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来去匆匆
隔几日,杨氏拎一笼地菜包子,带顾春芽,顾明益去了方家。
也正好是休沐日,方家的人都在。
“上回亏得茹儿带两个孩子去挖地菜,他们认识路了,咱们也能经常做。”杨氏笑道,“里面放了香干,肉,你们尝一尝。”
柳氏也不客气,叫几个孩子出来吃,“你们杨大婶带了地菜包子呢!”
方茹笑道,“我早惦记了,这下可好,整整一笼,咱们午饭都不用做了。”
杨氏越看她越喜欢,“你要觉的好吃,我让春芽常送点过来。”哪怕自己腰包里掏钱呢,反正都是给未来儿媳妇吃的。
“那不得把你们家吃穷咯,她胃口可大。”柳氏拍一下方茹的胳膊,“多大的姑娘了,说话也不害臊。”
方茹一笑,夹了个包子给方安。
顾春芽坐在旁边,她才吃了几个,倒是不馋。
这地菜包子很好卖,昨天她拉了顾明瑞,硬是弄了一车回来,早上做了十几笼,这一笼要不专门留着,肯定得卖光。
“哎哟,是好吃。”柳氏吃了几口,大力称赞,“难怪路过你们铺子,见那么忙,这会儿生意又好转了罢?”
“都是几个孩子想出来的主意。”
“那就好,我还担心呢。”柳氏笑着看一眼顾春芽,“你们几个孩子都能帮着铺子了,以后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杨氏伸手摸摸顾明益的头,“他还小了点,我只巴望他能认几个字,不说跟你们小景一样会念书,至少将来能替咱看个信啥的。”
“这话说的,明益那么乖巧,念书肯定厉害,你家小叔教一教,再送去私塾,到时候,会看个信算啥呀?”
“小叔能教就好了,我家婆婆看得严,平日里都不给出来呢,只端茶送饭进去,哪儿有功夫……”杨氏顿了顿,到底面子薄,一时还说不出口。
方景在旁听了,同柳氏道,“娘,我教教明益罢,反正跟小安一样教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顾春芽感激的看他一眼。
方景冲她笑笑。
柳氏微微一怔,她看了看杨氏,后者很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摇摇头,“大姐真是见外了,有话还不跟我直说,当初我那样的境地,你里里外外帮过我,替我照顾几个孩子,这算啥呀?你们小叔没有空,那就让咱小景教一下,别的不怕,只怕他教的不好。”
那会儿柳氏的相公去世,他们家是伸出过援手的,只自家那时候也穷,当时包子铺还没开,帮不了多少,杨氏惭愧道,“还提这事,都是苦了你们家茹姐儿,咱们那些算什么。”怕柳氏又想起过往,便笑道,“你们家小景有出息呢,秦夫子很难得多收人的,我听别人说,有些人家出好几倍的束脩都不肯要哩。”
“是他运气好。”柳氏笑起来,一边就叫方景领顾明益去书房。
顾春芽也跟了进去。
“我给你们磨墨。”她挽起袖子。
方景已经教了方安一段时间了,有些经验,手把手得教顾明益拿毛笔。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那字歪歪扭扭的怎么也不成形,顾明益满脸通红,觉得很惭愧。
“慢慢来,别着急。”方景安慰他,“小安也是学了好一会儿才会写自己的名字。”
“是啊,看我这么大都不会呢,你急啥,”顾春芽现身说法,“来,好好练,我给你当小书童。”
顾明益忍不住笑,“小书童?姐你是女的。”
“那小侍女行了吧?”顾春芽拿来毛笔沾了墨水,又放到他手里。
顾明益看着她的笑脸,顿时不那么紧张了,写的顺利了好多。
方景放手让他自己练,看顾春芽立在桌边,神情那样专注,他想了想,拿起另一支笔道,“春芽,你的名字是这么写的。”
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她的名字,像乌黑的梅花一般漂亮。
她讶然,看着方景。
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来,你试试。”方景把毛笔递给她。
面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这瞬间,她忽地有些羞窘,自个儿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要一个比她小了很多的孩子来教毛笔字。
而且,她还真的不会。
“怎么了?”方景笑道,“小侍女也要会写字才好呢。”
她噗的笑起来,他还挺幽默。
“那我试试。”她接了毛笔,按照刚才方景教的那样,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起来。
“手不要抖。”他在旁指点。
快要到吃午饭的时候,姐弟俩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家。
顾冬儿笑着问,“学的咋样了?”
“姐比我学得快!”顾明益有些着急。
“你也学了?”顾冬儿惊讶。
“不学白不学么。”顾春芽打定了主意,以后顾明益去方家,她也要跟着一起去,顺便沾点光。
她是个大人,学起来肯定有效率的多,方景七天休息两天,每天教他们一个时辰,那么一个月也有六个时辰,她相信只要一年的功夫,她就差不多能看得懂书了。
至于写字……
好罢,这个是要天赋的,她不期待自己能成为书法大家,过得去就行了。
“对了,”她想起一件事,“好像娘没跟柳大婶提咱大哥的事情呢!”
要是提了的话,她们的表现肯定会异常一点,她也一定会注意到。
顾冬儿道,“我早上问过娘,爷爷跟奶都说,缓一缓,只怕要过一段时间了。”她年纪比较大,杨氏有事会同她说一说。
“怎么会这样?”顾春芽很失望。
“等咱铺子生意好了,咱大哥再娶茹姐也一样的,你操心个啥呢。”顾冬儿一点她脑袋。
“吃到肚子里才放心呀!”顾春芽唉声叹气。
顾冬儿听了这话不由脸红,“小孩子家家说啥呢,啥吃到……哎,你说话越来越野了!”
“冬儿姐,春芽姐,你们外公来了!”顾明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手里拿了一个馒头,“在铺子里呢,大堂哥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外公的话就是杨氏的父亲了。
杨氏从小没了娘,家里两个女儿,都是她父亲做爹做娘一手带大的,称得上含辛茹苦,幸好如今都成了家,也算卸下了重担。
姐妹俩去到铺子,果然见外公杨谷祥正在那里,脚下放了两大筐的东西。
“外公!”两人齐齐喊了一声。
“哎哟,冬儿,春芽。”杨谷祥笑着招手,“叫外公瞧瞧,又长高了呀!”
杨氏在埋怨杨谷祥,“本来就离得远,还带这些个东西,你年纪不小了,万一扭到个腰可咋个办?咱们家又不缺这些。”
“这孩子,都是家里种的么,不要钱,你们吃不还得去集市买?”杨谷祥道,“叫你公公婆婆也尝尝,咱自己种的可比外头买的要打理的精细。”又看顾应全,“亲家都在家呢?我还抓了只老母鸡来,养的可肥哩!”一边就从大竹筐里捞出只芦花鸡。
那鸡立马惊恐得“咯咯咯”的叫起来。
“我爹去跟人下棋了,明瑞,你去看看。”顾应全迎了杨谷祥去里面,“岳父,快请进来坐坐。”
杨谷祥就去了院子里。
顾应全先后把两只竹筐提了进来。
徐氏得知亲家来了,从上房走出来,请杨谷祥里面坐。
“大老远的过来,累着了罢?”徐氏说着叫顾应全去看铺子,又让杨氏去烧水,“就让亲家在这儿歇着罢,等会儿喝口茶。”
最近铺子都忙,顾应全便打了声招呼出去了。
徐氏上下扫了杨谷祥一眼,见到外头的竹筐,笑着道,“都是能买的,费这些劲,万一伤到身体可不好呢,咱们也不好意思。”
杨谷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都是土产,也是顺路搭别人的牛车过来的,不妨事。”
徐氏皱了皱眉,她眼瞅着杨谷祥满裤子的脏灰,也不知打哪儿蹭来的,不知道拍一拍就随便坐,心里头便姑苏。
“老头子去跟人下棋了,不知啥时候回来。”她微微笑道,“我这会儿也要出去,昨个儿就跟人说好的,要不老大哥一个人在这里等等?要是晚了就住这儿,”她顿了顿,“哎哟,就是有点儿挤,没啥地方住,也不打紧,我跟二媳妇挤一挤……”
一般谁会这样说话?
杨谷祥又不是傻的,脸微微发红,他搓了搓手站起来,“也就是来看看我闺女的,这就走了,不麻烦亲家。”说完大踏步的出了去。
杨氏正要进来呢,眼见他出了来,吃惊道,“咋的了,爹?”
“走了,搭了你张大叔的车,他今儿就要回去的,我顺便再一起走,省得明儿自己回去。”杨谷祥看看大女儿,欲言又止,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笑着道,“明瑞几个都养得好呢,你以后会有福的,我这做爹的没啥给你,当初嫁妆也没钱打……”
杨氏眼睛一红,“爹说啥呢,你养大我跟妹妹已经不容易了。”
杨谷祥挠挠头,“我走了,等过两个月,田里长了瓜,再带来给你们吃。哦,那腌菜我放在筐里呢,你最爱吃的,还有些黄花菜,我已经晒干了,记得放放好,别潮了。”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冬儿正跟顾春芽整礼筐里的东西呢,哪里想到外公才来这就走了,听到杨氏这么说,都是大吃一惊。
“饭都没吃,这就走了?爹也还没回来。”顾应全也奇道,“岳父啥事那么急啊?”
“说是搭了张大叔的车。”杨氏想起杨谷祥临走时的表情,还是起了疑心,是不是徐氏说了什么了。
但他走得那么急,竟是来不及问。
大中村离这里有点儿远,来回得要五六天,父亲好不容易来一趟,没想到话都没讲几句就走了,杨氏不免心里难过。
“下回咱们去看岳父就是了,你要愿意,多住几天。”顾应全安慰杨氏。
“哪儿有空呢!”杨氏长叹一口气,铺子根本就离不了顾应全父子俩,不然她岂会那么久没有回去看过了。
父亲一个人守着十亩地,不知道多辛苦,偏偏两个女儿都还嫁远了,想到这里,她更是伤心,捏了手巾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的鸡“咕咕咕”的叫着。
顾春芽心想,倒是便宜了徐氏几个,外公老大远的跑来,连茶都没有喝一口,这根本就不正常,不是徐氏说了刺心的话,还能是什么?
第047章 谈分家
顾老爷子回来的时候,自然没有看到杨谷祥。
他也嘀咕,“咋跑那么快,还说好久没见到亲家,我一路都小跑回了。”又怪顾应全,“你咋回事,也不留一留你岳丈!”
“我在前头看铺子,谁想到岳父会走了。”顾应全也是一头雾水,以前岳父来家,饭总要吃一口的,谁知道这次竟从院门走了,也不来前面说一声,弄得娘子到现在心情都不好,他这个做女婿的也没有尽到本分,啥东西都没孝敬,人也没送。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个儿哪里做得不好,惹岳丈生气了?
徐氏站在上房门口道,“可不是么,我还叫着喝茶呢,结果老大哥说时间紧,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说走就走。”
顾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亲家不容易啊,一个人种那么多地,是不是担心田里种的东西呀?”
“要是外公担心田,就不来了,来了肯定是托人看着的。”顾春芽听了会儿,上来道,“外公之前跟咱们说带了好多东西呢,哪有咱们还没看完这就走了的。”她指一指竹筐,“还落了东西。”
“啥,落了啥了?”顾应全探头来看,见是一件外褂,皱起眉道,“衣服都没带走,难道是有别的事?”
“能有啥事啊,肯定是忘记了。”徐氏道,“把衣服收一收,洗干净了,等下回亲家再来,记得拿给他。老大你也是的,亲家走,你不知道?桂花都不同你说一下?这要出来留一下可不好了,别人知道,还当咱们不亲和呢。”
“他娘也拦不住,听说是要搭别个儿的车。”
顾春芽瞧着徐氏,“外公走之前只跟奶在房里,进去还好好的,出来就急着要走了,奶咋不留一下的?”
这是在质问她了,徐氏沉下脸,问顾应全,“看看你这女儿,还懂不懂一点道理了!”
“我咋不懂道理了。”顾春芽委屈道,“我都没同外公讲到话,这就走了,奶你咋不留外公的,奶要是留,还能走了?”她跺起脚来,“外公难得来的,我可想他了,爷爷,啥时候我能去看看外公?”
再怎么急,要是徐氏说话,总会留一会儿的,可徐氏却连杨谷祥到底有什么事都不知道。
顾老爷子闻言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但他并没有问徐氏,而是安抚春芽,“你还小哩,哪里能走那么远,等大些了,再去。”
“有娘陪着,不会有啥的。”
顾老爷子怔了怔,他抬起眼来,看到不远处的杨氏,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想起这些年,其他几个儿媳妇都回过娘家,唯独杨氏没有,他想了想,说道,“行,等你四叔考完试,你就跟你娘去看看亲家。”顾应麟考院试那是大事,他觉着这段时间,一家人应该一起面对,考完,通不通过,反正是无法更改的,也就罢了。
“真的?”顾春芽惊喜道。
不等顾老爷子说话,徐氏插嘴了,“铺子现在忙了,哪里有空。”
虽说做包子这种活都是那父子俩来,可杨氏是后勤,她不在,总会受到影响。
顾应全之前便因为杨氏抑郁已经很担心了,忙道,“娘,让桂花回一趟罢,铺子里有我跟明瑞就行了,大不了我们少睡会儿。”
“你到不怕累出病来了?”徐氏瞪他一眼,“但凡心疼相公的,就不应该走。”
“啥应不应该,只是让桂花跟孩子去,怕啥?”顾老爷子一瞪眼,“要是你留了亲家,在这里住几日可不好了?用得着他们那么伤心?”
徐氏恼火了,“咋关我的事?”
“你自己晓得!”顾老爷子一甩手,去上房了。
顾春芽成功达到目的,跑向杨氏,“娘,咱们能去看外公了!”
杨氏终于笑起来。
“春芽可真会说。”顾冬儿都不知道怎么插嘴,可妹妹三言两语就把爷爷说服了,令她大为惊讶,但心里自是高兴的。
“都是爷爷疼咱们。”顾春芽实话实说,要不是顾老爷子心里有柔软的一面,她说的话岂会有用。
说到底,顾老爷子是顾惜他们大房的。
在这个家里,他是唯一的庇佑。
“走,看看你们外公都给带啥了。”杨氏因为伤心,一直都没去瞧,现在想起来,父亲还叫她把黄花菜放放好呢。
“都收好了。”顾冬儿道,“带了娘最喜欢吃的腌菜呢。”
几个人去了卧房。
只见桌上摆满了东西,有很多豆子,黄豆,赤豆,绿豆,这种东西好放,方便携带,不似蔬菜,那新鲜的蔬菜虽然好,但在路上走几天,铁定就要坏了。
还有晒干的黄花菜,笋干,都拿粗布细细包好,洋葱土豆,鸡蛋,又是一大麻袋。
顾冬儿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坛子,递给杨氏,“娘,腌菜。”
杨氏打开来看了看,闻到熟悉的味道,眼睛又红了。
“这是啥菜做的呀?”顾春芽凑过去看,那所谓的腌菜很眼熟,瞧着倒像是“雪里蕻”,闻着也像。
“是春菜腌的。”顾冬儿骄傲的道,“可是外公的绝活呢,外头没得卖的!”
“哦?”顾春芽眼睛一亮,这还是独一家?“那外公怎么会做的呀?”
杨氏看小女儿好奇的样子,笑着道,“小的时候家里穷,你小姨身体又不好,赚的钱都给她买药了,你外公见咱没啥好吃的,就把这春菜试试腌了。要说这春菜呀,就那么生吃还难吃,长在地里,别个儿都拔了扔了,你外公见着可惜,就捡回来,结果腌了可好吃呢!”
原来是阴差阳错,叫外公发现了美味的腌菜。
“我想吃这个!”顾春芽立刻想尝一尝。
“行,一会儿烧饭的时候蒸一碗。”杨氏又把坛子盖盖好。
顾春芽听到外头的老母鸡叫,叹口气,“那么肥的鸡,倒要给他们吃!”尤其是徐氏跟李氏,她真觉得添堵。
杨氏皱了皱眉,“啥叫给他们吃,你这孩子还想吃独食呢?你爷爷还不能吃了?”
“爷爷哪怕吃一整只呢,我都不说一句。”她意有所指。
杨氏摸摸她的头,“你奶再不好,也不能老跟她作对,咱们就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你也大了,该懂些道理。”
“可奶欺负咱们呢!我还能忍着?”顾春芽不服气。
小女儿数次出头,她自是瞧在眼里的,只是长此以往,与徐氏的积怨日深,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顾春芽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要是咱们分出来过就好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看到那几个!”
旁边二人都呆住了。
“别瞎说。”杨氏忙道,“这话可不能让你爷爷听了去,他得多伤心啊!”
“咋伤心呢,我们还是会照顾爷爷的。”
“那你奶呢?你还能叫你爷爷跟奶分开过了?”
这下顾春芽答不上话来。
顾老爷子总不可能跟徐氏和离的。
杨氏看着她,心想小女儿变聪敏了是好事,可行事举止却太过冒失,这样的话怎么好说出口,相公可是长子呢,哪里有那么好分家的。要是真被顾老爷子听到,未免寒心,失去了顾老爷子的扶持,那他们大房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刚才那话,你可不能再说第二次,听到没有?”杨氏难得的冷厉。
眼见不是那么容易分家的,顾春芽自然连口答应,但看得出来,杨氏并不是那么反对,她只是怕伤了家人间的情分。
这事虽然难,可只要有合适的契机,未必不能办成。
只是,契机去哪里寻呢?
第048章 腌菜
晚上饭菜很丰盛,蒸了腌菜吃,又宰了鸡。
那鸡在集市可要卖到七八十文一只的,比他们每房一个月的零花钱还要多,自然是吃的少之又少,反正顾春芽这段时间是没吃过。
就算是大过年,也只买了猪肉吃。
而顾春竹向来贪吃,眼见那炖的香香的鸡汤端上来,那是左右开弓,筷子不停。
顾春芽这回也不谦让了,这老母鸡可是他们外公带来的,凭什么那几个反而吃得多?她也频频伸筷子,岂料夹了一块又一块,没有一块是好的,全是些鸡脖子鸡胸脯肉。
真是奇了怪了,那鸡大腿跟翅膀呢?
难道都捞去盛了那一桌?
毕竟家里的主力还是几个男的,也许是给他们吃的好一些。
她便转去吃蒸腌菜。
腌菜炖的烂烂的,里头放了点儿油,入口即化,倒是比她吃过的雪里蕻还要好吃些,看来此春菜非彼芥菜。
他们吃得热热闹闹,金氏却不屑一顾,不过是一只鸡,她在家吃得还少?就只喝了点儿汤,起身打声招呼便离席了。
要说金氏,上次被徐氏处了一顿之后,确实勤快了些,至少衣服能洗干净了,就是别的活还是一团糟。
这人明显是戳一下动一下,只要徐氏不再挑别的,她肯定也就那么混下去了。
所以徐氏是专挑软的柿子捏,金氏家境好,在这里就能得些便宜,而杨氏跟周氏都是穷人家的,就得干活,至于李氏,那又不一样了,因为是她的表外甥女,她亲自选的,怎么也得护着短。
这个家,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谁的容忍,谁的偏心,谁的尖刻,谁的心狠,在这里,此消彼长,渐渐形成了固定的程序。
然而,人都不是傀儡,都有感情,都有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
用完饭,周氏便拉着顾应华去了上房。
很快,屋里就传来忽高忽低的哭声。
“肯定是在说堂弟的事情。”顾冬儿擦了把手,把碗碟搬进木橱里,担忧道,“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爷爷。”
周氏相比另外两个,跟他们大房的关系算是好的,但假如要押注的话,顾春芽肯定还是会压在徐氏的身上。
因为与徐氏的功力相比,周氏的功力显然也是个渣。
既然不死心,既然一定要自个儿的儿子去念书,那早些日子她去干啥了,这么多年都浪费了时间,顾明鑫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就是天资不好。顾老爷子虽说不像徐氏那么冷心,可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要为一大家子的利益考虑。
顾明鑫念书不行,还给他去私塾那就是浪费钱了,而做木匠,显然对整个家族都是好的,再有徐氏在旁边煽风点火,结果不言而喻。
“我看难呢。”顾春芽道,“现在要学已经晚了,像明益这会儿年纪还差不多。”
“你以为三婶不想那?早前就求过奶了,只是那会儿四叔也在念书,家里供不起,这就拖到了现在,结果堂弟又大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春芽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咱大哥也是因为要供着咱四叔这才没能念书的?”
“啥叫供着。”顾冬儿嘘了一声,“别给人听见了,那会儿才开铺子,谁也做不来,只有爹跟大哥学得最快……”
不是罢,这两个笨的,要上战场,肯定是死的最快的人!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谁不想自个儿的家好呢,家里富裕了,条件好了,心里也开心,当初顾应全跟顾明瑞的心里肯定是坦荡一片,毫无私心。
只是后来,顾明瑞渐渐大了,知道事情了,才会生出那么多的不满。
顾春芽晃了晃脑袋,前尘往事,想想就头疼,若是她早些托生在此,兴许能改变,眼下却只能顺势而行。
姐妹俩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上房的门也开了,周氏抹着眼睛在前头走,顾应华跟在后面。
看她背影,肯定是没成,那样的丧气。
“明鑫毛笔都拿不好,怎么念书呢?爹也没说错,先叫他去王师傅那里试试,要实在不行,再走别的。”顾应华语气不太好。
他自己也是个匠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都不知道为啥一定要念书,念书就一定好了?学了好多年,没考上秀才的到处都是,也就是自家娘子一根筋。
周氏本来就很气,闻言更是哭得厉害,踉踉跄跄的跑远了。
原来这夫妻俩还不是一条心的。
顾春芽摇摇头。
晚上姐妹俩睡一张床,顾家占地不大,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房间。
顾春芽翻来翻去,忽地道,“姐,那腌菜,娘会不会做?”
“当然会了,只是没有外公腌的好。”
“那春菜可有得买?”
“不见有,那菜炒了不好吃,谁家会要啊,”顾冬儿侧过身,借着外头露进来的月光看着顾春芽,笑问,“你是不是又有啥棍意啦?”
“我想腌了卖,姐,包子现在买的人也多了,早上弄一些腌菜出来摆着,指不定也能卖掉些。”
“包子卖的好好的,咋要卖腌菜呢?”顾冬儿奇道。
“包子卖了钱又不是咱的,腌菜卖了……”她眨眨眼睛,“兴许就是咱们的钱。”
“真能行?只怕奶要说呢。”
“奶都不来铺子的,她哪里管这些,再也,也不妨碍卖包子,她能有理?”现在包子铺算是起死回生,可到底挣得钱都要上交,她就算再有好的点子也不想拿出来,但是做腌菜卖就不一样了。
顾冬儿想了想,点点头,“说的也是。”
两姐妹合计一下,第二天就去跟杨氏说了。
杨氏道,“只怕瞒不过你们奶。”
“娘把腌菜的法子说出来,我跟姐来腌。”顾春芽说着又摇头,“不不,就我来腌,姐帮一下就成了,我就不信奶真有脸来要。”
“这……”
“娘,咱们得要自己存点儿钱了,大哥可要成家了呢,到时候彩礼啥的花费很大,万一有啥变卦,咱也有点儿底气不是?”顾冬儿是跟顾春芽昨儿商量好的,所以早就想好了理由,徐氏一向苛待他们大房,谁知道顾明瑞的终身大事上是不是也得摆一道。
听到是为顾明瑞的婚事考虑,杨氏立马同意了。
“不过这春菜哪儿去弄?虽说也是野菜,到不多见。”
“咱们去问茹姐,她准知道哪儿有。”
因为老是打搅方家,顾春芽这日专门去元河钓了十几条鱼出来,这才跟顾冬儿,顾明益拎着去登门拜访。
来到门口,却见一个中年男人被柳氏推了出来,脚边洒了一地的点心。
见到三人,柳氏的脸一下子红了,很是不自然。
那男人也赶紧快步走了。
“哎哟,这是鱼?”柳氏伸手撩了下头发做掩饰。
“这是春芽钓的,给大婶熬汤喝。”顾冬儿笑着回。
方茹这会儿也来了,闻言瞪大了眼睛,“春芽还会钓鱼?啥时候学的呀,这鱼可不好钓,那会儿小景还想钓些上来,结果一下午尽弄了些小猫鱼。”
“谁晓得她咋知道的,还不告诉咱们哩!”
顾春芽笑,“有回街上听人说了几句,就试试呗,没想到真管用。”
几人说着就进去了。
方茹叫方景,“小景,你春芽妹妹会钓鱼呢,你赶明儿跟她学学。”又拿来一个木盆,放了水,把鱼养在里面。
方景应声出来,看见那么多鱼,也是讶然。
顾春芽并不藏私,把怎么钓来的跟他说。
方景很认真的讨教,家里穷困,姐姐总是去挖地菜吃,他那会儿想着钓几条鱼上来改善下伙食,结果愣是不成。
见那二人一会儿也说不完,顾冬儿就跟方茹说起春菜的事。
“哦,那种菜呀,也是野菜,我叫它不老菜呢,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绿的都发黑了。”方茹拍手笑道,“我知道在哪儿,明儿带你们去摘。”
“茹姐知道呀,那太好了!”顾春芽听说,也高兴得很。
这日也是方景休息的日子,二人又同他学了会儿字,还喝了几碗炖的浓香的鱼汤,这才回去。
第049章 出坛
第二日,她们三个就摘了几箩筐的春菜回来。
顾春芽第一次看到这种菜,长得同大白菜一样高,叶子墨绿色,确实都绿的发黑了,底下的叶茎很厚大,闻起来有股刺鼻的味道,说不上香,但也不难闻。
眼见天气好,姐妹俩就把春菜拣了一遍,把那些不好的叶子都扔掉,占了泥土的也都擦干净。
这腌菜最好不要水洗,容易烂掉,那是杨氏反复叮嘱的,也是杨谷祥多年来腌菜的经验。
当然,洗了比较干净些,可是桐平镇春季多雨,要是洗了晒不干,那就全毁了,所以尽量拣干净便可,吃的时候再重新洗一下也是一样的。
顾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四个大竹匾里铺满了菜,他奇怪了,又见顾春芽守在旁边,便问道,“这是啥呀?”
“是春菜,我准备腌了卖钱的!”顾春芽老实回答。
顾老爷子笑出声来。
“这春菜是我跟姐姐还有茹姐去摘来的,刚才收拾的时候奶说咱们瞎捣鼓,还不准呢。”这也是大实话,幸好顾冬儿活儿都做完了,不然还得被说。
“别理你奶,能赚钱是好事。”顾老爷子逗起孙女儿,因为在他看来,顾春芽不可能会挣到钱,“以后还挣个金山银山哩!”
不理会他话中的意思,顾春芽笑着道,“看咱卖包子能挣钱,我就想看看卖腌菜行不行。”她指指几个大竹匾,“这还是拿了爷爷给的压岁钱买的,要是以后卖不掉就惨了。”
她这般年纪就想着挣钱,比那些好吃懒做的强太多了,顾老爷子鼓励她,“春芽这么聪明,准能行的。”
“那我能拿到铺子里卖吗?”她歪着头问。
“行啊,咋不行。”顾老爷子笑。
“爷爷,那我挣了钱都交给奶,咱要买什么,再问奶要。”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顾老爷子看她那样乖巧,不由得想起上回同徐氏说的话,他叫她补贴点老大一家,结果硬是被徐氏说回去了。
“谁还惦记你这些钱那?卖了就自己收着!”顾老爷子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脑袋。
“真的?”她大喜。
“爷爷还能骗人呢?你好好腌你的菜,到时候好好卖!”他说着就进去了。
顾春芽吁出一口气。
这事的关键点就在于顾老爷子的支持,他既然同意钱不用上交,那么依顾老爷子的为人,肯定是不会反悔的。
到底她才几岁呢,真要管她要钱,也太没脸没皮了!
随后几日,等春菜没啥水分了,这就要下坛子。
杨氏之前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方法,比如怎么拿盐巴揉菜,隔几天怎么翻菜,又要拿大块的石头压。当然,添料也是必不可少的,但这对于顾春芽来说可算是驾轻就熟,她对于调料一项甚为精通,腌制要放的花椒,盐巴,糖,茴香,辣椒,都能拿捏得当,以后出来的味道自会不一般了。
最后盖上盖子,外头再下一层水,用于隔开空气,顾春芽就叫顾明瑞把三个坛子搬到了阴凉通风的地方。
李氏嗑着瓜子瞧了瞧这兄妹俩,嘴角不屑的一撇,去了上房。
“是想钱想疯了呢,大嫂也任得他们胡闹,啥腌菜卖钱,想得出来!”
徐氏道,“让他们去,就那丫头事儿多,还真能卖钱呢,谁信?也就老头子宠着她,一会儿腌坏了,满院子的臭味。”
“可不是,也不知公公咋想的,我越见他们越厌烦。”李氏哼了声,“大嫂瞧我忙,也不来搭把手,心真小,还在记恨那件事呢!姨母,我这忙得手都要断了。”她不忘诉苦,“三弟妹也还来装病这一套,啥都落在我身上。”
周氏自没有给儿子求成念书之后,就病倒了。
“她是真不舒服,请大夫看了,能咋的?”徐氏看她一眼,“也快要两个月了,你再熬熬。”
“还是姨母疼我。”李氏依上来,“咱夏荷也学得差不多了,下个月……”
“说了只教一个月,十五两银子那!你别太贪心,老头子能同意一个月都了不得了,你还想两个月,做梦!”
李氏皱了皱眉,“夏荷这孩子是有点儿慢,我这还不是为咱们家着想么。”
“这事不谈了,老头子肯定不同意,夏荷我瞧着还行么,比以前可有风姿了,你且等个机会试试,不行再说。”
李氏也只能罢了。
时间一晃而过。
三月宜人,春光明媚。
腌菜终于可以出坛了。
因为时间不太长,那叶子还是墨绿墨绿的,要是再等上一段时间,那就会变成深黄色,但是味道又不一样了。
这种腌菜只要存放得当,是可以保存很久的。
这日顾春芽起得特别早,铺子还没开张,天色乌黑乌黑的,就是勤劳的顾冬儿也都还没有起床。
可是她却兴奋的睡不着,等听到第一声鸡鸣,就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
要卖腌菜,最好是让那些人先尝一尝,她跑到坛子边,从三个坛子里各取出来一些腌菜,让杨氏蒸熟了,然后放在三个碗里,端去了铺子。
“闻上去很香么。”顾应全凑过来看,“看着倒是跟岳丈腌的差不多呢。”
“谁晓得吃起来咋样。”顾明瑞笑道,“你自己还尝过了?别让人买回去才发现不能吃,砸了自个儿的招牌。”
他总会找机会取笑她,但都不是恶意的,顾春芽早就习惯了,哼了声道,“我腌的还能不好?你要吃了,只怕停不下嘴呢。”一边就夹了一块塞进他嘴里。
顾明瑞嚼了两下,露出惊讶的表情。
“咋的?好不好吃?”顾应全连声问。
他不答,只说,“爹自己尝呗。”
顾应全便也吃了一口,结果瞪大了眼睛,“哎哟,好吃,比你外公做得还要香呢,这啥味啊,放了啥了?咸甜咸甜的。”
“还有辣的呢,我做了三个味道。”除了咸甜的,还有咸香味,辣味,顾春芽笑着问,“你们说有没有人买?”
“有,要我也得买,这腌菜下小粥肯定好吃。”顾应全连连点头。
顾明瑞却问道,“你打算卖几个钱?”
“现在才开始卖,当然要稍微便宜点儿,不能把人给吓走了,我准备卖八文钱一斤。”
“八文还便宜……”顾明瑞无语了,“人家那些菜都是一箩筐四文钱的。”
“这腌菜买半斤都不知道够吃多久了,半斤才四文钱,跟咱四个馒头一样的价,当真贵吗?”腌菜是很咸的,拿少许同肉片炒炒,不知道多美味,就是单独吃也是风味独特,她对自己的手艺一向很有自信。
“不贵,不贵,要我肯定买。”顾应全再次表达自己的喜爱。
杨氏进来听到,扑哧笑道,“春芽做啥,你反正都买。”
“是好吃么,我又不是乱说的。”顾应全挠着头笑。
“八文就八文罢,反正没人买还能降价的。”顾明瑞也笑起来,把三个碗端到前面的案板上,“等一开铺子,我就帮你问问。”
“好了!”过了会儿,包子终于熟了,顾明瑞把一叠蒸笼搬下来。
铺子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初升的太阳好像咸蛋黄一样挂在天上,阳光照射进来,一片亮堂。
………………………………
《家欢》已经是我写的第六本书,里面的环境是依照儿时生活的地方来设置的,这是第一次我想写写对于家乡的一些记忆,比如家门前的大河,比如各种腌菜,比如后面会出现的海鲜,还有夏天躺在竹架上看星星……
其实很多回忆都已经淡忘了,但留下的都是朦胧的美好。
看过我书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很少在书里讲自己的事情,也很少很少求票求订阅,但是明日即将上架,我还是要求一求。
对于本书我期望甚大,我会尽力把它写好,也希望大家能全力支持我,粉红票,订阅都要,谢谢O(∩_∩)O~
第050章 试卖(求首订)
陆续就有人来买包子了。
顾明瑞不遗余力的推荐。
“家里做的腌菜,大叔您要不要买一些尝一尝?”
“大婶,这腌菜很好吃的,拣得也干净。”
看他那样卖力,顾春芽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明明上次去卖鱼他还不乐意吆喝的,这次却愿意一个个的来询问,态度也好得出奇。
“是怕我卖不掉伤心呢?”她扯一扯顾明瑞的袖子。
“谁怕你伤心呀,放在这儿占位置,没见我拿包子都不好拿?”顾明瑞哼了一声,“也就你主意多,就算卖八文钱又能赚多少,还费精力。”
“大哥。”她悄声道,“我没跟你说,这腌菜卖掉了,钱都是咱的,不用上交。”
“真的?”顾明瑞眼睛一亮。
“那当然,爷爷亲口跟我讲的。”她只告诉了杨氏跟顾冬儿,其他人都还没说呢。
顾明瑞立马摩拳擦掌,“那是得好好卖,这腌菜味道很不错。”
“你现在才说。”顾春芽横他一眼,拿了几双筷子出来。
终于有人注意到腌菜了,不再买了包子就走。
“哟,你们自个儿做得?”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低下头仔细瞅着腌菜,“这是啥菜做的呀?瞧着没见过么。”
“是用一种野菜做的,叫春菜,也叫不老菜。”头一个潜在顾客,顾春芽自然十分的殷勤,“婶子,你尝一尝,这是蒸好的,能直接吃。”又询问,“三个味儿呢,您喜欢甜的辣的,还是不甜不辣?”
“真精细,一个腌菜还能有几个味儿。”那妇人好奇了,拿筷子夹了尝。
“怎么样?”顾春芽问。
妇人不答。只问。“这怎么卖的?”
一般这种回答就是要买了,顾春芽笑道,“您要第一个买,我给您七文钱一斤,后面的就要八文钱了。”
“七文呀!”妇人惊讶。
“这菜我们都拣得干干净净的,又腌了一个月才好,里头放了好些香料。您应该吃的出来,确实费了不少心呢。婶子,您买回去,可以蒸着吃,可以跟肉片炒,还能煨鱼。就是烧个百叶汤,放些里头都很好吃的。”
妇人听得心动了,穷人家本也吃不起啥好的,这东西虽说咸,可又鲜的很,肯定下饭,她想了想,问。“不能再便宜点?你都说我是第一个买的。”又看顾应全。“顾大哥,咱可是在你们家买了好些馒头了呀。”
“是呀。春芽,你洪婶子经常做咱们铺子生意的,你再便宜些。”顾应全朝那妇人笑道,“这腌菜都是春芽做得,我尝了,是好吃,就是单独配个粥也行呢,这都省了买菜了。”
顾春芽笑道,“那给您六文钱一斤罢。”
“行,那给我来半斤。”妇人也没有愿意多买。
能做成第一笔生意已经很好了,顾春芽并不苛求,兴高采烈的跑去院子里取腌菜。
结果刚拿来不久,顾应全就叫她送一整斤给一个刚进来买包子的人。
那人小厮打扮,顾春芽也不认识,有点儿莫名其妙。
“是卫大夫家的,常来买包子。”顾应全解释。
顾春芽哦了一声,“那是该送的。”
那人道了声谢,笑着接了。
“卫大夫也爱吃咱们家的包子呀?”顾春芽好奇地问,“爹咋都不告诉我。”
“也是最近才来买的,忙着呢,都没想到说。”顾应全笑笑,“最爱买油菜香干包了,每回都要辣的。”
“哟,卫大夫该不是湘南来的罢?”听说那儿的人最喜欢吃辣,正好谁人也不知卫大夫的来历。
“瞎猜啥呀。”顾明瑞笑着道,“快,再去拿一些腌菜来。”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来买腌菜的了,多少不限,买两文钱的都有,他们一上午共卖掉了三斤。
“倒也不错,二十三文钱哩,一个月下来,几百文总有的。”顾应全笑道,“咱春芽就是脑子灵活。”
“爹,这钱爷爷说了,不用上交的。”顾春芽拍拍腰间的荷包,“我就自个儿存着了。”
顾应全微微一怔。
杨氏敲打起他,“要是婆婆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春芽弄得这些钱,真要收了,到哪儿都没理儿。”
顾应全那时候是应承过不会老实交代赚到多少钱的,他自然记得,便神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明儿我得再去摘些春菜,上回那点儿,不过就弄到十斤,没几天就能卖完。”看那些人的表情,她知道他们都爱吃这腌菜,要是传出去了,到时候来买的人肯定多,那光靠她自己摘菜,完全不够。
“我跟你一起去,再借一下隔壁田大叔的车子。”顾明瑞道,“索性多弄几车回来,省得一趟一趟的跑。”
顾春芽笑道,“就怕被咱们摘光了呢。”
“摘光了再说。”顾明瑞道。
说的也是,真的没了再想法子也不迟,到时候问别人收购也成,只要给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多挣点钱。
第二日,顾明瑞等铺子过了最忙的时候,拿了几个包子去田家,借了车,就同顾春芽去摘菜了,两人跑了大半天,弄了三车回来,铺的满院子都是。
徐氏少不得又说两句,但竹匾是他们买的,坛子是他们买的,香料盐巴也是他们自个儿掏钱买的,又不耽误做家务活,她没办法,最后也不管了。
这次一共腌了五十坛,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弄完,尽管有杨氏,顾冬儿帮忙,顾春芽还是累得腰酸背疼。
不过看到一天天来买腌菜的人多了,再多的辛苦也值得。
她现在就只怕徐氏见了好卖,哪天就要干涉,那么她又得想法子来抵抗。
只是没想到,徐氏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顾夏荷身上呢。
“明儿叫夏荷好好打扮打扮,这次可不能再失了机会。”徐氏同李氏道,“也别再跟人瞎吵吵,叫人平白看笑话,传出去。家里有个悍母也非好事。”
李氏道。“还不是那贱妇惹我,不然我理她?自个儿也带了三个女儿急吼吼的去了,光说我心怀鬼意!”
徐氏听了若有所思,忽地眉头一皱,“是有点儿太张扬,咱顾家可不是只有一个孙女的,难免别人会抓到痛脚。一起去倒是好了,谁家女儿这天气不出去玩儿呢?”
“娘是说……”李氏眼睛一转。
徐氏点点头,“叫春竹,冬儿,春芽一起去罢。”
“春竹?”李氏皱起眉,“那两个倒也罢了。就那姿容也引不起别人的心,春竹可是我亲女儿,夏荷的亲妹妹,那死德性我真不敢带她出去,丢了我的脸那!一会儿还连累夏荷就不好了。”
想到她那撒泼的样儿,徐氏叹一声,“也不知你咋生出这样的女儿来,从小就横。一点儿没女儿相。要是男的也罢了,那就别带她。”
“不带她又得跟我闹。”李氏烦心的捏着额头。
“那你多看着她。别惹事,到底是你女儿,你还能没办法了?”徐氏道,“现在还小呢,再大点儿,你可是管不了了?不行就下重手,打两下也不少块肉。”
“从小打的还少那,还不是那死样儿。”李氏摆摆手,“算了,大不了我拿几个钱给她,她有得吃就好了。”
两人说了会儿,李氏方才出来。
到得晚上,徐氏就说起踏春的事情,“瞧着这两日天气好,又暖了,明儿晓梅正好没事儿,带冬儿几个去西山玩玩,老头子,你看呢?清明祭祖她们又没出去,总是闷着也不好,好些人家的女孩儿都去呢,也能认识认识。”
祭祖女的是不能去的,除非是嫁过来的媳妇,前几日,家里的男性并几个儿媳已经去拜祭过祖先。
顾老爷子点点头道,“西山现在是好看,几个孩子去玩玩挺好,就是要小心些,人多。”
“爹放心,我看着呢,还能有事儿?到了傍晚就回来。”李氏忙拍胸脯保证,又笑道,“就是劳烦大嫂,三弟妹,四弟妹在家做事了。”
她被罚的两个月早就到了,正是轮到休息。
其他几人也没法讲。
不过徐氏跟李氏的心,顾春芽岂会不知,好端端的会带她们出去玩?她说道,“我还忙着呢,怕不能去。”
“哎哟,难得出去走走,还不能去呢?”顾老爷子笑道,“去罢,你一天不卖腌菜有啥关系,跟你冬儿姐,夏荷姐,春竹妹妹一起去踏踏青,爷爷是年纪大了,那爬山可走不动,不然也得去。”
顾春芽还是不愿去。
见她这样,顾冬儿笑道,“我帮你卖,你就去罢,还操心腌菜呢!”她觉着妹妹之前因为生病躺了那么久的时间,肯定是很想去的,只是担心腌菜才不肯。
顾春芽抽起了嘴角,顾冬儿咋不懂她的心思呢!
李氏听见顾冬儿这么说,忙道,“那冬儿就别去了,春芽去。”顾冬儿虽然长得没有自家女儿美,可年纪也不小了,那身板儿也已经是少女的模样,而顾春芽还是小女孩,总是没有一点威胁的。
“就这么说定了。”徐氏一锤定音。
顾春芽瞄了李氏一眼,见她那劲儿,不能不联想到她初次偷听到李氏同徐氏说话的内容,要是猜得没错,准是关乎顾夏荷的“锦绣良缘”的。
但这次硬要拉上她们几个,是为掩人耳目?
也罢了,总是不关她的事儿,爱看戏就看戏,不看,她就离远点儿,去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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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丫环与小姐的踏青之旅(一)
大早上的起来,杨氏给她拿了一套上回新做的水红色细棉布衣裙。
那布料薄,正是适合春天穿。
“很好看呢。”杨氏笑着点点头,给她梳了个双丫髻,“就穿这个去,到时候人多,咱也不能太寒酸。”
顾春芽倒无所谓,她又不是去相亲,穿得好不好完全没关系,可见到顾夏荷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彻底沦落成了丫环。
也不知她穿得是什么布料,上身是藕荷色长袖夹衣,下面一条翠纹裙,乌黑的长发挽成平髻,插了支鱼尾银簪,断的是清丽脱俗。
顾春芽一时都移不开眼。
要说容色,顾夏荷真该嫁去富贵人家,她这样绝色的容貌,也只有那些公子哥儿才消受得起。
可惜……
她看着顾夏荷,有时候真不知道顾夏荷心里在想什么。
她把目光又投向了顾春竹。
那边正仇恨的瞪着自己的亲姐姐那。
也难怪,顾夏荷打扮的如此出众,可顾春竹却跟自己一样,完完全全像个丫环,就凭她那性子,不恨才怪。
“走罢,快吃饭去,吃完就去西山,不然来不及回。”李氏催促。
西山位于桐平镇的西边,坐车的话要一个时辰,其实是有点儿远的,但是那里风景优美,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鲜花,跟仙境似的,山中又有奇石碧泉,还有一座古刹,是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好些人不远千里都愿来瞧一瞧。
几个人用完早饭,临走时,李氏专门拿了一顶帏帽给顾夏荷带上,这才出门去。
骡车是早就预定好了的,赶车的汉子姓许,就在旁边一条小巷等着。
顾春芽看了看骡车,她上辈子从来没有坐过。不免好奇。
“哟。又带女儿出来溜达?又不是歌姬,还戴这玩样儿!”巷口路过一辆骡车,车厢的窗帘被拉起来,一个长脸妇人探出头,目光灼灼得盯着顾夏荷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氏张口就想痛骂,然而她想到了徐氏的叮嘱。在街上吵起来不好看,便硬生生忍了下来,叫她们几个爬上骡车,又狠狠瞪了那妇人一眼,方才上车叫车夫赶紧前行。
“三个姑娘都歪瓜裂枣一般,也想攀高枝呢。倒不知道撒泡尿照照镜子!”李氏终还是憋不住心头的怒火,在车里忍不住吐槽。
顾春芽扑哧一声笑出来。
李氏横她一眼,又叮嘱顾夏荷,“这回你机灵些,别同那些胖姑娘挤一起,你哪儿挤得过她们?弄了一身胭脂俗粉气,跟着我走,别再走丢了。”
顾夏荷点点头。
“那我呢?”顾春竹哼了一声。“娘是要把我扔在山脚下。卖给人牙子了是不是?”
顾春芽又差点笑出声。
李氏咬了咬牙,“谁跟你说这些的?我要卖你早就卖了。还养你这么大?”
“养是养了,也跟对门的二愣子差不多,有口饭吃。”顾春竹指指自己的衣服,“这是人穿的,姐穿啥,我穿啥?娘自己知道。”
那二愣子是他们家对面的张家鞋铺的一个儿子,天生脑袋有些问题,二十几岁的人才五六岁的智商,家人也不太管,他常在街上游荡,但也不伤人。
李氏被她说得气红了脸,“你给我闭嘴,再瞎说就下车去!”
顾春竹撇撇嘴,拉开车帘,看向了外面。
顾夏荷嘴唇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骡车出了县大门,上了官道,一路往西。
道路两旁的树木葱葱郁郁,长满了绿叶,车轮下尘土飞扬。
到了巳时中,终于抵达西山。
山脚下已然停了不少车,有牛车,有骡车,还有鲜亮的马车。
顾春芽抬眼一看,才发现西山原来并不高,浓烈的艳色中,一条蜿蜒的石阶直通山顶,像嵌在山中绵延的玉带。
“好多人呀,二婶,咱们怎么上去,是走上去?”顾春芽问。
李氏一挑眉,“你们两个慢慢走着,沿路好些玩的吃的,我跟你们夏荷姐先上去,你们一会儿到山顶灵台寺来,午饭就在那里吃。”一边不甘心的拿出一把铜钱塞给顾春竹,就拉着顾夏荷坐轿子去了。
那轿子颇小,只能坐两个人。
顾春芽无语了,对她这样也就罢了,顾春竹到底是她亲生女儿,也这样扔一边,倒是不怕真被人拐了去,完全是不负责任啊。
幸好她是个大人,不然得慌。
顾春竹倒是早就习惯的样子,数了数铜钱,拿了两文给顾春芽,“你自个儿买吃的去,我上山了。”
两文钱……
“你拿着罢。”她没要,最近卖腌菜挣了不少钱,她荷包里还不差这点儿。
“不要拉倒。”顾春竹头也不回得上了石阶。
这还像是一家人么,顾春芽摇了摇头,想想也罢了,就当自个儿来旅游一回,这里的风景那么漂亮,她正好细细欣赏。
石阶上几十步便能遇到人,有未出阁的年轻姑娘,有妇人,有脚夫,有来吟诗作对的书生,也有衣着华丽的公子哥。
她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女孩儿,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山中空气清新,顾春芽摘了满把的野花,懒洋洋的躺在一块晒得微微发热的巨大石头上,耳边是轻柔的小溪流水声,悦耳的鸟鸣声。
这种享受在上辈子极是难得,在这里却是触手可及。
然而,有人却打破了她的惬意。
那声音愤怒无比,“你既是不喜欢林小姐,又怎要搭理她?她送你荷包,你为何又要收?”
“荷包?”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不屑道,“我扔了。”
顾春芽如遭雷击,身子不由得一抖。
这声音……
如此刻骨铭心!
曾关乎她的生死。
到底是谁?
她压抑住心中的震惊,轻手轻脚从石头上翻下来,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往前看去。
林中站着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穿着一红一白。
“你。你既然要扔,又为何要收?”白衣少年疯了一般,举起拳头就往红衣少年的身上打。
红衣少年身形一晃,那白衣少年因用力过猛,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我不想打你,你走罢。”红衣少年不耐的道。
“傅琅,你别得意。不要仗着你舅父救了巡抚大人的命就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你总会……”话未说完,他的衣领就被红衣少年揪了起来。
一声惨叫响彻西山,惊起无数雀鸟。
顾春芽捂住了嘴,手里的花掉在了地上,她看见白衣少年的嘴里流出了鲜血。红衣少年那一拳打的可不轻。
“你,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白衣少年连滚带爬的跑了。
傅琅转动了一下手腕,忽地侧过头往顾春芽这个方向看。
她的心一下子慌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
可是那声音太过相像,那身高也是一般,若是第一次他的声音不曾记得,可那次决不敢忘。
但怎么可能?
卫大夫的外甥会去刺杀朝廷命官?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傅琅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是你?”他眯起眼。
她抬起头。莫名的表情。“怎么?”
他低头瞧瞧她,那水红色的裙角一直露在外面。她难道不知道?想着嘴角一扬,乌黑的瞳孔在阳光下似琉璃一般闪耀,他淡淡道,“没事。”
“哦。”她点点头,转身就走。
在这一刻,她终于想通,为何那个人会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家人的名字。
原来就是他。
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行为举止,不能不令人心生恐惧。
她只想走远一点。
“回来。”他却又叫住她。
她假装没听见,继续走。
可裙角却被他一脚踩住,“哗啦”一声,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干什么?”她猛得回头。
小小的脸上满是愤怒,为一条裙子勃然变色,傅琅想起她那时候的镇定,那样的年纪,鲜少有人会做到如此。
一般的姑娘只怕会吓的惊慌失措,乱喊哭嚎,可是她不一样,怪不得舅父曾夸赞她的聪明。
而那一天,正好就在小巷见到了她,又正好她曾在舅父的面前告过他的状……
但顾春芽此时此刻却抑制不了她的情绪。
如今想起来,仍是后怕不已,她怕自己那会儿丢了命,怕自己没有处理好,留了后患,可是现在发现,自己竟是被一个少年在操控。
还是曾认识的那个无礼少年。
还踩坏了她的新裙子!
这一样样叠加起来,她岂会不恼火?
“你这个混蛋!”她骂道,“你赔我的裙子!”
他却笑了,好像寒冰融化,春花绽放。
“你笑什么?”她更加火大。
“多少钱?”他挑眉问。
她一怔,没想到他真愿意赔。
“多少钱?”他再次问。
顾春芽这会儿又冷静了,情绪失控一时可以,泄了火就算了,眼前的少年背景模糊,身份神秘,显然是不应该接近的,哪怕是为了赔钱,也最好不要。
她应该彻底划清界限,哪怕她一辈子也不猜不透他为什么要刺杀朝廷大官。
“不用了。”她转身就走。
傅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弯腰拣起了地上一大簇野花。
这花是顾春芽摘下来的,她失手掉落,早已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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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丫环与小姐的踏青之旅(二)
好心情此刻荡然无存,顾春芽直往山顶而去。
灵台寺建于西山顶端,寺内一座黄石塔高八层,应和“以塔镇山”之说,但不知当年建造了却是为镇压何物,如今自然早已成为独立一景,耸立于山头,阳光披在塔身,金光闪闪,耀眼不可方物。
顾春芽刚走到塔脚,就听几个书生议论纷纷。
“那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也不知是哪家的。”
“谁家也轮不到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我看是奔着司徒家来的,你瞧瞧那边一拨人,啧啧,恨不得扒光了送到人家面前呢,不知廉耻!世风日下!”另一位书生愤愤然,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嫉妒。
“走罢,走罢,有啥好瞧的,等你我考上功名,还不是手到擒来?”
书生走远了,顾春芽叹一声,李氏单独带着顾夏荷先上山,果然是不做好事来着,只是也不知有没有得逞?
远处那群姑娘的阵势可不小呀!
要想拔得头筹倒也不易。
不是说顾夏荷的姿色不够,而是李氏的段数高不高明,众家所求,那手段自是层出不穷的,她想想李氏在家中的表现,要不是有徐氏撑腰,就凭李氏的本事,那不过是小菜一碟,所以她还是很不看好这事儿。
进到寺庙,就见顾春竹正等在那里,见到她来,骂道,“你去哪里鬼混啦,害我等那么久!”
“等我干啥?”顾春芽莫名其妙。
“等你吃饭,我娘说要弄不见了你,得打我!”顾春竹很恼火。
顾春芽懒得同她吵,进去了吃斋饭的厅堂。
厅堂隐在寺庙的后方,甚为清幽,四周种了一片竹林,风过沙沙响。
李氏一脸的阴翳,与顾春竹一般,看到顾春芽就把手里的筷子扔过来。骂道。“死丫头到处疯,让你上山,你倒是好,人影儿都不见一个,害得我们饿肚子,早知道就不带了你来,扫把星一样的。满身晦气!谁占谁倒霉!”
顾春芽不淡定了,李氏自己没能成事,倒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我去年买了个表,她还心情不好呢!
顾春芽冷笑道,“二婶。是你强拉了我来,又不给我坐轿子,倒能怪我?身为长辈,不顾小辈安危,我能上得来你要烧高香,求菩萨,不然你有脸回去?要说晦气,我才晦气。在家享福多好。非得被人拿来当遮羞布!”
李氏被她说得瞠目结舌,“你。你说啥?”
顾春芽再不理她,扫了一眼桌上的斋菜,坐下就吃。
看到李氏气得脸发红,坐在隔壁桌的一个中年妇人过来笑着道,“哎哟,晓梅妹子这是干啥呀,春芽还年纪小,你跟她撒气做啥?就是心里不舒服,也得去找冯家娘子,是不是?要说漂亮,你们家夏荷是没人比得上的,奈何冯家娘子认识人,这不就结识到司徒夫人了么。”
李氏更受刺激了,她原本探听到司徒夫人同司徒公子今儿会来西山观景,甚至都知道他们会暂住在寺庙哪处的院子,谁想到半路跳出个冯家娘子,愣是破坏了她的计划,不止阻拦她带顾夏荷进去,还宣称司徒夫人要接见她,叫着那些下人赶她们母女俩走。
真是脸都丢尽了!
顾夏荷还被一帮登徒子看见,什么污言秽语都往耳朵里钻。
“那贱人就算见着了司徒夫人又怎么样,别人瞧得上她女儿?她家里不过是个杀猪的,她三个女儿浑身肉鼓鼓,卖三文钱一斤,倒是有人要!”
这话也够毒的了,那妇人听了直笑。
用完斋饭后,李氏便带着她们三人下山了。
只不过到了山脚却不走。
赶车的汉子忍不住催促,“再不走,回去可就天晚了。”
“总不会少你钱。”李氏道,“来回五十文,我再添你十文钱,你看可行,只稍在此等一等。”
那汉子一听多了十文,自是不计较了。
倒是身边三个姑娘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李氏不是什么大方的人,除非是为顾夏荷,旁的地方你要她多出些钱,那可是要了她的命,如今却平白无故要多给十文,那不是天方夜谭?
“娘,快走罢,那十文钱不如省了给我。”顾春竹都不乐意。
“你懂啥,呆一边去。”李氏骂一句,照样眼神囧囧的盯着山脚下那一溜马车。
好一会儿,就见其中两辆最为奢华的马车动了起来,李氏赶紧叫她们几个上车,又叮嘱车夫,“大哥,你车赶快些,前头不是有个小路么,就在那里停了。”
“啥?只坐到那里?”赶车的一头雾水,“你们不回桐平镇了呀?这荒郊野外的可不安全。”
“大哥只管先停那里。”李氏也不说缘由。
赶车的反正多得了钱,也就不管了。
倒是顾春芽听出了一些名堂,怕是李氏又要耍什么手段了,只不过这样费心为哪般,今日见司徒家的四驾马车,就知道他们家官儿的品级不小,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注重家世,而顾家有什么,一个小小包子铺,连人家的牙缝都不够塞的,还想着攀亲。
真是走火入魔了!
骡车行到官道一处颇为狭窄的地方,李氏就叫起来,“停,快停!”
“这里?你们都要下去了?”赶车的问。
李氏也不理,头只往回看。
“娘,你,你要做什么?”终于觉察到危险的顾夏荷,忍不住低声发问。
“乖女儿,一会儿就看你的了,为娘什么家当就给了你,你可要替娘争口气呀!”李氏伸手给她拢一拢头发,又仔仔细细瞧了瞧她脸上的妆容,忽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般大的扁匣子,打开来,拿手指取了一点嫣红抹在顾夏荷嘴唇上,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顾夏荷被她吓愣了,“娘……”
眼见后面司徒家的马车赶了来,李氏露出兴奋的神色,“春竹,你带你姐去后面搭车,只说我们的车坏了。”
“啥?”赶车的道,“我的车好好的,哪儿坏了?”
李氏见他愚笨,皱眉道,“我说坏了就坏了,你歇着吧,有你的好处。”
赶车的咧了下嘴,转过了头去。
“春竹,还不下去?”李氏喝道。
“为啥要去,我不去。”顾春竹关键时候掉链子,又不理会她娘了。
“拿去,真是讨债鬼!”李氏气咻咻摸出几文钱给她,谁让大女儿是个面团,要她在生人面前开口说句话,那是千难万难,就是说了也如蚊子嗡嗡声,叫人听不清楚,小女儿就不一样了,胆子大,啥事都敢做。
顾春竹拿了钱肯办事了,拽了顾夏荷拉她下车。
顾夏荷眼泪汪汪,“娘,能不能不去……”
真是可怜,顾春芽摇摇头,去瞧李氏,见她两眼冒光,完全是把女儿当诱饵去钓金龟婿呀!
“二婶,就算夏荷姐见到了司徒公子,也是不合时宜的,只会叫人小看……”她忍不住劝诫,这种行为着实不上道,那边司徒家什么人没见过,岂会猜不出来这是故意的?李氏当别人都是傻子,任由她捉弄那!
不等她说完,李氏一瞪眼道,“要你多嘴,小丫头片子懂啥?夏荷,还不同你妹妹下去,有啥好怕的,别人不会吃了你。”
顾夏荷心里万般不肯,却不敢忤逆李氏,只得提了裙摆下车。
李氏又一把揭了她的帏帽,“就这样去。”
姐妹俩一前一后往后走了。
顾春芽掀开车帘往后看,只见司徒家的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风把顾夏荷一头乌发吹得往后散开,露出绝美的容颜,身姿卓越。
顾春竹小跑着上去,在路当中,双臂张了开来。
司徒家的马车彻底停了。
李氏也凑到车窗那里看。
只见车夫像是扭头往后说了几句,就见马车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深紫色服饰的年轻男子。
李氏紧张起来,手握在一起,两只眼睛睁大了,嘴巴也合不拢,能塞个鸭蛋进去。
“看,那司徒公子见到你夏荷姐了!”此种历史性的时刻,她没有人分享,一时都忘了顾春芽还是个小女孩,拍着她肩膀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啊,进去马车了!”她拍起手来,“我真真是聪明,咋想出这个法子的!这下可好了,啥冯家娘子,她的女儿只配给夏荷提鞋!”
顾春芽扶额。
等到司徒家马车徐徐驶过去,李氏才叫车夫赶车。
“二婶,你倒不怕夏荷姐吃了亏,那可是别人家的马车,车里还坐着一个男人那。”眼见李氏欢天喜地,顾春芽侧目,“要是个登徒子,可怎么办?”
“怕啥,春竹都在,那司徒公子还能动手?”她说着像想到什么,掩着嘴笑,“要真吃了亏才好呢,不怕他们不认账!”正好就得抬了顾夏荷进门,还省了后面的功夫了。
顾春芽再次无语,就是不认账他们顾家能奈何?
打官司打得过别人吗?就算打得赢,那顾夏荷的名声也完了,顾春芽看着李氏,真想把她脑袋撬开来看看,除了追求荣华富贵,贪小便宜外,里头都还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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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美梦
被李氏这么一耽搁,顾春芽到了天黑才返回家。
李氏迫不及待的付了车钱就往家里跑。
顾冬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见到顾春芽才放了心,拍着胸口道,“可把我们担心死了,春竹说你们的车坏了,她跟夏荷姐是搭了别人家的车回来的,爹跟哥哥就急了,恨不得去找你呢,后来奶说肯定没事,你跟二婶在一起还能回不来,幸好就回了。”
那四匹马拉的车跟一匹骡马拉的到底不能比,顾夏荷姐妹俩是早了她们好些时间到家的。
顾春芽问,“姐知道夏荷姐是搭谁的车回的么?”
“没瞧见呢,只听说是辆很好的马车,奶高兴得不知道啥样,还想请送她们回来的人进来喝口茶,人家没有肯。”
“还送到家门口来了?”顾春芽惊讶。
看来顾夏荷美色的威力还是很大的,不过也是,男人好色的居多,更何况是这样的容貌,要她是男人,只怕也动心。
却说李氏进了家门,看过两个女儿之后,就跟徐氏关起门嘀嘀咕咕。
吃晚饭的时候,二人面上表情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杨氏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边纳鞋底一边同顾应全道,“家里可是有啥喜事了?”
顾应全更是迟钝,自然不晓得,抓抓头道,“能有啥喜事,是咱们铺子生意好了,娘高兴罢。”
顾春芽扑的一口把茶喷了出来。
“这孩子。”杨氏瞧她一眼,“你爹说话,有啥好笑的?”
顾春芽回身把门关了起来,小声道,“今儿二婶叫夏荷姐见到那司徒公子了,送她们回来的就是他呢!”
杨氏手里的鞋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惊讶道,“真的?”
“我还能骗娘那,不然奶跟二婶会那个样子?她们在夏荷姐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不就是在等这一天。”
杨氏捡起鞋底。“说得倒也是。不过这司徒家能娶夏荷吗?我听说……”她歪着头想了想,“那司徒老爷的官儿可大了,在京城当什么,我也搞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四品大官儿,听说比咱知县大人都大了不知道多少,咱们家是卖包子的。人家能看得上?”
看起来,杨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像李氏就想着攀高枝,顾春芽也没接话。
“那种人家有啥好的。”倒是顾应全说道,“个个都有好几个姨娘哩,夏荷嫁过去可不是受欺负?也不知二弟妹咋想的。好好一个女儿要这样糟蹋。”
杨氏看他一眼,“娘还不是想夏荷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顾应全就不说话了,神色讪讪。
顾春芽听了一笑。
最近这段时间,杨氏很有些变化,不再似以前那样只偏帮丈夫,也会经常敲打敲打顾应全了。
这是好事。
“哎哟,你这裙子咋的了。”见顾春芽要出去,杨氏瞧见了她裙子后面破了一道口子。口气很是心疼。
到底是新做的裙子呢。还是头一回穿。
顾春芽立刻就想到了傅琅,恨得牙痒痒。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愧疚道,“被山上的石头刮破的,早知道我小心些。”
“也是为我叫你穿的,算了,算了。”见孩子也不安,杨氏安抚道,“下回再给你做一条更好的。”
顾春芽点点头,笑着出去了。
………………………………
自那日后,李氏经常心不在焉,没事就望着门口发呆,等待着司徒家派人来。
谁料到却是一直没有消息。
徐氏也有些坐不住。
这日就招了李氏过来相商,“到底春竹是小孩子,哪里瞧得懂男人的眼色,这司徒公子当真看上了咱夏荷?”
“那是当然,不然岂会亲自送她回来,我也问过夏荷的,她红着脸呢,但也没有否认,司徒公子就是直愣愣的看着她,要不是有春竹在,怕早就按耐不住了。”李氏眼睛转了转,“是不是司徒夫人不同意,他得要周旋一番?”
徐氏叹口气,“谁晓得呢,我这心忽上忽下的,怕不成,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
李氏其实心里也没个底。
幸好又隔几日,司徒公子差人送了两匹丝绸来。
这样好的料子,他们顾家的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
李氏喜得都要傻了,一摸摸半天,“哎哟呀,夏荷,你快掐一掐为娘,可是在做梦呢!”
徐氏笑道,“就在你眼前,哪儿是做梦,咱们这得要准备嫁妆了。”
两人喜笑连连。
顾老爷子不得不泼一盆冷水,“只是送个布料,就是要娶夏荷了?你们都给我醒醒!也不看看司徒什么人家,能娶咱夏荷,就是那孩子肯,那夫人也不肯,咱镇上可有这样的先例?我看你们最好就把布料退了回去。”
“老头子你胡说啥,别说先例不先例,这司徒家可曾送过别的姑娘什么,你倒是去打听打听,不是有意是什么?”徐氏道,“咱也不是上赶着,肯定也得思量一番,若是有望,咱还能不结亲了?”
顾老爷子皱了皱眉,与司徒家结亲固然好,可那是痴心妄想,他不太敢相信。
可见徐氏那么说,心里到底还留有一丝侥幸。
金氏冷眼瞧着,回来同顾应麟道,“早先一腔心思在你身上,这下倒好,全都忘了你了,只巴望着夏荷能嫁去好人家,也只有我还看着你,你心里得清楚,这家里到底谁与你最亲。”
“还有一个多月才考呢,爹娘关心夏荷也是应该的,她年纪不小了么。”顾应麟笑了笑。
金氏哼了一声,“倒不是我说他们,那司徒公子我曾跟随父亲见过的,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模样倒是长得俊,哪个小姑娘遇到都得酥了骨头,只被他吃干净抹干净嘴儿,要想他娶,那真是白日做梦。他们司徒家就是在苏县,哪家的女儿不是随便娶?偏要夏荷呢?”
“啊!”顾应麟一惊,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有用?那司徒公子藏得好呢,别个儿哪会相信他是那种人,再说,她们都被猪油蒙了心了。”
顾应麟皱起眉,“那不行,咱夏荷好好一个姑娘不能被毁了,我得去跟娘说说。”
金氏挑挑眉,“你去说呗。”
顾应麟放下书就出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徐氏才被顾老爷子浇了冷水已经很不高兴了,结果小儿子又来浇冷水,当即就把他骂了一顿,又听是金氏说的,便骂金氏嫉妒心作怪,看不得侄女儿嫁的比她好,又说那些人家的公子哥儿总有些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把顾应麟赶了出来。
就在这段时间,顾春芽做得腌菜已经越来越出名。
好些人吃完了又会来买,上回做得五十坛根本撑不了多久,那么,春菜的来源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可惜他们家不是种田的,不然就自个儿种了。
顾春芽很苦恼。
她同顾应全说了,顾应全竟然说有得卖就卖,没得春菜就算了,把她气得够呛。
这父亲真真是没有什么野心的。
“看来得问别人去收了。”她找顾明瑞商量,“哥哥可认识农家的人?”
他们二人经常去挖春菜的地方,早晚会被挖光,那边是野地,没人种植,挖了就很难长出来,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不可能等得了的。
“农家的人?”顾明瑞笑道,“外公呗。”
外公本来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可惜太远了,春菜运过来可不得都蔫了,再说,那车费都得不少呢,她又不是靠这个赚大钱的,也不是暴利,扣去那些,实在所剩无几,她摇摇头,“不行,得要近旁的,比如七条村这样的。”
附近的乡村过来只要个把时辰,最是合适。
顾明瑞往里看了一眼,“奶跟二婶是七条村的。”
顾春芽忙摇头,“哥你也知道的,那肯定不行!”这事跟那二人搭上关系,等于是送羊入虎口了。
见这兄妹俩低头相商了好一会儿,杨氏过来问,“说啥呢,讲这老半天?”
“娘,我想过了,这腌菜得一直做下去,可不能像爹说的,有就做,没有就不做。”
杨氏笑道,“那又咋个了?”
“那春菜都要被我跟哥哥挖光了,这可怎么办,娘认不认识农家的人?要近旁的。”
“农家的?”杨氏想了想,“你柳大婶的娘家是杏田村的,不过也有点儿远……哦,对了,给你做衣服的张裁缝,他们家就住在七条村呢,她兄弟一家种了好几十亩地。”
“那能问问可不可以给咱们收春菜?”顾春芽道。
“她人倒是热心的,应该可以。”杨氏还是很支持小女儿的事业的,毕竟挣得钱都是自个儿的,她对从徐氏手里要钱实在是有些厌恶了。
顾春芽拍这手道,“娘,那咱们下午就去问问,可好?”
看她这样高兴,杨氏点点头,“行啊,等我手头衣服洗好了咱就去,对了,带几个白菜粉丝包去,张裁缝喜欢吃的。”
“那就带半笼,我掏钱!”
所谓吃人的嘴短,自然是要多带点去,顾春芽就去同顾应全说了,叫他一会儿留半笼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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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收菜
到了下午,杨氏把活儿做完了,就同顾春芽去了裁缝铺。
张裁缝笑着道,“又给春芽来做衣服呀?”
杨氏不好意思道,“咱哪儿有那些闲钱,是有件事托大姐帮忙呢。”一边就把包子放在桌上,“见大姐经常来买,就带了几个来。”
“你太客气了,大妹子,咱们街坊邻居做了十几年了,有什么话还得先送东西才说呢?”张裁缝叫她们坐下,问,“到底啥事啊,我要帮得上忙肯定帮。”又看看包子,“不过你们家包子是好吃,我都跟老王说,那周记再怎么做的一样,这菜包味道就是不行,我就认准你们家了。”
杨氏就笑了,“大姐喜欢吃就好。”
要说周记,最近是狗急跳墙,他们做啥周记也做啥,味道也跟着学,辣味的也弄了出来,可惜素菜包就是没他们家做得好吃,好几次丁氏路过铺子门口,就往地上吐口水。
顾春芽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当初那周记老板娘趾高气扬的来羞辱他们,如今倒也尝到一点失败的滋味了!
“大姐,你不是住在七条村的么,你弟弟种了几十亩田,有时候还来集市卖菜的不是?”杨氏说起那事了。
张裁缝笑道,“是啊,幸好离得近,不然我每日来回可吃不消,咋的,是跟七条村有关?”
“咱孩子想收点春菜。”杨氏看了看顾春芽。
“哦,是你们家做腌菜的那种菜罢?”张裁缝也略有所闻,“好些人都说好吃呢,以前也不知那野菜能腌了吃,你们家春芽真能干。”
“是跟外公学的,不然我哪儿想得出来。”顾春芽谦虚的道,“大婶,我听娘说,这春菜也爱长在田边,啥地方都能长。我就想请大婶回七条村的时候问一问。有没有愿意摘了春菜拿来卖的,我出两文钱一斤,但必须是干净的没有烂叶子的,大婶您说行吗?”
如同顾明瑞说得,好些蔬菜都是一箩筐一箩筐卖的,根本不值钱,像春菜这种天生天长。平时又不能炒着吃的,更是不值钱了。
张裁缝惊讶道,“两文钱一斤呀,那肯定有人愿意去摘的。”就是她那个弟弟,自家种的一些菜也只卖一文钱一斤。
“那谢谢您了。”顾春芽感激道,“辛苦大婶了。”
杨氏也道。“大姐要是觉得麻烦……”
“没事儿,不就是说句话的事情,咱回村里,晚上就是去各家各户唠嗑呢。”张裁缝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今儿就回去说,不过……”她确认般的看着杨氏,“真是两文钱一斤?”别人家送来镇上。结果又不收。那就不好办了。
这价钱是顾春芽定的,杨氏对腌菜到底花了多少钱也不太清楚。便也看着顾春芽。
“是两文钱,只要送来,一分不少,有多少收多少。”顾春芽强调道,“但一定要干净的,最好泥也擦掉了,但千万不能水洗。”她想了想,“或者我给些定金大婶,您要不信的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裁缝忙道,“哪儿还能要钱,我信呢,晚上回去就说。”
母女俩便又感谢了几句方才离开裁缝铺。
不过杨氏倒有些怀疑,“这一斤收两文钱,是不是有点儿高?”毕竟腌菜要弄去很多水分,一斤春菜做出来大概只得半斤,有些嫩的连半斤都还不到呢,这样的话,两斤四文钱才得一斤腌菜,加上香料啥的,那是赚不了多少了。
顾春芽笑道,“娘,这是第一次收嘛,自然要给高点儿,再怎么样,咱卖一斤赚两文是稳的,就是香料花点钱,那一坛子也才那么点儿。”她说着眨眨眼睛,“再有呀,我是叫他们弄干净再来卖,那可是省了人工费啦!咱们也不用那么辛苦的拣菜。”
杨氏想想也是,她惊讶的看着小女儿,“你这小脑瓜子越来越灵光了,娘可想不到那么多。”
其实顾春芽还有一点没说呢,腌菜提价是早晚的事,而现在别个儿既然知道春菜能做腌菜,指不定明年就会有人专门种植,那么到时候铁定也不会值钱,最多一文钱一斤顶到天。
到时候他们的腌菜生意就远不止赚那么多了。
隔了一日,果然就有人送春菜来。
一天内,他们收到了十二斤。
顾春芽赶紧又去买了十个超大的坛子,一坛子可以装三十斤,那坛子重的要命,顾明瑞用平板车一车才只能运两个回来,跑了五趟才运完。
看看满院子的坛子,徐氏不淡定了。
前些时间她是把心思都放在了顾夏荷的身上,可现在这事儿眼见还急不得,虽说送了两匹丝绸来,可司徒公子到底啥心思,谁晓得,总要慢慢试探,这事儿一定得做稳,确实不能够太着急,反而坏了好事,所以她已经心静了下来。
看到顾应全从铺子出来,徐氏就把他叫了进去。
顾春芽不免紧张,跟顾冬儿道,“肯定是在问咱腌菜赚了多少钱呢!”她一直在担心这事,今日终于要发生了吗?
“爹不是答应咱们不老实说的么。”
顾春芽叹口气,“谁晓得爹会不会忘掉,不过,”她嘴角一撇,偷笑道,“爹其实也不清楚,那腌菜每天都是我在卖的,钱也没有全给爹看,就是他想说,也说不出来呢。”她看向上房,“姐,你看着罢,奶准得叫我也去。”
果不其然,不到一会儿,徐氏真的叫顾春芽去了。
“你爹说,腌菜都是你卖的,钱全在你身上那?”徐氏盯着她看。
顾春芽点点头,“是的,奶。”
“那都赚到了多少那?”徐氏道,“你看看,弄了一院子的坛子,连路都不好走,你爷爷虽说不让管着,可要是没啥赚头,不如就不做了,又费心思又不讨好,老大,你说是不是?”
顾应全也不知道说啥,只是挠着头。
顾春芽道,“奶要是嫌坛子占地方,我把坛子挪掉就是。”
这死丫头还真是嘴巴紧,什么都不肯讲,徐氏恼火了,怒道,“问问你赚了多少都不行,你还把我这个奶看在眼里吗?你当我要抢你的钱那?”
见徐氏发火,顾应全忙道,“也赚不了几个钱,现在这春菜收都要收两文钱那。”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徐氏更怀疑了,要是不赚钱,怎么可能收菜肯出两文钱一斤?这些天就见他们坛子一个个的买进来,显然是要做大了,不然不会白费力气,傻子都不会的!徐氏看着顾应全,“你也会说谎了,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现在一个个是把我们这些长辈当仇人那!”
“娘,我没说谎,我,我确实也不清楚。”顾应全为难的道。
顾春芽道,“奶,咱们挣这点儿钱远比不过卖包子的钱,不过是买些零嘴儿吃吃,奶就那么想知道?”
“说出来要你的命了?”徐氏瞪起了眼睛,“当初家里给你看病花了多少钱那,你好了就忘了,别的不当,学人家做白眼狼!你爷爷多疼你那,给你瞎捣鼓这些,现在问问赚了多少也不肯说,老大,你瞧瞧你这女儿还有没有理了?”
顾应全被她说得脸一阵红,“春芽,你就大概说个数,你奶只是问一下,又不会咋的。”
这个父亲就是耳根子软,脸皮薄。
顾春芽一笑,“爷爷要是想知道,我准说。”
言下之意,徐氏想知道,她不会说。
徐氏气红了脸,几次想伸出手打她,可顾应全在这里,肯定得拦着,她手微微发抖,“好,好,好得很,你爷爷是长辈,我这个奶啥都不是!”
顾春芽这话确实很不礼貌,顾应全忍不住道,“春芽,你咋说话的,还不给你奶道个歉。”
小孩子不懂事的到处都是,顾春竹那样儿没个形的,徐氏还不是没办法,她不过是说话冲些,又怎么样?就是徐氏出去说她坏话,就是在顾老爷子面前说她没有晚辈该有的礼仪,那又怎么样?顾春芽不放在眼里。
她不怕徐氏那些枕头风,徐氏会装腔作势,她作为小女孩儿也有三宝,“装呆卖萌卖乖巧!”
“奶,我出去了,还忙着呢。”她说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徐氏把手边的茶碟猛的摔在了地上。
顾冬儿听到声响,见顾春芽出来,忙问道,“咋的了,奶生气了,是不是……要打你?”
上回徐氏拧顾春芽耳朵的时候,她可是在旁边的。
“没打我,不过爹可能惨了。”顾春芽往上房瞅了瞅。
徐氏的气刚才没处发,那铁定会发在顾应全的身上啊!
“啊?”顾冬儿急道,“那咋个办?”
“爹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要咱们给他想法子?”顾春芽恨铁不成钢,瞧他刚才的样子,仍是不开窍,对徐氏尊敬有加,不敢反抗,到底这么多年的教育呢,又是在以孝治天下的封建时代,一时铁定是扭转不过来的。
那就让他再背背黑锅罢。
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这样无止境,无意义的服从,其实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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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殃及池鱼
天气渐渐发热,顾应麟马上就要去苏县靠院试了。
家里又把重心放在了他的身上。
从桐平镇去苏县,若是坐骡车的话,大概要两天的时间,其实是离得比较近的,但徐氏担心他路上出意外,便叫老二顾应奇到时候陪着一起去,这日又叫杨氏去街上买只老母鸡给顾应麟补补身体,这段时间好菜不断,当然,其他人是吃不到的。
汤炖好了,李氏端去给徐氏看,“真香呢,我瞧着四弟都胖了一些。”
瞧她那样儿,徐氏道,“他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我叫着买鸡,还不是要给夏荷也吃吃,你撕个鸡腿,再倒些汤回去。”
李氏眉开眼笑,忙去弄了。
顾夏荷看着这碗油汪汪的汤,倒是喝不下去。
“光瞧着干啥,还不喝了,我见你这几日精神头也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李氏关切的问。
顾夏荷摇摇头,“没有。”
顾春竹闻香进来,见到鸡汤就火了,“又没有我的份儿?”
“你那么胖还需要喝,看你姐瘦成这样,你倒好意思说这种话?”李氏瞪她一眼,不理会顾春竹馋的流口水,只叫顾夏荷把汤喝了。
“给春竹吃罢,我,我不太想吃。”顾夏荷低声道。
“说的什么话,专门给你拿来的。”李氏皱起眉,“乖女儿,你这身体可不能坏了,春竹还小,等她大了要嫁人了,自然有得她喝的,还用你担心?”一边就舀了鸡汤往她嘴边送。
见李氏偏心成这样,顾春竹恶狠狠的看着顾夏荷,“吃不下,是想男人想的,不要脸!”
顾夏荷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说啥?”李氏跳了起来。小女儿说话这么粗俗,还是在羞辱自己的姐姐,顿时就恼火了,上去就扇了她一巴掌,“你对谁说这种话呢?她可是你姐姐!”
顾春竹捂着自己的脸,大叫道,“我没有这样的姐姐。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娘!”哭嚎着就跑了出去。
李氏便要追出去打。
顾夏荷叫住她,求道,“娘,别打妹妹。”
这些年,自她懂事起,就知道妹妹的处境。在这家里,她用好的吃好的,可妹妹什么都没有,穿的都是自己穿剩下的,爹跟娘也对她没有多少好话,妹妹心里肯定很不好过,所以每当顾春竹恶言恶语相向,她总会选择包容。什么都让着她。
李氏叹口气。咬牙道,“我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要是男孩儿就好了。可惜是个女的,她李晓梅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生了这个小女儿出来,当初大夫明明把过脉,信誓旦旦的说是个男孩儿,把她高兴的,结果事与愿违!
后来,她便再也没有怀上孩子。
李氏越想越是恼火,“早知道我就该掐死了她,这死性子早晚要拖累人!”
“娘,妹妹再大些就会好了。”
“我看我死了都不会好!”
母女俩这边说着,那边厢顾春竹只觉心里一团火烧的难受,眼见院子里一排排坛子,她又想到顾春芽最近的小日子越过越好,卖腌菜攒了不少钱,爷爷还不要她上交,她爹娘,哥哥姐姐都对她好,两相比较,更是郁闷。
她眼见没人,抓起墙头一块砖头就往坛子上砸。
等到顾春芽他们听到声音出来的时候,已经破了两个小坛子,腌菜的汁水从里面流出来,泄了一地。
“是不是你砸的?”顾春芽盯着顾春竹看。
顾春竹呸的一声,“你别诬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砸的,我也才过来。”
“不是你砸的还有谁?”家里别的人再眼红,还干不出来这种事,就算要砸,只怕也会等到夜半三更没人的时候,而顾春竹就不一样了,她性子冲动,又很讨厌自己,除了她没有别人了,顾春芽很笃定,“你敢发誓,你要是砸了,你就一辈子都吃不饱饭!”
顾春竹瞪起了眼睛,骂咧咧道,“我干啥要发誓,我就是没砸!你心毒,还诅咒我,活该老天爷惩罚你呢,把你坛子打破了!”
顾春芽那叫一个气,这些菜是她辛辛苦苦腌好的,两个小坛子得有二十斤,里面的春菜都是她跟顾明瑞挖来的,不要啥本钱,卖掉的话就是一百六十文钱,够给顾冬儿做身很好的裙子了,比那花罗还好,现在全部都毁掉了,一百六十文一下子没了。
“顾春竹,你想死!”她冲过去抓顾春竹。
“哎呀,春芽打人了,奶快出来呀!”顾春竹大叫起来。
院子里一下子多了几个人,徐氏,李氏,周氏,金氏全出来了。
“干啥,瞎闹啥?”徐氏骂道,“大下午的不给人休息一会儿,老大,老大媳妇你们怎么管孩子的?”
“春芽的坛子被人打破了。”顾应全道,“不晓得哪个打的呢。”
“不就是个破坛子。”徐氏不耐道,“都把孩子管好了,再瞎吵吵,都关柴房去!”
李氏就忙来拉顾春竹,一边埋怨道,“把个孩子宠上天了,看院子里都是啥玩意儿,晚上走路不留神还得摔个跤呢!也不见爹跟娘年纪都大了,没有一点孝心,光知道疼小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我都替你们脸红。”
一席话说得顾应全夫妇很不好意思。
因为那是大实话,确实这些坛子把院子占了大半。
这种情况,顾春芽只得认倒霉,就算她瞧见顾春竹手里脏了,顾春竹也能说是去做了别的,这是完全没有办法定罪的,再说人证,她不相信没有人听见,可都等他们大房的人出来,那几个才出来,可见心里都是什么想法。
李氏说道两句就走了,顾春竹还回头对着顾春芽做了个鬼脸。
周氏因为自家孩子前几日送去了家具铺跟王师傅学木匠活,心情差得很,也懒得说话。
见各自都散了,顾应全安慰顾春芽,“算了,反正再腌就是。”
顾明瑞这会儿才来,铺子里没人,刚才就他在看着,眼见是坛子破了,皱眉道,“咋回事啊,谁弄的?”又问顾明益,“你老在院子里玩儿,没有见到是谁打的?”
“没见到,刚才去外头玩儿了。”顾明益也很懊恼,早知道有人打他们的坛子就不出去了。
顾春芽知道顾明瑞的性格,也不说是顾春竹,没有证据的话,要是他出手,那就是他的错。
“不管是谁打的,反正这坛子是再不能摆在这儿了。”她看到临走时,顾春竹眼里闪着光,是那种奸计得逞的目光。
顾春竹这样的性格,一次没有被抓到,下次她又想干坏事,或者自己又哪里惹怒了她,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再去做,那么,这些坛子就要保不住了!
必须赶紧转移!
“不能摆这儿,那这么多坛子能摆在哪儿呀?”杨氏奇怪道。
顾春芽没有继续说。
等到大人们都走了,她才同顾明瑞,顾冬儿讲,“我看咱们租个库房,把坛子都搬去那里罢!”
顾明瑞一愣。
顾冬儿却是道,“库房要钱呢,一个月起码得给一百文,咱哪儿有那些钱那?”
“咱有钱。”顾春芽把他们拉到房里,才小声道,“姐,上回卖金簪子的钱没有被偷,我藏茹姐那里去了。”这事儿不能给大人晓得,可顾冬儿是可以告诉的,有道是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嘛!她也一早就打算好要说出来的。
“啥?”顾冬儿傻了,不可置信的道,“你,你骗爷爷跟奶那?”
“不骗的话,那钱早进了奶的口袋,能不骗?”顾春芽道,“姐你忘了后来二婶那事了,说啥是她的嫁妆,鬼才信!”
“是啊,幸好春芽机灵。”顾明瑞也帮腔。
“大哥你居然也……”顾冬儿瞠目结舌。
“现在骗都骗了,姐知道了,是不是要去告状呢?”
“那怎么会!”顾冬儿忙道,“我岂会去告诉奶,大不了告诉娘一声。”
“不行,娘也不能说,只能咱们三个知道,姐你想,娘跟爹那么好,万一哪天说漏嘴怎么办?咱爹笨嘴笨舌的,万一哪天又被奶发现了,怎么办?这骗人总是不好的,传到爷爷耳朵里,我跟大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呢!”
“哎,那我不告诉娘了。”顾冬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顾春芽满意了,笑着道,“那咱可以商量租库房的事情了罢?”
她已经想好了,不管以后分不分家,都得租个库房,他们这儿到底是镇上,不像农家,那前后院子都大,想放啥放啥,他们的地方有限,而且以后肯定还不止做腌菜,需要的地方就更大了,所以租个仓库是必须的。
“可去哪儿找呢?”顾冬儿犯难了,“又不能问爹跟娘。”
顾明瑞未说话先脸红,“要不,要不找小茹问问?”
两个人都笑着瞧他。
“干啥呢。”他脸更红了,“不然你们想,我不管了。”他转身就走。
姐妹俩都扑哧笑起来,顾冬儿道,“就去问问茹姐罢,茹姐认识的人比咱多,反正你钱都藏她那儿呢。”
顾春芽点点头,“也好。”
两人这便去方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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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切实的方案
方茹正在缝衣服,这天已是初夏,以后会越来越热,方景有一身凉薄的夏衣嫌小了,便改了给方安穿。
见到她们姐妹俩来,她放下了针线,站起来给她们倒了碗凉水,笑着问,“咋的也没睡午觉呢,跑这儿来?”
“有事儿找茹姐帮忙呢。”顾冬儿指一指顾春芽,“你也知道的,她腌了好些多的春菜,那坛子一个又一个,把院子都给占了,所以咱们想租个库房专门用来放那些坛子。茹姐常往街上走,可晓得哪家有呢?”
顾春芽扑上去倒苦水,“茹姐姐,我今儿有两个坛子还被人打破了!”
“哟,哪个干的坏事啊,敢欺负咱春芽?”方茹一向疼她,登时竖起了眉毛。
“不晓得,我估摸是春竹那坏东西干的,所以坛子不好放在家里了。”
方茹安抚得摸摸她的头,“那坏丫头一直都坏,别理她,不过这样,坛子确实不能放了。”她想了想,“镇上倒是有出租库房的,不过近旁的可能贵一些……”
她是在担心她们出不起租钱。
顾春芽道,“茹姐还记得那个小匣子么。”
“你放我这儿的?那当然记得,我还怕我娘看见了问呢,给你小心藏起来了。”方茹笑,又好奇的问,“到底是啥呢,这会儿你冬儿姐也在,总该说了罢?”
“是钱。”她笑起来。
方茹吓一跳,“哎哟,你咋能把钱放我这儿呢,大叔大婶可晓得?”
“她是胆子包了天了!”顾冬儿把来龙去脉说了给她听。
方茹哈哈大笑,拍着顾春芽的胳膊,“好,好,这法子好!”
“茹姐还夸她呢,她不得尾巴翘天上去了?”顾冬儿无语。
“要不怎么样,还不得给你奶跟你二婶拿了呀?”方茹指指顾冬儿。“你还是姐姐呢。都没有春芽有主意了。”
顾冬儿皱眉,“我能咋个办,你晓得我家奶的。”
“姐也是怕拖累爹跟娘么。”顾春芽给她解围,“反正钱已经给咱拿了,茹姐,里头有六两多银子呢,应该够用吧?而且咱们现在还一直在挣钱。就算库房一开始价格有点儿高,但是后面肯定承受得起的。”
“那你们要多大的呀?”方茹问。
“越大越好,最好离得近些,通风好。”顾春芽算了算,“一个月两百文以内的话,都行。”两百文。一年的话要二两四钱银子,是可以负担的。
方茹想得很仔细,“这样的库房倒是有,不过要是大叔大婶问起来怎么办?我娘那里,就算我说了,娘也会替你们保密的。”言下之意,这事儿只怕瞒不住顾应全夫妇,到底房子在那摆着呢。不能睁眼说瞎话不要钱罢?
“是啊。茹姐说的是,到时候咋跟爹娘说呢?”顾冬儿也觉得为难。
“叫租库房的人瞒着可行?只说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咱只给一些钱意思意思就行了?”顾春芽道,“茹姐,你可有比较熟悉的人,这样的话应该好说话罢?咱租钱不跟她讨价还价,只一条,必须给咱们瞒着,所以不能找大嘴巴的。”
这条件就有些多了,并不好找这样的人。
方茹想了老半天,忽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罢,就由我出头,到时候你爹娘问起来,就说是我租的,咱们家你们看到的,小的很,就说有些杂物没处放,得找个地儿。这样的话,就算大叔大婶觉得奇怪,他们也不会多问。哎,大叔大婶人老实,我娘晓得的,肯定也愿帮你们瞒着。”
顾应全夫妇都是识趣的人,别人家的事,就算是方家,他们也不会因为好奇就四处打听,顾春芽拍起手来,“姜还是老的辣,茹姐这法子好。”
“啥老的辣,说我老呢?”方茹嗔怪,拍她手臂。
顾冬儿也笑起来,“都高兴的不会说话了,茹姐那叫秀外慧中,啥都拿得出手。”
又捧起了方茹,顾春芽笑道,“是是是,茹姐秀外慧中,又漂亮又聪明,谁都比不上!”
方茹红了脸,“你们两个!”
“那就交给茹姐你了哦。”顾春芽笑起来,“小匣子里的钱,茹姐随便拿,交定金啥的也由茹姐来决定。”
“你倒不怕我偷用了?”方茹心里感动,当初顾春芽把小匣子拿过来的时候,上面可是连锁都没有一个的,好歹也是六两多银子呢,小镇上好些人挣一年也就那么多,可是她一点没有顾虑就交给了自己保管。
“要拿的茹姐早拿了,还用等到这时候?我们都相信茹姐!”顾春芽握住方茹的手。
打从她见到方茹的第一眼起,就莫名的喜欢这个姐姐,也莫名的知道方茹是真心疼自己,所以她毫不怀疑,毫不犹豫的把小匣子交托给她,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罢,好罢,我明儿就拿了买漂亮衣服去。”方茹笑。
“行啊,随便茹姐买,只要茹姐喜欢,哪怕全都拿去用了,咱一句话都不说。”顾春芽眨着眼道,“谁叫咱哥……”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咱爹咱娘都喜欢茹姐呢!”
方茹再怎么大方,脸也烧了起来,伸手去挠顾春芽,“你这丫头嘴儿越发坏了,冬儿,快给我抓住她!”
顾春芽扭身跑了。
三个人在院子里一通追闹。
欢声笑语越过灰瓦白墙,远远飘了出去。
过了两日,方茹就把事情办好了,租了双庙街一家姓鲁的房子,那鲁家有两套院子,一套自个儿住,还有一套比较老旧了,便拿去租给别人。而整个院子因为价钱太贵,较难寻到租客,所以都一间间分开来出租,其中一间较大的正好适合当仓库,要价两百文,方茹还到了一百八十五文,最后成交。
“那,门上按了大锁,钥匙收好了。”方茹把钥匙交给顾春芽。
“谢谢茹姐了!”顾春芽连忙致谢。
顾冬儿则问道,“大婶也知道了?”
“是啊,还是我娘跟我一起去的呢,这样在你爹娘面前也好说不是?”方茹笑着道,“我还有事儿做,先走了,你们要搬坛子的话,可以来叫小景。”
“这哪能行,小景也要考试呢,可不能打搅他。”顾冬儿忙道,“我们自个儿可以的。”
方茹也就走了。
两人赶紧把好消息告诉了顾应全夫妇。
“哎哟,这不好罢,他们租了放杂物的,怎么能把这些坛子搬进去呢?”顾应全摇头不同意。
“那这样放在这里,万一真把爷爷跟奶拌了一跤,咋个办?”顾春芽反问,“上回二婶都在说咱不孝顺,这坛子占地方,走路也不好走,要再放下去,其他人还得有意见,爹你说咋个办?现在有现成的,不正好么。”
杨氏起先也觉得不妥,但想到这每日挣来的钱,心里就活络了。
虽然顾春芽没有详细告诉他们赚了多少,可看这腌菜一斤一斤的卖出去,肯定是少不了的,但这坛子一直摆在院子里,早晚得出问题,这会儿就算打搅了方家,但到底方茹是未来的儿媳妇,总归会成为一家人,就先暂时放着,等以后有法子再移。
“他爹,柳大妹子一番好意,咱们就先把坛子搬过去,春芽说得对呢,要是真让老人摔了可不好,年纪大了,禁不起摔的。”
听杨氏也这么说,顾应全自然就不反对了。
顾明瑞更不消说,立即就去借了平板车来搬坛子。
这一番动静很快就惊动到了徐氏。
“咋回事呢?”徐氏跑出来问,“这都搬去哪儿呀?”
“奶,咱这些坛子占着院子不好,咱们搬到隔壁方家去,他们那儿有空的地方。”
“啥?”徐氏变了脸色,她从来都精明,哪里看不出来这腌菜是挣钱的,坛子本来就在家里,她还能估摸算一算,他们大房挣了几个钱,这下可好,要搬到别的地方去,谁知道他们腌了多少呢,这就完全把她蒙在鼓里了!
她皱起眉道,“哪个叫你们搬的?方家是方家,你们搬去那里像什么话!”
顾春芽奇道,“奶不嫌这坛子挡了道了?二婶还说咱不孝呢。”
“挡了道是挡了道,不过你爷爷让着你腌的,那说话算数,奶也不说你。”徐氏声音软下来,“就放院子里罢,放人家去像什么话?”又看杨氏,“两家又还不是亲家呢,别人会说闲话的,到时候连累方家大闺女的名声。”
哟,还来替方茹着想了,顾春芽听得想吐!
杨氏本来就对徐氏不准相公去方家提亲,故意拖延甚为不满,当下说道,“没事儿,娘,也不是放在方家的院子里,他们家是另外租了库房,摆在那儿的,有啥好说闲话呢。”
徐氏愣了愣,她想继续阻止,可却发现找不到适合的话来了。
既然是摆在库房,又不是在家里,她能说什么?
“明瑞,快些搬,等天晚了,路要看不清。”看到徐氏气恼又没法子的样子,杨氏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快慰。
这些年,她体贴相公,对老二称得上十分的恭顺,可原来,要反抗他们也并不是难事,只要占了理,她也许就该辣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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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第一笔大单生意
到了六月初,顾应麟便同顾应奇雇了马车去苏县考院试了,隔壁的方景也一样。
天气这会儿已经酷热无比,到下午,包子铺的生意几乎是没有。这种天,好些人都热的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扎在冰凉的水里,哪里还想吃包子呢,也只有早上的生意好些,所以中午做得几笼包子,都够卖到晚上的。
铺子冷清,顾应全便一个人看铺子,叫顾明瑞先去休息,两个人轮流。
顾明瑞擦了把汗,回到卧房搬了块竹板就往外走。
他们这里到夏天都睡竹板,是那种做得工工整整的竹板,大小跟床一样,天热了就搁在床上睡,也可以直接放在地上。
顾春芽正从厨房倒了碗凉水出来,奇怪的问,“大哥你搬这去干啥呀?”
“去桥洞,那里凉快,你去不?”
听说有凉快的地方,顾春芽岂有不去的,赶紧跟了走。
元河在桐平镇的这一段,上头一共盖了三座桥,在他们家后面的那座桥叫德兴桥,在河的两边共有一个桥洞。
顾明瑞把主板往桥洞里一摆,拍了拍道,“上来。”
顾春芽就脱了鞋子往上爬。
这儿果然比家里凉爽了好些,一阵又一阵的风不停的穿过来,驱散了绍的炎热。
两人肩并肩躺在上面。
“这里真好,咱晚上也睡这儿行不行?”顾春芽突发奇想。
顾明瑞扑哧一声笑了,“倒不怕虫子咬,这里的蚊子到晚上可吓人,熏都熏不掉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天然的空调地儿,顾春芽惋惜的叹了一声。
“其实是咱房子没造好,要是横着几间造大一些,再隔两个房间出来,到了夏天,中间那两个屋子可凉快呢。”
顾春芽扭过头看他一眼。“大哥还懂造房子呀?”
顾明瑞笑了笑。“我哪儿懂,又不是学工匠的,只是见过人家家里那么造。”
“那咱们以后也这么造,到时候就交给大哥了!”
顾明瑞看她笑得如同阳光一样明媚的脸,心中也满溢了憧憬,用力点点头道,“再给你跟冬儿造个大一些的卧房。里头放个梳妆台,镶上一面大镜子,再做个大衣柜,那些有钱人家姑娘的闺房听说都是这样的。”
“好啊,咱们再造两个大库房,里面放满坛子。”顾春芽两眼闪闪发亮。
顾明瑞笑着拍她的头。“这会儿都不忘你的腌菜?姑娘家家该多想想别的,赚钱的事儿还得我来,这腌菜也不难罢,正好最近下午闲呢,你倒教会了我才好。”
“咋的,大哥跟爹一样,也觉得我姑娘家以后做包子做腌菜不好?”
“怎么会,只是这些费力气。你动嘴。我动手还不好呢?”
顾春芽嘻嘻笑了,把头拱到他胸口。“还是大哥疼我,大哥最好啦!”
顾明瑞脸一红,推开他,“不嫌热,拱啥呢!”
顾春芽笑得更欢了,又要拿头拱他。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亲人,做起这些亲密的动作毫不违和且觉得快乐。
两人正说笑着,顾冬儿蹬蹬蹬的跑了来。
“姐,快上来乘凉!”顾春芽向她招手。
“你们快下来,有人……”她咽下一口口水,“有人要买一百斤腌菜呢!”
“啥?”顾春芽一激动,差点从竹板上摔了下来。
顾明瑞一把拉住她,“急啥,小心点。”
两人下了竹板。
“谁要买呀?正在铺子里呢?”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急忙道,“爹知道不,有没有去告诉奶?”
“没,被娘说了,爹没去。”顾冬儿道,“你快些回去,娘说这腌菜都是你的,卖不卖得你做主。”
杨氏这是故意都推到她的身上,因为顾老爷子说过,腌菜赚得钱不用上交,当然,前提是顾春芽做得腌菜,至于别的,可不能保证,顾春芽现在就是一方挡箭牌,赚再多的钱那都是顾春芽的,别人谁都占不到一点儿。
三人疾步往回赶。
到铺子门口时,顾春芽出了一身的汗。
杨氏拿起手头一块汗巾给她擦了擦,“看这热的。”
“娘,那人呢?”顾春芽急着问。
“在里面喝茶呢。”杨氏笑道,“是卫大夫的朋友,说他有回去卫大夫那里吃饭,就吃到了这腌菜,觉得好吃。”
看来上回送卫大夫腌菜还带来好运了!
“春芽小姑娘回来了?”那人听到声响便走了出来。
“大叔好。”见这人四十左右的年纪,方正脸膛,顾春芽很有礼貌地行了礼。
“听说这腌菜是你做主的?”
“是的,大叔,听说您要买一百斤呀?”
“没错。”那人微微一笑,“刚才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鄙人姓赵,叫赵真,在镇上刚开了一家红霞楼。”
这啥红霞楼,顾春芽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刚开的,也许是名头还没有打响,她笑着道,“先恭喜赵大叔了,希望您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财源广进。”
见她这么会说话,赵真笑起来,“难怪卫大夫说你这小姑娘厉害呢,小小年纪已经会挣钱了,这腌菜我尝过,确实不错,难能可贵的是,还有多种味儿,其中辣味真算得上地道。咱们酒楼想先购买一批,小姑娘你看怎么样?一百斤可有?”
“有,现成的,大叔啥时候要,咱啥时候送过来。”
“那就明天送来。”赵真取出一两银子,“也不用找了,第一回同你做买卖,只希望小姑娘以后多优惠些。”
这人绝对是很会做生意的,都瞧准了她将来铁定涨价,先打好了关系。
顾春芽笑着接了,“行,赵大叔,我们明儿一定送来。”
赵真便告辞了。
两人谈话做事简直是雷厉风行,其他几人都还没有回过神。这笔生意就算交代完了。
“哎哟。这就一两银子了?”顾应全惊讶道。
“是啊,爹,以后还不止这么多呢,要是腌菜放他们酒楼卖得好,肯定还会来买的。”所以这算是长线生意。
杨氏也高兴得很,“这可比每天一斤一斤卖出去方便。”
顾春芽把银子收起来,笑道。“明儿送完腌菜咱们顺便去街上买点东西,娘,你要啥?爹你呢?”
“娘不要啥,你爱买什么买什么,就是不要乱花,晓得不?”杨氏道。
顾应全也连连摆手。
顾春芽看着顾应全。“爹,今儿这事可不能告诉奶,万一我都花掉了,奶还问我要,我可拿不出来。”
“你奶又不晓得,大下午的在睡午觉呢。”杨氏说着皱了皱眉,“只是这腌菜卖去了酒楼,早晚他们还得知道。”虽说镇上不比村里。可说三道四的人不少。徐氏平常也爱去串串门,总会传到她耳朵里。
到时候。眼见好卖,恐怕又会想出什么幺蛾子,顾春芽咬了咬嘴唇,但她很快就开朗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呢!
第二日下午,等到顾明瑞闲了,两人就去库房搬坛子。
红霞楼就在双庙街,一点儿不远,一百斤,等于十个小坛子,倒是跑两趟就搬完了。
顾春芽叫顾明瑞回去歇息,又拉了顾冬儿,顾明益一起上街。
“茹姐帮了咱大忙,得谢谢她呢!”顾春芽去了一家叫“鸿光”的铺子,那是镇上头一大的珠宝铺子,里头首饰花样很多,也是有钱人家爱去的。她看看顾冬儿,“给姐也买一个,绢花好看是好看,到底也没有金银玉石的美,再给娘也买一个。”
“我就不要了。”顾冬儿看一眼柜面上亮晃晃的首饰,忙摆手,“别浪费钱,这些腌菜也卖的不容易。”
“赚钱就是为了花,不然咱干啥要挣呢?”顾春芽笑着问。
顾冬儿道,“大哥将来娶茹姐,到时候要好多彩礼的,咱大哥娶亲不能太寒碜罢?”
原来是替顾明瑞考虑,平日里见顾冬儿与顾明瑞并不太亲密,却是放在心里呢,顾春芽笑道,“再接着挣就是了,姐,咱给茹姐买了首饰,叫大哥送过去。”
“他会好意思?”顾冬儿扑哧一声笑了。
“就塞他手里,管他好不好意思。”顾春芽使坏。
两人一阵偷笑。
“这个好看。”顾春芽点了点一支纯金的飞燕钗,“姐带上肯定很配。”一边就问伙计几个钱。
听说是二十两,两人面面相觑。
“原来金的那么贵,可买不起。”顾春芽一握拳头,“咱就先买银的,等以后再来买金的戴。”
“掌柜的,那这银的多少钱?”见还有银的飞燕钗,她又问掌柜。
“三钱银子。”伙计看她们挑来拣去,知道今儿肯定要买,态度十分好,“这里还有好些,两位姑娘慢慢看,不着急。”
原来银的也要三钱,顾春芽起先没有钱,从来没有逛过首饰铺,没想到价格还真高,她就算卖掉了一百斤腌菜,也只够买三件银的首饰。
看她郁闷的神色,顾冬儿道,“就只买给茹姐罢,娘的也先不要买,到时候真戴了,奶见着,准猜到咱们赚到钱了,又来寻麻烦,咱们把钱先攒起来再说。”
说得倒也有道理,可顾春芽还是很不高兴,“那不买首饰,布总要扯的,一会儿给姐扯那个花罗做一套。”
“好罢,好罢,咱们都做一套,娘也做一套。”顾冬儿知道她今儿不把钱花了是不行的,便随她去了。
这布料与首饰比起来,可便宜不少,就算徐氏看见,应该也不会怎么说罢,到底她们这些年就没做过啥新衣服。
首饰么,到底是奢侈品。
顾春芽买了那支飞燕钗,又想起方景的事,“还得去买些纸笔啥的,我跟明益在方家学字可废了不少纸张呢,小景哥这次肯定也能考上秀才,咱再买块好点的砚台,等他回来了当作贺礼。”
顾冬儿听了连连点头。
三人便走去了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未完待续。)
第058章 司徒公子的邀约
出来的时候,顾冬儿手里多了几扎元书纸,这种元书纸比宣纸便宜很多,颜色微微发黄,但质地是很好的,最合适初学练字的人用。
至于上好的宣纸,因为吸墨多的原因,运笔慢的人比较难以驾驭,但书法小有成就的就不一样了,比如方景,他就能写出一手别有味道的字,所以顾春芽也买了一小扎,她左手还提着一块砚台。
说到砚台,那类别就多了,他们根本也不懂分辨,被那掌柜说得头昏眼花,最后挑了一块价值一百文的易砚了事,若是买的贵,只怕方景也不愿收。
三人缓慢行走在路上,顾春芽看看矮小瘦弱的顾明益,停下来笑着问,“眀益,你想不想吃点啥?”
小孩子的欲望总是很少的,有时候,吃一顿美食能高兴好几天。
她一直都记得顾明益看到肉包子时的表情,虽然后来能吃到一些,因为赚到了钱么,偶尔几次自己掏腰包完全承受得起,可别的美味,他就吃得少了。
顾明益还是很自制,摇摇头,“不要吃啥。”
顾冬儿笑道,“买个虾饼给他吃罢。”
“虾饼?”顾春芽眼睛一亮,听着像是很好吃的样子呀,她兴奋的点头,“好啊,好啊,我也想吃!”
顾冬儿就带二人拐一个弯,过了红帘桥,来到桐平镇上的中心街。
这条街紧邻市集,只一桥之隔,街的两边都是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但以小吃居多,再往前走,就是渡头了。
“在那边呢!”顾冬儿指向其中一个挤满了人的摊面
看起来生意很好,一定很好吃,顾春芽赶紧拉着顾明益排起了队。
那小摊子的主人是对二十来岁的夫妻,男的动作麻利。女的热情洋溢。一会儿叫大叔一会儿叫大婶,每次把虾饼送上的时候还提醒别人不要急着吃,太烫,就冲着这么好的服务态度,都得多一些人来买。
轮到顾春芽的时候,那年轻妇人问她要几个,顾春芽在心里数了数。“十二个。”
顾冬儿瞪大了眼睛,虾饼比肉包长得小,可是还贵,一个虾饼五文钱,十二个的话得要六十文钱!
年轻妇人很快就拿来十二个虾饼,包好了递给她。
顾春芽稍等凉了。迫不及待的取了一个给顾明益,自己嘴里也咬了一个,还给了顾冬儿一个。
这虾饼炸得金黄金黄,里头有虾肉,还有猪肉,外脆里嫩,虾肉弹性十足,咸麻适当。吃到嘴里说不出来的鲜美。饶是顾春芽尝尽美食,亦是赞不绝口。
顾冬儿也吃得满嘴的油。但还埋怨,“咋买这么多。”
顾春芽笑道,“咱们一人两个,剩下的给爹娘,哥哥吃。”
“他们怕舍不得呢,我还有一个不吃了,给眀益吃。”
“干啥呢,每人都两个,别让来让去的。”顾春芽看着顾明益,“咱一家子,每个人都一样,有好的一起吃,不该存在谁应该多吃点的道理,眀益,你说是不是?”
她不希望家里重心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太多的关心有时候未必不能养出白眼狼,顾明益虽然懂事,可以后他们家一定会富裕起来的,到时候,她希望顾明益仍然能保持这种良好的品行,将来成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顾明益点点头,笑道,“大姐吃罢,我两个够了。”
顾冬儿叹口气,“你这钱哪儿够花呢!”
今儿买了好些东西,而且还没有去张裁缝那里扯布呢,肯定是要超额了,顾春芽笑笑,“反正之前也挣到钱的,咱一次就花个开心。”
她拉着顾冬儿去往小阳街的裁缝店。
又是大几百文花了出去,顾冬儿一套丁香色的轻纨衣裙,顾春芽跟杨氏的是花罗,前者是石榴红的,杨氏年纪大了些,她们挑了柳黄色。
虽然杨氏不在,可张裁缝说知道她大概的尺寸,一定尽快做好,三人便高高兴兴的回了铺子。
正好杨氏也在,顾春芽忙把虾饼拿出来给他们吃。
“这得好些钱罢?”杨氏果然心疼。
“难得吃一回,快吃吧,省得被人瞧见。”顾春芽催促。
顾应全也不舍得,叫他们几个吃,顾春芽硬让他吃,这才吃了。
“瞧你们这一身汗,快一会儿洗个澡,娘给你们打水去。”杨氏说着就出去了。
水是元河里取的,到了下午,整条元河被太阳照得暖暖的,河水一点儿不冷,也不需要重新烧,每日洗个澡算不得浪费。
顾春芽先也没去,跑到顾明瑞身边,把飞燕钗放在案板上,小声道,“明儿大哥送去给茹姐罢,就说库房的事,咱谢谢她的。”
顾明瑞不肯,“咋要我去,你自己不去?”
“我没空。”顾春芽道,“我明儿忙。”
“那让冬儿送去。”
“大姐也忙。”顾春芽抓起飞燕钗塞在他衣兜里,“反正只能大哥去送,不然就烂在大哥手里罢。”说完笑着转身跑了。
顾明瑞看着她背影苦笑,把银钗拿出来瞧了瞧,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
这银钗戴在方茹的头上一定是很好看的。
顾春芽这会儿已经进去了院子,正打算回卧房等杨氏把水弄来,结果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踏踏”声,一辆骡车停了下来。
她好奇的探头看。
一个头上插海棠花的妇人出现在了视线里。
“小姑娘,家里就你在?”那妇人笑眯眯的问。
这怎么可能,顾春芽扫了她一眼,疑惑的想,这女的笑起来怎么瞧着一副媒婆相,她问,“你找谁?”
“李晓梅是你什么人呢?”
“是我二婶。”难道是来给顾夏荷说亲的?她更加好奇了。
“哦,快叫你二婶出来。”那妇人扶一扶头上的花,颇有些得意,“就说我是司徒公子派来的。”
顾春芽愣住了。
送了两匹丝绸之后,那边终于又有后续了吗?
可这回是什么,难道司徒公子真的会娶了顾夏荷不成?
她跑到李氏的家门口。因为热。谁也不愿出门,以免被太阳照到,李氏正窝在家里死命的扇着蒲扇呢。
“二婶。”她叫了一声。
李氏翻了翻眼皮子,不搭理她。
“司徒公子叫媒婆来了。”她盯着李氏看。
下一刻,就见李氏手里的蒲扇掉在了地上,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一副牙齿上上下下抖动。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竟然话都讲不出来了,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拍拍自己的下颌,“你说真的。在,在咱院子里?”
顾春芽点点头,“是的,头上戴朵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媒婆。”
“死丫头,不知道那瞎说啥呢你!”李氏火的恨不得捡起蒲扇砸她脸上,刚才自己简直是飞上了天,不知今夕何夕。那司徒家连媒婆都请来了。那是一定要娶顾夏荷的,结果顾春芽又来那么一句。直接泼了她一头冷水。
顾春芽憋住笑,退到了院子里。
“夏荷……”很快就传来李氏呼喊顾夏荷的声音。
她站在屋檐下看。
李氏换了一身好衣服出来迎接那妇人,“哎哟,叫您久等了,热着了罢?快请进来歇息会儿,喝口茶。”
杨氏提了桶水回来,见顾春芽在院子里,就笑道,“也不知道热,还不回屋呢?”
“司徒公子叫了一个大婶来,不晓得要干啥呢。”她小声道。
“啊!”杨氏吃惊的道,“会不会是媒人?”
“瞧着打扮有点儿像,但是没那么容易罢,就是那边要娶夏荷姐,也总得先见见爷爷跟奶,二叔二婶呀。”
“看我这脑袋。”杨氏敲敲自己的头,“是该要会一会的,那今儿来人是怎么回事?”
顾春芽笑道,“娘也想知道罢?”
杨氏戳一下她,“小鬼头,心眼越发多了,快先去洗澡。”
顾春芽就回房洗澡去了。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那妇人已经走了,李氏在上房,跟徐氏二人大热天的关着门讲话,连窗子都不放过。
不到一会儿,李氏又出来,把顾夏荷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穿上了上回司徒公子送的丝绸制成的夏衣,飘飘似仙。
这是要出门去呀!
可天色已晚,顾春芽满头黑线,该不会是要跟司徒公子私会罢?
顾夏荷还是一脸可怜相,眼泪汪汪的不想走。
李氏安抚道,“乖女儿,听娘的,就这一回了,就只这一次,以后你就是司徒家的少奶奶!”
正说着呢,顾老爷子回来了,看到顾夏荷的打扮,奇道,“哟,这是要去哪儿呢?”
李氏不自然的笑了笑,“才做好的新衣服没穿过,试试罢了,就是去隔壁走走,公爹,咱也没等您,晚饭已经吃好了,帮夏荷约了几个小姑娘一起玩儿。”
“是该出去玩一玩,同别的姑娘说说话,这孩子太认生了。”顾老爷子倒也没有多想。
见顾老爷子不怀疑,顾春芽一时就有些犹豫,若是顾夏荷真的去私会司徒公子,那她这一辈子可能就完了。
也许到时候自己会内疚,只是开一开口就能挽救,但她又在想,顾夏荷逃过这一次,以后又能如何呢?
那边顾春竹却跑了出来,嫉恨的看着顾夏荷,大声道,“爷爷,她是出去见野男人呢!”
李氏的脸“呱唧”一下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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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喜事
院子里有那么一会儿的静寂。
李氏完全没有想到小女儿会在这节骨眼上使绊子,破坏她的计划,她几步上去,伸出手,啪的一下抽在了顾春竹的脸上。
“在瞎说什么呢,什么见野男人,你想死了是不是?”她怒吼道,一边又看向顾老爷子,“公爹,小孩子胡说呢,您不用理她。”
顾春竹哇的一声哭了,叫道,“就是去见野男人,那啥公子派人来说的,叫姐晚上去梁兴河游船!”
梁兴河在桐平镇的北边,东段临河处乃是烟花之地,佳丽云集,夜晚携文人骚客于月光下荡舟长河,画舫点缀各式灯火,别有一番风情滋味。
到了春夏,众人更是热衷于此,尤是夏夜,凉风习习,天上月亮,河中倒影,丝竹悦耳,美不胜收。
顾春芽也曾去观赏过,只到底青楼女子居多,远远就听见浮声浪语,便再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了,只是没想到司徒公子竟然会邀请顾夏荷去那种地方。
最奇葩的是,徐氏跟李氏还同意了!
真是不可思议!
顾老爷子的脸色变了,瞪着李氏道,“春竹说得是不是真的?”
李氏死不承认,“这怎么可能,也不知那死丫头发什么疯,我看她是中邪了!”她直接捂住顾春竹的嘴把她往房里推,骂骂咧咧道,“你是不是热的傻了,啥话都能瞎说,当心我把你舌头割掉!”
顾春竹到底身板还小,哪里抵得过她娘,硬是被拽回去了。
顾老爷子挺了下腰板,他对李氏很不信任,就转头问顾春芽,“今儿家里来过人了?”
“嗯,是个大婶。”
“说没说跟司徒家有关?”
“说是司徒公子派来的。”顾春芽照实说道。
顾老爷子一下子火了,拔脚就往李氏房里冲。
结果可想而知,李氏被骂得狗血喷头。顾老爷子说她贪慕虚荣。竟然大晚上的叫顾夏荷去梁兴河,又说司徒公子不安好心,正经人岂会邀请别人去那里。
要不是徐氏过来,顾老爷子恨不得都要打李氏了。
顾夏荷只一味的哭。
顾老爷子又骂她,“别什么都依你娘,不想去就不要去,不然来告诉我。你这孩子性子实在太软了,被你娘给养坏了!”
徐氏劝她,“你别听风就是雨,光凭两个孩子说的话,你就信了?那司徒公子是派了人来,也是说叫夏荷去游船。但是司徒公子并不去,光咱夏荷一个人怕啥呢?司徒公子是说游船是他们家的,正好空着,天气炎热,叫夏荷去凉快凉快,顺便看看河景,别人哪里有什么龌龊的心思了?”
“原来你也知道!”顾老爷子盯着徐氏。
“我自是知道的,老头子。你也说夏荷应该出去走走。司徒公子一片心意,去一趟又怎么样?别说那里不干净。就是咱苏县的知县大人也去玩过,有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还不是坐着画舫到处玩呢?”
顾老爷子被她说得噎住了,知县大人确实曾在梁兴河游过船,当时还写了一首诗出来,虽说文采不算出众,可因为他的官职,在苏县也被人传扬一时。
“夏荷都被你吓到了,又不是严重的事情,别人只会羡慕,这种画舫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玩的。”徐氏又添加了一句。
顾春芽听了只觉得自己搞不懂徐氏的神逻辑,就算司徒公子不去,可传到别人耳朵里,只会说,“顾家那大姑娘上过司徒公子的船了!”
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再说,司徒公子去不去,也还不能确定。
顾老爷子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动摇,“不准去,大晚上的姑娘家也不安全,司徒公子真有什么诚意,就该走正道儿,该见的要见,该请的人要请,不然像什么样子!”
说了那么多,顾老爷子还是不同意,徐氏也妥协了,叫顾夏荷回屋。
夜半三更,顾春芽听见了顾春竹的哭嚎,随即又没有了,化作微弱的呜呜声,夹杂着“啪啪”声,想来她屁股上该是吃了不少板子。
过了几日,顾应麟便同顾应奇回来了。
众人都围上去。
“四弟考上秀才了!”顾应奇大声道。
众人都欢呼起来。
顾老爷子的眼睛红了,拍着顾应麟的肩膀,“好,好,你给咱家争了光了!”
徐氏也开始抹眼睛,她最骄傲得意的孩子这次终于没有再辜负她。
“四弟考了第几名呀?”李氏见顾应麟众星捧月一般,挤过去问,“我听人说要是考得好,每个月都会送米呢,一年还有好几两银子。”
顾应麟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低声道,“我没考好,当不了廪生,对不起爹跟娘。”
气氛一时就有些僵。
徐氏瞪了李氏一眼,正是欢喜的时候,偏要问这种问题,她笑道,“能考上已经很好了,咱桐平镇一年才出几个秀才呀?”又看看他身上,“快去洗个澡,瞧这衣服都湿透了。”
金氏忙就拉着顾应麟回卧房,给他弄水。
顾应麟考秀才一共考了四次,这次总算考上了,金氏也是舒了一口气,她当年嫁给他,可不是为了顾家的包子铺!
“桂花,你跟小月去街上买点好菜。”徐氏从口袋里掏出几百文,“别扣着钱,有啥好的都买回来,鱼啊虾子啊,白蟹啊,都买点来。”
真是大手笔!
这些海鲜平常可是一点吃不到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考上秀才乃是大喜事,顾春芽心想,自己还沾了光呢。
杨氏跟周氏去了街上,徐氏同李氏在厨房准备烧饭前的事宜,比如把早上买好的几个蔬菜拣拣好,为庆贺喜事,徐氏这次都亲自动手了。
李氏喜笑颜开,“这回姨母可高兴了罢,四弟果然争气呢,叫那帮子想看笑话的东西都死了心!姨母以后出门,头都得抬高几分。”
街坊邻居有好的就有坏的,顾应麟前几次没考上秀才,没少有人假意安慰实则讽刺,徐氏哼了声,“可不是,还背地里说咱应麟死都考不上,叫他们这会儿后悔去,我可都记着呢,以后要有事求来,看我会不会理会?”
李氏拍手笑了笑,又低声道,“姨母可见刚才四弟妹的样子?哎哟,可算知道疼四弟了,急着去打水,以前我见四弟洗个澡,还得自己去河边呢。”
“她也识趣。”徐氏冷笑道,“以后总晓得该怎么做人媳妇儿。”
“就是呀,也该给四弟生个孩子了。”
顾应麟成婚四年,如今膝下不说半子,就是连半个女儿都没有,这也是徐氏心里的一根刺,如今都是秀才了,岂能还如此?
“她要再不行,不要怪我去问亲家!”徐氏此时水涨船高,那亲家虽说是个精通官事的小吏,可到底身份低微,见到知县还不得下跪?顾应麟可不一样了,知县面前也只需拱拱手,再等两年,考上举人,更是不一般了。
两人越说越得意,要是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午饭自然丰盛的令人难以想象,半桌子都是海鲜。
因为是庆贺,难得的没有分桌,同过年一样,都坐在一张桌子上,放了大圆木板上来,成年男人的面前都倒了一杯米酒。
徐氏亲自把蟹壳剥了放在顾应麟的面前,“快吃,这会儿蟹黄正多呢,你多吃几个。”一边又拿了三个堆在他面前。
这种白蟹看样子像是梭子蟹,个头很大,清蒸了吃极为鲜美,杨氏同周氏一共就只买了六只,想来是钱不够了,这下被徐氏取走四只,根本就不够分。
顾老爷子看着皱了皱眉,但到底也没说,儿子考个秀才不容易,徐氏如此,旁的人只怕也会理解。
李氏笑着伸手,“还两只,爹跟娘一人一只正好。”
“老头子吃一个,还一个给夏荷吃罢,瞧她这脸白的,得补补。”徐氏让出了那只白蟹。
李氏笑眯眯的掀开蟹壳,一堆黄灿灿的蟹黄露了出来,就是顾春芽瞧见,都忍不住咽口水,可这最后一只,他们是不可能吃到的。
等下回自己一定要去买了尝一尝,顾春芽咬牙。
顾应麟倒是不好意思,“我也吃不掉这些,还几个给冬儿他们吃罢,平常也不见有的,这么大的白蟹呢。”
“哪儿没有,每年这会儿都有,你这几日苦了,脑子动得也多,这螃蟹补脑呢。”徐氏把三只白蟹给一股脑儿剥开了壳,把蟹黄都拨到他碗里。
这螃蟹主要就是尝蟹黄,蟹黄没了,别人还有什么吃头?顾应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徐氏擦擦手,又看一眼金氏,“干啥呢,你不给应麟剥一剥?你手儿巧,总比我剥的好,那蟹肉都弄出来沾一沾香醋给他。”
“不用了,不用,我自己来。”顾应麟忙摆手。
徐氏不高兴了,“你吃你的!”
这是第一次徐氏在饭桌上差使金氏,众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如今形势变化,顾春芽心想,看来金氏在家中怕是要没有以前好过了。
金氏脸色变了变,但她很快就又笑起来,“行,我来剥,相公你好好吃。”她侧身,动作优雅的拿起了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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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一颗老姜
隔壁方景考得比顾应麟好,排名第九,当上了廪生。
顾应全夫妇带几个孩子去恭贺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都大下午了,才在那里准备午饭。
“忘了煮饭,菜倒是烧好了。”方茹笑道,“等到要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谁也没管饭,这会儿才开始烧。”
杨氏笑起来,“这么好的事,谁都要心乱!”
柳氏招呼他们几个坐,又端了凉茶来,笑道,“你们家小叔也考上了秀才,大家伙儿一样好,老爷子现在可乐了罢?我听人说,这几天他下棋常走神。”
“可不是,老惦念,这会儿放心了,吃完饭同小叔说了一阵,就去下棋了,这回准下得赢别人。”
听的人都笑了,顾春芽把砚台拿出来给方景,“一早就知道你能考好,前几日就买了。”
“哎哟,你们真客气,还送东西!”柳氏忙摆手。
“小景哥教咱们写字呢,应该的。”顾春芽笑道,“再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砚台,小景哥你快收了罢。”
方景伸手接了,说道,“字写的不好看,我还是要说的。”
顾春芽扑哧一声笑了,“就怕你不说呢,咱跟眀益就靠着你当书法大家了。”说着又疑惑的看着他,“对了,廪生不是要去苏县念书吗?”
“不用,在桐平镇也有县里设的书馆,不过我还是觉得跟秦夫子学比较好,每个月去书馆让学官考核一下,通过了就行。”
没想到还挺宽松,不会强迫学子去书馆念,那么,看来自学也是可以的了,只要通过考核与科举选拔,就能参加秋闱。
几个说了会儿话,杨氏笑道。“就不打搅你们吃饭了。”
他们便告辞走了。
路上。杨氏同顾应全道,“刚才我试探了下柳妹子,说老爷子心情好,什么事都容易商量,又说茹姐儿好,柳妹子只是笑,还顺应了我两句。看来她确实是想把茹姐儿嫁给咱明瑞的。我想着得给公爹再提一提,这一年还不是一下子就过去了。”
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半年,顾应全点点头,“等找机会我就同爹说。”
“那彩礼也要提前准备,明瑞房里啥好家具都没有,到时候也要打几样。”杨氏顿了顿。想起了一件大事,皱起眉道,“他爹,到时候方茹嫁过来住哪儿呢?总不能还叫眀益挤在那里罢。”
“那让眀益跟咱住?”顾应全道,“咱大床旁边还有一点儿空。”
“这怎么行,眀益也不小了,大热天的,咱都得在里面洗澡。进进出出不方便。”杨氏想起顾应麟夫妇住的那几大间。心情就很差,那边两口子就两个。他们大房可是六口人呢,却挤在一起!
不过顾应麟是念书的,徐氏说地方大清静些,当时不好驳斥,这会儿又考上了秀才,肯定更加不可能搬走了。
“只能把堂屋再隔一隔,给眀益睡。”杨氏叹口气,“只是明瑞那房也小,到时候要有了孩子又不能住了。”
妻子抱怨这些,做相公的难免觉得惭愧,顾应全红了脸,“是我对不起孩子,没啥用,赚不到钱。”
是赚了钱又上交了,杨氏看他一眼,又有些愧疚。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就知道顾应全老实,以前也从不埋怨他,老实有老实的好处,可是相公还是相公,自己却变了。
“算了,等以后再说罢,好歹春芽会挣钱呢,我闲时也帮着她做做,咱们总会攒到钱,将来……”杨氏心想,将来总是能再另外买一处院子,只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到底太渺茫了些,也不知何时到个头。
顾应全看她心情不好,说道,“四弟回来了,你可以去看岳父了呢!”
“是啊!”杨氏果然欢喜,“等我手头一双鞋子做完了就去。”
二人又说笑着往前走了。
顾老爷子果然说话算数,同意杨氏带顾春芽去大中村看看杨谷祥。
虽然待不了几天,但来回路程就得五六天,那么起码要离开十天左右,而现在还在有人送春菜来,顾春芽这几天就抓紧教好顾明瑞,以便有人接班。
“这些料的比例差不多是这样。”她把香料一一抓好了分放在小碟子里,“相差不要太大,不然味儿就不好了。”
“你这到底哪儿学来的?”顾明瑞奇怪得很,这料得十几种,他光是辨认都费劲的很,要不是之前有做五香包子等的经验,还真的记不住。
顾春芽笑道,“我头疼了那么久,指不定是哪路神仙把东西塞我脑袋里了,我这就知道了。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你就扯吧。”顾明瑞知道问不出来啥来,反正妹妹会这些是好事,她到底怎么懂的,天晓得。
二人正说着,就听外面顾明益的声音,“二婶,你在干啥呢?”
“能干啥,来看看春芽呗,这不是要去大中村了吗?”李氏笑着走进来,眼睛往那些碟子瞄了又瞄。
顾春芽皱起眉,不想再给她看,把碟子一股脑儿收了起来,那些香料又都混在一起了。
“哟,给我看看都不行?”李氏不乐意了,挑眉道,“你这是在教明瑞做腌菜罢?”
她倒是知道的清楚,看来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了,顾春芽道,“啥教不教呢,玩玩而已。”
“玩玩要那些多碟子呀,都是放了啥香料啊?”李氏走过来,探头看,“你倒是同二婶说说,二婶好奇哩。”
顾春芽不理她,“哥,眀益,咱们走罢,屋里头热,去桥洞乘凉。”
顾明瑞自然也不想看李氏,便去抬了竹板,同顾春芽,顾明益出去了。
李氏气得够呛,后脚就去徐氏那里告状。
“死丫头贼精贼精的,还不给我看呢,明明就在教她哥,说啥香料,好像有丁香,辣椒,茴香……”她敲着脑袋,“好多呢,我也记不住,她看到我来就走,还把香料都混了,问她,她也不说,哪里像个小辈呢,看大哥大嫂都把她养成什么样了!”
“可不是,翻天了,改天我得训训她。”徐氏深有同感。
李氏对徐氏的话很不满意,这段时间,大房显然滋润了很多,不止穿得好了,那家里的零嘴儿也不少,都是顾春竹看见了告诉她的,除了这些,还有件大事儿,李氏低声道,“姨母,那死丫头做得腌菜,都有酒楼来买呢。”
“还有这事儿?”徐氏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顾春芽的菜还能卖去酒楼,“我咋个一点不知道,你打哪儿听来的?”
“舟儿他娘说的,她去那家新开的酒楼吃饭,就吃到那腌菜呢,她也在这里买过,觉得味道像,一问才发现就是从那死丫头手里买的,好像一下子买了好多。”
“啥,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敢瞒着我!”徐氏火了,“还说啥孝顺,也就老头子还信他们,真孝顺挣了大钱哪个不是给老人的,就是不给,那也得说一声,这像什么?倒当他们家不是咱顾家的人了!”
“是啊,所以我今儿才想去看看。”李氏好奇道,“你说那死丫头做得腌菜真那么好?要真那么好卖,可不是能赚钱哩?咱闲着的功夫也是闲着,可不是能腌了卖钱呀,到时候也好孝敬姨母跟公爹。”
徐氏忽然不说话了,眼睛转了转,想了老大一会儿才说道,“你别现在去闹,那娘儿俩要去大中村呢,等她们回来再说。”
李氏不明白徐氏咋那么体贴了,奇道,“姨母不是不想她们去么,闹上一闹,她们还去得成?”
徐氏白她一眼,“你懂啥,她们没个形,我还能同她们计较?快闭上你的嘴!”
李氏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见徐氏严肃的样子,倒也不敢问,撇撇嘴道,“先不说就不说呗,就看姨母的了。”
哪知道杨氏跟顾春芽临走前,徐氏拿了一竹筐的东西出来,当着顾老爷子的面道,“上回亲家来得匆忙,咱都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些带去给亲家老大哥罢,也别坐啥牛车了,坐骡车去,来回方便。”又拿了两吊钱出来。
周旁的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李氏,姨母上回同她的谈话如此高深,难道就为了送杨氏他爹东西吗?她是哪儿出了啥问题?
顾老爷子倒笑道,“好,好,是该稍些东西去,你们到了,叫老大哥下回再来,咱哪怕不下棋等着他呢!”
“是啊,叫他多住几日也行,这大老远的太劳累了。”
顾老爷子对徐氏的慷慨很满意,“看看你们奶也这么说,别忘了跟亲家老大哥讲,”又看看天色,“你们这就走罢,天黑也能打尖。”
杨氏也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老大,还不给你媳妇儿把东西搬出去,找个骡车来。”徐氏又叫顾应全。
顾应全忙就去了。
看着徐氏笑得极其慈祥的脸,顾春芽心里一寒。
姜是老的辣,徐氏可算是一颗好老好老的老姜了,今儿做出这种反常的行为,她到底想干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