉吞进了嘴里。
刚要吃第三块，被李氏从后脑勺打了一下，抢了肉放到大女儿顾夏荷碗里去了。
顾春竹看着顾夏荷，眼睛里一下子闪出了嫉恨的光。
包子还是挺大的，顾春芽到底年纪小，矮矮的身体，胃也小，吃了一个之后就有些饱了。
这时，她才有兴趣仔细瞧瞧屋里的人。
她的对面就坐着顾夏荷，李氏的大女儿，顾春芽瞧清楚她的容貌后，差点惊讶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原来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物！
看这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小鼻子，简直都挑不出一点瑕疵，她不相信似得又去看了看李氏……
最后得出了结果，李氏绝对是踩了狗屎运了，能生出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来！
顾春竹注意到顾春芽一直盯着顾夏荷看，她正窝火着呢，就叫道，“你干啥呢，看什么看？跟张二愣子一样的！”
顾春芽虽然不知道张二愣子是谁，但听这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的，立马还嘴道，“咋的，不看她难道看你，你有啥好看的？”
这一下可戳到顾春竹的痛处了，她的手紧紧的握着筷子，眼里的凶光差点变成刀子一样戳过来。
顾春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心想至于嘛，不就是讽刺她没有顾夏荷长得好看么，怎么就要杀人一样了？
徐氏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顾春芽。
那边顾春竹突然发神经了，啪的把筷子砸过来，连带着上头沾到的米粒也一起飞了起来。
顾春芽眼瞅着那些米粒在中途统统落入了徐氏的饭碗。
徐氏顿时沉下了脸，斥责道，“吃个饭都不得安生，都怎么管教孩子的？”
李氏忙给徐氏去重新盛饭，一边狠骂自己的小女儿，“没个样子，看看你姐，这才叫大家闺秀，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粗野的东西，早该打死了你，好叫你懂点事儿……”
顾春竹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真是一点不留情面呢，顾春芽暗道，幸好杨氏不在，不然会不会也得骂她两句？
桌子底下，顾冬儿悄悄拉了下她的袖子。
顾春芽也不想惹事，忙低下头默默的吃饭。
这米倒像是不错，又白又软的，穷人家还能有这样的好米吃，该是在雨水丰富，盛产稻谷的鱼米之乡罢？
杨氏跟她三弟妹周氏这会儿各端了两大盆白菜土豆汤来，分放在两张桌子上。
见到顾春芽，杨氏愣了愣，“怎么起来了？”
“好了一些呢，娘不要担心。”顾春芽冲她一笑。
顾冬儿也表示妹妹看起来很好，杨氏才松了口气。
周氏在旁笑道，“这就好了，可把咱们着急的。”
李氏这时把徐氏的饭盛了来，徐氏接了碗，朝李氏使了个眼色。
李氏就看了看顾春芽，对杨氏道，“春芽是不是好了，瞧她一点也没有之前病着的样子呢，叫我说啊，这种药小孩子还是不要多吃。娘你看呢，不如就停了，这小孩子么，还在长呢，过几日肯定就能全好。”
杨氏有些为难，“只是能起来走走，还不定呢。”
李氏道，“能起来就是好了呀，之前哪儿能走的。”
徐氏唔了一声，瞧一眼顾春芽，“看着是好了不少，那就听晓梅的，暂时别吃了。”
其实顾春芽换了个人，确实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可听这二人说话，实在厌恶的紧。明摆着，徐氏跟李氏是一伙的，她们都看不惯她吃药浪费家里的钱。
顾春芽皱起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娘，等明天再看看吧，要是真的好了，春芽就不用吃药……”女儿的命前面，杨氏不能退让，她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徐氏把筷子搁在粗瓷碗边上道，“看你说的，好像我硬是不给春芽吃药呢，这不是看她好了一些么。你知道家里的情况，咱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再说了，小孩子吃这么多药也不好，就先停了看看，要是不行，那春芽还得吃……”
她不似顾春芽初时醒来时，话说得那么尖刻，可是虽然委婉，意思仍是一样的，徐氏只不过是变换了下说话的方式，好教人觉得她是讲道理的，要是别人不答应，反倒像是错的了。
可惜顾春芽对这个后祖母的第一印象非常之差，她也特别厌恶不把孩子的命当回事的人，当下就抱住头哼哼起来，“哎呀，头又疼了，娘，姐姐，快扶我进屋去睡。”
杨氏闻言大急，“怎么了，怎么了，很不舒服？”
顾冬儿也急的很，忙伸手握住她肩膀。
顾春芽的声音太响，另外一桌的顾应全跟顾明瑞，顾明益也听见了，赶紧走了过来。
一时屋子里就有些乱。
第003章 药不能停（二）
李氏见徐氏的脸拉得老长，当下就生气的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又不好了？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叫她躺着呢偏要跑出来，这可不是糟蹋钱么，这跟扔在大水沟里有什么区别！你们也不管管她，总是这样病怎么能好？”
她不止在说顾春芽，已经开始攻击她的父母。
顾春芽也不手软，立马抹起眼睛来，哭着大声道，“大夫说药要吃完了才会好的，二婶你为什么不给我吃药？娘，我还要吃药的，不吃药就好不了，我不要好不了啊！”
顾老爷子听见了，把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也不懂事？还不带她回屋！”
难道这亲祖父也不是个好的？顾春芽在心里想，家里最大的两个长辈要是都偏心，那可就难办了！
幸好老爷子下一句就道，“谁说不让吃药的？春芽这病不治好，药就得一直吃！还能看她不好了不成？这还是人吗？”
李氏的脸一下子红的要滴出血来，偷眼瞧着徐氏。
徐氏出来打圆场，“晓梅也是好心，是以为春芽好了呢，好了再吃药可不就伤了身体，有句话说是药三分毒嘛，咱们哪个不希望春芽早些好起来？不过既然这头又疼了，药肯定得吃，哪怕咱们饭菜差一点，衣服多穿几年，也得紧着春芽吃药。”
一席话说得顾应全夫妇脸儿通红。
顾老爷子却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是这个理儿，咱们的孙女儿，咋能不管？你平日里多多看顾些。”
徐氏笑着应了一声。
完全是一副好祖母的模样，顾春芽嘴角直抽，这才发现徐氏是会变脸的，在顾老爷子面前，跟不在顾老爷子面前，完全不一样。
她再看李氏，却见李氏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藏不住的还有些笑意。
顾春芽顿时想不明白了。
明明刚才李氏一副恨死她吃药花钱的模样，怎么顾老爷子说继续吃药，李氏还高兴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是跟徐氏一伙儿的？
顾老爷子这时道，“你们都过来，大媳妇跟冬儿带着春芽回去就好了，哪要五个人的，吃完饭还得忙呢。”
顾应全父子三人就坐了回去。
杨氏跟顾冬儿则一左一右扶着顾春芽回了屋。
一到里面，顾春芽又生龙活虎了，这病可不能继续装下去，叫关心她的人担心，委实没有必要。她的目的原本只为了让徐氏跟李氏不舒坦，顺便试探下众人的反应。
“怎么又好了么？”杨氏瞧着她，忽地惊惶的道，“哎哟，这一下坏一下好的可怎么行，我还是去跟你爷你奶说一声，再请卫大夫来看看。”
顾春芽忙拉住她，“娘，我刚才是装的，不然奶跟二婶不给我吃药呢，我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全好，万一好不了了可怎么办呢，我只好说头疼了。娘，姐姐，你们千万不要生气啊！我真的没事。”
那两个人都愣住了，顾冬儿捏捏她的脸，“你真是我的春芽妹妹？”
她什么时候那么机灵了？简直跟换了个人。
杨氏也惊讶的看着她。
“当然是啊，不过我病了一场，好像变聪明了。”她摸摸后脑勺，嘻嘻的笑。
“成小滑头了。”顾冬儿一点她脑袋。
杨氏有些做梦的感觉，她没想到笨嘴笨舌的小女儿忽然活泼了起来，以前她不知道多替她担心，现在突然好了，能说会道，她也很是欣喜，就摸摸她的头，淡淡训了句，“以后再不要骗人了，叫你爷你奶晓得，可要打手心的。”
顾春芽一叠声的说是。
“刚才吃饱了没？”杨氏又问。
“一半饱。”顾春芽老实回答，那冬笋肉她都没来得及吃呢。
“我跟冬儿先去，一会儿给你弄吃的，你先躺着。”
“好。”顾春芽利索的脱了衣服，钻进了大床。
可床上的汤婆子这时早已冷了，被子里一点儿热度都没有，她给冻得龇牙咧嘴，身子缩成一团。
顾冬儿扑哧笑道，“还说变聪明了，瞧你这猴急的，我给你重新灌一壶热水来。”她从被子里摸到汤婆子，取了出来。
有个温柔勤劳的姐姐真是好啊，顾春芽笑着道，“谢谢大姐了！”
杨氏就跟顾冬儿出去了。
过了会儿，顾冬儿带着三郎回了，她一手捧着汤婆子，一手拎着个食盒。
顾春芽看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碗热粥，一碟酱黄豆，两个包子，奇怪的道，“哪儿来的粥呀，才煮的？娘哩？”
“娘要洗碗，顺便就这锅给你煮了点儿粥。”顾冬儿把包子往前推了推，“快趁热吃。”
顾春芽就抓了一个包子来吃。
刚咬了一大口，就闻到了里头的肉味，她惊喜的道，“是肉包子啊？”
顾冬儿压低声音，“快吃罢，大哥偷偷给你拿的，还给爷爷看到了呢，后来说是给你吃的，才准的。快吃，快吃，别让奶跟二婶发现了！”
顾春芽忍不住叹口气。
自家做包子的，吃个肉包子还得偷偷摸摸，真是无语！
她吃了几口就见顾明益的眼睛直往包子上面瞅，眼见她看过来，这小子就又把眼睛移了开去。
哎，肯定是个平时吃不到肉包子的可怜娃，顾春芽把另外一个包子拿给顾冬儿，“我刚才已经半饱了，这包子一吃就撑了，你跟弟弟分了罢。”
“这么小的，你咋能吃撑了？”顾冬儿不肯要，“你现在正是要补的时候，咱们怎么能吃，明益，你说是不是？”
顾明益一口口水咽下去，连连摆手，“不吃，我不要吃，二姐，你吃！”
顾春芽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假装赌气道，“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一个肉包子，你们推来推去的，好像我吃了它，什么病都能好，这是神仙药呢？我不要一个人吃！”
顾冬儿皱了皱眉，看一眼顾明益。
别人家五岁的孩子胖乎乎的不少，可他却瘦瘦的，眼睛又大，越发显得瘦了，她就把那个包子给顾明益，“你吃罢，我先出去了，帮娘去洗碗，一会儿还得做包子呢。”又叮嘱春芽，“你吃完就睡好了，明益要是困，你让他也在这里睡，咱们今儿得弄到很晚呢，不知啥时候回来。”
顾春芽也不太知道什么事，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包子，顾春芽又把粥喝了，一边问顾明益，“他们怎么要做到很晚呢？明儿不能做？”
顾明益想了想，“……人家要的包子。”
话说得不太清楚，他到底年纪还小，顾春芽想起之前徐氏说的，好像是有几家在他们包子铺定了几百个包子，那是赶着要的意思？
她本来想起床去看看的，后来一想，刚才才装病了的，要是出去的话，可不是被抓到把柄吗，只得作罢。
“地上冷，你上床来。”见顾明益还坐着，她拍了拍床沿。
顾明益就把鞋脱了，爬上来。
果真等了好久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回来，顾春芽也累了，就跟顾明益先去睡了。
第004章 秘密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清早。
顾冬儿把门推开走进来，笑着道，“两个小懒鬼，快出来吃早饭了！”
顾春芽看她眼睛下面一圈乌青色，关切的道，“你咋那么早起来了，昨晚上不是弄到很晚吗，也不多睡会儿？爹，娘跟大哥也起了？”
“没事，就这几天忙，你们俩快点儿，一会儿小心给奶说。”顾冬儿招呼一声就走了。
两人赶紧下来洗脸漱口，去了堂屋。
路上遇到了李氏跟顾夏荷。
顾夏荷真是个美人胚子，大白天的看，更是美丽动人，就是头发都好看的很，梳了个抓髻，左侧插上一支银的步摇，晃来荡去，别提多有风情了。
而她的衣服也比较光鲜，不似家里其他人都是粗布袄子，她穿得好似是精细棉布，上头绣的绯红色牡丹在阳光下像是鲜活的一般。
李氏看见顾春芽，手指头就戳上来道，“你不是昨儿头疼的，咋又出来了？”
顾春芽一闪身躲开了，气恼她没礼貌，拿指头戳人，口气很不好，“咋的，我现在头不疼了，二婶你又要停我的药不成？”
李氏见她牙尖嘴利的，顿时不高兴起来，可却没有说停药的事，只骂道，“死丫头片子，还凶人，这么多钱扔在你身上，给谁不能用？还不如给咱夏荷买一副金耳环呢，给你就是丢河里去了，你死得成？”
居然说她的命不抵金耳环？
顾春芽眼角余光瞄到顾老爷子跟徐氏来了，想起李氏昨晚被顾老爷子骂过后的窝囊样，就假装委屈的道，“我这头一会儿疼一会不疼的，二婶你不能停我的药啊，夏荷姐的金耳环以后二婶准有钱买的，不能拿我这药钱去买……”
徐氏听见了，大声喝道，“都瞎嚷嚷什么呢，还不去摆饭！”
李氏这才发现顾老爷子就在后面，头一缩，急忙拉着顾夏荷走了。
那顾夏荷人长得好看，但好似有些呆头呆脑，从昨儿到现在就没见她说过一句话，顾春芽看了看她窈窕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老爷子沉着脸，跟徐氏道，“你这好外甥女，就是不想给春芽吃药呢，这点药钱要她的命了，死咬着不放？”
徐氏忙道，“是她不好，我一会儿就去说她！”
顾春芽听到了，心想顾老爷子确实是好的，不像那两个，李氏是明目张胆，徐氏是顺水推舟，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进去吃饭的时候，顾春芽发现顾应全与顾明瑞不在，其他人都在，而且他们很快就坐下吃饭了，她心里就很疑惑。
吃完饭，顾春芽见杨氏又在收拾碗筷，就小声问顾冬儿，“咋娘又在洗碗呢，昨儿不是又做汤又洗碗的？”后来还做了包子呢，而看李氏一家，那眼睛下面可一点不黑，显见昨晚上也没有熬夜。
顾冬儿嘴角动了动，往不远处的徐氏看了一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顾春芽察言观色，说道，“我是看天冷呢，怕娘洗碗冻到手，那包子都做好了吗？”
“好了，一会儿人家就得来取。”
“爹跟大哥怎么不来吃早饭？”她又问。
顾冬儿奇怪的看她一眼，“他们要在外头卖包子呀。”
包子铺一般做的主要是早上的生意，提供给别人早饭，像这种包子铺，都用面肥发面，前一天弄好了等面自然发酵，然后半夜起床，揉面，擀面做包子，又蒸熟，中间需要花费很多的功夫，最后才是等着卖包子。
如果生意好，还要边卖边做边蒸。
顾春芽前一世就很喜欢一家店铺里的包子，吃个早饭排很长的队，有时候得等半个小时呢。
后来，她学了手艺，基本上就自己做包子吃。
所以听到顾冬儿说卖包子，她便明白了，但还是有疑问，“昨儿你们忙了一晚上，今儿早上咋还要爹跟大哥去卖包子呀？二叔二婶他们怎么不去？”
顾冬儿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你咋的了，今儿这么多问题？”
其实顾春芽就是看徐氏跟李氏不顺眼，觉得徐氏袒护李氏，李氏又心术不正，至于那三叔一家，三婶周氏人好像还不错，她倒不曾想那么多。
顾春芽傻笑了几声搪塞过去。
“奶没说停药，我叫二婶去给你熬药吃，好像刚又抓了好几副呢。”顾冬儿对她道，“你才好了一点儿，还是躺床上休息吧。”
“二婶熬药给我吃？”这下顾春芽又得发问了，“咋的要她熬？我才不要吃她熬的药！娘不能给我熬吗？”
那李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叫她熬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顾冬儿叹口气，“那会儿正好都忙，二婶自告奋勇给你熬药，奶就准了，后来的药也是二婶从奶那里拿钱去抓的，她负责熬好了送来，能咋个办？”
顾春芽不由想起李氏听说她能继续吃药时的神情，眉毛拧成了一团。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
“姐，你忙去，我自个儿叫二婶去熬。”她说着就往李氏住的地方走。
顾家的房子坐南朝北，呈凹字形状，凹下去的地方是个小院子，里头摆了几张矮凳，几个大木盆，多是用来做家务活的，贴着墙壁还摆放了一些盆栽，很有美化的作用。
二房住在东边一头，大房住在西边一头，都占了三间屋子，大人小孩各一间，不够的做个隔间，还有剩下的一大间充当客堂，有亲朋好友来的话可以坐着讲讲话。
李氏也是屁股刚碰到椅子，就见顾春芽“蹬蹬蹬”的跑了来。
“二婶，我吃的药呢？”她一来就这么说道。
李氏翻了翻眼睛，“急啥啊，才吃完饭，我等会就给你熬，跟个急死鬼投胎似的，也不知咋教的，突然变成这样。”
顾春芽道，“不用二婶熬了，我自己熬。”
李氏尖锐的眼神看向她，斥责道，“小孩子会熬什么药？等会弄坏了怎么办，这钱又得扔水里了！”
其实她十岁了，不算多小，熬药又不难，只要按照大夫叮嘱过的那样做就行，顾春芽道，“那我看着二婶熬，行了吧？我头疼，等着喝呢。”
李氏骂了一句催命鬼，站起来在一个木柜子里翻药。
顾春芽问，“抓了几副药呀？”
“咋的那么多话，等你这副吃完了再给你熬，问个啥啊？”李氏很不耐烦，挥着手，“去去，好了自然拿过来，别杵在这里碍手碍脚！”
她这都没动，也没拦着路，咋的就碍手碍脚了？顾春芽偏不走，就看着李氏。
李氏发火了，骂道，“咋的，你还要盯着我熬药呢？死丫头，我还能给你放点毒药进去？”
这可都是她自己说的，顾春芽嘴角一撇道，“二婶既然不会放毒药，那我看着又咋的了？”
李氏还真回不上话来，愣了会儿才说道，“你这不是病着么，熬药得熬一会儿呢，你先回去睡着，不然大嫂要心疼你了，快去。”
突然语气变好了，顾春芽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鬼，她眼睛转了转，点点头，“好吧，那二婶你慢慢熬着，我先走了。”
结果出来后她就绕到了那屋子的后面。
刚才顾春芽看了一下，这屋子有两处窗子，后面的那个方位比较好，偷看的话不太容易被发现。
李氏拿了几包药出来，正打开了慢慢翻找着，哪里想到窗口竟然有人在偷看。
顾春芽露出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李氏，一边奇怪的想，李氏这是在干啥？
看这动作好像是在挑几包药里面的药材，可惜离得太远，她也看不清楚李氏挑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好一会儿，李氏才弄完，小心的把她挑好的药材包好，放在柜子里，然后才拿着其中一包药去了外头。
第005章 店比店，气死人
顾春芽轻手轻脚的走出来，见那大门也没有关，正要溜进去的时候，顾冬儿来了，说道，“你咋还在这儿？我见二婶已经去熬药了。”
“她才去的。”顾春芽抓抓头，犹豫着要不要把看到的告诉顾冬儿，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张家来取包子了，你回房去吧，不然声音大，吵着了你，你头又得疼。”顾冬儿关切的叮嘱她。
原来自己得的是个怪病，顾春芽心想，幸好已经好了，不然可不是折磨人么，这儿落后的医术估计很难治好的。
“我没事，要是疼了，我就去躺着。”顾春芽笑道，“大姐你别担心了，我自己晓得的。”
顾冬儿瞅瞅她，“那好吧，我去前面铺子，你要累了就去睡，饭给你留着，你睡多久都行。”那会儿大夫就叮嘱说叫顾春芽多多休息，所以他们老是要她去睡，觉得对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
顾春芽跟上几步，“我现在不困，我也去铺子看看。”
从他们大房那一头出来，沿一条通道出去就是他们家的包子铺，说起来，顾家在小镇上的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在街市中心，但也连着尾，那一条路上的人流量算是多的。
顾明瑞刚给张家搬完包子，这会儿凑活着在吃早饭。
早饭也就是四个馒头，一小碟酱黄豆。
看到顾春芽来了，他皱起眉道，“你怎么不躺着呢，来这儿干啥？”
个个见到她就要她躺着，顾春芽笑道，“老躺着也不好，多动动的话，那身上的血就流通了，指不定还有好处。”
顾明瑞笑道，“你倒比大夫都懂？转一圈就去睡罢，要动也等好了再说，到时候我带你去西山玩，开春了那花开得可美呢。”
面前的少年长眉大眼，语气里透着无比的关爱，顾春芽又看一眼顾冬儿，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像这样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她从来不曾有过，谁想到重活一次却遇上了，也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赐。
她连连点头，“等天暖了，咱们几个一起去！”
说话间，一个穿着青花布袄的中年妇人走进了铺子。
“拿两个白菜包子。”她高声道。
顾明瑞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馒头，拿个大木夹子在热腾腾的蒸笼里夹了两个包子出来，用干荷叶包了给那妇人。
妇人接过来，掏铜钱的时候，不满的道，“今儿来晚了点，周记的白菜包子又卖光了，哎，害得我要吃你们店里的。不是我说，你们这包子咋就没有人家周记做的好吃哩？”
一席话说得顾明瑞瞪起了眼睛，伸手就把包子抢了回来，喝道，“不喜欢吃就不要买，谁求你买呢？”
那妇人吓一跳，继而恼火起来，“还不是看你们店没人来买，做做你们生意的，真是狗咬吕洞宾！”
顾冬儿见状，忙笑着上前道，“吴大婶，都是我大哥不好，您别往心里去啊，您来买咱们家包子，咱们可高兴呢，以后一定会好好做包子的。”说着就拿手肘推顾明瑞。
顾明瑞黑着脸，不肯把包子拿过去。
顾冬儿小声道，“干啥呢，有生意不做，叫奶晓得了，又要骂你。”
那妇人见二人僵持不下，更不想买了，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顾冬儿叹息一声，“你啊……”
“她不买，咱的包子还能臭了？”顾明瑞气咻咻的道。
对于这个大哥的销售态度，顾春芽实在不敢苟同，这不是好好的把客人往外推么？就算那妇人说周记的包子……
她好奇的“咦”了一声问，“周记的包子就那么好卖？”
“可不是么，每天早上都挤满了人。”顾冬儿把那两个包子放回蒸笼里，“咱们要是有他们的十分之一，那都得烧高香了。”
顾春芽忙就跑到门口，想看看周记的包子铺在哪儿。
结果没想到，居然就在他们家的斜对门。
果然是生意好到爆，时间都不早了，那铺子前面还有很多人呢。
她再看看自家的包子铺，简直是门可罗雀。
难怪家里条件不好，生意那么差，跟周记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顾春芽眼睛转了转，对顾冬儿一伸手，裂开嘴笑道，“姐，有没有铜钱啊，我去他家买两个包子吃。”
“啥？”顾明瑞喝道，“你还要吃他们家的包子？”
对顾明瑞来说，那周记可是死敌，抢了他们家的生意不说，那周家的人还特别招摇，早早的把包子卖完了，经常还会来嘲笑他们两句。
而顾家的人一般都忍气吞声，谁让他们现在都是靠着周记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儿生意讨生活呢，要是周记多做些包子，关门关的晚一点，他们顾家的生意也就几乎没有了。
可顾明瑞年少气盛，就是忍不得那股子窝囊气。
顾春芽看他生气了，仍是笑眯眯的道，“哥哥，我是想尝尝他们家的包子哪里好吃，咱们再合计合计，做出比他们家好吃的包子来嘛。”
顾明瑞仍是阴沉着脸，但却没有吭声。
顾冬儿向来疼爱自己的妹妹，此刻却拿不出来铜钱来，为难道，“要不一会儿问爹要，我身上没钱哩。”
顾春芽挠挠头，“那就算了罢。”
是她疏忽了，家里连个肉都吃得那么节省，小孩子身上哪里有零花钱呢？就是她小时候，那会儿社会都已经很进步了，还不是身上没钱？要买个东西，都得问大人要呢，还得说清楚要买什么。
“二婶怕是要熬好药了，你快去喝了，再睡一会儿。”顾冬儿道。
顾春芽就想到李氏那事儿了，忙问，“二婶在厨房熬药吗？”
“是啊。”顾冬儿叮嘱道，“记得去陶罐里拿块糖吃，别苦到了。”
顾春芽应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跑去。
那边张家已经把包子搬了回去，院子里又清静了。
顾春芽来到厨房，探头一看，就见李氏刚把药放在小火炉上熬呢，之前药是要泡一下的，这么说来，还得等一会儿。
她想了想，既然要搞清楚李氏挑了什么药材出来，那得把药渣给弄到手，再找人看看，就都清楚了，不过在此之前得晓得那药方子到底开了什么药。
她又悄悄的走了。
第006章 药渣
杨氏洗完碗，正准备洗衣服。
他们几房的衣服倒是分开洗的，各洗各家，至于二老换洗下来的脏衣服被单啥的，一般是轮流洗，这次轮到大媳妇，下次就是二媳妇来。
顾春芽走到杨氏身边，小声道，“娘，我这病，大夫给开的方子在哪里？”
杨氏诧异的看她一眼，“干啥？”又道，“你咋还到处走呢，不去屋里躺着？”
“二婶的药没熬好，我等着呢。”
杨氏不由得叹口气，顾冬儿叮嘱顾春芽吃药的事，也是杨氏之前提醒过一次的，她想起刚才出来好似是见到李氏端着药罐子，原来是才开始熬。
这二弟妹做事慢吞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要不是徐氏叫她帮着熬药，杨氏本也不肯，现在就她一直负责了，杨氏不想跟徐氏起冲突，就没有说。
顾春芽又问了一次，“那药方子，在不在娘这里啊？”
“咋的突然要看药方子？”杨氏搬起一个装了脏衣服的大木盆往外面走。
顾春芽跟在她后面，“就是想看看，要是这药吃不好，咱得换大夫啊，方子得找出来，好让后面的大夫参考参考。”
这孩子居然想那么远，杨氏心里一疼，仿佛又见她抱着头满地打滚的可怜样儿，眼睛就红了，“准会好的，昨儿你睡的安稳呢。”
“以防万一么，娘，就把方子给我看看。”她只好使出撒娇手段，去拖杨氏的袖子。
杨氏叹了声道，“药都是你二婶抓的，方子在她那里呢。”
顾春芽僵住了，方子怎么会在李氏的手里？这下可好，又不能去问，不然铁定打草惊蛇！
“娘去洗衣服了，你别跟来，外头冷呢。”杨氏叮嘱她，“等会儿吃完药，就去屋里，小心着凉。”
顾春芽点点头，松开了手。
先不管了，把药渣弄来再说！
她回小隔间里一通找，翻出了一个小包袱，藏在身上就去了厨房。
这时药差不多就熬好了。
李氏把药汤倒出来，药渣就要扔到后面的小道上去。
这是一种流传很久的风俗，据说药渣倒在地上给众人踩踏可以祛病，所以一直以来，只要家里有病人，熬药之后就会把药渣撒出去。
顾春芽小时候也见识过，忙跑进去说道，“二婶，奶喊你呢，好像有很急的事！”
李氏是徐氏的表外甥女，她一早就发现了，这二个人一唱一和很有些亲密战友的感觉，而李氏是小辈，肯定是从属关系，听到徐氏的召唤，岂能不去？
顾春芽见她走了，赶紧把药渣放进随身带来的小包袱里头，一溜烟的跑了。
到了卧房，她就把包袱藏在床下面，药熬好了，药渣的味道不浓，又被包了起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李氏这会儿端了药过来，劈头就骂道，“死丫头还敢骗人了，你奶啥时候叫我去了？”
顾春芽道，“我头疼哩，听错了。”
李氏拿她没办法，把药往桌上一搁就要走。
顾春芽又说，“刚才药渣被我不小心打翻了，我扫了扔掉了。”
李氏愣了一愣，可她哪里想到一个小女孩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思，要用药渣去查看药材对不对，就只骂了句冒冒失失的，然后走了。
顾春芽吁出一口气，低下头闻了闻药汤，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这味道很不好闻，肯定苦口的很，她现在身体哪儿都很好，要是乱吃药指不定还会得病呢，想了想就跑到屋外面，把一盆里头植物都已经枯掉了的大花盆给拖了进来。
然后，她就把那碗药汤给倒进了花盆里。
他们之前都叫她休息，顾春芽索性就真的去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
只见顾冬儿正在屋里头绣花，笑着对她道，“睡够了？”
“够了，再睡就要头晕了。”她坐起来穿好衣服，凑过去看，“姐，你绣啥呢？”
顾冬儿道，“枕头花呀，张大娘等着明天要呢，我得赶出来。”又指指那花盆，“咋突然多出来的，我瞧着好像是外头那盆枯掉的茶花？”
顾春芽笑道，“家里暖，指不定就活过来了，我看屋里头反正也空。”
顾冬儿从没发现这个妹妹居然还对花草有兴趣，皱了皱眉道，“是小婶的，不过也算了，早就枯死的，估计也不会管，你摆这里好了。”
小婶？
貌似家里是应该还有一个小叔跟小婶的，那小婶喜欢花，院子里有好几十盆花草呢，不过他们不在家，顾春芽一时也想不起来那对年轻夫妇去干什么了。
她岔开话题，“姐这枕头花绣的真好看，得卖好几个钱罢？”
“十五文一对。”
听起来也不算太少，不过这绣花很费工夫，顾春芽关切的道，“姐累了就去休息会儿，伤眼睛的。”
顾冬儿听了很高兴，妹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别说我呢，你这头到底好了一些没，我瞧你一上午都没有疼呢。”
顾春芽因为没有搞懂李氏的目的，也不能说病就完全好了，笑着道，“好很多了，是没有以前疼，就有些小疼，不太碍事。”
“那太好了！”顾冬儿惊喜的道，“都说卫大夫医术高明，看来真的没有错，你这病叫好几个大夫都看过了，只有卫大夫开的药方子有效呢。”
顾春芽暗地里道，顾冬儿哪里晓得真正的顾春芽已经死了，可见这卫大夫的医术也好不到哪儿去。
顾冬儿兴匆匆的在针线笼里翻找合适的丝线，一边道，“明儿问问张大娘还有活不，我多绣几对，看样子，你再吃几天药指不定就好了。”
吃药跟她绣花有啥关系，不是听说钱都是从徐氏那里拿的么？顾春芽扬起眉问，“姐绣枕头花赚的钱难道是要上交的？”
顾冬儿道，“这活儿就是奶找的，家里过得紧张，我哪能闲着不挣钱哩。”
说得倒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顾春芽点了点头，“等我病好了，我也去挣钱。”不过交不交给徐氏，那又得另说了。
“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可把咱们担心的。”顾冬儿揉揉她的头。
顾春芽趁机就要把计划铺垫好，既然药方子在李氏那里，不好拿，也就只能去卫大夫那儿，顺便把药渣再拿过去鉴定一下，这样的话，就一定要出门。
她站起来做了下扩胸运动，“我看多动动有用呢，姐，这两天我不是出来了几趟么，舒服了好些，等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张大娘那里。”
顾冬儿看她确实好了不少，就点头道，“那我等会跟娘说一声，要是娘同意，我就带你去。”
看来还得要杨氏答应，不过这不难，顾春芽对此很有自信。
果然顾冬儿同杨氏说了，她在旁边多撒娇几下，杨氏也就同意了，谁叫她疼爱这个小女儿呢，这不，都卧床多久了，出去逛一趟也不是什么奢侈的要求。
第007章 出门
第二天吃完早饭，顾春芽回屋拿了小包袱，就跟顾冬儿离开了家里。
“这里面啥啊？”顾冬儿刚踏出门口，就闻到一股怪味。
顾春芽神神秘秘的道，“姐先把枕头花拿去张大娘那儿，我再说。”
张大娘住在双庙街，离他们所在的小阳街很近，出去往西拐两个小巷子就到了。
顾春芽第一次看到古代的街市，很有些兴奋，左顾右盼，看到卖瓜子花生，看到卖字画，算命的，都很兴奋，时不时的凑过去，脸上充满了好奇。
顾冬儿看着却有些心酸，心想妹妹自从得了怪病之后，整天头疼得像有人在脑袋里擂鼓似的，哪里还能出来呢，算算时间，这都半年过去了，难怪她露出这副样子。
“春芽，等你全好了，咱们天天出来走一圈。”她们小户人家，不似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鲜少抛头露面，她们随时都可以出门玩耍。
这个时代的风气是比较放开些，顾春芽看着满街的行人，有男有女，年轻的姑娘们一点儿都不遮面，又听到顾冬儿跟她那么说，便很高兴的道，“好啊，好啊，那今儿就先不多看了，赶明儿咱们再出来。”
今天确实是有正事要办，顾冬儿点头道，“那咱们快点去张大娘那里。”
二人很快就到了双庙街。
张大娘的家比较大，有两进院子呢。
门口人也多，都是些妇人，手里多数跟顾冬儿一样，提着个包裹，包裹里就是张大娘要的枕头花了。
说起来，张大娘算是个中间人，她在一家铺子接了生意，要三百对枕头花，短时间内个人无法做到，她便去找会绣花的娘子或姑娘们，让她们每人包揽十几或几十对，再从中抽取一点费用。
这其实是牙侩的一种，也是让人极为讨厌的职业，因为有坑人的嫌疑。
不过好在张大娘为人公道，知道适可而止，所以很多人还是很信任她的，加上穷苦人家都要讨生活，便有好些人都主动去找张大娘，希望她能提供些赚钱的活儿。
徐氏就是其中之一。
只她不是自己去做，而是叫她的二孙女儿顾冬儿去出卖劳力。
那些妇人有一些认识这姐妹俩的，就笑着同她们打招呼。
“春芽病好了啊？”也有人会这么问。
顾春芽病了一阵子了，认识他们家的人都知道，他们顾家的一个孙女儿得了怪病，经常头疼，请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好，所以见到顾春芽便会表现的很惊讶。
顾冬儿作为姐姐，一一回答，“好了很多了。”
说话间，就轮到顾冬儿去交枕头花了。
张大娘很满意顾冬儿的手艺，把枕头花翻来翻去看了一眼，夸赞道，“都能赶得上人家正宗绣房的绣工了，你奶好福气啊，有你这样的孙女儿。”她说着又看一眼顾春芽道，“你们姐妹俩都是好的，等春芽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勤劳的姑娘！”
顾春芽忽地想起走之前，李氏端了一大盆热水，说是给顾夏荷洗头发的，她当时急着出门，没发现其中的不对，现在被张大娘一说，她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徐氏给顾冬儿找了活，可顾夏荷比顾冬儿年纪还要大一些呢，她有没有绣枕头花？
顾春芽眨巴了一下眼睛问，“大娘，我夏荷姐给送来枕头花没有？”
张大娘道，“这倒没有，不过数目已经够了，咋的，你奶还会叫夏荷绣花？”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惊讶。
怎么顾夏荷就不能绣花了？顾春芽很奇怪。
又来一个中年妇人进来交枕头花，正好听见了，语带嘲讽的道，“哎哟，如花似玉的姑娘，晓梅妹子哪儿舍得！以后是要嫁去好人家做娘子的，差一些，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姨娘，手咋不比别人金贵些？”
顾冬儿脸色很尴尬，插口问张大娘道，“大娘，还有别的绣活没……”
张大娘数了九十文串着的铜钱出来，“这两日没有，等下回有活了，肯定再找你。”
顾冬儿道了声谢，接过钱，就拉着顾春芽出了去。
这钱可真够沉的，顾春芽掂量了一下，深深觉出了纸币的方便，见顾冬儿就要往回走，她问道，“刚才那大婶说夏荷姐……”
“别听她瞎说，那人嘴坏着呢。”顾冬儿打断她。
再是怎么穷苦的人家，也不愿把女儿送给别人做妾的，顾冬儿自然反感那妇人说的话。
顾春芽抿了抿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奶咋不叫夏荷姐绣花，这活儿就接给你一个人做呀？怪不得我看夏荷姐空闲得很，大早上的洗头呢，也不见她帮忙做包子的。”
顾冬儿轻声道，“是二婶不给她做，夏荷姐也不是懒的。”
“二婶不给做，奶就不给啊？”顾春芽的语气很不满，“凭啥啊，都是顾家的孙女儿，难不成就凭奶不是咱亲生的奶……”
顾冬儿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可千万不能在家里说啊，别奶听见了，可不得了！”
“明明是她做得不公么。”顾春芽撇着嘴。
顾冬儿今年十三岁，懂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她惊讶的看着顾春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姐，我也十岁了，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顾春芽点到为止，她今儿还有别的目的，“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二婶鬼鬼祟祟的在我的药里面动手脚呢，昨个儿被我发现了，我就把药渣偷了出来。”
“什么？”顾冬儿极为惊诧。
顾春芽之所以最后选择同顾冬儿讲，也是源于她的观察。
父亲顾应全起早贪黑的在包子铺忙活，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肯定不是与之相商的最好人选，而母亲杨氏除了要做家务外，同父亲一样是长辈，都不是最合适的，至于顾明瑞，从昨天他卖包子的情况来看，属于性子急的类型，所以顾春芽选了顾冬儿。
顾冬儿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就回过神，认真的发问了，“动什么手脚了？你看见了咋也不跟娘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她干啥了，只是见她从药里面挑东西出来，就觉得奇怪。”顾春芽把小包袱打开来，“里面就是药渣了，我想去问问卫大夫，到底少了啥东西。”
顾冬儿拧起了眉，她实在没有想到李氏会干出这种事，又确认的问道，“你真没瞧错？”
“没瞧错，那天姐不是去二婶那里喊我的么，就是那会儿看到的。”
顾冬儿回忆起当时的事，哎了声道，“你咋就不告诉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她两次提起了杨氏，并没有提到顾应全，可见顾冬儿是比较信赖母亲的，顾春芽道，“咱们先去卫大夫那里，要是瞧出来了，咱们再告诉娘，我是怕弄错了，到时候让娘骂。”
“那也好，”顾冬儿想了想道，“反正卫大夫的医馆离得不远，咱们这就去。”
只是，等她们到达卫大夫的紫云医馆时，才发现难度有点儿大。
那队伍排得……
轮到她们，不得等到天黑呢？
“卫大夫的医术真那么好？”顾春芽不可思议。
“是啊，你不是好多了么。”顾冬儿一点不怀疑，不然妹妹哪里有可能下床到处走呢，她笑着道，“不过卫大夫是才新近搬来镇上的。”
是名气大了，都知道有那么一个神医，所以一下子全来了？
顾春芽很苦恼，明目张胆插队那肯定要不得，可今儿这事不解决的话，她还得继续装病吃药，这样才能让李氏不停手，也才有可能揭穿其中的秘密。
她左右看一眼，瞅见左边有个小巷子，就拉一拉顾冬儿道，“咱们去那里看看？”
顾冬儿瞧着应该是有后门，犹豫了下，“这个不太好罢，咱们还是等等。”
顾春芽道，“你看那么长的队伍，得等到啥时候啊，还是找找别的法子，要是今儿见不到卫大夫，我明儿还得吃二婶熬的药呢！”
“那就同娘说，再告诉爷爷，说二婶动了手脚。”
“她要是不承认呢，咱也没证据啊，这药渣就算拿出来了，她也会说咱们诬陷她的。”
被顾春芽一说，顾冬儿没主意了。
顾春芽就拖着她的手往小巷子那里走。
第008章 真相
绕过去一看，果然是后门。
只是倒有人守着，也不好进。
顾春芽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掉，在门口东张西望。
看门的家丁自然知道那二人是来看大夫的，摆着手赶她们走，“去前面排队，这儿可不能让你们进。”
顾春芽没法子，正待垂头丧气的回去，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胡八，你哪儿买的面条，你敢骗我？”
随即就有瓷盆摔碎的破裂之响。
叫胡八的伙计忙回道，“就是彩云楼买来的啊，小的哪儿敢骗少爷呀！”
顾春芽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少年已经移步到了胡八面前，啪啪就是两个巴掌甩了上去，“往常里头都有六只虾子，四个蟹肉圆，今儿虾子只有五个，肉圆三个，还不是你的脏手取了去？你敢说没有骗我？”
胡八的一张脸被他扇得通红，吓得忙跪下来，“少爷，是，是小的不对，路上遇到侄女儿，她嘴馋，小的看她可怜，就，就……”
那少年截口道，“你滚罢，别再让我看见你。”
胡八没想到他那么决绝，哭丧着脸哀求道，“少爷饶过小的罢，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小的挣钱养呢，要不小的给少爷赔一碗？小的这就再去买一碗来，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啊，不要赶小的走啊！”
少年哪里肯听，随手从旁边的歪脖子树上折下一根枝条，就往他身上抽下来。
只听一阵破空之响，转瞬间就已经打了胡八好几十下。
胡八被抽得嗷嗷直叫，跟杀猪一样凄惨。
不就是偷吃了几个丸子虾子，至于么？顾春芽在旁边暗道，那少年瞧着文弱书生一般，下手倒是狠。
胡八终于疼的受不了了，逃出了院子。
少年扔了枝条也转身走了。
顾春芽见没人看门，胆子大了起来，跟顾冬儿说，“咱们溜进去看看。”
她心里想着，那卫大夫是给她看过病的，她得的又是一种怪病，像这种厉害的大夫追求的就是突破自己的医术，要是能治好怪病，对他们来说会有很大的成就感，说不定就会通融一下，先看看她们呢。
顾冬儿迟疑着跟了上去。
一个年级约莫四十多岁，打扮也是伙计摸样的中年人这会儿却从里头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顾春芽吓了一跳，但她没有往回退。
中年人瞧见这姐妹俩，刚要呵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惊讶的道，“哟，这不是顾家的两个小姑娘么？”
顾冬儿此时也认出了他，笑着叫道，“王大叔！”
原来那中年人王昌平是卫大夫的长随，曾跟着卫大夫一起到顾家给顾春芽看病的。
“小姑娘能走了啊？”王昌平看着顾春芽，他记得当初自家主人脸上的表情，很明显这小姑娘得的是一种罕见的怪病，没想到却能跑来这儿。
既然是顾冬儿认识的，这事就好办了，顾春芽也笑着叫了一声王大叔，又道，“我们想见一见卫大夫，大叔能不能通报一声？”
其实卫大夫一直很关注顾春芽的病情，就算是开了方子之后，回来还翻阅了好些医学典籍，想从中找到更合适的法子，这些王昌平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见顾春芽看上去很健康，王昌平肯定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卫大夫，就说道，“你们俩跟我来。”
姐妹俩便跟着王昌平去里面了。
这卫大夫住的是三进的大院子，最前头是紫云医馆，第二进住的是仆人，伙计，并有几间库房，第三进才是他与家眷生活的地方。
此刻卫大夫是在专给人看病的紫云堂里。
听说顾家两个小姑娘来了，卫大夫把手头的病人看好，立时就把这对姐妹叫了进去。
“见过卫大夫。”顾春芽学着顾冬儿微微福了福身。
卫大夫三十来岁，面容清秀，顾春芽见到他就想到了刚才的少年，这二人看起来有几分相像，只那少年肤色更白些，五官更秀逸些。
难道是他的儿子？
不过卫大夫比那少年温和多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顾春芽，“头还疼吗？”
“不太疼了。”顾春芽仍然得撒谎，“有时候会疼一下。”
卫大夫就叫她把手伸出来，给她看脉。
“卫大夫，我妹妹到底能不能全好？”顾冬儿见他看完，忙着问道。
卫大夫沉吟了片刻，点点头，“继续吃药看一看罢。”
顾春芽主要是为方子的事情来的，这时说道，“昨个儿叫人熬的药，喝起来有些味道不同，本想请人去看看里头少了啥的，结果先前您给咱们开的方子，不小心弄掉了……卫大夫，您能不能帮着看看，到底缺了啥药材，再给咱们写一遍方子？”
她说着就把小包袱打开来，摊在了卫大夫的面前。
也许是有些鲁莽，不过这种人家的孩子也不能要求太多，卫大夫天生性子好，看了几眼就指出来了，“少了鹿茸，山参。”
这两样药材是方子里最贵重的，当时他便问过，生怕那家里负担不了，后来顾老爷子说用，他就写了进去。
其实对于顾春芽的怪病，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这病少见的很，十余年行医生涯他头一次遇到，结果没想到这方子竟然起了作用。
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提起笔又把那方子写了一遍交给顾春芽，叮嘱道，“按时吃，哪怕好了一些也不能就停了。”他顿一顿，看向顾冬儿，“要是你们家里困难，我这儿的药是可以赊的。”
顾冬儿年纪比较大，所以他把这话主要同顾冬儿讲。
顾冬儿忙谢了一声。
顾春芽也跟着道谢。
二人拿着方子离开了医馆，从后门出来，到了小巷子那里，顾冬儿沉下了脸色，“原来二婶拿了鹿茸跟山参！”
她的表情极为愤怒。
顾春芽心知这两味药很值钱，但还是问，“这药咋的了？”
“卫大夫那会儿就说了，这两种药很对你的症，就是贵，爷爷说再贵也得给你吃，卫大夫就添了上去……”顾冬儿的手微微发抖，“二婶怎么能这样呢！”
李氏偷了那两味药要不是去卖钱，还真没有别的可能了。
可是，这也太猥琐太恶心了罢？
顾春芽此时也终于明白，那会儿李氏急匆匆跑来探望她的理由。
李氏拿走了鹿茸，山参，兴许就把顾春芽给害死了，所以听到杨氏的尖叫声，她心里也害怕，怕真的闹出人命，这才过来确认一下的。
后来看到顾春芽没有死，便放了心。
然而，她并没有停止这种无耻的行为，仍然在继续偷取药材，甚至希望顾春芽能一直吃药，所以顾老爷子骂了李氏，不给停药时，李氏还能高兴得起来。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顾春芽忍住回去痛扁李氏的冲动，对顾春芽道，“姐你别气了，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把这事儿告诉爷爷，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告诉，咱们得现场逮到二婶。”
顾冬儿道，“咱们先告诉娘。”
又是提杨氏，顾春芽道，“也行，不过娘会不会气得直接去找二婶呀？这样的话，就不行了，姐你想想，咱们手上没有证据，二婶要是说她没有偷拿，咱们该怎么办？她还有奶在后头撑腰呢！”
顾冬儿想了一想，觉得也对，便道，“那咱们稳住娘，叫她不要着急。”
“成不成的？”顾春芽不确定。
“成，咱们娘还不沉稳吗？”顾冬儿很肯定的道。
杨氏作为母亲还算是靠谱的，再加上顾冬儿一而再的要同杨氏说，顾春芽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009章 金簪子
两人很快走了回去，临到门口，瞅见顾冬儿手里的包裹，顾春芽伸出手道，“姐，你拿二十文钱给我。”
“啥？”顾冬儿惊讶道，“二十文钱？我哪儿有？”
“你今儿挣了九十文呢。”顾春芽指指包裹。
顾冬儿忙道，“那是要交给奶的，不能拿，你要钱，回去跟爹拿，几文钱总会给你的。周记这会儿应该还没打烊呢，你去买几个包子吃罢。”
可不止是为了吃周记的包子，也是为了弄点零花钱，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顾春芽看不得顾冬儿吃亏。
明明顾夏荷才是顾家最大的孙女，凭什么只叫顾冬儿去挣钱，她从里头拿出点又怎么了？把七十文交给徐氏都算很不错的了！
“姐，你就给我罢，一会儿奶那里，我来说。”顾春芽辣气壮的道，“二婶偷我的药，夏荷姐又不干活，他们二房这样子，姐何必要辛苦赚钱？”
顾冬儿看了她一眼，用教导的语气道，“春芽，你这次生病确实花了不少钱，我做些活儿补贴下也是该的，你也别拿夏荷姐说话了，她长得那么好看，将来肯定是有福的，就是爹跟娘也不舍得让她干活哩。”
原来长得好看在家里占那么大的便宜，顾春芽想起顾夏荷身上穿的好衣服，不服的看着顾冬儿，“姐也长得挺漂亮的！”
她可没有瞎说，顾冬儿鹅蛋脸，眼睛跟杨氏一样，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漂亮一点儿不为过。
顾冬儿扑哧一声笑起来，“还会哄人了，我可知道的很，比不上夏荷姐的。”
“可脸能当饭吃呢？”顾春芽道，“几文钱一斤，我反正看不惯她们的作为，就算长得好，咱们也不丑。”
“瞧你这嘴儿狠的，还真开窍了！”顾冬儿一拉她，“一会儿别跟奶瞎说，这绣花的活儿本来也是奶找的，多少钱奶都晓得，我可不能拿里面的钱。你要钱花，我以后偷偷接些活儿，奶不晓得，你爱拿去买什么都行。”
顾春芽听她那么说，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可见顾冬儿并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包子，她只是讲道理，觉得自个儿妹妹得病拖累了家里，花了好些钱，这才心甘情愿付出劳力的。
顾春芽挽着她的手臂，甜甜的道，“姐，你真疼我呀！”
“你才知道？”顾冬儿一戳她额头，“你快点好起来，我挣钱给你花！”
二人说说笑笑得进门去了。
徐氏早就在上房等着顾冬儿。
“奶，这是九十文钱。”顾冬儿把钱递给徐氏。
徐氏仔细看了一眼，皱眉道，“就正好九十文？你这孩子也不知说个价，我刚才听人说，郑家二娘子一对枕头花卖了十七文，笨嘴笨舌的，早知道我拿过去了。”
辛辛苦苦赚钱不但没有得到表扬，还被批评了，不过顾冬儿说不要提顾夏荷，那顾春芽就找别的说法，“这活儿是奶接的，奶之前不叮嘱两句，姐哪儿知道能讨价还价？姐绣了那么多天才得了六对，钱交到奶手里，还落个不好，姐可比别的人勤快多了！”
徐氏真没想到这三孙女儿说话会变得那么利索，胆子变得那么大，居然还能把错怪在她的身上了！
她瞪起了眼睛，指着顾春芽道，“还没说你呢，你病好了，野到现在才回来？药吃了都白吃，再给我见你到处跑，就跟着下厨烧火去！”
又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了，骂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哪里有个慈祥祖母的样子？顾春芽暗自腹诽，果真不是亲奶，都说后妈难处，这后祖母也是一个样！
顾冬儿忙拉了一下顾春芽，冲徐氏道，“奶，春芽她年纪小，冲撞了奶，奶不要放在心里啊，下回我要是再绣枕头花，准记得还个价了。”
徐氏面色才缓和了些，摆摆手，“都走罢，我还歇一会儿。”
姐妹俩就出去了。
顾春芽刚才在上房没见到顾老爷子，问顾冬儿道，“爷去哪儿了？”
“这会儿啊，准是跟钱大爷下棋去了。”顾冬儿说道，
后来顾春芽才晓得，一般吃过早饭后，顾老爷子就会出门去找他的几个棋友，有时候几人战到酣处，别人留吃饭，那都不回来的。要是不留饭，顾老爷子吃完午饭还得出去，一直到傍晚才会回。
也就是说，顾老爷子是个标准的棋痴，所以没有大事的话，家里都是徐氏在做主。
当然，也有特殊的情况，比如那些棋友没有闲工夫，或者顾家有要紧的事处理，那么顾老爷子便不会出去了，但偶尔会拿一卷棋谱，自个儿练习下棋。
“春芽，你刚才咋不听话呢，奶说两句也就好了，幸好奶没有再发火，不然你真个儿没药吃了咋办？”顾冬儿教育起顾春芽。
“爷爷都说给吃了，奶能咋样？”顾春芽才不怕，她是看出来了，徐氏在顾老爷子面前是要扮好人的。
顾冬儿哎了一声，“你啊，反正得罪奶，对咱没好处！”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顾春芽现在就想着把李氏的事给解决了，至于徐氏，以后再慢慢来，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牌呢。
“一会儿给娘说的时候，慢点儿，别把娘惊到了。”
顾冬儿点头道，“我先把娘叫进来。”
顾冬儿前脚刚走，顾春芽就看到李氏同顾夏荷从二房那屋出来。
顾夏荷头上有亮光闪过，顾春芽定睛一看，原来她头上戴的银步摇变成了金簪子。
李氏脚步匆匆，领着顾夏荷就往门外走。
顾春芽快步跑了上去，笑着看顾夏荷，“夏荷姐今儿真漂亮啊，是要出门吗？”不止换了首饰，这脸上也是涂了胭脂水粉，显见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顾夏荷嗯了一声，表情有些难为情。
李氏摆摆手，“玩你的去，别挡在门口。”
顾春芽确实是故意站在那里的，她飞快的看了看顾夏荷头上的金簪，样式很精致，有镂空的花纹，顶端还镶嵌着一颗淡绿色的玉石。
应该是很值钱的，看着也是簇新！
李氏赶着要走，一把就推开了顾春芽，急急得带着顾夏荷出门去了。
那样隆重刻意的打扮，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顾春芽心想，到底是去哪儿呢？
第010章 告知
顾冬儿稍后就把杨氏喊了来，母女三人进屋关了门，
杨氏也不知两个女儿要说什么，结果听到李氏不顾春芽的病，竟然把最贵最好的药材给偷了，手里拿着的一个簸箕当即就掉在了地上。
“不能吧？”她吃惊的道，“春芽你真看到了？”
“我亲眼看到的，刚才也跟姐去问过卫大夫，他看了药渣，就说少了那两味药。”顾春芽道，“估计二婶是偷了去卖钱了。”
“不能吧？”杨氏又来了一句，她当真不敢相信李氏会做出这种事情，“这药都切成一截一截的，哪儿能卖钱，再说，卖给谁呢，会不会有别的……”
“那儿有别的可能，总不成她自己吃了罢？”顾春芽哼了一声，“上次她还说给我买药还不如给夏荷姐买副金耳环，我看就是真的。”
“她还说过这样的话？”杨氏皱起眉，脸上有了愠色。
“嗯，爷爷也听见的，对奶骂了二婶呢！”顾春芽点点头，“娘，你好好想想，这切好的药材真不能卖？或许二婶有什么门道也不一定。”她一直记得李氏听到不停药后，脸上的喜色，要不是能卖钱，还能有什么？
杨氏此刻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要说自个儿，待这二弟妹也不差，李氏常常做事拖拉，她并不计较，还会帮着做做，李氏背着老爷子，嘴巴恶毒了些，她也能容忍，李氏从买菜里头扣点钱，她发现了都没捅出来。
可就这样，李氏居然还对自己的女儿下得了手！
“不行，我得去跟你们爷爷说！”杨氏拔脚就要出去，“这药少了，可就不能吃了，病又重了咋办，这不行！”
两个女儿忙拉住她。
顾冬儿之前已经明白了顾春芽的意思，劝解道，“娘，您去了二婶也不认账，要说春芽瞧见了，可谁相信呢？万一她还倒打一耙，说咱们诬陷她，她好心好意给咱熬药，咱不领情，还往坏处想，指不定爷爷都说咱们呢。”
顾老爷子的公正是众所周知的，要没证据去胡说的话，他可不会偏帮。
杨氏停下了脚步，“可不能让她再拿药啊，春芽才好一点儿，正紧要呢，不好吃漏药的。”
“娘，我其实已经全好了，头一点儿不疼了。”顾春芽道，“昨儿那药我都没吃，倒掉了。”
“啥？”杨氏瞪大了眼睛，“可不能胡说，你这病，卫大夫说难治的很，得吃一段时间的药呢。”
“真的好了，反正我没疼过，跟娘撒谎也是因为看到二婶偷药材，我不想让她捡了便宜还卖乖，给咱熬药像是出了力，可尽做些坏事！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这回要放过她，我心里不舒服。”
原先的顾春芽突然死了，说不定就是李氏偷药造成的，她不能轻易饶了这种坏人！
杨氏听她这么说，心情一下子又好了，“真一点儿不疼了？哎呀，真是老天保佑！”她用手揉着顾春芽的头，满脸的喜悦。
“全好了你也不说，倒真能装！”顾冬儿用手捏她的脸，“就为那二婶，你倒叫我们担心，昨儿说了，咱们也不用多担心一日。”
“以后我不敢了，再不骗你们。”顾春芽忙讨饶。
母女三个笑了会儿，顾春芽道，“娘，刚才我问的事，二婶卖药材有没有门路，娘想一想嘛。”
“你既然好了，就算了。”杨氏道，“你二婶一时起贪念偷了药材，只怕是有原因的，你夏荷姐这年纪要找人家，全身上下都要好的，哪能不缺钱？一会儿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说她，也就算了，不要惊动你爷你奶了。”
顾春芽没想到杨氏的态度转变的那么快，起先还很气愤，结果知道她病好了，立马就不想怎么追究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罢？也不想想，这药材不对头可是会吃死人的！
“娘，她做出这种事，连我的命都不顾，娘你说两句就好了？娘就没有一点儿后怕，我那会儿少吃了药，可能会没了命呢！”顾春芽很气愤。
杨氏脸儿一红，“娘怎么会不气呢，只是像你们说的，没有证据啊，你们二婶嘴巴又毒的很，跟她吵起来没个完。你现在身体好了，娘就知足了，犯不着真的闹起来，再说，她也是你奶的表外甥女，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还管什么好听不好听，越说越不着边了，可见杨氏确实不想跟李氏起正面冲突，可顾春芽不会让这事儿就此完结！谁叫李氏太不像话了，贪钱也不看看底限，这药是治病的，能随便乱偷？
顾春芽看着杨氏，很认真的道，“娘不管也算了，可娘得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杨氏一愣，小女儿算是半大的孩子，可这会儿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能看得人心里发虚。
顾春芽道，“娘得瞒着别的人，别提我好了的事情，我会找出证据来的。”
“你好了咋不能说，家里给你吃个药，你奶……”杨氏顿了顿，“出点药钱不容易，能不吃就不吃了。”
“娘就是不把我的命放心里了，是不是？”顾春芽见杨氏还是不开窍，见她好了就不想追究，心里很不舒服，这李氏做坏事没有得到惩罚，以后肯定还会做，凭什么让她那么好过呢？原先的顾春芽可是连命都没有了啊！
可是她却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委屈又生气的看着杨氏。
顾冬儿在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自个儿的妹妹说话很有条理，加上她也对李氏的做法很厌恶，便帮腔道，“娘，您就答应春芽罢，不然她气不过呢，指不定又得头疼了。”
杨氏忙紧张的拉着顾春芽的手，劝慰道，“娘岂会不关心你呢，你生病的时候娘恨不得替你头疼，只是咱们家里……能少点事儿就少点事儿。你现在好好的，也就好了，你二婶，咱们以后小心点就是。”
“娘还是不答应？”顾春芽手一甩，“那娘就当我死了好了，反正别个儿害我，娘都不管！”
杨氏愣了愣，没想到小女儿变得那么倔，无奈道，“娘答应你，先不跟别个儿说，不过要是一直没证据咋个办，总不能老瞒着的。这药也不好天天倒了罢，以后给你爷你奶知道，可不得了。”
“只要娘帮忙，这事儿不难。”顾春芽道，“娘快想一想，二婶有没法子把药材给卖了？”
其实杨氏之前就想到了，这会儿便说道，“你二婶有个远房兄弟是在药铺做伙计的，只不过那铺子小，听说药材也不太正，很少有人去，不过有些药材倒是比一般的药铺要便宜些。”
顾春芽道，“该不是给我吃的药也是那儿抓的罢？”
“这哪能呢，你爷专门叮嘱去大的药铺抓，她可不敢。”
顾春芽对顾老爷子的印象又好了一些，点点头说道，“这就行了，要我猜的没错，二婶准是把药卖去她那远房兄弟的铺子了。”
这种不正规的小药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有些贪便宜的人，或者家里没钱的，去那儿抓药，那些不靠谱的伙计掺和一些药材在里面，谁能看得出来？更何况，那两味药材是很贵的，又是大的药铺拿的，稍许减个价卖了，还不是容易得很。
“就算知道，又咋个有把柄呢？”顾冬儿想不到啥好主意。
顾春芽道，“也不急在一两天，实在不行，娘再把我病好的事儿说了。”
三人讲了会儿，杨氏就又出去干活了。
顾冬儿也不闲着，她跟杨氏一样是个手脚勤快的人，平日里那些拣菜洗菜的活儿就都是她做的。
顾春芽一个人没有事，就跑去铺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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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开小灶
包子铺本来生意就不好，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人更是少了。
不过顾明瑞还是在揉面，顾应全则在准备各种馅儿，肉馅，青菜馅，豆沙馅，一般就这三种。
父子俩没有说话，都各忙各的。
顾春芽看了一会儿，发现顾明瑞的手法还是很熟练的，也很正确，她想起这两天吃的馒头菜包，其实面发的不错，她挑不出啥毛病。
要说哪里不好，比周记差，可能是馅儿的问题。
“爹，大哥。”她笑着走进去，“咋在做包子哩，我看笼里还有好一些么。”
顾应全看到小女儿，第一句话就道，“头不疼啦？最近总见你走来走去的，还是多睡睡好，卫大夫叮嘱过的，你咋就不听话呢？”
“好很多了，爹，我再睡下去都成傻的了！”顾春芽听他们叫她去睡，耳朵都听出了老茧。
顾明瑞拿大手巾抹了把头上的汗，笑道，“昨个儿我才说过，可春芽现在可会说了，充大夫，说啥血流通了对身体好。”
“我哪儿充大夫啦？”顾春芽翘起下颌，“就因为我走来走去，身体才好多了呢，以前是头疼得厉害，大夫才叫躺着的，现在好点儿了我当然要走走了，那叫啥‘长寿就得多动’！”
顾明瑞扑哧笑了，“爹你看，她越发得劲了，照你说，那村里的可不得个个长寿，哪个不在地里多动的？”
还跟她抬杠！
可顾春芽真反驳不出来，谁叫这儿的医术落后，只要染上点儿病，穷苦人家看不起的话就活不下去，怎么可能还长寿呢？
顾明瑞见她不说话了，哈哈笑起来。
顾应全瞪了他一眼，“有啥好高兴的，跟你妹妹也不让一句。”
顾明瑞嘿嘿一笑，继续揉面去了。
顾春芽就去看顾应全弄馅料，一边问，“难道又有谁家定了包子？”
“是你孔三叔家定了六十个包子。”顾应全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周记在斜对面开了包子铺之后，自家的生意是一落千丈，要不是还有一些街坊老友帮衬，只怕要关门大吉了。
可家里除老三做了锁匠童师傅的学徒，还能补贴一些外，别的都指望着铺子养活，要是关了门可怎么办才好？
他满脸愁苦，脸上的皱纹好似都一下子深刻了好多。
顾春芽看在眼里，心知他是在担忧铺子的将来，作为顾家人，她肯定也要为此想办法，便好奇的问东问西起来，差不多弄清楚他们做包子的所有细节后这才离开铺子。
也是要吃午饭的时候，顾冬儿已经把今儿要吃的几个菜都洗好了。
大冬天也没啥好吃，大白菜，青菜是主流，偶尔添些蒜苗，韭黄，豆腐等，家里条件好的，各种咸肉咸鱼不在话下。
其实顾家也腌制了一些咸味挂在屋檐下呢，肥瘦相宜，看着挺诱人。
见自个儿妹妹抬头盯着那一溜咸肉看，顾冬儿笑道，“小馋猫，等再过些天就能吃了，马上小年了呢。”
小年一到，也就进入了新年的倒计时，一般从这一天开始，有些条件的人家，每顿饭都要见点荤腥，家里的咸肉总会切一点出来叫人解解馋，也是图个喜庆热闹，当然，大鱼大肉肯定是要过大年时才能吃上的。
正说着，就见李氏带着顾夏荷回来了。
顾夏荷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眼神凶狠，头发乱七八糟，像是才跟人打过架。
“夏荷姐，你咋的了？”顾冬儿关心的问顾夏荷，“有人欺负你了？”
顾夏荷不吭气，眼泪却又掉下来，她从怀里拿了条手帕出来抹眼睛。
“跟个软豆腐一样！”李氏看大女儿的怂样，心里就不舒服，这两个女儿，一个长得好，一个性子狠，要是合在一起就好了。
谁知偏偏却一人只占了一个，叫她烦心。
本来顾夏荷这样的就该泼辣些，以后嫁去富贵人家才能站稳位置，而小的那个没什么姿色，再那么狠毒就没人要了。
李氏推一推顾夏荷，“快进去洗洗脸。”又对顾冬儿说，“去跟你三婶讲一声，给你夏荷姐弄个炖蛋吃，补补身体。”
今儿是轮到周氏炒菜，顾冬儿知道李氏那件事后，哪里还给她好脸色，扭身拉着顾春芽就走。
“死丫头，还装聋作哑了！”李氏气得一跺脚，自个儿跑去跟周氏说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给顾夏荷开小灶呀，顾春芽道，“就给夏荷姐一个人吃，咱们没有？”
“你要吃的话，等爷爷回来，我去跟他说。”顾冬儿没有正面回答。
也就是说只给顾夏荷一人吃了，顾春芽看顾冬儿早就习惯了的样子，便说道，“我不馋，爷爷好，奶可不好，我以后要吃，自个儿挣了钱再吃。”
顾冬儿看她懂事，摸摸她的头道，“是这个理儿，夏荷姐其实人不错，她得些好的也罢了，咱们犯不着闹。”
跟杨氏真像，都不是想惹事的人，只一两件这样，顾春芽也能接受，可要是长期不公平，那可就说不准了。
周氏炒菜，杨氏烧火，顾冬儿从旁搭手，很快就把两桌子饭菜做完了。
众人都一一上席。
徐氏瞅见老三顾应华没有来，就问周氏。
“说今儿有人定了好些锁，要赶活儿。”周氏回答。
顾应华的手很巧，镇上童锁匠极少收学徒，年纪很大了，之前也才收了两个徒弟，顾应华应该算是他的闭门弟子了。
徐氏听了就撇撇嘴，“尽会叫着赶工，钱也不知道多给几个，也不知道哪门子的师父，还不准自个儿出山的！”
周氏道，“相公说还不够格呢，得再多学几年，倒不是童师傅不准。”
反正今儿顾老爷子又被人家留饭了，刚才那户人家已经叫了人来说，徐氏不用顾忌形象，指着周氏就骂道，“你这做人娘子的就不知道说说他？还说什么旺夫，我看你克夫还差不多，他以前哪儿会想到去弄什么锁，那童老头还不是你招惹来的，现在去给人做不要钱的苦力，童老头挣十文，他一文钱都得等着人家手指缝里漏出来！我叫他去学木匠，本是赚钱稳当当的，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周氏被她骂的满脸通红，委屈道，“娘，哪个是我叫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学……”
“你还敢跟我顶嘴？”徐氏瞪起眼睛，“不是娶了你，他会认识童老头？”
周氏回不上话来。
“娘，也就几年的功夫就出来了，这锁匠咱们镇上可少有呢，以后三弟准能挣钱的。”杨氏忙开口劝解。
徐氏哼了一声，坐下来，端起了碗。
杨氏又轻声安慰周氏几句。
周氏的儿子顾明鑫今年九岁，看见自己的娘亲被祖母辱骂，好似司空见惯的，什么反应都没有，饭吃得很香。
顾春芽见状，暗地里摇头。
那碗炖蛋就摆在顾夏荷的面前，谁也没有伸手，除了顾春竹时不时得用充满嫉妒的眼神看几眼，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顾夏荷也没有吃几口，拿勺子去舀的时候期期艾艾的，看得出来她很难为情，只是碍于母亲的威压，才勉强吃下去。
她并不喜欢这种优待。
顾春芽心里想，看来顾冬儿说的没错，顾夏荷人是好的。
“姐不要吃了，给我吃！”顾春竹见顾夏荷已经放下了筷子，手一揽，就把那碗炖蛋挪到了自己面前。
那速度之快，像是个几年没吃到饭的饿鬼一般。
李氏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也不见自己脸跟发面似的，吃吃吃，早晚成个猪，这炖蛋哪个不能吃呢，要你来抢？还不快滚下去！”
家里几个孩子，确实顾春竹长得最胖些，这也正常的，就冲她吃饭时抢菜的勇猛劲儿，不胖都不行。
顾春竹再凶，却不敢不听她老娘，恨得摔了筷子，下凳子了。
李氏端起那碗炖蛋，假模假样的对顾春芽道，“春芽你那么瘦，给你吃罢，这还有好多呢，正好也补补身体。”
剩下来的谁要？顾春芽恶心的撇开了脸，“我不吃。”
“这孩子，还不要呢，那我就倒了啊。”她把大半碗炖蛋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第012章 设计
徐氏对这个二儿媳妇的所作所为向来是纵容的，因为这儿媳妇就是她看中的，当初即便顾老爷子不赞同，她还是想办法叫儿子娶了来。
所以怎么也不能打自个儿的脸！
李氏就算有什么不对，做事看不过眼，她也就最多说两句。
像这种给顾夏荷开小灶的事，更是常有，反正顾老爷子问起来，就说大孙女儿身体弱，顾老爷子对小辈很宽厚，绝对不会不肯。至于旁的媳妇孩子，显少有来计较这些，都明白她的手段。
徐氏放下筷子，朝李氏使了个眼色就离席了。
李氏快快的扒完饭跟了去。
这两人看起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谈，顾春芽要对付李氏，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当下也几口把饭吃好了。
李氏走进卧房，徐氏道，“咋回来也不跟我说说，那司徒家公子可瞧见咱夏荷了？”
“瞧见个鬼。”李氏出师不利，没有完成任务，自个儿气饱了，一时也没有急着去跟徐氏说，等她问起，才讲道，“又不是什么菩萨生日，一个个都跑去进香！那胡婆原来只收钱不负责管嘴儿的，到处都讲了，姨母你是没见那些骚货呢，一个个打扮的跟窑子里的姑娘似的，挡着了道，还怎么叫司徒公子看到夏荷呢？”
“啊，这胡婆真不地道！”徐氏怒道，“待我一会儿去骂她，叫她把钱都吐出来！”
“也算了，姨母，我这回去也算明白一件事儿，这要让大户人家的公子注意到咱夏荷，还得花些别的功夫……”
正听到吊胃口处，顾春芽身后忽然响起顾冬儿的声音。
顾春芽急了，忙把顾冬儿拉到墙后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等了会儿，见李氏出来瞧了瞧，又进去之后，她才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姐怎么来了？”
“你说去茅房的，我找了一圈没见着你……”顾冬儿盯着她，想起她刚才的举动，顿时明白过来，惊讶道，“你在偷听？”
“是啊，我瞧奶跟二婶神神秘秘的，咱们不是要让二婶得些教训么，当然要知己知彼了。”她轻手轻脚的又蹲去了门口。
今儿天很好，有大太阳，徐氏的门也没关，只用条厚棉帘子挡着，所以听得清楚。
顾冬儿虽然对这种行为不赞成，不过此刻要拉顾春芽走，难免会弄出动静来，这要是被徐氏发现了，可不得了，也只得随她。
李氏继续道，“……那高妈妈以前是宫女，出宫之后好多大户人家都请她来教导自家的女儿，据说高妈妈伺候过皇后娘娘，什么都知道，男人喜欢啥样的，也一清二楚。我听说，她还有些养颜的方子，咱夏荷用了不得更好看？要是能请高妈妈来教一教夏荷，她要嫁哪户人家不行？”
在门外的顾春芽听得差点摔倒在地上！
也不看看自个儿家里什么条件，肉馅包子都不舍得吃，居然还想请什么退役的宫女来教导一下礼仪，这可是富人家才有闲钱做的事儿，李氏是疯了吗？
她更加紧得贴近了门帘。
徐氏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才道，“这不行，咱们家哪儿有钱。”
李氏有些失望，其实家里的钱都在徐氏手里捏着呢，大房起早贪黑，虽然铺子最近生意不好，可也不是赚不到钱，都交给徐氏的，老三做锁匠学徒赚来的自然也一样上交。
再说，这包子铺前几年生意很不错，赚了不少，就李氏来看，徐氏现在手里最少也得有个五六十两银子。
可惜那会儿小叔娶妻花了不少，不然得有个百把两也说不定，李氏叹息一回，又开始煽动徐氏，“姨母，你一直都说咱夏荷是个做官太太的命，现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咱不能就这么放过啊！高妈妈可不在这里住很久的，她也是来探望下老姐妹，过一段时间也就回去了。”
徐氏被说得有些意动，但还是没有松口，“这事儿老头子可不会答应。”
李氏就笑了，“姨母还不会劝劝公爹吗？咱夏荷可是大孙女儿，第一个出阁的，要是嫁得好，咱们家就过得容易多了。姨母，那司徒家什么人家，以后小叔要再考个举人，做个官还不容易么？就是没考，还不是能打点打点？”
徐氏听得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纹路像一朵菊花似的，“你真打听清楚了？”
“那是当然……”
二人嘀嘀咕咕，顾春芽到此也听完了。
最后得到一个结论，这徐氏真不愧是后祖母，她吃药保命，徐氏舍不得，现在李氏要给顾夏荷请礼仪老师，她倒是肯拿出钱了！
还有李氏也是奇葩一朵，说得好像请了高妈妈教，那姓司徒的就一定会娶了顾夏荷，难道她是有妄想症？
“下回可不能这样，被人发现了，不好。”顾冬儿在路上教育起自个儿的妹妹。
顾春芽点点头，也不反驳，只道，“咱们请卫大夫吃顿饭罢，就说谢谢他救了我，爷爷肯定会答应的。”
顾冬儿道，“卫大夫确实人好，咱们先去跟娘说。”
“姐，不是光叫卫大夫来吃饭，咱们还有别的目的呢。”顾春芽冷冷一笑。
“啥意思？”顾冬儿转不过弯来。
顾春芽就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二人就去找杨氏了。
杨氏没有不同意的，自家女儿好了，她别提多感谢卫大夫，所以等到傍晚，就跟顾应全说了，二人又去找了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果然答应，说瞧着顾春芽脸色好多了，能走能动的，是该谢谢卫大夫，就叫着请了明儿午时来。
次日早上，李氏照常要熬药，顾春芽便跑去说肚子不太舒服，叫她晚一些弄。
李氏本来要发作，可看到顾老爷子要招待卫大夫，今儿没去下棋，只得忍着，生怕顾春芽这孩子会闹，搞得老爷子知道了，又要责骂她。
她的地位在顾家是有些尴尬的，婆婆喜欢，公公讨厌，她也就学会了徐氏的那一套。
卫大夫性子好，被顾应全三请四请的，又说请他再来看一看顾春芽的状况，也就过来了。
见卫大夫与顾老爷子，顾应全几人寒暄，顾春芽又跑去叫李氏，说现在可以熬药了，她肚子不疼了。
李氏嫌她事情多，骂骂咧咧得去房里拿药。
她这贪财的性子，哪怕知道卫大夫来，也不会停止偷药，再者，在她看来，拿了药之后顾春芽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好多了，再拿药就更不成问题。
第013章 报复（一）
“卫大夫。”顾春芽这才去见卫大夫，很高兴的向了他行了一礼。
卫大夫关心她的病情，让她伸出手来。
顾老爷子也在房里。
顾春芽却没有伸手，跟卫大夫说，“头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喝的药也味道怪，像是跟以前不一样。”
卫大夫是聪明人，立刻想到了上回顾春芽叫他看的药渣，难道今儿顾家请他来，其实是有别的事情？
“卫大夫，您能不能跟我去瞧瞧？”顾春芽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我吃那些药吃了好久了，您好心给我开的方子，可是药却不对。”
顾老爷子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顾应全也是，对顾春芽道，“春芽你说啥呢，大夫叫你伸手，就伸手。”
顾春芽还是不肯，一直就这么看着卫大夫。
卫大夫笑起来，一摆袖子，“那走罢，我去看看药，是不是药铺的伙计给你们抓错了。”
“咋回事？”顾老爷子听明白了，皱起眉道，“二媳妇还拿错药了？这可不得了，是要去看一下！”
几个人就跟着顾春芽去了厨房。
李氏这会儿正在给顾春芽熬药，哪里想到他们会突然过来。
顾老爷子见她愣着，说道，“把药都倒出来。”
这简直是祸从天降，李氏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说话都结巴起来了，“爹，怎，怎么要看药，这，这都要熬好了，春芽很快就能喝。”
“叫你倒就倒，啰嗦什么？”顾老爷子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说话极不客气。
“这，这倒出来是要干啥？”李氏手在发抖。
“给卫大夫瞧瞧，春芽说味道不对头呢。”顾老爷子道，“你这药到底是不是在宝林药铺抓的？”
“是在宝林药铺抓的，可不敢骗爹。”李氏忙保证，“不信去问那里的伙计呢，跑了好几次，早认得了，爹放心好了，这药肯定不会有错。”一边就笑着看顾春芽，“你这孩子也是，药哪儿不苦呢，这不叫怪，只是苦，喝完药再吃几颗糖就好了，一会儿来我屋里吃桂花糖。”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还贪图几颗桂花糖，顾春芽摇摇头，“就是怪，不信爷爷请卫大夫看看。”
顾老爷子便不听李氏的，还是叫她把药倒出来。
李氏急了，抹起眼泪来，“爹咋能不信我呢，我好心好意给春芽熬药，天冻地寒的也没有嫌，天天给她端到房里去喝，哪里会抓错了药？爹，您不能这样啊，叫旁的人晓得，我这脸往哪儿搁？”
她这一哭，把徐氏也招来了。
“咋回事啊？”徐氏惊讶的看着卫大夫，“哎哟，不是请卫大夫来吃饭的么，咋跑来厨房了？老头子，你也是的，这厨房可不是待客的地方，卫大夫快请去堂屋坐坐。”
顾老爷子道，“看完药再说。”
“看啥药？”徐氏一愣。
看她的表情确实不知药里有乾坤，看来徐氏是真心不想她吃药，之前才借了李氏这张嘴来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李氏的目的却相反，她希望顾春芽能一直吃药，好给她多赚些钱。
顾春芽笑了，利益面前，李氏也不是那么服从徐氏的，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呢！
所以李氏肯定也很怕被徐氏发现，自己背着她偷了药拿去卖钱。
顾春芽对徐氏说道，“奶，就是药不对，请了卫大夫看看。”
“药会有啥不对？”徐氏琢磨着话里的意思。
李氏看徐氏的反应，更加着急，索性撒起泼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姨母，我不活了，我辛辛苦苦去抓药，天天熬给春芽吃，公爹却怀疑我，说我没有去宝林铺子！天地良心，我要是没去宝林铺子，叫我被天上的雷劈死！叫我五脏六肺都烂成泥！”
她确实是去了宝林铺子，只是又偷偷拿了药材，所以才敢发这种毒誓，顾春芽在心里无比的鄙视李氏。
徐氏忙去拉她，“你嚎啥呢，谁还不信你，快起来，这卫大夫都在呢，像什么样子！”又对顾老爷子保证，“老头子，晓梅不是这样的人！”
这又哭又闹的确实不好看，叫卫大夫也尴尬，顾老爷子就有点儿打退堂鼓了。
顾春芽可不能让事情半途而废，她也不指望杨氏几个，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出头，当下几步走上去，取了抹布把药罐子端起来，就要把里头的药倒在灶台上。
李氏见状，一咕噜的爬起来，伸手去抢夺顾春芽的药罐子，“你干啥呢，这药才熬了一半，还不能喝！”
论力气，顾春芽身板小，不可能打得过李氏，所以她不再抢了，直接把手里的药罐子“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里面的药渣顿时撒了一地。
李氏看到药渣最后还是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
卫大夫眼神锐利，立马就看出来里头没有那两味贵重的药。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顾春芽的举动。
这小姑娘的药是家里人熬的，可就是这样的亲人，却藏了这种恶毒的心思！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顾老爷子指一指药渣，“卫大夫您看……”
“没有山参，鹿茸，”卫大夫神色严肃，“我早前就说，这两味药最是关键，你们怎么会没有抓？要是手头拮据，当初说了，我也会考虑换两样，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顾老爷子老脸通红，他可没有舍不得拿钱给孙女儿吃药，罪魁祸首乃是李氏！
眼见顾老爷子要发火，刚才徐氏还保证李氏不是这种人，谁知道就露出了原形，她立马斥责道，“你糊涂啊！抓个药还能抓漏了？就算看不懂方子，也该问一问人，怎么就少抓了两味药，还不给你爹，给老大，老大媳妇认个错，幸好春芽没出什么事呢！要是出点儿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就是先发制人，把自己完全置身于事外。
李氏见徐氏给了台阶下，忙道，“啊，原来我抓漏了，都还不知道呢，爹，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又给顾应全夫妇道歉，“大哥，大嫂，你们可千万原谅我，我这不是故意的，哪儿晓得会少了那两样。”
顾应全这才知道是这么回事，脸色也难看的很，“关乎春芽的命，你也能弄错？这要是一直吃下去，怎么能好？”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明瑞说话就更不客气了，“二婶自个儿拿了罢？这两样药材可值钱的很哩！”
原来顾明瑞挺有头脑的么，顾春芽暗地心想，都没有告诉他，却被他猜到了。
李氏的作为被揭穿，她吓了一跳，赶紧道，“大郎你瞎说啥，这种事我怎么会做呢？春芽可是我的侄女儿，谁不希望她好好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顾明瑞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只是误会一场，以后晓梅会注意的。”徐氏笑道，“卫大夫，叫你看笑话了，晓梅做事有时候是糊涂些，不过也没什么坏心思。”
几句话就想要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顾春芽暗地冷笑了几声，故作奇怪的问，“二婶不是都仔细看过那些药的么，我瞧见二婶熬药前把药都翻了一遍，咋的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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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报复（二）
李氏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真想不出来，顾春芽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胡说啥？”她又结巴了，“谁翻过药了？”
“哦，不是翻药。”顾春芽歪着脑袋想了想，“二婶是挑了什么药出来，我都看到了，放在屋里的木柜子里呢。”
李氏恨不得上去封了顾春芽的嘴巴，她急道，“你这孩子是吃药吃傻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哎哟，卫大夫你快给她瞧瞧，这样下去，不得成了个傻子啦？”
顾冬儿见她这样说妹妹，就道，“春芽不会撒谎的，我作证。”
“可不是？”顾明瑞也道，“二婶心里没鬼，那就给咱们瞧瞧去！”
李氏招架不住，忙拿眼睛看徐氏。
徐氏气得够呛，没想到李氏竟然会背着自己偷药，这两味药可贵的很，卖卖钱总得有七八两银子，打副小金耳环是不成问题的。
李氏给顾夏荷什么都要好的，难怪会想到这个主意！
可这等于是背叛了自己，李氏那是一丁点儿也没有跟自己透露，徐氏真正的恼火了，劈头就给了李氏一巴掌，“你做的好事！”
李氏给打蒙了，捂着脸瞪大了眼睛，好像不相信徐氏会打她。
顾老爷子也是气的很，可卫大夫就在旁边，这种丑事传出去，他们顾家的脸面不好看，就叫徐氏处理，又对卫大夫道，“卫大夫，快请出去坐坐，一会儿也就开饭了。”
其实这种时候，他们哪还有吃饭的心思，眼见顾应全，顾明瑞愤怒的眼神，卫大夫便道，“今儿还有事，还是改日再来罢，我就先回了。”
顾春芽忙走过来，诚心诚意的道，“卫大夫，谢谢您，下回可一定要来吃顿饭！”
这姑娘年纪虽小，却很有计谋，卫大夫冲她点点头，“等你全好了，我一定来，记得吃药，可不要再弄错了。”
顾老爷子的脸又烧红了。
家里出这种事，他这个长辈也有责任，卫大夫这么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被打了，送走卫大夫后，转身就找到李氏，押着她去了二房的屋。
木柜里，果然摆着些人参鹿茸，都是新挑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卖掉。
杨氏亲眼见到这些也沉下了脸，女儿说得对，这二弟妹还真做得出来，一点良心都没有。
顾应全气愤道，“爹，娘，二弟妹这次实在做得太不像话了！咱春芽之前病得那么重，这可是救命的药，二弟妹咋能这么做？”
顾明瑞在旁边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就给李氏来上那么两拳。
顾老爷子骂李氏，“我顾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居然一下子就要赶她走。
李氏忙跪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也是瞧着这两样药大补，春芽怕受不得，才拿了一点出来……爹，看在春芽没有事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一回罢！”
“春芽是你侄女儿，你竟然害她的命，你这种人，咱们家不能要！”顾老爷子口气很重，“回去跟你爹你娘说，别再回来了。”
这是要休了她啊，李氏惊叫一声，差点瘫在地上。
顾夏荷立刻跪了下来，哭着道，“爷爷，娘知道错了，您不要赶她走，我给您磕头。”一边就重重的拿额头往地上撞。
李氏另一个女儿顾春竹虽然也跟着跪了，却没有像顾夏荷那样替李氏求情。
顾夏荷一向是乖巧的，不太说话，可讨人喜欢，顾老爷子见她磕头砰砰的响，心里也不舍得，说道，“你求什么，你娘的错，管不到你身上去，快起来！”
“爷爷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顾夏荷满脸是泪。
顾春芽看得气不过，凭什么李氏这样的人，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啊！
李氏的相公，顾家的老二顾应奇这会儿也回来了，顾春芽听顾冬儿说，老二夫妇专管买办的，也就是负责给铺子买面粉，买菜，买肉，而做包子什么的一般都是他们大房来。
说起来，这很不公平，做包子可比采办辛苦多了，起早贪黑的，没有什么闲的时候，关键是，也没见大房比二房有钱。
这从顾夏荷身上的穿着就能看出来，浑身上下卖卖钱不知得值多少，可顾冬儿却是连一文零花钱都没有的。
所以顾春芽对二房的印象越发差了，也看不惯顾应奇，他很少在家，买了东西就不见人影了，除非到吃饭的时候，不是去偷懒又是什么？
“爹，娘子她猪油蒙了心，一定要重重罚她，她要敢喊冤，爹不赶她走，我也得把她赶出去！”顾应奇又对顾应全夫妇道，“大哥，大嫂，娘子这次对不住你们，随你们怎么处置，要不打她几下罢，我绝不拦着。”
他说着竟然就抓了顾应全的手要去捶打李氏。
顾应全虽说恨李氏的无耻，可真的要动手打人，却做不出来，手就伸不出去了。
“大哥您真是好人啊，宽宏大量，不跟我这臭婆娘计较，大哥放心，以后绝不会再出这种事了，我跟您保证！”顾应奇满脸的感激。
真真是个人才，顾春芽在旁边看着，不得不佩服顾应奇，看来这人的脑子不错，对顾应全也很了解，这才会使出这种法子。
顾应全被自个儿弟弟不停的弯腰道歉，什么发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叹口气道，“春芽没事也罢了，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不然我不饶的！”
“是是是，大哥您说得对，全是我娘子的错！”顾应奇道歉后，又对顾老爷子道，“爹，大哥大嫂都原谅娘子了，爹说怎么办呢，真要把娘子休了，她也给我们顾家生了一双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旁的顾明瑞耐不住了，父亲不敢打，他可没有不敢，当下就道，“二婶差点害死春芽，二叔几句话就能抹去了不成，打几下算是轻的！幸好春芽运气好，不然没命了也不一定，二婶到时候还不是要拿命来赔？爷爷，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服！”
还是哥哥热血啊，顾春芽差一点拍起手来，难怪女孩子都希望有个哥哥呢，她这回可算体验到了。
顾应奇被顾明瑞打断说话，恨恨得瞪了他一眼，“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咋的，春芽是我妹妹，我还不能说呢？”顾明瑞挺起胸膛，“这要是夏荷遇上这种糟心事，二叔也能就这么算了？”
顾应奇被他说得噎住。
顾老爷子点点头，“大郎说的没错，家有家规，二媳妇犯了错就该受惩罚，老二，你现在就去把你岳父岳母叫过来！”
“这……”顾应奇犹犹豫豫。
徐氏不能不说话了，李氏的岳父岳母也就是她的表姐夫，表姐，叫过来可不是打她的脸吗？当初是她看上这儿媳妇的，她表姐送女儿嫁过来时也叫着多多看顾，可现在却差点要被老爷子赶出去，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显得在家中太没有地位。
“老头子，晓梅这是第一次犯这种错，多少责罚另说，可亲家是不好叫过来的。”徐氏道，“当初咱们开包子铺还从他们那儿借了一笔钱，也是欠了人情，就是请他们过来，又说啥呢？晓梅已经知道错了，还真能把她赶出去？夏荷跟春竹可都看着呢，你忍心叫她们两个没有了娘？老二也没说错，晓梅跟着咱们家也吃过苦头，有苦劳，不能一次错就这么狠心，咱们做人公婆的，也宽容些，这老大都没有追究了……咱们该罚是要罚，可都是自家人，打了骨头连着筋的，大过年的，还是要图一个团圆。”
徐氏这一番长篇大论是很有功力的，顾老爷子想了想，终于松口了，还问徐氏，“那你说怎么处罚，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这心太坏！”
“就让她跪一天反省反省，下面两个月的活儿也全由她做。”徐氏目光掠过老大一家，又添了一句，“幸好春芽没有事，也算老天保佑，可见这孩子是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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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吞了的吐出来
相比于害人性命，这责罚实在太轻，可因为顾春芽没有死，这罪就在众人的心里下意识的减轻了。
事到如今，顾春芽也没有法子，因为顾老爷子肯定不可能再叫顾应奇把李氏休掉。李氏占了人和，她有个好女儿，也有个精明的相公，还有个靠山徐氏，的确在一时之间难以对付，可她偷的钱却不能就这么给独吞掉了。
顾春芽悄悄拉了拉顾明瑞，轻声跟他讲了几句话，顾明瑞立刻大声说道，“二婶偷了那么多药材，怎么算？她都卖了好多钱了！”
听到要盘算她的钱，这可是李氏的命根子，她慌了起来，急道，“就拿了这几包药里的，全在这儿呢，以前的我可没拿！”
“没拿，二婶怎么买得起金簪子给夏荷姐戴的？”顾明瑞冷冷道，“冬儿跟春芽可是连银的都戴不起！”
“金，金簪子……”李氏装傻，“啥金簪子？”
她其实悔得肠子都发青了，早知道那天就不该让顾夏荷戴了出去，被春芽这死丫头瞧见！
“难道要咱们去搜屋？”顾明瑞见顾老爷子最后还是没有重罚李氏，早就心里窝了火，一副要打架的模样，气势汹汹。
李氏大声嚎哭起来，“我这都已经认错了，你们咋还让个小辈这么欺负我！不如就让我去死了呢！”
顾春芽见她撒泼，就问顾夏荷，“夏荷姐，我昨儿好像见你戴着的，是不是金簪子啊？”
顾夏荷脸一下子红了，嘴巴张合了两下，讲不出话来。
顾老爷子听到了，也发问，“春芽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夏荷不会说谎，尤其是面对严厉拷问的祖父，便低着声音道，“是，是金簪子。”
这下李氏眼睛一翻，恨不得就要晕了过去。
“快拿出来，别叫我去搜！”顾老爷子喝道，“这种昧心钱你也好意思花？”
其实李氏卖山参卖鹿茸的钱哪儿够打金簪子，那都是到处一点点抠出来的，可她怎么好讲呢，里头可还有采办蔬菜，面粉，鲜肉贪的钱呢，所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是她现在的真实写照。
那金簪子在手心里闪闪发亮，被颤巍巍的托到了顾老爷子的手里。
顾老爷子瞅了瞅，越发恼了，这金簪子细归细，可起码也得值十来两银子，抵得上他们铺子现在半年的收入了，李氏竟然买得起，不是到处贪的又是怎么来的？
顾老爷子对李氏的娘家清楚的很，就算那次开包子铺借过一笔钱，可最后还的时候，利息一点儿没有少算，他们李家根本也不可能舍得给顾夏荷这个外孙女买金簪子！
“你好啊，钱都花上了，给我去外面跪着好好反省反省，饭也不要吃了，谁给她送，我打谁！”顾老爷子怒道。
李氏眼巴巴看着金簪子，恨得要喷出血来，只觉心里的肉都被挖走了一块，可这种时候她再多说什么那就是找死，只得出去跪着了。
徐氏眼睛也瞅着金簪子，女人都喜欢好看的，哪怕是上了年纪。
可顾老爷子却没有要把金簪子交给她的想法。
顾春芽积极争取，惊叹道，“这簪子真好看，卖了可值不少钱哩！”
顾老爷子也觉得这簪子谁也不该拥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戴这种东西就是浪费，更何况这是李氏偷了药材的钱去买的，说出去都丢人！
“老大，你把这簪子拿去大福金铺问问，差不多就卖了。”
徐氏反对，“咋要卖了？卖了可亏钱哩，夏荷年纪不小了，这两年找了合适的人家，拿去给她做嫁妆也是好的。”
“咋个好？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有银的就可以了，再说春芽还没有全好呢，药还得继续吃，贵药还得继续用！”顾老爷子今儿也是气急了，索性把金簪子拿给顾应全道，“把它卖了，得的钱给春芽买药吃，多到的给她补补身体，啥好吃的都买一些，这孩子受委屈了。”
也就是说，这金簪子是归他们了，顾春芽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这一场交手，他们也不算怎么亏了。
可顾应全却不伸手去接，这金簪子这么多钱，他觉得拿了不太好。
顾春芽只得又顺水推舟，“爹，爷爷说给我买好吃的，你咋不拿，你不拿我可拿了。”一边就拿了金簪子，抱住顾老爷子的手臂，亲昵的道，“爷爷真好，我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这话爷爷爱听。”顾老爷子大笑起来，拍拍她的头，“爷爷可等着呢！”
见这爷孙俩说笑，徐氏气得胸口都发疼，都是李氏这个蠢的，做这种事也不知道好好遮掩，辛苦买了个金簪子，结果却便宜了老大那一房。
那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岂会喜欢？
可顾老爷子心里却轻松了。
这次的事情，怎么也是老大这一房受了伤害，都是自家人，可二媳妇却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连侄女儿的命都不顾，放谁身上，那都过不去。如今把金簪子给他们，也算是补偿，是他这一家之主应该做的决定。
“好了，这也不早了。”顾老爷子叫众人准备吃饭，但还忘不了再开导老大这房，“一家人，二媳妇已经受了处罚，你们别再往心里去，你们奶说得对，大过年的不应该有这种事，过去了也就算了。”
顾应全夫妇本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更何况李氏已经跪在外头，丢了很大的脸，他们家还得了金簪子，怎么着也算是公正，便答应顾老爷子不再提这件事。
顾老爷子又看看老三那房，“你们也都吸取教训，别学老二媳妇，手里缺钱不要藏着，说出来，大家伙儿还能不互相帮衬？兄弟友爱，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老三夫妇连连点头，他们今日也被李氏的作为惊吓到了，到现在才缓过神。
顾老爷子见他们几个都听进去了，也就顺畅了，只是出去的时候看到李氏，又忍不住训斥了几句。
大冬天的，又在小辈们面前跪着被公公骂，李氏真觉得万箭穿心，眼泪鼻涕齐流，看起来凄惨万分。
然而，顾春芽却觉得十分快意，甚至她觉得李氏还不够可怜。
因为真正的顾春芽已经死了！
李氏这点难堪能算什么？
她欢快得路过李氏，哼着歌去跟顾应全说要买啥好吃的了。
“核桃糕，五香腰果，炒花生……”她一样一样的点着上回跟顾冬儿上街时看到的那些吃食，又问顾明益，“你要吃啥？”
顾明益到底年纪小，刚才也是懵懵懂懂的，听顾春芽问，只是摇摇头，“我不吃，姐吃。”
这孩子真是被教养的很好，知道她生病了，啥都不肯争着吃，顾春芽笑道，“咱现在有钱了，够吃呢！”
杨氏一点她脑袋，“你爷爷疼你，你也不要上了天，这钱还得留着应急，咱们家可不宽裕。”
“也是爹的好心，就遂她的意罢。”顾应全道，“要不把金簪子卖了再买只烧鸡，爹也爱吃的，只是一直不舍得。”
现在知道买吃的了，刚才却不肯拿那金簪子，顾春芽冲顾应全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没大没小的，小心爹揍你。”顾明瑞瞧见了，吓唬她。
“爹才不揍我。”顾春芽笑着拉一拉顾明瑞的袖子，夸奖他，“大哥，你刚才好厉害啊！”
第一次被自个儿妹妹这么说，顾明瑞禁不住脸红了，但还是一甩头道，“我啥时候不厉害的？哼，真应该揍二婶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她可是长辈啊。”顾春芽试探道。
“长辈也不该害人，我才不认这种长辈！”顾明瑞愤愤然。
顾春芽听了就很开心，顾明瑞真是个正义人士，而且不被世俗束缚，敢于直面丑恶，不过这样的性子也太冲动，她轻声道，“长辈也不好真的打的，传出去就是咱们的错，只能讲道理。”
顾明瑞就笑了，“还教起我来了，哥哥知道的，不会打人，不过没人看见又再说。”
额，居然还是个喜欢打暗拳的……
顾春芽无语了。
顾冬儿在旁边道，“听他瞎说，真个儿打人，看爹娘不骂他呢！”
顾明瑞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我炒菜去，冬儿，你也来。”杨氏回头招呼一声，就往厨房去了。
顾应全则同顾明瑞去了铺子那里。
就只留下顾春芽跟顾明益两个。
“你去跟二郎玩罢，我也去厨房瞅瞅去。”
见顾明益点头，她也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