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柬
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陈轩霖躲在转角处盯着前方的身影,眼中满是猎人盯上猎物的狂热。
身后的高大男孩轻声问:“还不出手吗?”
陈轩霖摆摆手,沉声说:“等到对方松懈了,我们再左右夹击。”
前方那抹黄sè的身影丝毫没有注意到潜藏的危机,仍旧踩着优雅的步伐漫步在街头。
“准备了,等对方绕进那个弯角……对!就是现在!”陈轩霖大喊:“夏想,上!”
陈轩霖和夏想拔腿冲上前,一左一右包夹住目标。
夏想大叫:“小东西,你这只爱逃家的猫!乖乖束手就擒吧!”夏想双腿一蹬,纵身朝小东西扑去!
小东西毫不惊慌,它轻轻一扭身躯,灵巧地闪过夏想的扑抓。
“别想逃!”陈轩霖从另一头堵住小东西的后路。小东西动作更快,纵身一跳闪过阻拦,轻巧地朝街尾奔去。
“快追!”陈轩霖喊道。
小东西撒开四足朝对街奔去。
夏想正要跟着冲过马路,陈轩霖却拦腰抱住他:“不能过去,现在是红灯!”
“可是,现在两边都没有车……”
“不行。”陈轩霖紧紧抱住夏想,严肃地说:“不管两旁有没有来车,都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
眼看小东西越跑越远,夏想不禁急得哇哇乱叫。
小东西在对街缓下脚步,它轻蔑地启了两人一眼,抬高头,迈着优雅的步伐消失在转角。
绿灯了,陈轩霖和夏想急忙冲过马路,可是哪里还找得到小东西的踪影?
夏想急得原地乱转,抱着头叫了起来:“陈大哥,两旁没有来车,闯过去就对了!找猫的任务比较要紧不是吗?”
“不是的,夏想。君子惧独。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哇!”夏想双手捂住耳朵:“重点是猫跑了啦!”
“对不起。”背后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两位在找这只猫,对吧?”
两个人转过头。一个全身黑衣的俊秀男子站在后方,黑sè手套覆住的手牢牢抓着扭动不已的小东西。
“啊……没错!”陈轩霖愣愣接过小东西:“您是哪一位?怎么知道我们在找这只猫?”
“我叫秦浩天,是死亡游戏的执行者。”男子微微一笑:“至于为什么知道你们在找猫……这是因为,我在跟踪你们。”
“啥?”夏想张大了嘴。
“有封信要给你们知秋社长。”秦浩天递给陈轩霖一个全黑的信封。
陈轩霖瞥见秦浩天伸手时腕上露出的圆形旧伤疤,不禁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觉得直盯着瞧太过失礼,赶紧把视线转移到手中的黑sè信封。
信封的封口处以蜡黏附,上头还盖了个有奇特纹饰的戳章。陈轩霖念着戳章上细小的文字:“死……亡……游戏?”
“是的。信件请务必转达。”秦浩天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后会有期。”
“咦?等等?”陈轩霖一阵错愕,正要追上去时,怀中的小东西却突然一挣,一爪子抓向他的脸颊。
陈轩霖一吓,双手不由得一松!小东西双脚一蹬,轻巧地攀上屋顶。它朝陈轩霖投以怜悯的一瞥,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社长,有你的信。”陈轩霖走进侦探社,对埋首在电脑前的知秋喊。
知秋专注地盯着电脑荧幕,眉毛也不抬一下。
陈轩霖用信件挡住知秋的视线:“社长,是一封奇怪的黑sè信件!死亡游戏的执行者送来的。”
知秋皱起眉挡开陈轩霖的手,眼睛依旧盯着荧幕不放:“帮我拆开看。”
陈轩霖取过拆信刀划开信封,从信封中抽出黑sè的请柬展开,夏想凑上脑袋念出上头的字:“敬启者:首先非常恭喜您通过严格的观察评判,拥有参与死亡游戏的资格。一直以来,各位推理迷虽然拥有缜密的逻辑与推理能力,但却在现实生活中派不上用场。因此,为了满足各推理迷,主办单位特别设计了推理游戏,请各位可以在虚拟的场景与气氛中施展推理能力。游戏共有两关,两关全部答对者,可获得奖金一百万元。诚挚期盼您的光临参与。祝您幸运过关。落款是死亡游戏执行者秦浩天敬上。”
“一百万!”陈轩霖眼睛亮了起来。“一百万!”陈轩霖双臂叉在胸前,在屋里来回踱步。
“陈大哥?”
陈轩霖终于停止踱步,他按住夏想的肩,严肃地说:“夏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赢得这一百万。”
“为什么?”
“夏想,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我们侦探社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快要倒闭了。”
夏想脸sè有些发白:“侦探社倒闭,就没办法继续和陈大哥一起工作了。”
“没错!你一定也不想失业吧?如果可以赢得这一百万,一定可以拯救侦探社!”陈轩霖道:“所以我们一定要赢。”
“原来如此!”夏想恍然大悟:“社长看起来虽然很没用,但推理能力还是一流的,很有可能夺冠。”
“什么叫看起来很没用?你当我耳朵听不见吗?”知秋按下暂停键,抬起头笑着问。
“反正我说的是实话。”夏想吐吐舌头:“你看起来真的很像只会打电动和卖笑呀!”
知秋放下鼠标揉揉额角:“夏想,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卖笑”吗?”
“当然知道。”夏想道:“整条街的人都谣传我们侦探社挂羊头卖狗肉,私底下其实是牛郎店。都是社长这张脸害的啦!”
知秋轻轻瞪他一眼:“你管我长什么样子。”
陈轩霖双手握拳,大声道:“总而言之,这场死亡游戏,我们非参加不可。”
“只是无聊的恶作剧吧!”知秋说完,眼睛又重新盯着荧幕。
“社长只是因为不想去,在找理由而已。”陈轩霖说。
知秋说:“就算是真的,看起来也很可疑不是吗?有谁会平白无故把一百万拱手送人?”
夏想嚷嚷:“社长,你这样不行啦!敞开心胸!什么都要去尝试一下!想想看,如果你可以成功赚到一百万,可以买多少游戏点数呀?”
知秋一怔,猛地抬起头,双眸闪闪发光。
陈轩霖拍拍夏想的肩:“夏想,干得好!”
在游戏点数的诱惑下,知秋暂时抛下最爱的线上游戏,和夏想一起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码头。陈轩霖因为还有寻猫的委托尚未完成,只好留守在侦探社。
“看起来是要出海呢!”知秋望着海面道。
“已经开始推理了吗?”夏想兴奋不已:“社长为什么知道游戏不是在码头里进行的?”
“那儿停了艘油轮,上面挂的布条写着“死亡游戏”。”
夏想立刻泄了气:“真没意思。”
“执行死亡游戏的这个人,是个心思细腻谨慎的人。”
“为什么?”
知秋弹弹手中的请柬,说:“信封以蜡封口,已经拥有足够的黏xìng。寄件者却还在封口处仔细地涂上胶水。我没猜错的话,邀请函应该是你们见到的那个死亡游戏执行者亲自封口的。”
“社长你怎么知道?”
“要确保邀请函顺利送到对方手里,邮局挂号已经足够。这个叫秦浩天的执行者却还亲自送来……”知秋侧了下头:“这人有点过度谨慎,谨慎到神经质的地步。”
“你们当中,哪一位是参赛者?”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看情形,应该是长得像偶像艺人的这位吧?”
夏想转过头,有着大波浪卷发的美少女站在两人身后微笑。
知秋点点头:“参赛者是我,我叫知秋。你好。你也是参赛者吧!”
“是的。我叫李嘉艾,请多多指教。”李嘉艾伸出白皙的手与知秋相握。
“社长,你怎么知道她是参赛者,不是主办单位的人?”
“根据请柬内容所述可知,主办单位早对参赛者的能力有深入的观察,想必私底下也偷拍了不少相片,因此主办单位没有道理不认得参赛者,既然李小姐不晓得我们当中哪位是参赛者,那么就一定是参赛者了。”
“小兄弟推理能力不错。”一个豪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知秋转头,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抽着烟斗:“小姐和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合作?”
知秋摇摇头道:“没有。”
“我也没有。”李嘉艾道。
络腮胡诧异道:“还没听合作内容就直接拒绝?喔!有意思。”他摸摸下巴的胡子,笑起来。
知秋道:“我知道你希望合作的内容。”
李嘉艾道:“我也是。”
“哦?”络腮胡挑高了眉:“你倒是说说,我希望和你们有什么样的合作?”
“请柬的叙述有模糊地带,对吧?”知秋道:“游戏两关全答对者可获得奖金一百万。那么,若是参赛者联合起来,彼此互相提供消息与线索,那么人人有奖,皆大欢喜。”
络腮胡笑了,问:“既然是百利无一害的事,为什么不答应?”
知秋露出笑容:“我对我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不需要合作。”
李嘉艾道:“我也是。”
“算了,我也不勉强。”络腮胡耸耸肩道:“我叫于有才,总之,游戏中请多多指教了。”他礼貌地朝众人点了个头,转身迎向自远处走近的男孩。
于有才走近男孩说了几句话,男孩抬眼瞥了于有才一眼,静静摇头。于有才似是碰了一鼻子灰,叹口气走开了。
“推理能力佳的人多少对自己的能力有些自负,不愿意钻这种小漏洞,这点应该也是主办单位的计算之内吧!”李嘉艾说。
“或许吧。”知秋道。
此时,一道沉静的声音忽然响起:“欢迎各位参与死亡游戏,我是死亡游戏的执行人秦浩天。”
秦浩天不知何时已站到众人身后。“各位请上船。我们即将启程前往虎姑婆岛。”
“虎姑婆岛?”夏想吃惊极了:“有这种岛?”
“是主办单位的场景设定吧!”知秋说。
“各位请。”秦浩天微笑着,领着众人上了死亡号。
秦浩天站在船头道:“欢迎搭乘死亡号。参与此次死亡游戏的参赛者共有四人,随行者一名,一共是五位贵宾。第一位是美少女侦探李嘉艾。先自我介绍下吧!李小姐,请。”
“我是李嘉艾,十七岁,请多指教。”
“下一位是天才高中生侦探范浩然,是名武术高手。”
男孩向前一步,冷冷道:“我是范浩然,请多指教。”
夏想悄声说:“眉清目秀的,像个女孩子。真的是武术高手?”
范浩然忽然转头,朝夏想狠狠一瞪!夏想吓了一大跳,缩着脖子躲到知秋的背后:“对方看起来很难相处耶!社长。”
“是吗?”知秋微笑。
那头,秦浩天已经介绍到一脸络腮胡的于有才。
“我是私家侦探于有才,三十六岁。大家都叫我络腮胡,各位也可以这样叫我,比较亲切。”
“最后一位是人称“牛郎侦探”的知秋。”
知秋上前一步露出招牌甜笑,道:“大家好,我是知秋。旁边这位是侦探社的夏想。请多指教。”
夏想睁圆了眼睛大声说:“牛郎什么的,是街坊邻居乱叫的,我们没有在做黑的哦!”
秦浩天说:“最后还要和大家介绍个人。”他退后一步,指着身后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陈中华医师。各位在尸体鉴识方面可以完全仰仗他的专业。游戏正式开始时,他不会是犯人。”
“各位好。”戴着眼镜的陈中华朝众人笑笑。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居然带外人来到虎姑婆岛……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一位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老婆婆背一拐一拐地走进。
秦浩天道:“温淑满婆婆是虎姑婆岛别墅里的管家。大家都称呼她为满婆婆。”
温淑满绽开干瘪的嘴唇,低哑地唱起歌。
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回旋,夏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满婆婆睁着浮肿的双眼扫过众人,哑着嗓子道:“带外人到虎姑婆岛……违背了虎姑婆岛的禁忌……你们的手指会被剁下来,身体会被虎姑婆吃掉……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说完,满婆婆一瘸一拐地走下甲板。
秦浩天道:“第一场死亡游戏在船上举行,各位需要轮船靠岸前将答案交给主办单位。答对者进入虎姑婆岛,答错者原船返回。请各位参赛者预做准备。”他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是晚餐时间,请各位至餐厅用餐。”
汽笛声响起,油轮缓缓前进,航向湛蓝的大海。
第二章 那件事
身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在舞台上深深一鞠躬,弓一搭上弦,悦耳的琴声立刻流拽而出。
服务生进进出出,一道道jīng美的餐点被送至众人面前。
络腮胡个xìng豪爽,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几杯红酒下肚,微醺的他看到舞台旁有把木吉他,一把抓起就跳上舞台与小提琴合奏。
服务生将餐盘放在桌上,掀起盖子:“主菜牛排。”
知秋拿起纸巾挡住飞溅的油沫,微微笑道:“谢谢。”
“呀!”一个凄厉的尖叫忽然响起。
李嘉艾脸sè发白,浑身颤抖。她自餐桌前跳起,指着桌上掀开的餐盘,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
众人诧异地往餐厅里望去。掀开的餐盘里,竟是一截染血的断指。
满婆婆睁着暗淡的眸子,举起双手一字一字道:“虎姑婆已经啃下第一个人的手指了!这就是你们带外人到虎姑婆岛的惩罚!”
众人一听,皆松了口气:原来这是死亡游戏事先安排好的桥段。知晓内情后,再细看那断指,虽做得逼真,但仍可明显看出是塑胶所制。
夏想低声说:“断指谁不好送,偏偏送到未成年少女面前,岂不是存心要把人家吓死?”
众人转头看李嘉艾,发现她正悠闲地以手指夹着头发挑分叉,丝毫看不出刚才饱受惊吓的摸样。
见众人望着她,李嘉艾无辜地耸耸肩:“难得主办单位送上这份大礼,我不装出害怕的样子怎么对得起人家?”
陈中华医师上前看了看塑胶断指,推推眼镜煞有其事地说:“手指是死前被剁下的……这名男子的手指极度粗糙,应该经常做粗活。”
知秋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是可笑,但陈中华医师的表情太过严肃,他也只得咳了两声,摆出正经的表情应道:“船员里应该有人失踪了吧?”
“社长你怎么知道?”夏想问。
“简单的推理。”知秋压低了声音:“主办单位既然演戏演得如此逼真,就不可能找个十指完整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但主办单位又不可能真的砍断某人的手指。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让这人失踪。反正这里是海上,杀了人再推人海里也是合理的安排,更符合身体被虎姑婆啃噬的传说。”
“那么这断指的主人究竟是谁?”
知秋道:“反正是失踪人口,也不需要找演员来演,只要把背景条件设定好就行,你等着看吧!”
闻讯赶来的船长一见断指就脸sè大变:“快!查查这到底是谁的断指!”
油轮上上下下立刻动员起来。很快的,断指主人的身份被找出来了。
“是崔国瑞,崔国瑞不见了!甲板上有血!地上还掉着一把菜刀!”有个船员大声嚷嚷着跑过来。
“和社长预料的一模一样呢!”夏想小声说。
知秋微微一笑。
一群人上了甲板。如同船员所述,甲板和栏杆上有着血迹,地上有把菜刀。
高头大马的厨师从人群中钻出,望着菜刀愣愣地说:“这是……这是我切菜惯用的刀……难怪做菜时找不到它。”
“你什么时候发现菜刀不见了?”范浩然问。
“今早我检查厨房用品时,菜刀还在。”厨师说:“一直到下午四点开始准备食材时,我才发现菜刀不见了。当时我也没多留意,拿了另一把菜刀就开始备料。”
“崔国瑞又是谁?”范浩然问。
“崔国瑞是船上的实习生,很年轻,个xìng乐观开朗,大家都很喜欢他。只除了……”厨师话讲到一半,忽地朝众船员瞥了一眼,住了口。
“怎么了?”知秋问。
“……”厨师只是摇头,嘴巴闭得死紧。
船长上前跨出一步,大声问:“大家最后一次见崔国瑞,是什么时候?”
船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晚餐前,我看到他往甲板走去。”
“我也看到他往甲板的方向走去,跟他打招呼也不理,只是臭着一张脸。”
“晚餐前我看到他和阿东在甲板上谈话,阿东作势卷起袖子……”
众人神sè忽地一变。
船长深深凝着眉,他走向一个高头大马、肌肉黝黑的船员:“阿东,该不会是你……”
名唤阿东的船员怒气冲冲,大声说:“不!我没有拿菜刀伤害崔国瑞!我是为了‘那件事’才把崔国瑞叫去谈话的。崔国瑞不承认‘那个谣言’是他散布的,所以我才卷起柚子想吓吓他……”
“‘那件事’,是哪件事?”于有才问。
阿东猛地闭上了嘴巴,凝着眉用力摇了摇头。
知秋望向其他船员。其他船员纷纷低下头闪避知秋的眼神。
“现在是六点半……你们谈话,大约是几点钟的事?”范浩然问。
阿东说:“我叫崔国瑞六点来甲板找我谈话,我们谈了十五分钟左右。”
范浩然对船长道:“查一下船上的人员,今晚六点到六点半之间,谁没有不在场证明。”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马上被过滤出来了。唯一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阿东。
夏想轻声说:“犯人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阿东嘛!”
知秋拍拍夏想的头:“你觉得主办单位会出这么简单的谜题吗?”
夏想愣了一下,道:“这么说起来,阿东是凶嫌的可能xìng非常小。”
知秋笑笑:“你倒是看透了主办单位的心思,但你有没有想过,主办单位很可能反过来利用解谜者的心理,如此一来,犯人就很可能是阿东。”
夏想摇摇头:“真是太复杂了。”
知秋笑道:“总之,我们先仔细检查下现场吧!”
知秋蹲下身仔细检查了栏杆和地板上的血迹,道:“初步看来,应该是崔国瑞把手放在栏杆上时,犯人拿菜刀剁下……以出血量看来,被剁下的应该不只一根手指,很可能是半个手掌。血迹……从这里延伸到那里。嗯……崔国瑞在混乱中带伤逃跑,最后不知是跳入海里逃生,还是被犯人推入海里。”
“社长,我很在意阿东提起的‘那件事’耶!”夏想轻声说:“我们去探问一下比较好吧?”
“探问时别太认真,出三分力就好。”知秋笑道:“就跟打电动一样,触发了必要条件,任务自然会现身。我们只要先放出风声,让主办单位知道我们正在探听‘那件事’,届时,负责‘那件事’的演员自然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夏想按着知秋的意思,在船上毫不避讳地询问有关“那件事”的消息。但连同船长在内,所有船员都闭紧了嘴不愿回答。一直查到就寝时间,夏想仍然没有获得任何情报。
第三章 杀人动机
隔天一早,正在努力破案的知秋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知秋摇醒夏想,开了门。门外,站着高头大马的厨师。
厨师左右张望了一下,闪身进门。“失礼了,我是厨师蔡达,大家都叫我小蔡。”小蔡说完,随即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们在打听‘那件事’。‘那件事’原来是说不得的秘密。但是,现在都死人了,不管其他的船员怎么想,我都觉得有必要把‘那件事’说出来。”小蔡吞了口口水,紧张地望了一下门板才又转回头:“‘那件事’其实是一则传闻。”他在床上坐下,低着头皱起眉,抓紧了膝上的布料道:“大家都在说,阿东企图强暴一个女孩子未遂。”
夏想吃惊地瞪大眼睛:“强,强……强……”
知秋急忙附在夏想耳边道:“是剧本,照剧本演的!”
夏想醒悟过来,张着嘴巴猛点头。
小蔡叹口气道:“事情要从一个叫唐倩的女孩说起。唐倩是阿东喜欢的女孩,为了见唐倩一面,每回油轮靠岸,阿东总会下船去唐倩工作的餐厅用餐。rì子一久,阿东的攻势积极了起来,唐倩也渐渐被打动。”小蔡顿了下,继续说:“但就在此时,崔国瑞正巧到船上实习。有一回,我带崔国瑞去那家餐厅用餐,指了唐倩给他看,谁知道崔国瑞也爱上美丽的唐倩。崔国瑞长了一张讨女孩子欢心的蜜嘴,唐倩立刻就对崔国瑞动心了。”
“肥皂剧的情节。”夏想吐吐舌,小声嘀咕。
“阿东和崔国瑞为了唐倩吵了好几次架,几乎动起粗来,每次都是被船员们架住才没闹出事来。就在这个时候,谣言开始出现。”小蔡道:“据说有一天夜里,一个男人企图潜入唐倩的房间非礼她。唐倩挣脱了捂嘴的布大叫,男人惊慌之下跳窗逃逸。听说当时房间未开灯,唐倩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街坊邻居看到路灯下男人逃走的背影和阿东有几分相似。于是,谣言四起,说阿东得不到所爱,干脆来硬的,企图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
“jǐng方有介入调查吗?”知秋问。
“唐倩的家人并未报jǐng。他们完全否认这个谣言的真实xìng。毕竟女孩子的贞洁是很重要的。”
知秋问:“那么事发当晚,那个阿东在做什么?”
“说是在借酒消愁,还有两个朋友陪着。”小蔡耸耸肩:“但大家都认为阿东朋友作的是伪证。事件发生后,因为唐倩家人不承认有这件事,所以阿东还是继续在船上工作,但大家看阿东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阿东嚷着是崔国瑞放出谣言中伤他,两个人为了此事争执不休。”他低下了头,语带悲凄道:“如今……崔国瑞不但手掌被剁下,还被推入海里……我认为不能再把‘那件事’隐瞒下去,所以才告诉你们。”他又重新抬起头:“事关女孩子的贞洁,请千万不要对人说出此事。”
知秋露出招牌甜笑:“放心,我们口风很紧。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个讯息。”
厨师小蔡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夏想说:“这样看起来,还是阿东最可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阿东。”
“其他人的不在场证明必定有破绽。”知秋道:“麻烦你再逐一清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哪怕这人只是离开现场一、二分钟,也请回报给我知道。特别是……小蔡这个好心的厨师。”
“为什么?”夏想问。
“记得吗?他刚刚说了:‘崔国瑞的手掌不但被剁下,还被推入海里。’目前我们只能推测出崔国瑞可能是跳入海里逃生,也可能被犯人推入海里,但小蔡却笃定地说他是被推入海里。这个家伙务必要好好地调查一下。”
夏想梳洗过后,出了房门开始进行调查。独自留在房内的知秋一直睡到再也睡不着,才伸伸懒腰出了房间,慢悠悠晃进餐厅。
范浩然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到知秋进来,他冷哼一声,“啪”地关上书,起身离开。
男服务员走上前:“先生,这个时段不供餐喔!自助式早餐已经结束了。”
知秋觉得眼前的男服务员有些眼熟,这才想起他就是昨晚把断指送到李嘉艾面前的服务生。“那么,你们有没有泡面、饼干什么的给我充饥?”
“在厨房里,我这就进去拿。”
知秋跟着男服务员到了厨房门口,听见厨房里传来夏想的说话声。
“也就是说,厨师小蔡曾经多次离开你们的视线,到储藏室拿食材,每次来回皆不超过五分钟。在这个时间内来回储藏室,是合理的吗?”
知秋探头进厨房,看见一个矮胖的男人点头说:“来回一趟储藏室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只是昨天小蔡到储藏室的次数是多了些。”
夏想想了一会儿,又问:“这五分钟,有办法来回甲板吗?”
“没办法。来回至少需要十分钟。”矮胖男人忽然一拍手道:“啊!对了!储藏室里有道门可以直通甲板,嗯……不过,那道门现在打不开,因为门前堆满了装杂物的货架。”
“是吗?”夏想想了想:“那么,小蔡有没有可能移动了货架,从捷径上到甲板杀人呢?”
“不可能!”矮胖男人挥着手:“货架很重,一个人是抬不动的。”
夏想搔搔头:“那么,杀人动机呢?你知道小蔡有杀崔国瑞的动机吗?”
“我听说过小蔡跟崔国瑞借了钱,金额还不小,崔桂瑞催小蔡还钱,催得很急呢!”
男服务员走近矮胖男人:“怎么了?”
“啊,这位侦探正在问我厨房人员的不在场证明呢!”
夏想望了望服务员:“对了!你们服务员和厨房助手不同,总是在厨房和餐厅间来回传菜吧?那么,服务员若是中途消失个几分钟,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吧?”
服务员笑笑:“先生,那是不可能的。船上的服务员只有两个,任何一个服务员离开超过两分钟,出菜就会来不及,马上就会被发现的。”
夏想问服务员:“昨天是你把断指送到李小姐面前的吧?可以重述一下昨天的情景吗?”
服务员说:“我从厨房拿起托盘时,托盘已经盖上盖子。后来掀开盖子发现断指,我也吓了一大跳。”
第四章 犯罪手法
“这样呀……”夏想想了想,对矮胖男人道:“那么,刚刚提到的储藏室,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矮胖男人点点头道:“可以。请跟我来。”
夏想随着矮胖男人踏出厨房,看到站在门口的知秋。“社长?”夏想兴奋地说:“正好,一起去储藏室看看吧?那儿有条暗道呢!”
这时,服务员走了出来,对知秋说:“客人,抱歉厨房里的泡面、饼干都没有了,请稍等一下,我去储藏室拿来给您。”
知秋对服务员笑笑:“正好我要调查案件,我也一起跟你去储藏室吧!”
储藏室在厨房下方,众人沿着阶梯往下走,进入一间昏暗的房间。
服务员“啪”地一声打开电源开关,储藏室的电灯快坏了,昏黄的光线一闪一灭,很有几分鬼屋的味道。
储藏室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列货架,货架似乎是特别订制的,几乎顶到天花板,角落摆着一个大冰柜。
“这里面都放些什么?”知秋指着冰柜问。
“冰柜里摆生鲜食材,货架摆干燥食材。”矮胖男人道。
“通往甲板的门在这边。”服务员领着夏想来到一个货架前:“门后有铁梯通往上方的甲板,但现在门被货架挡住了,上不去。”
知秋仔细检查了一下货架:“似乎没有被搬动过的痕迹。”他试着推了一下货架,货架动也不动。
“这货架很重,小蔡虽然生得高头大马,但一个人也是搬不动的。”矮胖男人道。
“如果把货架上的物品拿下来呢?”夏想问。
矮胖男人愣了一下:“这倒是没试过……”
知秋用大拇指轻抚着下唇道:“但是,这一箱箱的货物并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呀……”
正说话间,电灯忽然“啪”地一声灭了。
光线从上方透下,照亮斗室的一角。
众人抬头望向上方的窗户,正巧看到一抹蓝sè的百褶裙与一双嫩白的腿。
“是李嘉艾。”夏想道。
忽地,一阵风将李嘉艾的裙子吹了起来!
“啊!”小室里的男xìng们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李嘉艾白皙的手慌忙压住裙子。
小室内的男xìng们还在发愣之际,李嘉艾忽然蹲下,透过窗户玻璃往储藏室内窥看。
“她……发现我,我们了吗?”矮胖男子结结巴巴地问。
服务员说:“室内光线昏暗,她应该看不清楚……”
“砰砰砰砰!”李嘉艾用力敲着窗户。
“我想是发现了。”知秋笑着说。
窗户是锁上的,李嘉艾从外面打不开。她又敲了两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服务员问:“你们……看到了吗?”
夏想搔了搔头,知秋笑而不答,矮胖男人一脸yín笑。
“喀!”货架后面突然传来门把被转动的声音。
“她发现了通道……”服务员小声地说,微弱的光线下仍看得出脸泛cháo红。
从货物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门把并未上锁,有人正从外面试图推门。但门板被货架挡住,从外头推不开。
“砰砰砰!”门板被大力敲击着。“开门!”李嘉艾的声音从门外隐隐传来,敲门声越来越急。
“怎么办?”矮胖男人擦着头上的汗问。
“把门打开吧!”知秋说:“把架上的东西搬走,把货架挪开。”他笑笑:“夏想,麻烦你来挪,我负责计时。”
“就知道社长专挑轻松的做……”夏想嘴里嘀嘀咕咕,但还是认真的卷起袖子工作。
货架下层的物品一箱箱被堆放到储藏室的地板上,知秋伸手制止夏想说:“可以了,不用全搬完,先试着推推看货架。”
夏想依言推动货架,但货架依旧动也不动。
“看来中上层的物品仍有一定的分量。”知秋说。
夏想抬头看看几乎顶到天花板的货架,问矮胖男子:“上面的物品我够不着,有梯子吗?”
矮胖男子急忙点头:“有配合货架高度特别订做的梯子,我这就去搬。”
夏想爬上矮胖男子搬来的梯子,将中层的物品堆到地板,再试着推动货架,这回果然顺利推动。
“不含拿梯子的时间,搬动货物的时间总计三分零五秒。”知秋道:“如果是身强力壮,习惯搬重物的人,应该还可以再快一点。”
“砰砰砰砰!”外头本已停寂的敲门声突然重新响起。
还在喘气的夏想连忙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是气红了一张俏脸的李嘉艾,她拔尖声音质问众人:“你们,你们看到了?”
夏想抓抓头,一脸困惑地说:“不……逆光的关系,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呀!”
矮胖男子说:“只看到白嫩的大腿……”
“笨蛋!在小姐面前说什么蠢话!”服务员一掌往矮胖男子头上打去。
柳眉倒竖的李嘉艾一脸怀疑:“没看到?那为什么现在才开门?”
“那是因为货架挡住了……”夏想比手画脚地解释着。
知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嘉艾声音又上扬了几度,她恶狠狠地瞪着知秋。
知秋轻轻摇了下头:“原来,这次犯人使用的手法是如此的简单,我们都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李嘉艾愣了一下,眉头皱起:“你知道犯人使用的诡计了?”
“是啊!而且,我能破解这个诡计,还多亏了李小姐你呢!”
“什么意思?”
“李小姐希望我告诉你谜底吗?”
李嘉艾挺直了腰:“不必,谜我自己会解。”
知秋笑笑:“既然解决了谜题,那么在上岸前,我总算可以专心打电动了。对了!夏想,我肚子很饿,别忘了帮我带包饼干回房。”
知秋慢悠悠地踱回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进入时,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喂!”
知秋回过头,范浩然从yīn影处走出,冷冷道:“牛郎侦探,你以为现在几点了?餐厅里还会有早餐吗?”
知秋笑笑:“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嘲笑我是个懒惰虫吧?”
“没错!”范浩然说:“怎么样?你找到食物了吗?”
“没有,不过夏想等一下会帮我带饼干回来。”
“净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小心脑袋里的东西也变得贫瘠。”
“谢谢你的关心。”知秋微笑。
“别搞错了,我不是在关心你。”范浩然瞪着他。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知秋耸耸肩,又要伸手推门。
“等等!”范浩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袋:“早餐时我多拿了几个面包。可是不知为何有股怪味,你能帮我解决掉它的话,再好不过了!拿去!”他把纸袋塞到知秋怀里。
知秋笑起来:“谢谢你。你注意到我没起床用餐,特地帮我留的吧?”
“你少在那边自作多情!”范浩然瞪了知秋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范浩然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知秋从口袋里掏出面包吃了一口,嘴角微微扬起。
公布通过初赛名单的时间到了。
夏想进了餐厅。里头除了陈中华医师和秦浩天外,只有于有才在场。
“大家都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啊!”于有才摸着络腮胡苦笑。
夏想说:“络腮胡大哥,你写的犯人是谁?”
“我写小蔡。”
“我也猜犯人是小蔡,但我想不透他的犯罪手法,社长也不告诉我。”
“小家伙!你被魔术手法骗啦!”
“什么?”
“魔术表演不外乎‘快速手法’和‘遮蔽障眼法’,再辅以‘转移注意力法’达成令人惊叹的效果。在这次的事件中,主办单位利用了‘转移注意力法’,将人的心神全都转移到不重要的事件上。其实呀,真相就大摇大摆地呈现在那儿。谁告诉你走路一定要从门走呀?储藏室里不是有窗户吗?窗户也是通向甲板的。”
“啊?”夏想目瞪口呆:“可是,可是窗户那么高,要怎么爬上去?”
“储藏室里不是有梯子吗?还是特别定做的梯子呢!货架几乎顶到天花板,梯子也几乎高到天花板不是吗?要爬过窗户还不容易?”
“原,原来这么简单。”夏想结结巴巴地说。
“没错,这次的谜题其实一点都不难,只需要识破主办单位的手法,就能轻松过关了。”于有才张开嘴,打了个大呵欠:“呵!好累。”
“怎么了,昨晚熬夜想谜题吗?”
“不是的。”于有才笑着挥挥手:“我有认床的毛病,出门在外,老是睡不好。”
秦浩天说道:“现在开始公布通过初赛的名单。”秦浩天停顿半晌,双眼注视着在场三人,扬声道:“所有挑战者皆通过初赛!”
“太好了!”夏想双手高举:“成功啦!离一百万又更近一步了!”
秦浩天微笑着说:“本次案件真相还原如下:案发当晚,站在储藏室货梯上的蔡达透过窗户看到在甲板上争吵的阿东和崔国瑞,决定谋害和他有金钱纠纷的崔国瑞,并嫁祸给阿东。蔡达多次进出储藏室,确认甲板上只剩下崔国瑞后,利用货梯爬出窗户,挥刀砍向崔国瑞。崔国瑞被剁下半只手掌后,蔡达将之推入海里。为了让崔国瑞的死亡立刻被众人发现,小蔡剁下崔国瑞的手指放在托盘上,由服务员端到众人的眼前,手掌其余的部分则被扔进海里。”顿了一下,秦浩天继续道:“恭喜答对的挑战者!第二场比赛将在虎姑婆岛的别墅里进行,请各位预做准备。”
“喔耶耶!”夏想握紧双拳:“就以这个气势继续往前冲!”
第五章 虎姑婆岛
邮轮鸣着笛缓缓靠了岸。众人随着秦浩天踏上虎姑婆岛。
离开树林后,众人踩着石块砌成的小径,穿过攀满蔷薇的拱门隧道,来到一栋以青绿sè为主sè,洋溢着葡式传统风情的别墅。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如鹰的双眼快速扫过众人一遍,开口道:“我是秦正德,浩天的父亲,死亡游戏的主办人。恭喜各位顺利通过第一关考验,第二场死亡游戏即将于晚上六点准时开始……”
“抱歉,可以问个问题吗?”范浩然突然插话:“秦先生是基于什么目的举办这场死亡游戏?虽然邀请函上写了原因,但理由无法令人信服。”
秦正德眉头深锁,沉默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各位请随我到二楼来。”
众人在秦正德的带领下,登上华丽的回旋楼梯,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门口。
秦正德推开房门,宛如童话般的公主寝室映入众人眼帘。粉sè系玫瑰图腾的寝具上摆满了娃娃,搭配着白sè纱帐,整个房间充满梦幻的气氛。窗户下方的墙壁上,画着十几幅笔触稚嫩的图画。
“这是我女儿秦幂的房间。”秦正德伸手从架上拿起相框。相片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明眸皓齿,长相甜美。
秦浩天说:“那是姐姐小时候的照片。”
李嘉艾指着墙上的画问:“这些画是你姐姐小时候画的吗?”
“是的。”秦浩天说。
“咦?我看看,有点抽象,不过这是老鼠吗?”夏想指着第一幅画道:“嗯,这个是牛、这个是虎……喔,由右而左依次是十二生肖!”
秦正德说:“这是小女用水彩在墙上乱涂的。小女总是喜欢在墙上乱涂,我也由着她,只定期请人粉刷墙壁。”
“可否请问一下,为什么其它的壁画都是动物,只有老虎画chéng rén形?而且还是画成虎姑婆?”于有才问。
“小女喜欢虎姑婆的故事。故事中姐姐勇敢对抗虎姑婆的情节是她最喜欢的桥段,这个岛会叫做虎姑婆岛,也是因为小女。”
知秋走近窗边看了看:“锁头都生锈了,这几扇窗户已经很久没打开了。”
“水彩遇水则化,为了避免雨水侵袭,这面墙的窗户已经十多年没有打开了。”秦正德垂下眼,嗓音暗哑:“……十五年前,小女在暑假结束后离开虎姑婆岛回校念书,却在数天后被绑架了。”秦正德抬起头:“有一样东西要给各位看。”他转头对秦浩天点点头。
秦浩天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样被黑布覆盖的东西。
秦正德说:“这是小女的东西,提醒大家先有心理准备。”他朝秦浩天点点头:“掀开吧!”
秦浩天依言掀开黑布。
所有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秦浩天捧在手上的玻璃罐里,一截儿童的手指在液体中载浮载沉。
“这是小女的手指。”秦正德看着玻璃容器,语带哽咽:“绑匪寄了这截手指示jǐng,要求巨额赎金,并威胁不得报jǐng……”他垂下头,双手掩住手:“但我还是求助jǐng方了……结果绑匪逃脱……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小幂的消息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不!”秦正德含着眼泪握紧拳头:“我相信小幂还活着!jǐng察说,小幂的手指是被活生生切下的……也就是说,切下这截手指的时候,小幂还活着……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相信她仍活着……”秦正德肩膀剧烈抖动,他用力摇头,表情悲愤:“只有相信小幂还活着,我才能继续往后的人生呀!”
秦浩天朗声说:“家父已经不再相信jǐng察了,但多年来委托侦探的调查却一直毫无成果。我的推理能力还算不错,但也查不出姐姐的下落。因此,父亲委托我设计谜题,执行死亡游戏,希望藉此寻找有实力、可信赖的侦探,将寻找姐姐下落的工作交付予他。”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秦正德坐在椅子上撑住额头:“死亡游戏延到明天再进行吧!今天就请各位好好休息。我……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房间里待一会儿。”
“父亲您好好休息吧!招待客人的工作就交给我。”秦浩天转身对众人道:“各位旅途劳顿,都辛苦了。请移驾到餐厅享用午餐吧!”
秦浩天领着众人退出秦幂的房间。
看似简单的午餐竟出乎意料地好吃,每个人都品尝着茶点,露出幸福的满足笑容。
“别墅里的厨师手艺真好。”夏想赞道。
秦浩天笑道:“别墅没有另外请厨师,午餐是满婆婆亲手料理的。满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只是腿脚有点不便,做起家事依旧干净利落,只她一个人,就把整栋别墅打理得井井有条。”
知秋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站起身说:“各位慢慢聊,我去补个眠。”
范浩然瞥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啜饮红茶。
知秋慢悠悠晃进秦浩天安排好的单人房,钻进被窝暖暖地睡了个好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知秋爬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门外,是一脸冰霜的范浩然。
“敲了这么久才开门,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死。”知秋笑着说。
“我没有在关心你。”
知秋只是笑:“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你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就只是为了问我现在现在几点吗?”知秋瞥了一眼范浩然的手腕:“你的手表坏了?”
“少耍嘴皮子。”范浩然冷冷道:“你的助手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去吃晚餐了。你再不起床,就等着吃剩饭剩菜吧!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吃剩菜?”范浩然说完,也不待知秋回话,竟自掉头离开。
知秋在原地愣了半响,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
知秋慢吞吞晃进餐厅。夏想正在大口大口吃着jīng致的料理,看到他进来,愣了一下:“社长,我还以为你会睡到半夜再起来打电动。我还很好心地叫大家不要去打扰你呢!”
知秋只是微微一笑。
第六章 血手指
于有才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葡萄酒,对秦浩天说:“秦少爷的名字取得很有学问呢!”
“我的名字是父亲取的。”
“令尊想必相当疼爱你。”
秦浩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犹豫半响才道:“实话实说,其实我是父亲的养子。姐姐失踪后,父亲从孤儿院领养了我。”秦浩天苦笑:“各位不必用同情的眼光看我。父亲给了我丰衣足食的生活,我一直很感激他。”
范浩然突然问:“你身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秦浩天不自在地拉扯袖口盖住手腕的伤痕,低声说:“这是小时候在孤儿院被欺负的旧伤。我的亲身父亲是跨国企业的董事长,母亲则在我出生后不久去世。父亲工作繁忙,没有时间陪我,虽然身边有照顾我的仆人,但我一直感到很孤单。七岁那年,父亲因车祸去世,我被亲戚踢进孤儿院。当时的我,少爷习气很重,,一进孤儿院就把其他孩子当佣人使唤。”秦浩天低头苦笑:“我被彻底讨厌了。有个十多岁的高中生带头欺负我,他用树枝抽打我、用香烟烫我,兴致一来就抓着我的头去撞墙。当时我每天都伤痕累累,我越反抗,他们欺负得越激烈。我常常突然就被推倒在地,等回过神时,下手的孩子早已不知去向了。”
“太过了!”夏想说。
秦浩天继续道:“欺负的情况持续了三个月,直到父亲把我从孤儿院带走为止。”他抬起眼,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孩子们知道有个富翁想领养小孩后,都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运气被选中。父亲来的那天,我右手打着石膏,头上绑着绷带,从人群的缝隙里张望。我个子小,又站在最后面,父亲却不知为何一眼就看到了我。他推开人群向我走来,望着我的目光有股说不出的热切。忽然,他弯下身一把抱住我,哀凄地哭了起来。我吓呆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任由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肩上。父亲浑身颤抖,紧紧搂着我,嘴里喃喃念着:‘我可怜的小幂,你不会也在受着同样的苦吧?’当时的情景我还历历在目。”
“令尊将满身伤痕的你与爱女的形象重叠了。”于有才说。
秦浩天点点头:“那一刻,被搂住的我心里想着:要是这个男人能像爱着小幂一样地爱着我,那该多好呀!”他叹口气,又摇摇头:“父亲总是待在姐姐的房间里,望着玻璃罐中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轻声说:‘女儿是父亲最珍贵的宝贝。’说着说着,眼泪就滑落下来。”
“十五年来,秦先生始终不放弃寻找令姐。”知秋说。
“是的。这也是死亡游戏不限人数,只要破解谜题者即可获得获得奖金的原因。对家父和我来说,优秀的侦探当然是越多越好。”
于有才放下酒杯:“秦少爷请放心,令姐的事就交给我吧!是死是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于有才用力拍着胸脯,一不小心动作过大,手肘撞上了酒杯,‘哐’的一声,酒杯坠落,碎片散落一地。
于有才sāosāo头,弯下身把玻璃碎片拾在手心。
秦浩天忙道:“于先生不必了,请满婆婆来收拾就好,小心割伤了手。”
“唔!痛!”于有才猛然缩回了手。
“没事吧?”
“没事没事,手指被玻璃划了一下。”于有才摊开左手,小指有道细微的血痕。
于有才婉拒满婆婆递过来的创口贴,把左手小指放进嘴里,吮得啧啧有声:“小伤而已,舔舔就好了。”
夏想低头对知秋说:“这虎姑婆岛肯定有问题,络腮胡大哥什么地方不好伤,偏偏伤了手指,这岛肯定是被诅咒了。这是我的直觉。”
知秋只是笑笑。
失败了无数次后,知秋终于在天刚破晓之际,成功击垮魔王。
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后,知秋觉得腹中空虚,于是走出房门,下楼找东西吃。
知秋慢悠悠晃进餐厅,在长桌上发现一个覆着盖子的华丽托盘。
“是吃的吗?”知秋面露喜sè,走近长桌掀开盖子。
只低头看了看托盘,知秋就深深皱起眉。
托盘中盛着一只带血的人类左手小指,怵目惊心。
知秋捂着鼻子道:“血腥味……”他捧起托盘仔细检查:“指甲、皮纹、汗毛、血……这次……”知秋觉得拖着托盘的双手微微发冷,低头说:“这次,是真的。”
“呀!”尖厉的叫声响起,知秋一惊,险些打翻手中的托盘。
抬起头,站在餐厅门口的满婆婆颤着手指向他,双唇抖个不停。
满婆婆的叫声惊动了别墅里的众人,其他人纷纷赶到餐厅。看到托盘中的带血手指,众人皆变了脸sè。
秦浩天的脸sè难看到了极点:“我没有安排这血手指……”
“那么,这断指是真的?”夏想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缩到知秋背后,又忍不住探出头从指缝中窥看。
范浩然瞥了夏想一眼,冷哼一声。
“这……这到底是谁的手指?”秦浩天浑身发抖:“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络腮胡大哥呢?他怎么不在这里?”李嘉艾说:“秦先生也不在。”
“父亲有吃安眠药的习惯,通常没这么早起。”秦浩天有些慌乱:“我,我去父亲和于先生的房里看看。”说完,他急忙转身跑出餐厅。
知秋摇头望向陈中华:“医师,麻烦您看一下这手指的状况。”
陈中华皱起眉,但还是上前几步端起托盘仔细检查。半响,他抬起头道:“被切断的血管并没有流血……这只手指应该是死后被截断的。”
夏想惊叫一声,又捂住脸:“你是说,这只手指的主人已经死了?”
范浩然上前,凝视着带血手指半响,低声道:“……指尖有茧,是弹奏乐器磨出来的茧。”
陈中华盯着手指,眉头皱起:“瞧!这里!第二节指节有道细小的伤口。”
“昨天晚上吃饭时,络腮胡大哥的小指受了伤!而且他会弹吉他,指尖一定有茧!”夏想大喊:“快到络腮胡大哥的房间去看看!”
众人连忙上了二楼。然而,于有才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第七章 烧焦味
“络腮胡大哥果然已经惨遭毒手了!”夏想大叫。
秦浩天匆匆跑来,脸sè惨白:“父亲不在房内,照理说父亲不可能这么早起床的呀!父亲他,他……”
夏想连忙安慰他:“秦少爷别担心,已经查明了断指的主人是络腮胡大哥。”
“但……父亲不见了……”
李嘉艾道:“大伙快散开!两到三人一组,分头寻找这两个人的下落!记住!犯人还有可能向其他人下手,千万别落单!”
众人虽感到慌张,但还是照着李嘉艾的指示分散开来,四处找寻秦正德和于有才的下落。
知秋和夏想一组,专心在别墅内找寻两人下落。
“咦?”夏想吸吸鼻子:“社长,好像有股烧焦味,你有闻到吗?”
知秋一嗅,也皱起眉:“似乎是从楼上传来!”
爬上回旋梯,知秋一眼就看到浓烟正从两楼尽头的房间飘出。
“不好啦!失火了啦!”夏想边喊边冲向厕所取水。
其他人听到夏想的喊声,纷纷赶至秦幂的房间加入救火行列。但几桶水泼进房间,火势反而越烧越烈。
范浩然捂着口鼻喊道:“别再泼水了!去拿灭火器来!”
秦浩天急忙下楼取来灭火器,范浩然接过灭火器朝房里左右移动喷shè,不到一分钟就把火势打熄。火势虽被扑灭,但房内还是不断冒出大量黑烟。
夏想被浓烟熏到直流泪,退到一旁拼命用袖子擦着眼睛。
呛人的浓烟慢慢消散,知秋、李嘉艾和范浩然走进房间,房内的景象逐渐呈现在三人眼前。
“啧!烧焦味!”夏想边说边踏入房内。
范浩然突然粗鲁地将夏想推出门外:“外行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什么!等等!”
“满婆婆也别进来!”范浩然堵在门口,转头对陈中华说:“陈医师,您请进。”
陈中华愣了一下,依言踏入房间。
范浩然转头望向秦浩天,迟疑了一会儿,才垂下眼睫道:“秦少爷……您……”
“喂!范浩然!”夏想大声打断范浩然问:“你凭什么不让我进房?”
“夏想,你就留在门外吧!”知秋望着室内的景象,沉声道:“屋内的情景,你还是别看的好……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的烧焦味。”
浓烟散去,地板上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眼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浩天拨开范浩然冲进房内,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遗体。秦浩天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这,这是谁?难道是……”
范浩然抓住想要冲上前的秦浩天手腕:“秦少爷,请保持命案现场的完整。”
“命,命案?”门外的夏想大叫。
陈中华走上前,仔细检查遗体的情况。
“父亲……”秦浩天被范浩然拦住,只得站在一旁低声呢喃。
陈中华拨开烧得焦黑的遗体口腔检查,道:“遗体的上排牙齿有三颗是假牙。”
秦浩天先是睁大了眼睛,接着捂住脸痛哭失声:“果然是……父亲……”
“死者是秦先生……为什么?犯人为什么要杀了络腮胡大哥和秦先生?”
虽然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四周物品的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床帐被熏成黑sè,椅子翻倒在地。原本摆在柜上的花瓶在地上碎成片片,玫瑰花散落一地。画着十二生肖的墙壁被水泼湿,好几幅画的颜料顺着墙壁流到地上。
检查过焦黑的尸体,陈中华站起身说:“秦先生的遗体缺少左手的小指。”
众人皆不由自主瞪大眼睛。
范浩然摇摇头,上前检查尸体,李嘉艾和知秋也围了上去。
陈中华道:“尸体的死因需要进一步解剖才能知晓。总之,先报jǐng吧!”
李嘉艾叹口气,拿起房内的分机拨了电话。
“jǐng方搭船赶到,最快也要明天凌晨。”知秋说:“现在只担心jǐng方赶到之前,会不会又有新的牺牲者出现……很显然的,犯人的行凶方式,与虎姑婆的故事有关。”知秋望向墙上的壁画:“虎姑婆的壁画也在泼水时被毁了呀……”
范浩然仔细检查秦正德的遗体后,直起身子道:“初步怀疑起火点就是秦先生的遗体。从刚才以水救火,却反而火势更大的情况推测,犯人可能是在秦先生的遗体上泼洒油类物质后点火引燃。”
李嘉艾说:“犯人纵火的目的应该是想毁尸灭迹。”
知秋说:“现场有打斗过的痕迹,犯人应该会在房内和死者起过冲突。”
“不能容许犯人这种嚣张的行为。”李嘉艾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在场的各位都是优秀的侦探。jǐng方赶到之前,我们先试着找出真正的犯人吧!”
知秋点头。
范浩然“哼”了一声,没说话。
“先来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形吧!”李嘉艾说:“现在是六点半。各位最后一次看到秦先生是什么时候?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昨天午餐前,和大家一起在这间房内的时候。”
“昨晚先生喝了点酒,打了内线电话要我送解酒饮料到这里来。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那是十点左右的事。”站在门外的满婆婆说。
“饮料的杯子呢?”李嘉艾问。
“我用的是先生惯用的不锈钢杯。”
李嘉艾四下张望:“杯子不在这里。”她转头问其他人:“那么,十点过后还有人看见过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
“也就是说,秦先生是在昨晚十点到今早六点半之间被杀的。那么,大家最后一次看到络腮胡大哥是什么时候?”
“我收拾好碗盘后,曾在大厅里和于先生擦身而过。”满婆婆说:“当时大约是七点半或八点半,不是很确定。”
“在那之后还有谁看见过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
“牛郎侦探,你今早是几点发现托盘内络腮胡的断指的?”范浩然问。
知秋搔搔头:“应该是六点多吧!”
范浩然点头:“也就是说,络腮胡是在昨晚七点半到今早六点之间被杀的。”
秦浩天面sè仍旧苍白,他咬着下唇说:“可是,昨晚在岛上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第八章 寻凶
李嘉艾呼出一口气:“犯人就在我们之中……吗?”
“有没有可能有加开的船,或者,犯人能够以别的方式出入这座岛?像是橡皮艇、直升机之类的?”知秋问。
“以橡皮艇出入这座岛……这不太可能。连搭乘油轮油轮都要花上十多个钟头呀!至于船或直升机……”秦浩天说:“我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说着,他拿起房内的分机拨打,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这段期间内没有任何直升机或船只来到岛上。”
“也就是说,可能的犯人确实还在这个虎姑婆岛上。”李嘉艾顿了一下,又说:“在我们之中。”
一时之间,众人望着其他人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jǐng戒。
“居然在杀了人之后还若无其事地混在人群中,嚣张至极。”范浩然咬牙说:“我一定要在jǐng方到达之前,亲手把犯人揪出来。”
夏想抖着声音问:“络腮胡大哥其它部分的遗体,又在哪里呢?”
“犯人没办法离开岛上,遗体一定还在这座岛上。”秦浩天说。
范浩然点点头:“如果可以找到络腮胡的遗体,或许可以发现其他的线索。从现在开始,大家不要再分组行动了。为了不要让凶手再有机会害人,我们七个人一起行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把络腮胡的遗体找出来。”
“那么秦先生的遗体呢?”夏想问:“就丢在这里不管吗?”
范浩然点头:“犯人就在我们之中。即使犯人想处理掉秦先生的遗体,但只要犯人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商议既毕,众人开始仔细搜索于有才遗体的所在。七个人的集体行动相当不便,再加上满婆婆的腿脚不灵活,搜索进行得非常缓慢。
穿过树林时,满婆婆走得快了些,,一不小心踩到根细树枝,绊了一下,差点滑倒。她惊叫起来:“啊呀!”
范浩然及时伸手扯住满婆婆,道:“哼!没办法,只好扶着你走了。抓住我的手,看清楚再迈步。”
秦浩天突然指着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低声开了口:“我刚刚……看到那棵树后有个人。”
夏想打了个寒颤:“岛上不可能有其他人,难不成……你看到的是鬼!”
知秋上前两步道:“我过去看看。范浩然,你是武术高手,你跟我一起来。”
夏想一把抱住知秋:“不要!社长别过去!在那里的肯定是鬼!社长平时不运动,打不过鬼的!虽然社长平时又废又爱推卸责任,但我还是不希望社长死!”
知秋哭笑不得:“夏想,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范浩然冷哼一声:“真是浪费时间,我自己过去查看。”说完便往树后走去。
知秋喊着:“等等!范浩然!我跟你一起去!”他挣扎着扭动身体,但被高了一个头的夏想紧紧抱住,他根本动弹不得:“夏想!快放手!”
“不放,我不要社长被鬼害死!”
此时范浩然已走到树旁,他只瞥了一眼树后,便道:“什么都没有。”
知秋连忙推开夏想绕到树旁查看。果然,树后根本没人。
范浩然道:“秦少爷是看错了吧?”
秦浩天愣了一下,才道:“满婆婆跌倒时,我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当时眼角余光瞥到树后有个影子晃动。”
知秋说:“岛上有其他人也好,没有也罢。总之大家一起行动绝不会错。”
夏想蹭到知秋身边小声说:“社长,依我的推测,那个影子很有可能是秦小姐的鬼魂。她被歹徒害死后,仍然念着她深爱的虎姑婆岛,所以回到这里游荡。”
知秋说道:“那你怎么不说是秦先生或络腮胡大哥的魂魄?”
“对喔!还有这两种可能xìng。”夏想吓得不停发抖:“社,生长,你别吓我。”
知秋抬手揉揉夏想的头发:“是你自己吓自己吧?”
虎姑婆岛并不大,众人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把岛上所有可以藏匿遗体的地方全翻遍了,只是始终没有发现于有才的遗体。
折腾了一上午却一无所获,众人都感到疲累至极,只得先回到别墅大厅休息。
大厅里气氛相当沉闷,每个人都陷入各自的沉思。
范浩然首先打破静寂:“犯人很有可能已经把络腮胡的遗体沉入海里了。虎姑婆岛四面都是海,将遗体绑上重物,再沉入海里并非难事。现在的问题是,犯人为什么要特地将络腮胡的小指切下装进托盘,再把其它部分的遗体沉入海里?”
“能够搬动络腮胡大哥的遗体,就表示犯人是男xìng,或至少有一名男xìng男xìng共犯。”夏想说。
知秋说:“这也不一定,犯人也有可能把络腮胡大哥诱到海海边杀死。若是这样,剁下手指后将遗体绑上重物推入海中,倒也不是那么困难。”
范浩然突然说:“我想了解一下,今早各位在探寻络腮胡和秦先生的下落时,是怎么分组的?当时我和李小姐、秦少爷同组。其他人呢?”
知秋说:“我和夏想一组。”
满婆婆道:“我和陈医师一组。”陈中华点点头。
“搜寻时有人落单吗?”范浩然问。
众人皆摇摇头。
“也就是说,我们开始分组搜寻后,犯人并没有机会去秦幂的房间点火……点火时间是在分组前吗?”范浩然看向秦浩天:“秦少爷,当时只有您的行动和我们不一致吧?我们在检查托盘里的断指时,只有您一个人离开餐厅。”
“是的,我一上二楼就冲进父亲的房间。我发现父亲并不在,赶到于先生的房间时,各位已经在那儿了。”
“除了秦先生有机会纵火外……开始分组后,如果同组的伙伴是共犯,那么其他人也有机会纵火。”范浩然说:“还有一种可能是:犯人利用了引线来控制起火时间。这么一来,人人皆有机会纵火。”他低头抚着下唇说:“有一点很奇怪,犯人有能力将络腮胡的尸体搬走,却选择在别墅里纵火焚烧秦先生的遗体……”
第九章 人心
“火灾现场有发现引线吗?”夏想问。
知秋摇摇头:“没有。但我赞同范浩然的看法。犯人很可能做了引线一类的东西纵火,只是引线也被大火烧掉了。”
夏想说:“从满婆婆尖叫到我们发现起火,这中间少说也有十五分钟。什么样的引线可以撑到十五分钟?”
“当然有。”范浩然说:“一炷香,不正是十五分钟吗?”他转头问秦浩天:“秦少爷,别墅里有香吗?”
秦浩天点点头。
范浩然说:“可能的情况是,犯人把点了火的香插在遗体上……比方说把香插在遗体腋下,让香的木粉末断恰巧碰触烧了油的衣服。香越烧越短,一旦燃烧的木粉碰到油,遗体就会燃烧起来。”
“哈!”夏想大声说:“这个推论不通!香末端是无法燃烧的!如果犯人利用香当引线点火,那么香末端应该会遗留在现场。可是你们刚刚也说了,现在并没有发现引线。”
……这已经是一周后了。“叮铃铃!”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陈轩霖扬声招呼踏入店里的美少女:“陈小姐,欢迎光临。”
“找到小东西了?”陈茉莉一点喜sè。
“是的。”陈轩霖把窝在知秋腿上睡觉的小东西抱起,放到陈茉莉手上。
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小东西相当不愉快,一睁眼就毫不犹豫地给陈茉莉的脸庞一爪子!
“呀!”陈茉莉捂着面颊震惊不已:“这是,这是反抗期?”
知秋从电脑前抬起头露出微笑:“谢谢光临。欢迎再次光临。”
陈茉莉捂着脸,抱着小东西走出知秋侦探社。
夏想忍不住咋舌:“真野!猫咪果然和老虎是同科的动物。”
“别再提到老虎了!,想到损失的那一百万就难过。”陈轩霖叹气:“结果你们两个参加死亡游戏,不但什么收获也没有,还免费帮jǐng察抓犯人。”
夏想想了一下说:“起码吃了几顿免费的大餐……满婆婆的手艺真令人回味。”
知秋露出唇边笑道:“是呀!起码交到了个有趣的朋友。”
“是谁呀??”夏想困惑地歪着头。
“算了。”知秋重新缩回电脑前:“反正对方一定会否认到底。”语毕,他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夏想说:“社长,其实,秦浩天的自白听到后来,我竟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了……”
知秋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夏想。
“我在想,如果秦先生的感情能够早一点让秦浩天知晓,或许就不会发生一连串的惨剧了。”夏想低下头:“想到这里,就……令人难过。”
“无法传递的心情呀……”知秋轻轻叹息:“秦浩天能设计复杂的谜团,却看不透父亲对他的爱。”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落地窗,望向遥远的天际。
“人心,永远比谜团更难以看透呀……”
……知秋身子一动,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床边的电话还在响着,他很不情愿地抓起了话筒。
“哪位?”
“请找知秋。”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知秋从床上坐起身来,定了定神道:“我……就是知秋。”他瞥了一眼自己的闹钟,是清晨四点二十八分。
“我得立刻见到你。”
“你是哪位?”
“我叫陈洛宇,是名科学家。”
“是什么?”知秋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你确信你找的就是我这个知秋吗?”
“你不就是牛郎侦探。”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我很抱歉。我有样东西,你有必要看看。在电话上跟你说不大清楚。”
知秋不由得叹了口气,顿时不悦起来。
“你是怎么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知秋尽量保持礼貌,尽管这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是在网上。”
知秋立刻面有愠sè。他确切地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把这个电话放在网上公布。这家伙显然在撒谎。
“我需要见你。”那人很执著。“当然,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知秋简直要气疯了。“对不起,可我的确……”
“你要是立即动身,到这里大约是……”
“我哪儿也不想去!现在才清晨四点钟。”知秋挂断了电话,颓然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儿,可就是睡不着。
不知不觉间他合上了眼。
……这天早上,知秋从侦探社出发,打算沿着海岸徒步去远方,他并不是执意去那里。在这个季节,那里住满了老太太和伤病人士,压抑着快乐生活的气氛,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有些老态或病态。只不过,那座小城是一个很便利的所在,有不少乡村夜宿的地方供人挑选。海岸线之路从一排低矮海崖的顶端开始,一路赏心悦目,可以俯视无限伸展的黄sè沙滩。零星的礁石不时打破沙滩的平静,它们在太阳的照shè下不断地闪耀着,背后的海浪正在不情愿地退着cháo。
头顶上,苍穹像一座巨大的蓝sè屋顶,被星星点点的淡白sè云朵晕染起来,很高,很薄,像水一样透明。轻柔的风从西边吹来,天气似乎越来越清新。路很窄,还在修复之中,几乎没有人经过。所有的车辆都在另外一条宽一些的路上,它从海岸通向内陆,连接各个小城,是重要的交通线。蜿蜒绵长的海岸线和被海岸线环抱的几个小村庄缓缓飘过知秋面前。偶尔有人牵着狗从他身边越过,面容冷漠,全神贯注地走着自己的路;草地上偶尔有几匹马,用羞涩而呆滞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偶尔有一群牛,在石壁上打磨自己的下颌骨,用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打招呼。时不时还会有白sè的渔船打破海面无边的蔚蓝。除了小贩的兜售车、破旧的奥迪汽车、远处火车引擎冒出的白烟之外,这里的风景都是那么原汁原味,那么清净寂寥,仿佛几百年来从没有改变过。
知秋一直向前走,肩膀上的背包并没有让他的步伐放缓。他的行囊里并没有塞满润肤霜、防虫水、睡袍或者网上徒步者杂志推荐的其它装备。明智的他只穿了一条牛仔裤和薄毛衣。除了电脑和一双备用鞋子之外,知秋带的东西寥寥无几;只有小型数码相机,小型急用医疗盒和当做午餐的三明治。
第十章 潮汐
大概在一点差一刻的时候,知秋开始思考自己的午餐。在通往村庄的路上,他已经行进了大约十公里。一切都很顺利,他还绕道去看了一个遗址,因为旅游书上声称那里“值得考虑”。现在他觉得又累又饿,只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吃午餐。
cháo汐几乎已经散去,在慵懒的午后阳光下,湿漉漉的沙滩上闪耀着金sè和银sè的光。知秋觉得,这个时间到海边就餐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出于对陌生海岸和水流的本能畏惧,他对这个想法没有太大兴趣。当然,去看一看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他跨过小路靠海的矮墙,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翻了下去。海崖上的岩石被大团的轮峰菊和海石竹拥簇着,他在其中攀上攀下,很容易就来到了海滩上。这是一个小海湾,巨大的悬崖挡住了海风,沙滩上还有几块适合休息的石头,非常舒服,他选了一个最惬意的地方,把午饭和《XXX》拿了出来。
再也没有比午饭后海滩上的阳光更诱人入睡的了,《XXX》的情节也不惊险,无法让人集中jīng力、全神贯注。那本书好几次从知秋的手指间逃脱;有两次,他猛然惊醒,把它抓了回来;第三次他自己和书一起沉沦了。他的头弯成一个异常的角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忽然,一阵又像喊叫又像哭泣的声音传到耳中,让他猛然惊醒。他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一只海鸥从头顶上向下俯冲,对着散落的面包屑,时而鸣叫时而盘旋。他自责地摇了摇脑袋,看了看手表:两点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睡了很久,他才放下心来,拍拍腿,掸掉面包屑。知秋还是感觉没什么力气,而且,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村庄的话,时间还充足有余。他望向辽阔的大海,海滩上有一条长长的鹅卵石带,无人踏足的沙滩闪着光,一直延伸到水的边缘。
没有人迹的沙滩可以唤醒侦探不可抑制的本能。它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抵御的冲动,想在上面踏满自己的脚印。沙滩会给观察和体验一个巨大的空间。知秋对这种冲动并不陌生,决意要在那诱人的沙滩上走一走。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开始向松软的鹅卵石带前行。就像他一直喜欢的那样,知秋四处打量着:在水位线之上的干沙地带,他的脚印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不久,一些碎贝壳和半干的海带出现了,说明cháo汐曾到达过这里。
“我在想,”知秋自言自语地说,“能不能从cháo汐的状况推断出点什么来。让我想想。小cháo的时候,海水涨落的幅度比不过大cháo。如果这样的话,就应该有两道海岸线:一道很干,离海水很远,标志着大cháo的最高点,另一道要湿一些、低一些,标志着当天cháo水最高的地方。”他前前后后观察了一下,“没有;这是唯一的海带印记。那么我猜,这段rì子差不多就是大cháo最高的时候。这真简单,我亲爱的华生。在cháo水线下面,脚印会很明显。这里四周都没有脚印,那么,自上次高cháo到现在,我一定是光临这片沙滩的唯一一人,差不多是……哈!这就有点难度了。我所知道的是,在一次高cháo和下一次高cháo之间大约有十二个小时的间隔,但我完全不知道,海水现在是在退,还是在涨。不过,在来的路上,大部分的时间一定是在退cháo,因为海水看起来低了很多。如果我判断五个小时以内没有人来过这里,应该不会差得太远。我踩出的脚印真好看,沙子也越来越湿润了。让我跑起来看看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是他跳了几步,注意到脚趾的痕迹深了许多,从脚印里旋出的沙子却变少了。知秋变得劲头十足,他绕过海崖,在另外一边发现了更大的海湾。在那里,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块屹立在海水边缘的大礁石,近似三角形,高出水面大约三米,被一团黑sè的海带点缀着,像是个皇冠。
独自突兀出来的一块礁石总是很有吸引力,所有正常人都会对此感到无法抗拒的渴望,想要亲自攀爬它,坐到它的顶上去。知秋想也没想就向那块礁石走去,一边走一边试图继续推断一些东西。
“在高cháo的时候,海水能淹没这块礁石吗?当然,肯定能,否则顶端就不会有海带。海岸的倾斜度也可以证明这点。在计算距离和角度上,我不是什么好手,但也能推断出,这块礁石不仅能被高cháo的水位淹没,而且还会淹没得很深。只有礁石的顶上才有那团海带,这多奇怪啊。海带应该出现在礁石的脚下才对,可礁石两边却很光滑,一直延伸到水下的部分都很光滑。我猜那应该是海带吧,不过形状很奇特。看起来似乎像是一个人躺在那里;如果是海带的话,会有可能这样……这样团在一起吗?”
他盯着那块礁石,好奇心不由被挑动起来。他一遍向那里走去,一边很大声地自言自语——这是他兴奋时的习惯。
“肯定是一个人躺在那里了。躺在这种地方多傻啊,他一定感觉自己像一块烙锅上的烤饼。如果是个rì光浴爱好者,我还能理解,但他似乎穿着黑sè的外套。他很安静,大概是睡着了。如果cháo汐来得很凶很凶的话,他可能被大浪卷去,就和那些愚蠢杂志里的故事一样。我可不打算去救他。他只能把鞋袜脱下,然后自己划到岸边。不过离cháo汐到来还很久呢。”
他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礁石那里。他怕把这个睡觉的人叫醒后,就不得不同他聊几句天,从而耽误时间。如果他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旅行者呢?不过他肯定不是个有趣的人。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思考着,并尝试继续做一些推断。
“他一定是个旅行者。当地的居民不会在礁石上睡午觉的。他们会在屋子里睡觉,还会把窗户关上。他也不可能是渔夫或者诸如此类的人,这些人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打鼾上。只有那些穿着黑sè外套的社会群体才会干这种事。姑且假设他是一个商人或者银行工作人员,但这些人一般都会全家一起度假,而他却是一只单飞的鸟。一个学者?不对。学校学者直到七月末才有假期。大学生?现在只是学期的结尾。他是一位职业特征不明显的男士。或许是一个徒步旅行者,和我一样——但他的衣着又不像。”他走得更近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沉睡者身上墨蓝sè的西装。“好吧,我不能给他一个定位,但毫无疑问,福尔摩斯看一眼就能办到。噢,对了!我真笨!他一定是个文人之类的。这些人喜欢四处游走,又不愿意被家人打扰。”
第十一章 尸体
现在,知秋和礁石只有几码的距离了。他再一次抬头望向那个睡觉的家伙。他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躺着,躺在礁石靠海的一面最边缘的地方。他的膝盖跷得很高,露出紫红sè的袜子。他的头,在两个肩膀之间垂了下去,完全看不见。
“他这是怎么睡觉的……”知秋疑惑地自语道:“姿势不像人,倒像只猫,这可不自然。他的头都挂在悬崖上了,很可能会中风的。如果今天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这是具尸体,那我就去报告jǐng察,名字也会登在报纸上。这可是条公众新闻:‘著名侦探知秋在荒僻海岸上发现一具神秘尸体。’不过,侦探们从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发现尸体的总是那些平淡无奇的人,比如工人、夜间保安……”
礁石的侧面翘了起来,看起来像一块巨大蛋糕的边缘,朝海的方向尖锐地耸起,另一面则和缓地延伸到了沙滩上。知秋爬上光滑干燥的礁石表面,那男人就在他的眼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突然想要唤醒他。
“嗨!”他自作主张地说。
那个人既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他大概还没醒。”知秋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喊他。嗨!”
“他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晕倒了。”他对自己说:“也许是中了暑。天气这么热,中暑的可能xìng很大。”他抬头看了看强烈的阳光,然后弯下腰,碰了碰礁石的表面;那温度几乎把他的手烫伤。他又喊了一声,探下身子去碰他的肩膀。
“你还好吧?”
那个人没有回答。知秋拽起他的肩膀,那肩膀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这是死亡的重量。他弯下腰,慢慢把他的头拉起来。
知秋的运气真是好。
那正是一具尸体,让你不会有一丝疑惑的尸体。尽管知秋扶起他的时候,他的头还没有掉下去,但那只是因为他的脊柱还是完好的。他的咽喉和颈部的大血管都已经从颈骨上切断,闪着光的红sè血流在礁石的表面流淌着,一直滴到下面的小洞里。
知秋把他放下,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尽管他经常接触尸体,但真正遇到尸体却是另一回事。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被割断的血管残酷得如此狰狞,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血液的蒸发会呈现这样可怕的气味。那股气息,在强烈阳光的燃烧下,毫无顾忌地扑向他的鼻孔。知秋的双手沾满了cháo湿血液的问道。他低下头:感谢老天,衣服幸免于难。他机械地从礁石上爬下来,绕到靠海的那边。他在那里洗手,一遍又一遍地洗,然后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那种小心近乎偏执。他那么厌恶红sè的血从礁石表面滴到清澈海水里的样子啊。知秋默默走开,惊魂不定地坐到一块石头上。
“一具死尸。”对着太阳和海鸥,他大声地喊着,“一具死尸。这多么……多么合情合理啊!”
“最重要的是,”一阵沉寂之后,他发现自己又开始自言自语了,“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知秋,你可得保持头脑清醒。在这种情况下,福尔摩斯会怎么做呢?或者,哦,当然了,波洛会怎么做?
知秋把波洛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用福尔摩斯的方法全神贯注地思考。福尔摩斯是一位拥有非凡学识的侦探。他真希望他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认为,福尔摩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问自己:“这是自杀还是他杀?”他会第一个否定“意外”的可能xìng:这样的意外是不可能发生的。接着福尔摩斯会仔细地检查尸体,然后宣布……
一定是这样的;福尔摩斯会去检查尸体。他以沉着冷静闻名,检查过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尸体。从马车上掉下来,被摔成果冻状的碎骨尸体;被火烧焦成无法辨认的煳块状的尸体;被重车轮碾过,必须从公路上用铲子铲下来的尸体……福尔摩斯对这些尸体早以习以为常,验尸的时候发丝都不会动一下。知秋此时的感觉是,小说里的福尔摩斯是那么超乎寻常的冷静,他却从未注意到这一点。
当然,普通人应该把尸体丢在一边,跑去找jǐng察,但周围一个jǐng察都没有。在他的视野范围里,别说男人,就连一个妇女或小孩都看不到。只有一只小渔船,在遥远的海面上向深海的方向行驶。知秋对着渔船使劲挥动手臂,但上面的人并没有发现——或者以为他是在做减肥cāo。也许,船上的帆隔在船主和海岸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因为可以看到,船帆被绳索拉得非常紧,被风鼓了起来。知秋大喊着,但他的声音在海鸥的叫声里消散了。
就在他无助地喊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脚上有些cháo湿。毫无疑问,cháo汐就要回来了,而且还会很快。这个发现猛然触动了他的头脑,把那些混乱的思维彻底清理了一遍。
知秋估计,他离村庄最少还有八公里,而这已经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了。去那里的路上可能会有几间屋舍,大概都是渔民的住所。他几乎不可能在那里找到人,除了对紧急情况毫无帮助的妇女和孩子们。等他找到帮手,并把他们带到这里的时候,海水肯定已经把尸体淹没了。判断这是谋杀还是自杀,检验尸体是极为必要的环节,而且必须在证据被海水淹没、冲刷干净之前。他立刻振作起来,坚定地向尸体走去。
这是一位年轻男子,身穿整洁的墨蓝sè西装,配着一双非常优雅、窄鞋底的棕sè皮鞋。袜子是淡紫sè的,领带也是淡紫sè,不过现在都已经被染成了可怕的血红sè。他本该戴着一顶灰sè的软帽,不过现在已经掉了下来。不,是被摘下来,并放在礁石上的。他捡起帽子,看了一眼里面,只发现了制造商的标签。他能认出这个制帽商。不是最有品位的,但却非常有名。
第十二章 自杀
他的头发很厚实,比一般的短发稍长一些,黑sè,卷曲,修剪得很整齐,还有一股润发油的味道。在知秋看来,他的肤sè白得很自然,没有一点晒伤的痕迹。他有一双蓝sè的眼睛,最后的眼神仿佛依然在盯着什么,令人压抑。他的嘴巴完全张开,露出两排很白、护理得很好的牙齿。牙齿没有缝隙,但他注意到,一只牙齿上戴着牙套。知秋不想猜测这个人的年纪——也很难猜测,因为他竟出人意料地留着黑sè的短胡子。胡子修得很整齐,这让他看上去老了一些,也增加了一点外国人的感觉。但是不管怎样,知秋还是觉得他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他鼻子的线条给人不成熟的感觉,但从脸部来看,说他大约二十岁,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观察完他的脸,现在轮到手了。知秋再次感到了惊讶。不管是不是福尔摩斯,他都确信这个衣着高贵的年轻男子一定是为了自杀才来到这个偏僻而无人问津的地方。但是,太奇怪了,他竟然戴着手套。这个男子平躺在礁石上,手臂压在身体下面,手套已经被血浸透了。知秋很想拽出一只手套,但席卷而来的恐惧感又阻止了他。他注意到,那手套是用上等软鹿皮制作的,和死者优雅的衣服很相称。
自杀。戴着着手套自杀?为什么他会肯定是自杀呢?知秋对此有充分的理由。
当然是这样。如果不是自杀,那凶手去了哪里?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可能从自己来的方向来到这个海滩,因为知秋记得那个方向沿路的沙滩是光洁平整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从另外一个方向,同样只有一串脚印,可以推断那是属于死者的。
所以,这个男人一定是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海滩的。除非凶手从海面上过来,否则,他死的时候这里没有别人。他死了多久?cháo汐只是刚刚才涨回来,沙滩上也没有船只搁浅的痕迹。当然,没有人能从临海的那一面攀上这块礁石的岩壁,但如果有一个恰当的时间,海水可以轻易把船推到能够接触到这具尸体的地方。那么,这是多久之前呢?
知秋真希望他对时间和cháo汐的关系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如果柯南道尔书中的福尔摩斯在光辉的职业生涯中曾经侦破过海边谋杀案,那么知秋一定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信息。但柯南道尔一直都避免描写海洋、海滩之类的问题,因为这牵扯了太多的jīng力。毫无疑问,如果福尔摩斯真的存在的话,他一定了解所有的知识,但现在这些知识都锁在那并不存在的大脑里。不管怎样,这个男人究竟死了多久呢?
福尔摩斯一定会知道。他学过很多课程,其中就包括医学。知秋没有温度计,就算他有,也不知道怎么用它来帮助自己分析——福尔摩斯会很镇定地说:“根据尸体的温度和僵硬程度来推断,我认为死亡时间应该是某某时。”——知秋从不需要浪费时间,花费篇幅去分析温度计上数据的细节。不过若说僵硬程度的话,衡量标准在这里显然用不上。僵硬度——知秋倒是了解这一点——判断只对死亡四到十个小时的尸体有效。男人的蓝西服和棕sè鞋子显然没有被海水浸湿;帽子也还躺在礁石上——四个小时之前,涨cháo的海水一定会盖过礁石,把海滩上的脚印都冲掉。那么,这场悲剧一定是在四个小时之内发生的。知秋用手去摸了一下尸体,似乎还很暖;不过在河阳一个灼热的天气里,任何东西都是很温暖的。那人的背和头顶几乎和礁石的表面一样热,背yīn的部分温度要稍低一些,但并不比知秋的手更凉——知秋的手刚刚才伸进海水里。
是的。但其中有一个标准,可以用来检验他的判断,那就是凶器。没有凶器,就不会是自杀——古人的律法是这样认为的。死者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能帮助发现凶器的任何痕迹。死者是向前倒下的,一直手臂压在身体和礁石之间。另外一只——右手臂——垂在礁石的边缘,正好在脸的下面。血顺着这只手一直流下去,落在海水里。如果有凶器存在的话,一定是这里。知秋脱掉鞋子和袜子,把袖子挽到胳膊上,小心谨慎地在水里摸索起来。水面距离礁石底部约有一米半。他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自己踩到锋利的刀刃上。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碰到什么东西,既硬又锐利。知秋以手指轻微划伤为代价,捞出一个足以割断喉咙的剃须刀,那把剃须刀已经有一半埋在了沙里。
那么,这就是凶器;自杀似乎就是问题的答案。知秋站在水中,手持那把剃须刀,担心在它的湿润表面上留下指纹。如果是自杀的话,上面应该没有指纹,因为死者戴着手套。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小心防备呢?如果想要谋杀,戴上手套是合情合理的;但自杀就不必要了。知秋决定先用手帕把剃须刀擦干净,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无情的cháo汐就要来了。他还应该做什么呢?是不是应该搜索一下口袋?知秋不比福尔摩斯,不可能把尸体拖到高cháo的水位线上面。当尸体被海水移动了之后,就是jǐng察的工作了。但万一死者的口袋里有纸质的东西,水会把它冲模糊的。知秋谨慎地摸了摸死者的上衣口袋——他显然太爱这套衣服了,几乎没在口袋里装什么东西。知秋在右边口袋里找到了标有干洗店印记的丝质手帕,还有一个很薄的烟盒;左边口袋里只要一台手机。胸口的小袋子里装着一块紫红sè的丝手帕,显然是装饰用的;裤子后袋是空的。知秋的手伸不到裤子口袋里,除非能把尸体提起来,而他有足够的理由不这样做。当然,放文件的也有可能是上衣内袋,但知秋心里特矛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翻;口袋里全是从喉咙流下来的血。他找了个借口安慰自己——那里即使有纸片,上面的字也早就被血模糊了。也许这是个胆怯的借口,但没有办法,知秋就是无法逼自己去碰那个口袋。
第十三章 通知警察
知秋把手帕和烟盒保存起来,再次环顾四周。海面和沙滩上依然渺无人烟。太阳还在耀眼地照着,但已经有一团云在海平面上堆积起来。风从西南方呼啸而过,每一秒都变得更加强劲。看上去,明媚的天气不会持续多久了。
在海水淹没掉死者足迹之前,知秋还需要查看一下它们。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有一台数码相机。尽管只是很小的数码相机,但也有光学变焦功能,可以拍摄距离不超过三米的东西。他从背包里拿出数码相机,从不同的角度给礁石和尸体拍了三张照片。因为死者的头一直垂着——有一点倾斜地垂着,所以如果想拍到头部就必须特写。知秋把数码相机的光学变焦拉到三米,在死者的头上又拍了一张照明。现在他有了四张证据:第一张照片从距离礁石较远的地方拍摄,以尸体为前景,记录下海滩的总体情形。第二张照片中,知秋清晰地拍到了海滩一直延伸到礁石的脚印。拍摄第三张照片时,他对焦在一只脚印上,举起相机,调到三米的光学变焦,把手臂高高举过头顶,正对着它照了下来。
知秋拿出手表。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想最好还是花点时间确认一下,这些脚印是否是死者留下的。于是他从尸体上脱下一只鞋子,并注意到尽管鞋底上有一些沙子,但皮面却没有沾上一滴海水。他把鞋放在一只脚印上,吻合得恰到好处。知秋不想再费劲把鞋子还回去,所以决定将它带走。回到鹅卵石那边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从陆地的方向又看了礁石一眼。
乌云涌上来了,风也越来越大。知秋的视线越过礁石,看向他身后的海水。他看到几圈小漩涡,时不时散成愤怒的泡沫,似乎要把礁石撞碎。水面涌起羽毛般的白雾,灰黄sè的海水映着云团奔涌而来的倒影。渔船几乎已经在视野之外,它正向村庄驶去。
知秋不清楚他所做的是对还是错。他收拾一下自己的猎获物:鞋子、帽子、剃须刀、烟盒、手帕和手机,然后爬上海崖。此时的时间刚过两点三十分。
知秋返回大路上时,那里依然空无一人。他顺着前往村庄的方向,步伐稳健地大步前行。他很想一路小跑,但也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很快jīng疲力竭。走了大约一公里之后,他看见了另外一个行人,非常兴奋——那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女孩,正赶着几头nǎi牛。他喊那个女孩停下,问她怎么到离这里最近的人家。
女孩盯着知秋,没有作声。知秋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浓重的地方口音让知秋几乎听不懂女孩的回答。但他还是得到了需要的信息:“徐雪雪家,一直往前走。那是离这里最近的住处,顺着右边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可以走到。”
“有多远呢?”知秋问。
那女孩只说还很远,但又说不出是多少距离或者多少公里。
“好吧,我去试试。”知秋说:“如果你遇到任何人,能不能告诉他,这后面大约一公里的海滩上,有个人死了,得去通知jǐng察。”
女孩木然地凝视着他。
知秋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加了一句:“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女孩说——那口吻让人可以确定,她什么也没听懂。
知秋离开她,走上那条小路。他依然能看到女孩在盯着自己。
徐雪雪家是一间很小的农舍,知秋花了二十分钟才走到。来到门前,他才发现,这里似乎也没有人烟。他敲了敲门,但没有回应:把门推荐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然后他绕道了农舍的后面。
他又大声喊了起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从谷仓里钻出来,盯着他看。
“这屋里有男人吗?”知秋问。
妇人回答说,他们都去田间弄干草了。
知秋解释道,海滩上躺着一个死人,得去通知jǐng察。
“这简直太糟糕了!”妇人惊呼道:“会不会是沈思平?他今天早上划船出去,那一带的暗礁可危险了。我们都称呼那里为磨刀礁林。”
“不是。”知秋说:“死的不是渔夫——看起来像是城里人。而且他不是淹死的。他的喉咙被人割了。”
“喉咙被割了?”妇人吸了一口气,“啊,多可怕啊。”
“我要去报jǐng,”知秋说,“得在海水涨cháo,盖过尸体之前通知jǐng察。”
“jǐng察?”妇人想了想,“哦,是啊,”她经过一番仔细思考后说,“的确应该通知jǐng察。”
知秋问,能不能找到哪个男人,请他给jǐng察送个信。妇人摇了摇头:“他们都去弄干草了,天气似乎要变的样子。”她认为没人能抽这个空。
“你家里没有电话吧?”知秋问。
我们家没有电话,但丰收农场的陈太忠有电话。那妇人又说,想去丰收农场的话,就得回到大路上;在下一个岔路口拐弯,然后走一两公里就到了。
“有没有车可以借用呢?”
那妇人说抱歉,没有车。她的女儿开着车去集市了,晚上才能回来。
“我一定得赶到丰收农场去。”知秋说,神情很疲惫,“如果你遇到能送信的人,能不能告诉他,有个人在磨刀礁林附近死了,得去通知一下jǐng察。”
“哦,我肯定会告诉他们的。”妇人轻快地说:“这件事很糟糕,是不是啊?jǐng察的确应该知道。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喝杯茶?”
知秋没有留下来喝茶,说他得继续赶路。就在他刚要跨过大门的时候,妇人又把他叫回来了。知秋满怀希望地转了个身。
“是你发现他的吗?”
“是的,我发现的。”
“死了,躺在那儿?”
“是的。”
“喉咙被割了?”
“是的。”
“天啊,天啊,”妇人说,“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回到主路上的时候,知秋有点犹豫了,他这一趟尝试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是应该再次偏离主路去找丰收农场呢,还是应该一直沿着主路走呢,毕竟在主路上遇到人的机会要大一些。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路口。
第十四章 聋子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在附近的田里锄甘蓝,知秋向他招了招手。
“这是去丰收农场的路吗?”
他一点也没注意到知秋,依然继续锄着自己的甘蓝。
“他一定是个聋子。”知秋小声嘀咕着,然后又喊了一遍。他还是继续锄着甘蓝。正当知秋准备去找这片田的栅栏门,想要走进去的时候,老人停了下来,直了直背,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就这样,知秋进入了他的视线。
知秋向他打招呼,他把锄头当做拐杖,步伐蹒跚地走到墙边。
“这是去丰收农场的路吗?”知秋指着旁边的小路说。
“不是,”老人说,“陈太忠不在家。”
“他家有电话吗?”知秋问。
“得到今天晚上,”老人回答说:“他去集市了。”
“电话,”知秋重复了一遍,“他家有没有电话?”
“哦,哈,”老人说,“你在附近会找到她的。”知秋在疑惑,难道这里是用“她”来指代电话的?这时老人又加了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她的腿又不好使了。”
“从这里到丰收农场有多远啊?”知秋几乎绝望地喊着。
“如果是这样我也不觉得奇怪,”老人靠在锄头上休息,摘下帽子好让风吹过头顶,“我早就对她说,星期六晚上她没必要干这个。”
知秋靠在墙上,拼命让自己走近一些。
“多远啊?”知秋号叫着。
“你不用大喊大叫。”老人说:“我又不是聋子。我虽然已经八十二岁了,不过感谢老天,我还是耳聪目明的。”
“多远——”知秋又说。
“我这不是在告诉你嘛,对吧?顺这条小路走,有一公里半,但如果你穿过有头老牛的那块田,走捷径的话——”
一辆车突然呼啸而过,迅速消失在远方。
“哦,天哪!”知秋喃喃地说,“如果不是浪费时间和这个老白痴啰嗦,我本可以拦下这辆车。”
“你说得真对,”老农夫表示赞同地说,他以一个聋子的听觉,把知秋的话完全曲解了,“我真是讨厌这些人。开车开得这么快,搞出这么大噪声真是没有必要。我侄子是个年轻小伙子——”
那辆车的瞬间离去让知秋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坚持沿着主路走,这比走小路强多了。如果他光想着去找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农场和那台不确定有没有的电话机,万一在小路上迷路了,大概得一直转到晚上。他打断了老农夫的故事,再次出发上路,风尘仆仆地走了半公里,但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他想,这真奇怪。早上的时候,他还看见了几个人,还有很多——相对来说很多——商人的杂货车呢。现在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波洛也行,他正好是在乡村长大的——肯定会立刻发现问题的答案。今天是市场的赶集rì,也是店铺提早关门的rì子——当然,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为了让这两个海边小镇的居民有时间赶这个重要的集市。所以,海岸线边的路上就不再有杂货商的车;所以,所有本地的车辆行人都在内陆那边。留下来的居民都是要去田间干活的。
知秋倒是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在田间干活,挥舞着割马草的工具。他请求他们放下手边的活,去找jǐng察,这两人以不可思议的神sè看着知秋:“哦,这片农场的老板当然在集市上了。”知秋感到很绝望,给他们留了个信,又继续他的跋涉旅程。
不过现在,视野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徒步的人,看起来有希望。那是一个穿着短裤的男人,背上背了个包——一个徒步者,和他自己一样。知秋不假思索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辆车或者电话?这件事非常重要。”
那个人有着染黄的头发和凸起的眉毛。他从厚厚地眼镜片后面看着知秋,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大概帮不到你。你看,我也不是本地人。”
“那么,你能——?”知秋说,又顿了顿。他能怎么办呢?他的处境和自己一模一样。这个时代残留的愚昧思想让知秋总觉得,这样的男人更有力量,更有办法,但实际上,这样的男人也只是人,腿脚与自己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不同的大脑。
“是这样的,”知秋解释说,“那边的海滩上有个人死了。”他随手指了一下身后的方向。
“不会吧,真的吗?”年轻人叫了起来,“我是说,这有点严重了,对不对?呃——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的,”知秋回答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但我得去通知jǐng察。”
“jǐng察?哦,是的,肯定,jǐng察。这样吧,你在小城就能找到jǐng察。那里肯定有个jǐng察局。”
“我知道,”知秋说,“但尸体在水位线下面,如果不能马上找到人的话,cháo水可能就会把他卷走。其实,说不定现在尸体已经不在了。天哪,已经快四点了。”
“cháo水?哦,是的,是的,我觉得有可能。”突然出现的一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你说cháo水。但要知道,说不定现在是在退cháo呢,是不是?”
“不可能。”知秋冷冷地说:“从两点钟就开始涨cháo了。你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真的没有注意。我是个近视,而且对cháo汐也没什么了解。我是住在大城市的,你要知道。恐怕我不能帮上你什么,这附近似乎也没有jǐng察,是不是?”
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仿佛期待着能在路上看到一个值勤的jǐng察。
“你刚才有没有经过什么人家?”知秋问。
“人家?哦,有的——有的,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我可以肯定我看到过人家。哦,有的,我很肯定。你会在那找到人的。”
“那我就去碰碰运气。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人,能不能对他们说一下,一个男人在沙滩上死了——喉咙被割了。”
“他的喉咙?”
“是的,就在他们称为磨刀礁林的海礁群那边。”
第十五章 关卡
“谁割了他的喉咙?”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是他自己干的。”
“哦,是啊,自然是这样的。是啊,不然的话就有凶手了,对不对?”
“凶手当然也有可能存在。”
年轻人紧张地抓住自己的东西。
“啊!你不应该这么推测,是不是?”
“你怎么能肯定?”知秋有些愤怒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赶快走。要知道那凶手说不定就在附近。”
“我的天哪,”从大城市来的年轻人说,“多可怕,多危险啊。”
“是吗?好了,我得继续赶路了。不要忘了,有个人在磨刀礁林附近被割了喉咙。”
“磨刀礁林,好的,我记住了。但是,我说?”
“什么?”
“你觉不觉得我应该和你一起?你知道,好保护你什么的。”
知秋笑了。他确信这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不敢独自经过磨刀礁林那一带。
“随便你。”知秋冷冷地说,继续上路。
“我能指给你看人家在哪儿。”年轻人提议说。
“那好啊,”知秋说,“来吧,我们必须得尽快。”
步行十五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屋舍旁——两间茅草顶的小房子,就建在路的右边。屋子前面围了一圈高高的篱笆,是用来遮挡海风的,同时也挡住了海滩那边的风景。在屋子对面,路的另外一边,有一条两边砌着墙的窄路弯弯曲曲延伸到海边。在知秋看来,这房子很令人失望。里面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两个年轻的妇人,还有一些小孩,男人们在外面打渔。他们今天会回来,但得等到晚cháo的时候。两个妇人充满热情地听完知秋的故事,并保证等她们的丈夫一回来就告诉他们。她们还端来了点心,这一次知秋接受了这份好意。因为他可以肯定,尸体现在已经在cháo水之下了,早或者晚半个小时并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差别。而且,jīng神的高度集中让他感觉很累。他喝了茶,并谢过了她们。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了征程。那个从大城市来的男人叫叶凡,他抱怨自己的脚后跟起了水泡。知秋没有理会他,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一辆急速的轿车从半公里外的地方赶上了他们。那扬扬得意的司机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流浪者向他招手,以为他们想搭顺风车,于是迅速踩下油门,飞驰而过。
“这个公路上的猪!”叶凡说,停下脚步抚摸着脚后跟上的水泡。
“小轿车从来就没干过好事,”知秋说,“我们得找那种卡车,或者是其他车。哦,你看!那是什么?”
“是路上的两道门,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子。”
“真是幸运啊,那是个公路关卡!”知秋的勇气这时又复活了,“那里一定有人。”
那里有人,实际上,是两个人——一个瘸子和一个小姑娘。知秋迫不及待地问,在哪里才能找到车或者电话。
“你到村里就能找到了。”瘸子说,“虽然村子很小,但杂货店的王才有电话。这里是村子关卡,走去村里大概要十分钟。你肯定能在那找到人的。”
“有没有火车停靠这里?”知秋随口问道。
“并不是很多。大部分时间我们的大门都是关着的,这条路上没有什么交通,也没有牧畜在这边闲逛。白天倒是有不少火车经过,毕竟是重要通道。不过特快列车不停靠这儿,只有本地火车才停靠。而且除了集市rì外,他们每天只停靠两次。”
“哦,我明白了。”知秋在想,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问火车的事,然后突然意识到,这是职业xìng的对时间表的敏感,他有一种本能要检查各种有可能到达磨刀礁林的途径,火车,汽车,船——但死者是怎么来的呢?
“什么时间——?”
不用了,这不要紧。jǐng察会来调查的。知秋对看门人道了谢,又从旁边的侧门跨出去,继续上路了。叶凡一跛一跛都跟在后面。
公路还在海岸线旁蜿蜒,但崖石却渐渐降低,几乎和海平面平行了。他们看见一丛树,一面篱笆和一条小路,小路弯弯曲曲地穿过一幢已废弃了的房子,延伸到一大块绿地的边缘。绿地就在海的旁边,上面支着一个帐篷,袅袅轻烟从旁边的营火上升了起来。就在他们穿过小路的时候,有个人从帐篷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罐汽油。他穿着一条就法兰绒裤子,一件土黄sè上衣,袖子挽到了胳膊上。一定软帽被拉得很低,几乎要盖深sè的眼镜盒镜片后面的目光。
知秋问他,这里离村里近不近。
“再过几分钟就到了。”他回答得很简短,但也算彬彬有礼。
“我需要打个电话,”知秋继续说,“听说能在杂货店那儿找到电话。是不是?”
“哦,是啊。就在草地的另一边,你一定会看到的。那儿只有一家杂货店。”
“谢谢你。哦,顺便问一下——村里有没有jǐng察呢?”
那男人正准备转身,这时停了下来,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打量着他。知秋注意到,他的前臂上有一个红蓝sè蛇形纹身。他心想,这人也许当过海员。
“没有,村里没有jǐng察。我们和隔壁村公用一个jǐng察——他有时骑着自行车到处逛。有事吗?”
“海滩那边出事了,”知秋说,“我看到了一具尸体。”
“我的天呢!你最好打电话去jǐng察局。”
“好的,我会去打电话的,谢谢你。叶凡,我们走吧。啊?他怎么走了。”
知秋追上了他的同伙,显然,他非常希望能甩掉他,也不想参与他的事,这点让知秋很反感。
“你见到每个人都停下来说话,这有必要吗?”叶凡生气地抱怨道,“我不喜欢那个家伙的样子,而且我们离村子已经很近了。你知道,我今天早上从这里经过了。”
“我只是想问这里有没有jǐng察。”知秋平静地解释说。他不想通叶凡起争执,他脑子里要想的事情还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