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本书的一些说明(必读)
不知不觉近十万字了。
回头看看,感觉有必要给默默支持和鼓励《电霸》的书友一个交代。
首先,《电霸》讲述的是一个有关于章程(主角)成长为国际电力装备行业巨头的故事。德国东门子、美国ce、荷兰nbb、日本东知……竞争对手无一不是国际巨头,要与之分庭对抗甚至击败它们,就必须在电力这条漫长的产业链上全面开战。
热电、火电、水电、风电、光电、地热发电、潮汐发电、海浪发电乃至核电,都将成为nb电气与之厮杀的战场!
由于切入时间和年代的关系,前期不得不用大量篇幅交代主角的原始积累过程,以至于乍一看有种偏题的感觉。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低级错误”,只是想尽可能符合最起码的逻辑,尽可能经得住推敲,让《电霸》这本小白文不那么白。毕竟就算先知先觉,但在那个年代想完成原始积累都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情节已经展开,章程也已“改邪归正”!
不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精彩,再次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和鼓励。
最后公布一下《电霸》书友交流群:191702673,欢迎热心书友互动交流。
第一章 回到1987
“三儿,快7点了,还睡啊,再不起床就来不及了……”
“三儿”这个称呼很熟悉很亲切,让人油然而生起童年的回忆,章程睁开惺忪的双眼,一个老式大衣柜跃入眼帘,柜门上赫然印着林副统帅的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z东思想。环顾四周,白灰墙上的灰膏脱落殆尽,被遮住的灰斑细细密密地涌出来,像老人额角的皱纹,叫人看了免不了有些伤情。
做梦,肯定是在做梦!
昨天还在京城跟德国东门子公司、美国ce公司和瑞士nbb公司那帮家伙为了抢一套输变电设备订单死磕,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回到千里之外老家呢?况且老家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记得正式参加工作后回来的第一个春节,就把家具全都换了个遍,大衣柜早当垃圾给扔了,为此没少被母亲唠叨,说是浪费钱。
正迷糊着,一个梳着大辫子,穿着一件花布棉袄的少女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猛地掀开被子,催促道:“别睡懒觉了,快起来,大姨父的车一会就到,咱们得在张爷爷买菜前赶回来,要是耽误他老人家买菜做饭,下次再想借三轮车可就难了。”
真是二姐章琳,还是青春少女版的二姐。
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腿,伸手掐掐大腿,探头看看院外,再看看墙上慰问烈军属时发的那张年画下的日历,章程彻底傻眼了——自己居然回到三十多年前,回到了缺衣少食,同样不堪回首的1987年!
这是穿越还是重生?
章程懵了,只听见二姐一边往自己身上扔毛衣和棉袄,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乡下送蛋的车一个月才来一趟,外公外婆和大舅大姨给咱家捎的东西都在上面呢,不想饿肚子就快点。”
没错,的确回到了物资匮乏的少年时代。
章程清楚的记得父亲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牺牲后,家里全靠乡下的外公外婆和大姨大舅们接济,要不是他们每月趁往城里送蛋的卡车捎粮、捎油、捎菜,这日子真不知道怎么往下过。
“好的,我们这就去!”
事关能不能填饱肚子的大事,尽管才十五岁,但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章程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穿起了衣服。
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家一样,章家的房子很小,总共就三间。进门这间是客厅,一张八仙桌,四张大凳,吃饭做作业都在这里。
母亲吴秀兰和高血压中风后半身不遂的奶奶一间,老太太时常大小便失禁,章琳和几年前去南方打工的大姐章慧爱干净,就跟章程挤一个房间。冬天还好,一到夏天很不方便,只好在中间拉道布帘。没有电扇,又堵得严严实实,要多热有多热,让人彻夜难眠。
洗脸架摆在客厅角落里,水早已打好,刚摘下毛巾,发现八仙桌上有封挂号信,章程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二姐,大姐来信了?”
“嗯,”章琳回过头,一脸兴奋地回道:“大姐不但来信了,而且还要回来过年,信走得慢,我估摸着她明后天就能到家,咱妈知道后激动得一夜没睡好,今天一早就去托刘阿姨帮着留意,看能不能趁过年这段时间给相个对象。”
麻烦大了!
想起大姐的悲剧人生,章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让那一切不再重演,立马扔下毛巾说:“二姐,副食品公司那边我今天真去不了。”
章琳急了,指着门外的三轮车说:“三儿,今天去拿的是年货,外公和大舅托人捎了好几回信,让咱们千万别搞忘了。有米有油还有肉,拿不回来你让咱家这个年怎么过?”
大姨父就是一押车的,帮着卸完鸡蛋就要跟车回去,一刻都不能耽误,否则就要乘长途客车,中间还要捣好几回才能到家。
拿不回年货的后果很严重,但章程更不能让大姐把她的男朋友带回家,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姐,你不是有个同学住副食品公司对面嘛,把年货先卸她家,等我办完事再去拉。”
“那三轮车呢?”
“先给张爷爷还回去,下午我再去借。”
“你能有什么事啊?”
“很重要的事!”
章程说走就走,拉都拉不住,气得章琳直跺脚。
快到上班时间,马路上都是人。改革开放好几年,路上的自行车越来越多,铃铛儿丁零丁零地响,一帅小伙用自行车驮着一大姑娘,唱着歌儿穿街走巷,如果二姐在身边,肯定一脸的羡慕。
马路两边的棚户区一片连一片,犄犄角角都让砖瓦房填满了,东家的吵骂声,西家的窃笑声,还有天空掠过的灰鸽声,满满当当全是闹腾的景象。
看着周围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章程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老天让我重新来过,那就让那些遗憾、憋屈见鬼去吧!东门子、ce、nbb,前世差点被你们逼死,这下该轮到我玩你们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大姐和大姐夫的问题,人来都来了,让他立马调头回去肯定不合适,还是先找个地方让他住下再说。
市里就一家涉外宾馆,让不让住先不说,就算人家让住那也得有钱才行。章程权衡了一番,立马调头往区公安分局宿舍跑去。
“丁叔在家吗?”
半个小时后,章程气喘吁吁地敲开了区公安分局丁爱国副局长家的门,丁局长的爱人顾红霞一楞,露出会心的笑容:“原来是三儿啊,真是稀客,进来,快进来,你丁叔正在吃早饭,坐下来一起吃。”
丁爱国是章程父亲章援朝的同学兼战友,一起上学,一起应征当兵,甚至还一起提了干。不同的是提干后一个留在基层一个去了机关,一个带部队上了战场一个却留在国内搞后勤。
铁打的磨盘流水的兵,章援朝牺牲后的第三年丁爱国正营转业,回南滨市担任田港区公安分局副局长。跟父亲的其他战友一样,丁爱国这些年对章家颇为照顾,只是母亲吴秀兰太要强,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一概不收,只能变着法的给几个孩子。
见章程满头大汗,丁爱国大吃一惊,急切地问:“三儿,家里出事了?是你奶奶还是你妈?”
“是我大姐章慧,”章程轻叹一口气,苦笑着说:“丁叔,我姐去特区打工您是知道的,连特区通行证都是您帮着办的,她在特区处对象了,还要把对象带回家,我怕我妈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所以只能请您帮着拿主意。”
“处对象,这是好事啊。”
丁爱国乐了,跟爱人顾红霞对视了一眼,说道:“三儿,你对你妈太不了解了。她很坚强,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坚强,你爸牺牲那么大打击她都能熬过来,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慧都二十好几了,哪能一辈子不嫁人。”
顾红霞点头笑道:“是啊,三儿,别忘了你爸和你妈也是自谈的,要不是你爸在部队提干,从排长一步一个脚印干到营长,可以通过随军解决户口问题,你和你妈到现在还是农业户口呢,想想他们那时结合顶着多大压力啊!既然是过来人,我想她肯定能够理解,绝不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
章程挠了挠头,倍感无奈地说:“问题是我姐的那个对象年龄比较大。”
“多大?”
“四十多岁。”
不管在哪个时代,老夫少妻都是一个敏感话题,丁爱国楞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这的确有点那个啊,看小慧那孩子挺懂事的,怎么会……”
正说着,章程又冒出句:“除了年龄偏大一点之外,我姐处的那个对象还不是国内的,是香港人。”
“香港人?”丁爱国双眼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章程点点头,确认道:“所以我感觉这事很麻烦,得请丁叔和丁姨拿个主意,真要是让人进了门,搞得满城风雨,我妈还不得把我姐的腿给打断。”
吴秀兰是烈士遗孀,章家是两代烈属,三代男人中出了两个烈士,一个牺牲在朝鲜,一个牺牲在越南,尽管穷得几乎吃不饱饭,但谁也不敢瞧不起章家,瞧不起这些孤儿寡母。可以说支撑这个家的就剩“光荣”了,如果连这都没了,被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支撑得下去。
丁爱国太了解吴秀兰了,沉吟了片刻脸色铁青地说:“我不同意,援朝不在了,这事我能替他作一半主,就算被小慧恨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干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虽说两家关系不错,但终归是人家的事,顾红霞不想让丈夫贸然出头当这个坏人,低声说道:“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三儿,我看你也能作一半主,跟丁姨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前世因为母亲没同意,大姐回特区后再也没回来。直到临终前母亲才想通,以至于抱憾终身。大姐和大姐夫过得也不好,没户口本,办不上结婚证,提交不了赴港申请,自然也就拿不到单程证。等章程帮着把所有手续都办完时,才发现姐夫已经胃癌晚期。
棒打鸳鸯肯定不行,何况大姐夫对大姐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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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车站截人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日,农历腊月廿一,除夕前的第八天!
如果历史并没有因为自己重活而改变,大姐和大姐夫两小时后就会抵达长途汽车站。看着丁家客厅里的新黄历,章程不敢再耽误,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丁叔,丁姨,我姐这事就我们三个知道,依我看当务之急是先截住他们,至于将来何去何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要是让章慧把人带回家,用不着半天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就算章慧迷途知返也晚了。人言可畏,事到如今也只好采取章程这个权宜之计了。
顾红霞跟丈夫对视了一眼,抚摸着章程的脑袋感叹道:“三儿长大了,也懂事了,你爸要是能看到这一天该多好啊。”
南滨市虽地处东部沿海,陆上交通却不是很发达,不通火车,去哪儿只能乘汽车或轮船。汽车快,轮船慢,章慧从南方回来,不管从沪江还是省城下火车都不可能选择轮船。想截住她很容易,只要在长途汽车站守株待兔就行。
作为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每天有几班车丁爱国了如指掌,立马起身道:“红霞,你去局里帮我请个假,我和三儿这就去车站。”
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游戏规则和生存法则。人活于世,就要生存,生存就要赚钱,赚钱的方式也有正道和歪道之分。轰轰烈烈的严打没过几年,社会治安又呈反弹迹象,尤其在汽车站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十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社会青年,正三一群五一伙的吆喝着行骗,瓶口吹烟、半空抓钱、摸子游戏……用高达十几二十块的赔率坑蒙拐骗。
“张老四,你还想进去啊。”丁爱国把自行车往卖茶叶蛋的老太太身边一停,便整了整警服迎上去。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吓得脸色铁青,连连告饶道:“丁局长,丁局长,我错了,我这就走。”说完之后,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作鸟兽散。
张兵,东沙镇农电站张树仁家的老四,四年前全国严打时因为给班上一女同学写了封情书,被那位什么事都斤斤计较的同学妈妈发现并举报,被法院以“流氓罪”判刑两年。
都是电力系统子弟,他家前些年对章家还颇为照顾。二姐章琳有次病重,就是他爸开农电站那辆摩托车送医院的,所以对这么位多情的倒霉孩子章程并不陌生,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兵哥,我三儿啊,回来也不知会一声,我妈前些天还念叨你呢。”
见着丁爱国像老鼠见着猫似得的张兵楞住了,扶着车站前的栏杆畏畏缩缩地问:“三儿,哪个三儿?”
“章程啊,章慧的弟弟,你不记得了。”章程一脸灿烂的笑容。
张兵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哎呦,瞧我这记性,原来三儿都这么大了,今天哥有事不陪你,回头有时间咱们再好好聚聚,对了……记得替我给吴阿姨带个好。”说完之后脚底抹油,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丁爱国一脸不快的问:“真认识?”
章程轻声解释道:“他爸跟我妈一个单位,说起来我二姐那条命还是他爸救的,那时丁叔您还没转业。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家拿不出什么东西报答人家,总不能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恩怨分明,像你爸,不过像他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丁叔,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长途车站就在分局辖区,丁爱国跟站前派出所的民警打了个招呼,便轻车熟路的带着章程走进下客区。
车还要一会才到,叔侄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自然而然地聊到章援朝身上,“听说陈副政委……就是你爸当营长时的教导员下半年也要转业,这才几年,你爸的老战友和老部下都天各一方了。”
由于奶奶身体不好,母亲办完随军手续后并没有随军,每次探亲也是匆匆忙忙,去部队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父亲牺牲后去参加追悼会,对c军一师三团二营的情况并不熟悉。但联系一直没断,陈副政委、王营长、韩教导员……连之前的营部公务员李晓山都时常来信,信里少不了夹上十几二十块钱。
大姐去南方打工前大姐回信,大姐走后二姐回信,章程上初中后就是章程回信,得知父亲最后一个老战友也要转业,今后跟部队将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章程一阵心酸,不禁流下两行泪水。
作为一个军人,丁爱国哪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宽慰道:“铁打的磨盘流水的兵,谁还能在部队干一辈子。三儿,叔知道你难受,等你将来出息了,叔陪你带上你妈去常山陵园祭奠你爸。”
与此同时,一辆黄河大客车正缓缓驶上长航公司渡轮。
为确保安全,旅客们上船时必须下车步行,迎着阵阵江风,看着江对岸南滨港隐隐约约的建筑物,章慧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这就是长江啊!真壮观,小慧,你就是在江边长大的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扶着渡轮栏杆,白白净净,西装革履,站在一群身着灰色大衣或深蓝色中山装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章慧微微点头,转身笑道:“阿伟,把风衣穿上吧,江上冷,千万别冻着。”
“谢谢,”刘思伟接过风衣,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苦笑道:“小慧,我真的很紧张,你说你母亲能同意我们的婚事吗?”
章慧紧了紧衣领,若有所思地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总得要面对是不是?放心吧,我妈很通情达理,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
渡轮轰隆隆的朝江心驶去,速度很慢,开了近半个小时才横渡完长江。客车上岸,沿着江边公路行驶了一会便拐进市区,长途车站就在眼前,章慧的心情愈发沉重,银牙紧咬着嘴唇,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南滨车站到了,各位旅客请按顺序下车,大家不要急,我这就下去给各位拿行李。”
行李都捆在车顶,章慧正仰头察看带给家人的礼物有没有受损,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姐,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三儿,你怎么来了?”看着面前比自己还高的章程,章慧激动不已。
“丁叔也来了,去打个招呼吧。”
章程朝身后看了看,旋即向刘思伟伸出右手:“您好,我叫章程,章慧的弟弟,欢迎您来南滨,行李呢,我来提。”
对于跟章家人见面的场景,刘思伟有过无数种设想,唯独没想到会受到欢迎,他有些尴尬,楞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章慧则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走到丁爱国面前,用蚊子般的声音战战栗栗地说:“丁叔叔,我回来了。”
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丁爱国心一软:“回来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叫上你的朋友跟我走。”
大陆公安!还狠瞪了自己一眼,刘思伟心里咯噔了一下,早已准备好的良友香烟都没敢再往外掏。
人肯定不能往章家带,也不能往人多眼杂的自己家带,见几个替站前旅社拉客的妇女围在出站口,丁爱国眼前一亮:“交通宾馆环境不错,二十四小时热水,还有彩电,先去安顿下来再说。”
“我妈呢?”章慧小心翼翼地问。
丁爱国气得牙痒痒,恨铁不成钢地叱问道:“你妈,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呀?你说你……怎么让人这么不省心呢?”
连家都不让回,章慧心如刀绞,眼睛里的泪潸潸而流。章程连忙拍拍她胳膊,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姐,丁叔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别提都关心你呢。至于先去交通宾馆,还不是因为咱家地方小,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光你自己当然没问题,可你朋友呢?”
丁爱国如此强势,章慧二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走。作为分管治安大队的副局长,辖区内所有的宾馆旅社没有他不熟的,交上十块钱押金,连登记都不用,就拿着钥匙直接上了三楼。
“刘思伟,香港海龙新材料公司会计师,警官先生,这是我的护照和名片,见到您很高兴。”
刚放下行李,刘思伟便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丁爱国瞄了一眼护照,没好气地说:“说吧,你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如果想娶我侄女,那我告诉你——没门!”
他怎么会知道的,章慧糊涂了,连忙哀求道:“丁叔叔,您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多大了,你俩在一起合适吗?小慧,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爸不在了,我就要替你爸负起这个责!”
连最好说话的丁叔叔这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母亲那里了,章慧猛然意识到自己太一厢情愿,干脆咬了咬牙,紧抓着刘思伟的右手说:“我怀孕了。”
“你!”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气得丁爱国暴跳如雷,指着刘思伟的鼻子咆哮道:“姓刘的,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敢对我侄女耍流氓,信不信我现在就铐你!”
“警官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小慧,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算一个男人,不仅没被丁叔叔吓坏,还敢据理力争,章程暗赞了一个,接口道:“丁叔,您别急,有什么事咱慢慢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这种事都干出来了,还能说什么?”面对着“破罐子破摔”的章慧,丁爱国彻底没辙了,一屁股坐到床边抽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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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看着大姐求助的眼神,章程意识到不能再拖,必须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姐,不是做弟弟的怪你,丁叔生气,我也很生气,如果让咱妈知道的话,她会更生气。不过生气的原因跟你想的不一样,不是因为刘先生年龄大,也不是因为他是香港人,毕竟婚姻自由,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是因为这么大事你竟然瞒得严严实实,都不事先跟家里通个气。”
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丁爱国皱起眉头,还没等他开口,章程继续说道:“姐,你这一走就是两年,虽然一个月一封信,可很多话在信里也说不清楚。丁叔不是外人,刘先生和你都到这一步了,当然也不是外人,既然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弟弟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三年前高考落榜,妈没让你复读,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所以才去南方打工,这一点是这个家对不起你,因为那时家里不是没钱,只不过那钱是咱爸的抚恤金。妈说那钱要留着给我将来上大学、娶媳妇,听上去有些重男轻女,可事实上呢……事实上那钱是妈对爸的念想,是妈把这个家支撑下去的动力,是妈的命!”
一个正营级军官为国捐躯,家属所得到的就区区800元抚恤金,全家五口人,还有一个卧病在床,这点钱能干什,想想就令人心酸。
丁爱国长叹了一口气,哽咽道:“三儿说得对,那笔抚恤金的确是你妈的念想、你妈的命。小慧,没上成大学是叔对你关心不够,是叔对不起你。”
章慧心如刀绞,泣不成声地说:“叔,您别说了,是我不懂事,是我对不起咱妈,对不起咱这个家。”
感情牌起了作用,章程终于松下口气,接着说道:“一个女孩子在外打工,人生地不熟,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这两年要不是你往家寄钱,奶奶能不能撑到现在还两说。我知道你怕家里担心,不愿意跟家里说那些辛酸事,可这些事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
姐,我甚至能想象到你和刘先生是在什么情况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所以抛开那些成见,我必须代表咱家感谢刘先生为你所做的一切。谢谢,真的非常感谢,刘先生,要不是你,我相信我姐绝不会过得如此幸福。”
刘思伟被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惊呆了,楞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其……其……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更多的是小慧在照顾我。”
“谁照顾谁多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能相濡以沫。”章程话锋一转,紧盯着大姐意味深长地说:“姐,路是自己选的,接下来的日子也是你自己过,所以在终身大事这一问题上,我这个做弟弟的绝不会横加干涉,只要你认为刘先生没问题,那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成全,想尽一切办法成全,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丁爱国急了,脱口而出道:“三儿,你说什么?”
章程笑了笑,反问道:“丁叔,难道您不希望我姐能找个好归宿?”
“可……可是……”
“丁叔,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大早向您求助。姐和姐夫的事困难很多,首先是咱妈的思想工作不好做,所以我想先瞒一段时间,姐夫住这,姐回家过年,等过完年再一起回去。咱家的户口本我知道放哪儿,走时带上,等办完结婚证再寄回来,至于咱妈那边等咱外甥出生了再说,等生米煮成熟饭,看见自己的外孙,咱妈说不准高兴还来不及呢。
其次是单程证的问题,据我所知国家管得严,手续繁琐,就算全办妥了还要排队等候,每天才75个赴港名额,所以这还得麻烦丁叔,争取三五年内办下来,省得姐夫将来回香港后又要两地分居。”
能想到的,弟弟全想到了,章慧感动不已,梨花带雨地问:“三儿,就这么瞒着咱妈不合适吧。”
章程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倒想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可我们是现实社会中的人,必须用现实的方式去面对现实的社会。如果你带着姐夫贸然回家,别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议论咱家,让咱妈怎么去面对单位同事和街坊邻居?毕竟咱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两代烈属,只能作社会表率,不能拖社会后腿。大环境如此,谁也改变不了,要不是这样,我非给咱们找个后爸不可。”
这就是作为烈士遗孀的无奈,丁爱国一阵心酸,摇头苦笑道:“纸包不住火,能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
“不用瞒多久,”章程小手一挥,信心十足地笑道:“南滨太小了,最多两年,我就会带咱妈去大城市享福去。到时候谁也不认识谁,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章慧怔了怔,紧抓着他的胳膊问:“两年,你不上学了?”
“不上了,我想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也要赚钱,不能让咱妈和你再受累。”
“瞎胡闹!”
丁爱国猛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说:“三儿,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叔也成全小慧,帮你们继续瞒下去。但辍学的事免谈,等过完年老老实实给我上学去,不但要上,还要给我上出个样。”
“是啊是啊,你才十五岁,哪能中断学业?”刘思伟手忙脚乱地从皮箱里翻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用你的话说都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该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够就跟你姐说。”
章程接过信封掂了掂,大概有两万多,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一笔巨款,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他突然笑道:“章家从来没有卖女儿的传统,不仅没有,而且还要给出嫁的女儿准备一份嫁妆。姐夫,如果你真爱我姐,那就请你把钱收回去,否则别怪我棒打鸳鸯。”
没见钱眼开,不愧为章援朝的儿子,再想到有个海外关系似乎也不错,丁爱国起身道:“演戏要演全套,小慧,我和三儿先走,你帮刘先生安顿下来后再回家。机灵点,别让你妈看出什么破绽。”
“谢谢丁叔,我送送您。”
“下面人多眼杂的,你就别送了。”
刚跟丁爱国走出交通宾馆,后脑勺突然被狠狠的来了一下,早有心理准备的章程可怜兮兮地问:“丁叔,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给我老实交代,这是不是你们姐弟俩早串通好的?”
“哪儿能呢。”
章程一脸无辜地辩解道:“丁叔,之前我比您还生气,恨不得扒了那香港佬的皮。可是咱姐不争气,连人家的孩子都怀上了,她那性子跟咱妈一样犟,再不就坡下驴,说不准真会搞出人命,唉……家门不幸啊!”
连孩子香港人的孩子都怀上了,要是赶上严打,非得判个流氓罪不可。正如章程所说的那样,事到如今也只能就坡下驴了。
丁爱国不无惋惜的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准备辍学的事也是真的?”
“嗯,”章程仰起脑袋,郑重无比地恳求道:“丁叔,我家的情况您比谁都清楚,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妈的骨质增生和腰间盘突出也越来越严重,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我必须出去赚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章家人穷得只剩下骨气,否则早接受自己以及章援朝那些老战友老部下的帮助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面对如此懂事的章程,丁爱国实在开不了反对的口,想了想之后低声问道:“你准备顶替你妈去供电局上班?”
“像我妈那样的人能闲着吗?”
章程摇摇头,说道:“真要是顶替她去供电局上班,还不知道她会找个什么更重的活儿呢,所以我打算自己单干,比如做点小生意什么的。丁叔,您尽管放心,我一不会去偷,二不会去抢,不会给咱爸丢脸,更不会给您添麻烦让您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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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母亲和大姐的隔阂一直是章程心中的痛,所以早上一醒来,便下意识地利用先知先觉这一优势避免家庭悲剧重演。
直到走出交通宾馆,送走丁叔叔,章程才发现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醒来之前还在京城紧张的组织投标,醒来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回到少年时代,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谁一时半会间都没法接受。
可视觉、触觉、嗅觉、听觉一切正常,铁一般的现实摆在这里,想不接受都不行。
好在前世也没什么好留念的,公司没了可以重头再来,有先知先觉的优势,未来的事业只会比之前更成功。作为一个婚姻的失败者,也没什么家庭方面的牵挂。
此一时彼一时,看着耸立在马路对面的供电局大楼,章程豪情万丈,紧攥着拳头暗道:电网、电厂、电站我来了!十年,最多十年,到时候看谁求谁?
德国东门子、美国ce、荷兰nbb……不管哪家都是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巨无霸,想跟它们一较高低,光凭先知先觉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最尖端的技术和最雄厚的财力。
想到无论技术还是资金,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章程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时不待我,必须在它们一股脑涌进来之前,建立一套从发电、输电、配电,从特高压到低压的产业链,并打出品牌,占领市场,也只这样才能在未来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怎么才能掘到第一桶金,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大姐夫刘思伟那两万块钱,的确能干很多事。
但章程更喜欢白手起家,不愿意将来人们谈及自己的创业史时把大姐的婚姻牵扯进去。也正因为如此,送走丁爱国后便开始满街溜达,在第一百货大楼呆了近半个小时,去机电公司转一圈,糖烟酒公司、副食品公司……连刚盖起来方便农民进城卖菜的农贸市场都没错过,在熟悉这个“新环境”的同时寻找商机。
早饭没吃,午饭没顾上吃,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章程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迈进家门。
正屋里挤满人,远远就听见邻居张婶的大嗓门。毫无疑问,大姐章慧在自己前面回来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看热闹。
“三儿,你死哪儿去了,大姐回来了,还不快进来。”
真是个爱显摆的丫头,章琳早上穿的花布棉袄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时髦的呢子大衣。见章程上下打量着自己,还一个劲臭美地追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姐穿着合不合身?”
章程笑了笑,打趣道:“好看,跟仙女似得。”
街坊邻居们一阵哄笑,张婶更是不无羡慕地夸道:“秀兰,还是你家小慧有出息,不像我家二丫,没享到她一点福不算,都嫁出去了还惦记着我们单位发的那点年货。”
“是啊,小慧又漂亮又能赚钱,谁家能娶到她这样的儿媳妇谁家就有福啰。”
吴秀兰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给众人分发女儿从深圳带回的糖果,一边说道:“那还得请张婶、刘婶帮着留意,说起来小慧也老大不小了,她的事早定下来我早安心。”
在知根知底的弟弟面前,章慧尴尬不已,连忙翻出一双耐克鞋,催促道:“三儿,你试试合不合适,姐怕买小了,就挑了个三十九的,今年嫌大就留着明年穿。”
章程接过运动鞋,嘿嘿笑道:“合适,合适,只要是姐买的,我都合适。”
母亲狠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呀,就知道玩,大姐回来了都不知道,年货也不去拿,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这不是有事嘛,”章程做了个鬼脸,谄笑道:“妈,你放心,我这就去管张爷爷借三轮车去拉,天黑前保准给您拉回来。”
章琳插进来,气呼呼地说:“不用了,我同学她爸爸早帮咱送回来了,害得我又欠人家一人情。”
平心而论,儿子平时还是挺懂事的,吴秀兰并不认为章程真贪玩,再加上大闺女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家里又有这么多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没再追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而是指着院子里用石棉瓦搭的厨房说道:“还没吃饭吧,炉子上给你温着呢,先去吃饭,吃完饭帮你姐收拾屋子。”
全家团圆,其乐融融,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晚饭前三姐弟还给爷爷章桂山和父亲章援朝上了两注香。
章琳正值高三,明年要参加高考,市二中为了能考个好成绩,规定高三年级到腊月二十五才放假,饭碗一放便穿着新衣服匆匆忙忙去学校上晚自习。母亲明天要上班,跟大闺女说了一会儿话也早早洗了睡了。
今天刚回来,章慧自然不能去交通宾馆,见奶奶和母亲都睡着了,才低声问:“三儿,跟姐说实话,你怎么知道我跟阿伟的事的?”
章程半坐起来,拥着被子若无其事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咱南滨就你一个在特区打工?不过你放心,我那朋友嘴很严,不会乱嚼舌头的。”
章慧又问道:“既然就你和你同学知道,那为什么把丁叔牵扯进来?”
“别好心错当驴肝肺,我这还不是为你们好。”
章程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地解释道:“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你们光想着结婚,可有没有想过结婚之后怎么办?我打听过了,全中国一天才75个赴港名额,这里面包括定居香港的父母年老体弱,须由内地子女前往照料的;包括内地无依无靠儿童,须投靠在香港父母的;包括内地无依靠的老人须投靠在香港子女的……总之,这年头定居香港比移民美国都难!
这还是在手续齐备的情况下,现在的风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没人帮忙就算把腿跑断也不一定能办下来,所以必须未雨绸缪。毕竟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将来的孩子着想,咱家一没权二没势,不求丁叔帮忙还能求谁?”
想到特区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门口总是排着长队,章慧深以为然:“这倒也是,三儿,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章慧心里甜滋滋的,想了想之后莞尔一笑道:“三儿,没想到两年没见,你变化这么大。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哪像才十五岁的人啊?”
章程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十五岁怎么了,十五岁咱爸都去当兵了。”
说到这里,章慧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又翻出那个装钱的信封:“三儿,听姐一句劝,千万别辍学。有姐和你姐夫在,钱不是问题。”
“姐,这个钱我不会收,咱妈也不会收,你就别再拿出来了。”章程顿了顿,信心十足地接着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句不谦虚的话,十万八万对你弟而言还真不是什么事,你等着看……明年回来过年时咱家会是什么样。”
这个家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值两千,还十万八万呢!
章慧哪里肯相信,故作生气地说:“三儿,我看你还是瞧不起你姐,对……阿伟年纪是大点,可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不是图他的钱,而且在香港人中他也不算是有钱的。”
“姐,我真不是瞧不起你,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
不管怎么说怎么劝,这笔彩礼钱章程硬是不收。令章慧倍感无奈的是,这笔钱除了给他之外还不能给别人,否则没法解释这钱的来源。看着弟弟那副坚决的样子,章慧灵机一动,又从包里翻出一叠钞票:“这三千块外汇券,本打算给家里买台彩电,可想到晓琳马上要高考,买了反而坏事,干脆放你这儿。”
这可是好东西,有钱都换不到,三千外汇券在特区能换四千人民币,在南滨最起码能换四千五以上。
章程也意识到再坚持下去不行,干脆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呵呵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收下,等将来去香港时再给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
嫁给香港人都不一定能去香港,你个小毛孩居然还想去香港给自己置办嫁妆,章慧乐了,吃吃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就是有志气,那姐等着你的嫁妆,没嫁妆就算单程证办下来我都不去。”
第五章 赚钱大计
大姐回来了,外公和大舅又捎来好多年货,连街道和供电局工会都比往年大方,敲锣打鼓前来慰问时送得东西都比往年多。全家团圆,吃得穿得全有,可以说这是自章援朝牺牲后全家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腊月二十五章琳放假,三姐弟开始忙着腌咸肉、蒸年糕、蒸包子。一有机会,章慧就会找各种理由去交通宾馆幽会,章程则使出浑身解数打掩护,几次差点被熟人撞到,好在有惊无险,楞是没露出什么破绽。
腊月二十九,供电局放假,吴秀兰盘点完仓库早早下班回家。由于她跟往年一样又发扬烈属风格,除夕和初一两天替两个家在外地的同事值班,章家年夜饭不得不提前一天。于是,全家人打扫卫生,贴对联,做晚饭,忙得不亦乐乎。
“没成家前都是孩子,这是慧儿的,这是琳琳的,这是三儿的……”
傍晚时分,年夜饭正式开始,儿媳妇孝顺,孙子孙女懂事,一个劲给自己夹菜,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放下筷子开始发压岁钱。街道办事处每年给她的慰问金就这用场,一个孩子两块钱,少虽少点,图个吉利,不能不收。
章慧带头接下,祝奶奶长命百岁。
对章程而言今天却是个还债的日子,平时几毛几毛的欠下章琳一屁股债,红包刚到手还没捂热就被早虎视眈眈的债主抢走了。幸好母亲也发红包,倒不至于过个年连压岁钱都没有。
发完红包,吴秀兰开始交代春节安排:“三儿,你姐初二走,给外公外婆拜年肯定赶不上,我又要去单位值班,你还是跟往年一样去东湖。明天上午走,搭王伯伯回老家的便车,路上要听话,别像去年那样上了个厕所就没影了,害得你王伯伯吓一大跳。”
去乡下拜年可是“肥差”,外公外婆、大舅二舅和大姨小姨的红包全算上起码有二十块,今年又没自己的份儿,章琳一肚子不快,愤愤不平地说:“妈,你偏心,以前不让我去是要在家照顾奶奶,现在大姐回来了,家里又不是没人,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
这丫头,就知道玩!
吴秀兰狠瞪了她一眼,严肃地告诫道:“明年都高考了,也没一点危机感。小琳,当你姐和你弟的面,妈把丑话说前面,想上大学只有这一次机会,真要是争气能考上,就算砸锅卖铁妈也供你上。如果考不上,那该干嘛就干嘛。”
做娘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有出息?可家里经济条件摆在这里,能供她们上完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
何况这年头上大学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去年市一中和市二中两千多名考生,能考上大学的还不足一百五十个,能考上的搁每个班上都是尖子中的尖子。
别看章琳每天起早贪黑去学校,就她那成绩说白了也就是陪太子读书,等高考完了该上班就找工作上班,找不着工作就找对象嫁人。
当然,复读一两年还是有希望的,问题是条件不允许,吴秀兰心里酸酸的,见二闺女像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再吱声,接着说道:“你姐以前这样,你弟将来也这样,妈一视同仁。真要怪的话……只能怪你投错了胎,生在咱们这个没钱没势的家。”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一次在妹妹身上重演,章慧五味杂陈,不禁说道:“妈,我现在有工作,不像以前全靠您一个人,万一琳琳没考上,就让她再复读一年。您放心……学费什么的我来出,绝不给家里添负担。”
章程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脱口而出道:“是啊是啊,我也可以出去赚钱啊!妈,你就多给二姐一次机会嘛。”
“你赚钱?你不想上学了?”吴秀兰一脸疑惑地问。
“不想上了,”章程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说:“妈,咱家跟大舅大姨家不一样,表哥表姐他们如果考不上中专中师和大学,就要种一辈子的地。我不上可以参加招工,实在不行将来还能顶替您去供电局上班。”
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确有一番道理。
自办完随军手续后,全家户口都农转非了,不像农村孩子想鲤鱼跳龙门就必须考上中专、中师或者上高中考大学。
姐姐想成全自己,弟弟把机会让给自己,感情就自己不懂事!章琳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负疚感,想都没想便一脸坚决地说:“你们别说了,我也不上了,反正考不上,还不如跟姐一起去南方打工。”
“打工?”
章程急了,声色俱厉地咆哮道:“你以为大姐赚点钱容易呀?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章琳撅着小嘴嘀咕道:“你不也是不上了吗?”
“我不上有我的道理。”
儿子第一次发火,举手投足间那股气势,依稀能看到丈夫身前的影子,吴秀兰突然发现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三儿,跟妈说说你不上有什么道理?”
“我能赚钱啊!”章程拍了拍她手背,笑道:“妈,您辛苦了半辈子,该轮到我孝敬您了。给我半年时间,让您看看儿子的本事,真要是半年后一事无成,我再去上学也来得及。”
章慧对此也一直非常好奇,不禁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卖烟。”
章程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们发现没有,机电学校、师范学院和南滨技校抽烟的男生特别多,可整包的他们又买不起,船厂、农机厂和动力机械厂的工人也一样,所以这个市场特别大,一盒一块一的黄桂花,拆开来一根一毛的能卖两块,一条就是九块,十条就是九十块,比上班强多了。”
“你打算去学校里卖烟?”吴秀兰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我年龄小,嘴巴甜,再敬上一根烟,看门的大爷不会不让我进去。如果运气好,这些地方一天转下来,说不准比您上一个月班都强。”
香烟拆开来卖利润大吴秀兰是知道的,因为农村老家的商店都这么卖,于是鬼使神差地又问道:“卖倒不成问题,关键是你从哪儿进?烟草公司和糖烟酒公司咱又没熟人,买一两包可以,想整条整箱的进难。”
“谁说咱家没熟人?”章程跑到房间里拿出一叠信,得意洋洋地说:“咱爸的老战友陈叔叔转业了,在江对岸沙洲县的烟草公司上班,找他帮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又不是不给钱。”
“哪个陈叔叔,三营姓陈的多呢。”
“二连副指导员啊,前年探亲时还来过咱家,您不记得了?”
吴秀兰这才反应过来,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你小子,就知道搞歪门邪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倒也是一个路子。”
见母亲动心了,章程欣喜若狂,趁热打铁地说:“沙洲跟咱这一江之隔,来回最多三个小时,所以我想先少进点,就算卖不掉也没什么大风险。”
婆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一药罐子。两个闺女都大了,做娘家的总不能没一点嫁妆,如果再这么下去,将来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章慧的事一直被瞒在鼓里的吴秀兰权衡了一番,咬牙同意道:“三儿,既然你都想好了,妈姑且让你试一试,给你五十块钱做本儿,卖一个月看看,能赚钱就接着卖,赚不到钱就回学校上学。”
章程一阵狂喜,紧搂着她的胳膊讨好道:“妈,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他那副得偿所愿的样子,章慧也由衷的高兴,干脆掏出五十块钱,笑道:“三儿,姐再给你五十块,这样正好一百,本钱多点才能赚大钱嘛。”
她的话音刚落,章琳便接着说道:“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以前借的也不用你还了。好好干,姐还等着你挣学费呢。”
章程小手一挥,哈哈大笑道:“没问题,不但帮你挣学费,还要给你挣嫁妆。总之,从今往后看我的,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再受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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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空手套白狼
章家三姐弟喜欢给外公外婆拜年,不仅因为有红包拿,而且来回还有小汽车可坐。
这完全得益于母亲吴秀兰的远房表兄王青山,他跟吴秀兰一样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在南滨国营动力机械厂小车班当司机。逢年过节,他都会开吉普车回老家,反正生产柴油机的动力机械厂效益好,车队的司机几乎都这么干。
第二天一早,章慧和章琳提着大包小包的年礼,陪章程一起在机械厂东门外等候。吴秀兰早打过招呼,没等多大会儿,王青山的吉普车便停在大门边。
正值除夕,人家要赶着回老家过年,章慧不敢耽误太多时间,跟王伯伯和顾阿姨问完好,往驾驶室里塞进一盒良友香烟,就打发章程上车。
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再加上小车速度快,又不用像长途车那样停下来带客,午饭前就抵达此行的目的地——龙海县东湖乡莲花村。
外公外婆和几个表弟表姐早已在村口翘首以盼,看见外孙别提多高兴,自然也少不了跟王青山一番客套,非得拉他们去家里吃饭。大过年的,谁还能去别人家吃饭?王青山连忙婉拒二老的好意,约定完回城时间后便开车回邻村老家了。
“三儿,你奶奶身体还好吗?”往家走的路上,外公拉着章程的手问长问短。
“好,昨天吃了两碗饭,精神着呢。”
“这就好,这就好。”
见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姐吴小莲羞答答偷偷往这边看,章程感觉有些好笑,指着表弟吴小军手上的网兜笑道:“莲姐,兜里有两件衣服,是我姐特意从南方带给你的,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大孙子捧的纸箱里装着烟和酒,二孙子的袋子里有衣服和鞋,回来一趟带这么多东西,外公有些心疼,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慧儿这丫头也真是的,每年都这样,就知道乱花钱。”
外婆给了他个白眼,抬杠道:“你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在别人面前显摆时怎么不说这些?”
老两口斗嘴,小辈们捂着嘴偷笑,但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在农村,有个城里的亲戚是非常有面子的事,何况章程是正儿八经的“商业户口”。一进门,大舅二舅、大舅妈二舅妈就拉着问长问短,表哥表弟和表姐则流露出一脸羡慕不已的表情。
母亲吴秀兰回不来,给叔伯亲戚们拜年的重任自然落到了章程身上。
午饭碗一丢,章程带着早准备好的年礼在外公带领下开始走门串户。你家塞一把瓜子,他家塞一把花生,还没转完口袋里已经装不下了,只能往小表弟的口袋里塞。
大舅做木匠,两个孩子又不上学,经济条件比较好,家里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也正因为如此,章程终于看上了春节联欢晚会。
拿压岁钱,打牌,守夜,在农村过年远比城里有年味。
“三儿,你真不上学了?”对于他辍学,大表哥吴小柱似乎很不理解。
“真不上了,”章程一边出牌,一边笑道:“哥,要不是过年,我还有真事要求你。”
“有什么事尽管说,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过完年打算去卖烟,想请你帮我做个装香烟的盒子,就像电影里那种扁扁的、大大的,可以挂在胸前,还可以合上。”
大表哥正跟他爹学木匠,对他来说这还真不算什么事,一口答应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活扇、木头家里都有,包我身上了。”
为了不耽误章程的事,小弟兄们说干就干,夜也不守了,乒乒乓乓的干起木工活儿,锯的锯、刨的刨,忙得不亦乐乎。连表姐吴小莲都跑来帮忙,怕香烟放盖子上会掉下,用皮筋拉了好几道。
大表哥一边打着砂纸,一边抬头说道:“三儿,我不想做一辈子木匠,想出去见见世面,要不把我也带上吧。”
南滨是地级市,市场很大,倒不怕大表哥跟自己抢生意,更何况都是一家人。看着吴小柱一脸期待的样子,章程指着正跟二舅他们打牌的大舅问:“我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你爸能同意吗?”
“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令章程大跌眼镜的是,在大表哥的死缠烂打下,大舅和大舅妈居然跟母亲一样同意了!当然,也是有条件的,干好了没什么,干不好就早点回来继续学他的木匠。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于是,木工活还得继续,除了章程那个之外,还得帮他自己做一个。
接下来的两天,章程并没有在大舅家呆着,给大姨和小姨拜完年,就和大表哥一起骑小舅的自行车一个村一个村转悠。重点考察村里那些小商店,了解农村的香烟市场。
不出所料,大部分商店都是供销社下设的网点,也有一些私人开的小店。他们的香烟从乡供销社拿,乡供销社从县糖烟酒公司拿,县糖烟酒公司从市糖烟酒公司拿,市糖烟酒公司再从烟草公司进。
中间环节太多,供货渠道不畅,为了多进几条烟,不得不求爷爷拜奶奶,求上级多给点计划。计划经济的弊病可见一斑,不过对章程来说这却是商机。
“曹伯伯,议价烟您要不要?”
第三天上午,章程迈出了“投机倒把”的第一步,趴在村口商店的木柜台前谈起重生后的第一笔生意。
老吴家的外孙,正儿八经的城里人,他爸还是烈士,应该不会信口雌黄。春节期间香烟早脱货的曹仁贵当然不会错过机会,饶有兴趣地问:“三儿,你真能搞到议价烟?”
“搞不到我还能开这个口吗?就怕曹叔您嫌贵。”说完之后,章程恰到好处地敬上一根大姐夫刘思伟从南方带来的“良友”。
跟哥走,抽良友;跟哥干,坐皇冠!
看着手中如假包换的良友烟,曹仁贵彻底相信了。因为像良友这样的外烟在龙海县有钱都买不到,当然,一包高达四块五的价格,一般人也买不起。
吴小柱一看有戏,立马吹嘘道:“曹伯伯,你不是不知道,我姑在市供电局,我姑父是烈士,我姐在特区上班,有什么烟我弟搞不到?来……我给你点上,好几毛钱一根呢,千万别浪费了。”
“我信,我信,”曹仁贵回过头,指着架子上那堆空烟盒问:“三儿,议价的大凤蝶和炮台多少一条?”
农村还是跟城里有差距啊,城里卖得最火的是一块一的黄桂花,而曹仁贵问的这两种烟才两毛多一盒。想到将来走得是量,章程笑道:“大凤蝶三块五、炮台三块三,一条贵六毛。如果您先给钱,那一条还可以优惠一毛。”
在农村把烟拆开来卖本来就是暴利,两毛九的大凤蝶卖五分钱一根,一盒能赚七毛钱。章程虽然加了价,但不加价能叫议价吗?就算加几毛钱一条那也有利可图,关键是要有货。
他外公外婆家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曹仁贵权衡了一番,说道:“加五毛就加五毛,这两种烟我各定十条!”
说完之后,当即数了六十六块钱,要求章程写收条。这个时代的人真淳朴啊,空手套白狼居然这么容易。一笔定金到手,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几个村一转,口袋多了五百多块钱,外面欠下一百多条烟。
大舅傻眼了,外公吓坏了,生怕这俩小子惹下滔天大祸,连王青山的顺风车都等不及坐,硬是打车票要他们赶快去进烟,否则连觉都睡不着。
“三儿,咱把烟进回来能赚多少钱?”长途车上,吴小柱死死搂着帆布包不松手,生怕这笔巨款被人抢了。
章程打了个哈欠,风轻云淡地说:“刨去来回车费,大概能赚八十吧。”
“什么?八十块钱?”
吴小柱张大着嘴巴,怎么也不敢相信是真的,要知道他爸那样的手艺人,一天才一块五的工钱,还不一定每天都有得做。
“轻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啊?”章程狠掐了他的胳膊,不无得意地说:“才八十块钱就成这样了?以后赚八千八万怎么办?说真的,要不是为了渠道,这八十块我还真不愿意挣。”
“什么渠道?”
“销售渠道啊,我们通过卖烟跟他们建立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将来卖别的自然也可以找他们,否则光靠咱俩一根一根的卖,想赚八千八万要到猴年马月?”
到底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就是有见识,吴小柱感觉自己这趟出来出对了,一脸诚恳地说:“章程,走前我爸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发现我爸说得对,你脑子活、有见识,从今往后哥就跟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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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的弟弟不简单!
紧邻长江边,沙洲的春天很冷,不是北方那种凛冽的冷,也不是山区早晚的冷,冷得很缠绵,就像江南女人很“作”一样,让你欲罢不能。沙洲的空气很湿,时不时还有雾,那种湿很无形,却能走进你的骨髓里,一口一口蚕食你的热量。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年初五,其他单位干部还都在欢度春节,陈士康就迎着寒风踏进了沙洲烟草公司大门。
这个单位的情况比他转业前预料的更糟糕。
机构刚分建半年,与其说是分建倒不如说是新建,除三十多个人和两块牌子外,一切都是租赁的。县烟草专卖局还未落实,市场无人管理,省外烟大量冲击,主渠道经营受到严重扼制。
新单位的人员往往都是凑起来的,烟草公司更是如此。三十来号人,头头脑脑的子女竟占去一大半。干部多,素质低。人称“五官科”的业务科,五位科长相互嫉妒、互不服气。人员臃肿,连正常工作秩序都不能建立。
这两大难处,使得沙洲烟草公司的经济效益排在全地区七个同行业中的倒数第二。作为公司总经理兼专卖局长,陈士康压力很大。
人家单位领导不到正月十五不会上班,眼前这位一把手初五就来了,传达室老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连忙扔下收音机小跑着迎上去:“局长,您怎么今天就上班了?”
“老王,我给您老拜年啊,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部队出身的干部跟地方干部不同,一是刚转业没站稳脚跟,需要群众基础;二来部队环境相对封闭,总共就那些兵那些人,没什么架子。这一点在陈士康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拉着老王头的手就给他拜年。
“陈局长,也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老王头有些激动,语无伦次地说:“要……要不您先在传达室坐会儿,他们都没上班,办公室连个烧水的都没有,我……我……我女婿送了一包好茶叶,待会请您帮着尝尝。”
“不了,我就是随便转转,等会还要去烟库。”
正说着,两个用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半大小子,提着大包小包东张西望的走到传达室前,还没等陈士康反应过来,前面那个就兴奋不已地喊道:“陈叔叔,陈叔叔,我不知道您家在哪儿,就直接跑单位来了,没想到您真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围巾摘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陈士康一楞,脱口而出道:“三儿,大过年的,你怎么跑沙洲来了,你妈知道吗?”
“知道,就是咱妈让我来给您拜年的。”
“一大早过江,胆子倒不小,吃早饭了没有?”
“吃过了,在家吃完来的。”
陈士康刚当兵时候章援朝当连长,对他这么位小老乡非常照顾,也正是在时任连长的章援朝鼓励下他才重拾起书本考军校,可以说没有章援朝就没有他陈士康的今天。
早上来单位前还跟爱人交代过,等孩子从外婆家回来就一起去江北看望章家的孤儿寡母,没想到章程倒先来了,陈士康也很激动,一边伶惜地拉起他冻僵的手,一边和声细语地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走……跟叔叔回家去。”
烟草公司宿舍还在建设当中,陈士康一家借住在商业公司家属区,就在公司后面不远,一路上,章程把自己辍学卖烟的事一五一十地据实相告。
才十五岁就辍学,太可惜了!
跟丁爱国一样,陈士康感觉自己愧对章援朝在天之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说:“三儿,烟的事叔当然不会不帮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坚持学业。听叔一句劝,把这几箱烟给人送去后就回去上学,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咱现在离这么近,不像以前鞭长莫及,想照应都照应不到。”
陈士康语重心长,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章程很是感动,连忙解释道:“陈叔叔,我妈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以前你们寄的那些钱她哪次没退回去?东西虽然收下一些,可都用小本子记着呢,就等着将来宽裕了还人情,您说我还能接受您的帮助吗?再说卖烟只是权宜之计,等过两年我就顶替她去供电局上班,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终归能有个正式工作。”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年头的供电局可比烟草公司强多了,陈士康微微点了下头。
接下来的事情一帆风顺,一百多条烟低档烟和给自己进回去零卖的凑了四箱。交完钱,陈士康还让公司司机开吉普车直接给他送回去。
………………………………………………………………
南下的火车上,章慧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摸着口袋里的户口本,想起这趟回家的经历,她像做梦一样感觉有些恍惚。爱人虽然没能进家门,但至少得到了弟弟的认可。有些遗憾,又很欣慰,她知道弟弟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作为章家未来的当家人,弟弟认可了,自己和阿伟的事也就成了一大半。
“亲爱的,在想什么?”刘思伟打完开水,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桌上。
章慧缓过神,莞尔一笑道:“我在想我弟,阿伟,你说他才多大点人,考虑事情居然比我们都周到。”
想起腊月二十六下午在交通宾馆的那番交谈,刘思伟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小慧,你弟弟很不简单,不信你拭目以待,他将来的成就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尽管章慧也希望弟弟能有出息,但还是摇头苦笑道:“连初中都没上完,还能有什么成就?”
刘思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问:“小慧,你说我的英语怎么样?”
“很好啊,跟外国人交流一点障碍都没有。”
令章慧倍感震惊的是,爱人居然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太不了解你弟弟了,他的英语口语比我还好!”
“什么?他才初二!”
“初二怎么了,有志不在年高,”刘思伟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指着写满英文的那一页,“这是三弟托我买的国外电力技术学术期刊,有英国皇家学会的,有美国麻省理工大学,还有德国的,你正在自学英语,应该清楚想看懂这些学术期刊光会英语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丰富的专业知识。”
“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呀?”
章慧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弟虽然初中没毕业,事实上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电力系统及其自动化专业博士,还是留洋归来自主创业的那种!
看着爱人那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刘思伟笑了笑:“所以我说他会让你大吃一惊,这是好事,是我们所愿意见到的,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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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数钱数得手抽筋”
“农民同志体格强,一天两包大羚羊;工农兵责任重,一天半条三游洞。大叔,烟您拿好,别急……我给您找钱。”
刚过大年初六,乡下给副食品公司送蛋的车又来了。大表哥吴小柱一大早搭顺风车把三箱低档烟送回去,并跟那些小商店敲定下个月的订单。当然还是先收钱后给烟,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用别人钱做生意才是王道。
那些中等专科学校还没开学,工厂也没开工。刚送走吴小柱,章程便挎上大木盒,在人流量最多的工人电影院门口开始了卖烟生涯。
黄桂花、双喜、红双喜、大重九、大生产、飞马、金猴、大前门……在糖烟酒公司能买着的烟章程都有,甚至还有两块钱一盒,堪称高档的牡丹和中华。
这年头不仅没超市,连商店都很少,而且几乎都是国营的。想买点什么东西要跑老远,要排队,还得看营业员的脸色。相比之下,章程的微笑和上门服务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这不,刚在电影院前吆喝了几嗓子,一群买烟的和看热闹的人就围了上来。
“黄桂花一毛一根,现场拆包,绝没受潮,要的赶紧啦!”
“给我来一根!”
“我三根,这是三毛钱!”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为了方便人民群众,我这儿备有免费火柴……”烟瘾这东西,看不见还好,一看见就想抽,几个小伙子争先恐后地掏钱,忙得章程手忙脚乱。
“不管挣与赔,一律抽红梅!大叔,你肯定是领导干部,大过年的,我祝您步步高升。”
“对不住了大伯,牡丹不拆包卖。您想想,这烟这么贵,您买一根拆包了,剩下的我卖给谁去?”
………
不一会儿,刚拆包的六盒黄桂花销售一空,整盒的红梅、大羚羊、三游洞和大前门也卖了十几包。五分、一毛、两毛的零钱太多,真可谓数钱数到手抽筋!
电影院前鱼龙混杂,丁爱国生怕章程被欺负,得知他在这卖烟后便和局里一个干警开着吉普车匆匆赶来。想到贸然过去会影响他做生意,就在马路对面远远看着,直到电影开场外面没什么人了,才似笑非笑地走过去。
“塔山不倒云不散,公安干警抽蓝箭。丁叔,我这小本生意没蓝箭,来根良友您先将就着。”
看着章程那张死皮赖脸的样子,丁爱国乐了,笑骂道:“你小子,从哪儿学会这些顺口溜。还公安干警抽蓝箭,十来块钱一包,我抽得起吗我?”
章程一边划火柴给他和那位民警点上,一边嘿嘿笑道:“抽的不买,买的不抽。不就蓝箭嘛,等我将来发达了孝敬您。”
“三儿就是懂事啊,”那位民警猛吸了两口,还把平时几乎抽不到的良友举在眼前看了看,随即掏出五毛钱往木盒里一扔:“这是烟钱,第一天做生意,咱不能占你便宜。”
章程不乐意了,抓起钱往他手里一塞,“叔叔,您这不是打我脸吗,这钱说什么我都不能要。”
“让你收你就收着,”丁爱国脸色一正,低头问:“电影散场前没什么人,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卖?”
“先去农贸市场,再去公园,等转完这两个地方下一场也快开始了,反正这几天就这三个地方。”
这小子还真有点生意头脑,净往人多的地方钻。丁爱国微微点了下头,一脸关切地叮嘱道:“自个儿小心点,要是遇上不三不四的人为难你,回头跟我说就是了,千万别吃眼前亏。还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光顾着卖烟连饭都不吃。”
“知道了叔,我又不是小孩子。”
三个地方转下来,木盒里的黄桂花等畅销烟已所剩无几,章程不得不回家补货。匆匆忙忙扒了一碗饭,接着出去叫卖。直到下午最后一场电影散场,天色渐暗,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饭二姐早做好了,母亲吴秀兰也下班了,可娘儿仨谁也顾不上吃。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数钱!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妈,我这九十八,您那多少?”
长这么大,章琳还是头一次数这么多钱,一脸兴奋,数完之后还钻到桌底下找了一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钱掉地上。
儿子能挣钱,吴秀兰打心眼里高兴,可数着数着却变得胆战心惊,楞了好一会儿才忐忑不安地说:“我这七十六块五毛,三儿,如果我没算错,你这一天赚了四十几块钱?”
“确切地说是五十六块三毛,”章程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这才刚刚开始,如果把表哥送回去的烟算上,咱已经赚了一百三十六。”
“我的妈呀,都顶我四个月工资啦!”
有钱好啊,章琳没心没肺地惊叫道:“一天一百多,一个月三千多,妈,这么说用不着半年,咱家就成万元户了!”
吴秀兰却不这么看,想了想之后欲言又止地问道:“三儿,咱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母亲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没见邻省那个卖瓜子的傻子就因为赚了点钱,被抓起来又放,被放了又抓,要不是邓老人家发话,非得把牢底坐穿不可。
章程重重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如果你们到处张扬就算,所以咱们要低调,闷声大发财知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赚钱,赚了多少钱咱谁也不告诉。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等咱们赚足了再洗手不干。”
章琳生怕会被人抢走似得,连忙把钱往帆布包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嘀咕道:“对,谁也不告诉。”
儿大不由娘,现在尝到了甜头,让他洗手不干他肯吗?再说这么多钱摆在眼前,对穷了半辈子的吴秀兰而言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几经权衡后也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咱们要低调,别人问起来就说一天赚几块钱,起早贪黑,腿都跑断了才勉强糊口。”
盘点完一天的收入正准备吃饭,章琳端起碗又问道:“三儿,大表哥跟你一起干,咱要分给他多少?”
嘴里虽然没说什么,那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章程放下筷子,解释道:“二姐,今天能赚一百多,不等于每天都能赚这么多。往乡下贩议价烟一个月只能做一次,毕竟需求量就那么大,很容易饱和。当然,我们正在扩大销售范围,争取下个月多供几个店。所以他明后天就回来跟我一起出去叫卖,到月底再送下个月的烟回去。
至于跟他怎么分我是这么想的,咱包吃包住,每月先开五十块钱工资,四十块给大舅,十块给他零花,等将来生意做大了再涨。毕竟他刚从农村出来,太单纯,经不住社会上那些不良风气诱惑,口袋里钱多了反而坏事。”
平时白天上班,下班回来又要照顾婆婆,对章慧、章琳和章程三姐弟几乎很少过问,跟这个时代的绝大数人家一样,都是大的带小的。听着儿子面面俱到的安排,吴秀兰这才真正意识到他长大了,大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或许,或许这个家今后应该交给他来当。
想到这里,吴秀兰默默回房拿出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姐弟俩面前。上面是父亲的军功章,紧接着是烈军属优待证,再就是父亲的照片,最下面是两张工商银行的存折。
“三儿,这八百是你爸的抚恤金,这三百六是我平时存的,妈全交给你,从今天开始咱们家就靠你了。”
母亲哭了又笑了,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高兴。
母子连心,章程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摇头道:“妈,您千万别这样,您可是咱家的顶梁柱,这存折您快放好,我可担不起这么大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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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穷三塔,富塔山,王八羔子抽一关。大叔红塔山您拿好,我再送您一盒火柴,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小柱,以后我不在这您就找他买,同质同价,童叟无欺。”
在东湖呆了两天,大表哥吴小柱终于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大舅吴秀峰和一千三百块定金。
一千三百多的定金,对村里人而言无疑是笔巨款。
大舅生怕路上出一丁点意外,于是把平时干木工活时用的斧头往腰里一别,亲自把儿子和定金押送进城。哥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吴秀兰当然非常高兴,连忙请假回家做了一大桌子菜,好好招待了一番。
每月五十块啊,乡长书记也就这么多吧!
对于章程给儿子每月开五十块钱工资的事,大舅不是满意,而是非常非常满意!揣着儿子交家的四十块钱,当着妹妹、外甥和外甥女的面,又劈头盖脸的交代了儿子一番,严厉要求吴小柱听话,千万别给姑姑和表弟惹事。否则城里也别呆了,老老实实跟他回家做木匠去。
临走前还说了,以后乡下商店的定金他来送,烟送回去他帮着分发,顺带帮着联系那些还没从章程手上进过烟的商店。用他的话说,这是成千上百的大生意,他不帮瞧着能放心吗?
大舅十四岁学徒,十八岁出师。
迄今为止,在棺材和家具行业已经干了二十多年。徒弟带了十几个,说起木工手艺,东湖周边几个乡镇谁不知道他吴师傅?
手艺好、信誉好、人头熟,有他帮忙下下个月的订单只会越来越多,章程当然求之不得,赶紧跑去买了一堆村里买不到的零食让他带给表姐和表弟,这才开始和吴小柱一起在工人文化宫、人民公园和农贸市场转悠。
整个一下午,每卖出一根烟都会拜托一下,净忙着推销表哥了。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对接下来的“业务”有了明确分工。学校开学后他要专攻学校和工厂,那里的烟民不仅集中,而且稳定,打开局面后销量绝对能上一个新台阶。
更何况收了一千三百多的定金,到月底才需要供货,这个时间差得利用起来,让钱生钱,绝不能让宝贵的资金闲置着。
“谢谢,找您零钱,我是三儿的表哥,叫我小柱就行,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在农村做棺材和八仙桌有什么意思,从早干到晚,光跟木头打交道,又脏又累,活儿干不好还得挨老头子骂,哪有跟表弟干痛快?
这不,刚出来才几天,汽车都坐了几回,今后每月能赚到的钱比乡长书记还多。吴小柱要多满足有多满足,所以那些顺口溜学起来特别快,嘴也特别甜,生怕干不好被赶回去做木匠。
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了。
两兄弟揣着半帆布包零钱高高兴兴回家吃晚饭,刚放学做完饭的章琳主动接过数钱的活儿,吴小柱一边吃一边感叹道:“三儿,你们城里人真有钱,一块多的黄桂花竟然卖这么火,他们也真舍得抽。”
“是吗?”
章程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感觉咱们高档烟的品种不够多,下午碰上好几个要蓝箭和万宝路的,看来不想办法进点外烟还真不行。”
不等吴小柱开口,章琳脱口而出道:“外烟?烟草公司都没得卖,想买得去友谊商店,还要外汇券才能买到。三儿,你不是卖得挺好的嘛,算了,别好高骛远想那些做不到的事。”
外汇券章程还真有,那是大姐给的,只是舍不得花罢了。
可卖烟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太容易跟风,如果做不到人无我有,等将来跟风的人多了肯定没有优势可言。托大姐和大姐夫从南方进倒是一个办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他也不想麻烦他们,毕竟那么做还叫什么白手起家?
想到这里,章程又问道:“二姐,你知道除了友谊商店,还有哪儿能买到外烟?”
章琳托着小下巴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海员俱乐部,不过也得用外汇券。”
他俩谈得这些对刚进城的吴小柱来说太遥远,什么友谊商店,什么海员俱乐部,连听都没听说过,插不上一点嘴,只好埋头继续吃饭。在他心目中表弟是无所不能的,不就是外烟嘛,迟早都能搞到。不过该怎么卖是个问题,得想办法遍个顺口溜。
在章程的计划中,今年是积累资金的一年,只有积累到足够的资金,他才能在明年的“物价闯关”中大捞特捞一笔。
时间紧迫,不能有哪怕一丝懈怠,于是饭碗一扔:“姐,吃完饭你送表哥去张婶家看电视,我去海员俱乐部看看,记得给我留门。”
“骑自行车去吧,路上小心点。”
“自行车,咱家买自行车了?”章程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章琳指着院子角落里吃吃笑道:“丁叔下午送来的,他说他现在开吉普车,自行车用不上,闲着也闲着,还不如借给你骑。”
毫无疑问,这是丁叔叔心疼自己每天走那么多路,这才编个借口把自行车送来。章程感动不已,暗想大恩不言谢,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海员俱乐部坐落在南滨港,是一家为中外海员提供服务的场所,也是南滨跟外国人士交往的纽带。这里有全市第二家对外营业的舞厅,有装饰一新的招待所、富丽堂皇的餐厅和使用外汇券才能购买到的各种高级食品、日用品。几乎所有的外轮一靠岸,准备购物、娱乐、探亲访友的海员都会到这里来,是名副其实的接待基地。
章程没有贸然进去,这种地方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把自行车往马路对面一锁,就挎起木盒在俱乐部门口叫卖,打探消息和赚钱两不误。
“不行不行,我没钱找,再说你这钱我也没地方花去啊,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刚卖了一盒大前门,章程的注意力就被旁边卖茶叶蛋的老人和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吸引住了。
章程走过去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大爷?”
老人摇头苦道:“这个外宾要买茶叶蛋,拿出这么一张从没见过的大钱,说话他又听不懂,你说这事闹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面额一百的外汇券,他没见过也找不开,原来是这么回事。章程乐了,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大爷,这茶叶蛋算我买的,零钱我有,我给他找。”
老人家心地善良,立马提醒道:“小伙子,你看好了,一找就是几十块,可别给洋鬼子给骗了。”
“没关系,这钱我认识。”
章程回过头,用一口流利的外语说道:“朋友,欢迎您来南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兑换,还会给您一个满意的汇率。如果不需要……那这几个鸡蛋我请。”
洋鬼子显然不是头一次来中国,他的船肯定在其他港口停泊过,竖起指头笑道:“一比一点二,我有一千,如果你需要更多,那我只能把你介绍给我的同事。”
外汇券绝对可以称之为特权货币,虽然只能在特定的涉外宾馆、友谊商店、免税店等地方使用,但国内普通老百姓也只能在这些地方买到被视为奢侈品的高档货,如进口奶粉、人头马洋酒、万宝路香烟、彩电、瑞士手表……特别是那些想出国的人,需要外汇券来换美元,甚至连考托福的报名费也需要用美元来交。
中国人需要外汇券的同时,在中国的外国人也需要人民币享受出入任何餐馆和商店的自由,可通过正规渠道按官方汇率兑换又感觉亏,于是催生了整整一代捣汇者,俗称“黄牛”。
一千二百人民币兑换一千外汇券,到友谊商店门口转手就能换一千四百块人民币,甚至更多,绝对有利可图。
正担心那一千三百多低档烟定金闲置的章程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道:“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十分需要,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金,能不能等我半个小时?”
洋鬼子看了看手表,同意道:“没问题,半小时后我出来找你。”
章程又问道:“对了先生,难道除了我之外,南滨港没人愿意为您兑换吗?”
老外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说:“当然有,俱乐部的职员可以在私下里提供兑换,但他们给出的汇率实在令人无法满意。所以我更希望老板把船停泊在沪江,而不是南滨。”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跟大城市的差距也太大了,连捣汇这么有“钱途”的事业都没发展起来!既然这样,那就勉为其难地做南滨民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
章程欣喜若狂,伸出右手:“我叫章程,认识您很高兴,从现在开始我愿意为您和您的朋友提供这方面的服务,并尽可能让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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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赚钱赚到人感激!
第二天一早,章程揣着外汇券赶到中山路的友谊商店。不过身上带的外汇券不是昨晚换的一千,而是四千,把大姐留下买彩电的三千也带上了。
洋鬼子那艘货轮过几天就走,不赶快把他们的外汇券换来该少赚多少钱?
想全兑换过来没有足够的人民币显然不行,那些洋鬼子一个比一个精明,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指望在他们身上空手套白狼无异于痴人说梦。
南滨港一个月停泊十几艘外轮,大姐那三千换就换了,周转一下而已,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南滨港不关门,那三千外汇券迟早还能换回来。
跟专业“黄牛”不同,捣汇只是章程的兼职,往友谊商店门口一坐,一边吆喝着卖烟,一边观察进进出出的顾客。要买外汇券的人真不少,见人就问有没有外汇券。捣汇有风险,这就意味着章程必须分辨出谁是急需外汇券的普通老百姓,谁可能是钓鱼执法的便衣。
“小兄弟,来一盒牡丹。”
一个穿着黑色呢子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问了大半天,楞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换给他,或许站累了,一脸沮丧地坐到章程身边。
牡丹两块九一包,跟中华相当,名气甚至比中华还大!在平均工资还不到四十块的南滨,能抽得起牡丹的人极少。
公安民警工资就那么点,谁舍得抽牡丹,作为一个曾经在电力行业能跟国际巨头同台pk的公司老板,这点察言观色的专业素养章程还是有的,递上一盒牡丹香烟,旁敲侧击地问:“大叔,您想买彩电还是洗衣机?”
中年人拆开包装点上一根,唉声叹气地说:“什么都不买。”
“那您要外汇券干嘛?”
“还不是为了我那不省心的儿子,”中年人扶了扶眼镜,看着进进出出的顾客说道:“大学毕业想出国,托福考过了,签证也下来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俗话说穷家富路,出这么远门,身上没钱怎么行?所以我想换些外汇券,再用外汇券去银行换美元。”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章程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那您还差多少?”
中年人摇头苦笑道:“什么差多少,是一分都没换到,唉……如果今天再换不到,只能明天去沪江碰运气了。”
章程终于可以确定他不是“黄牛”,也不是钓鱼执法的便衣,自言自语地来了句:“外汇券有那么难换吗,我家里就有好几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中年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将信将疑地问:“小兄弟,你说你有外汇券?”
“嗯,我姐在南方工作,是她带回来的,本打算过几天给家买彩电和洗衣机,看您这么急,对您儿子又那么好,所以……所以……所以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中年人一下子来精神,紧握着章程胳膊问:“小弟兄,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合适,可我是真急,能不能问问你家大人,把那些外汇券先换给我救个急?反正你姐在南方工作,有的是门路,将来还能换回来。”
章程回头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叔,咱们到对面巷子里说。”
中年人这才意识到这种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咱们到对面说。”
刚走进巷子,章程便一脸无奈地说:“大叔,外汇券多难换您比谁都清楚,我家这些也是我姐高价换的,彩电和洗衣机以后还能买到,出国留学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想想还是您比我更需要,所以换给您没问题,就怕您嫌贵。”
“知道知道,外面的行情我知道,小兄弟尽管放心,能换给我已经是帮大忙了,哪能让你家再吃亏?”
他所了解的行情还真不是一点两点高,一比一点四五,以至于章程都不好意思抬价。考虑到已经跟人家说外汇券在家里,只好让他在这儿等着,去电影院门口卖了一会儿香烟,才回来以五千八百多人民币的高价把四千外汇券给换了。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把外汇券放进公文包,欲言又止地又问道:“小兄弟,我儿子还有一个月才走,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或者发个电报给你姐,问她能不能再换点?你放心,发电报的钱我出,还是那句话,绝不会让你吃亏。”
想想也是,四千块外汇券能换多大点美元?对于自费去美国留学的人来说这点钱无异于杯水车薪。
章程略作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帮人帮到底,大叔,我再帮您想想办法。能不能搞到不敢保证,这样……您告诉我您在哪儿工作,一有消息我去单位通知您。”
“好,真是太好了!我姓俞,叫俞文斌,在机电学校工作,一有消息你就去机电学校找我。如果不让你进门,就跟传达室的大爷说找俞校长有事。”
南滨机电中等专科学校就是人们所说的“小中专”,录取分数线比重点高中还高,被录取了就能转户口,毕业包分配,一出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还打算去他们学校卖烟呢,没想到校长居然就站在面前,还求自己办事,这个“忙”一定得帮!
接下来的两天,章程一直在南滨国际海员俱乐部门口转悠,烟卖得不少,高鼻子蓝眼睛的洋鬼子却一个都没见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干脆给码头保卫科一个认识的经济民警塞了盒黄桂花,试图打着进去看大轮船的幌子直接上船找。
码头管理很严,武警站岗,海关监管!
好在本来就认识,两代烈属,知根知底,应该不会干出那种爬船偷渡的事。再说小孩子好奇心强,想看看外国大轮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经济民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居然就这么让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当看到忙得热火朝天的一群老外,章程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几天正给货轮刷漆做防腐,于是趁他们休息的空档,把手头上所能动用的六千三百块人民币又换成了外汇券,并约定明天下午再来,直到把他们手里的外汇券换完为止。
看着章程送来的一叠叠外汇券,俞校长终于松下口气,一边让爱人给点钱,一边不无感慨地叹道:“小兄弟,这次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啊!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大叔,只要大叔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赚钱赚到人家还感激你,章程乐了,嘿嘿笑道:“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俞校长,以后学校买招待烟时多照顾照顾我生意,送货上门,品种齐全,价格公道,绝不会以次充好,以假乱真。”
不就是烟嘛,买谁的不是买?这简直算不上什么事,俞校长被搞得啼笑皆非,俞校长爱人却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给他介绍笔大生意,把这个人情给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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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你们读书吧,我赚钱去了!
有了外汇券,就能进外烟。
用外汇券在海员俱乐部买英国三五50元一条,登喜路58元一条,美国红万宝路40元一条,健牌37元一条,黑猫22元一条,福牌18元一条,另外还有20一条的港产良友。
章程和大表哥吴小柱卖得品种一下子丰富起来,考虑到外烟的稀缺性,销售价格直接在外汇券进价的基础翻了一番,一盒三五卖十块钱,一盒红万宝路卖八块钱,居然还供不应求!甚至有好多烟贩找上门,要求以稍低的价格整条拿。
人民币换外汇券,用外汇券进外烟,再高价把外烟卖出去,章程赫然发现这么干的利润比单纯捣汇高多了。干脆把精力都放在南滨港和海员俱乐部,想方设法跟港务局保卫科拉关系,一有外轮靠港就溜进去换汇,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柱子哥,一包飞马。”
大表哥吴小柱也没闲着,白天在外面叫卖,晚上回章程家卖,连去张婶家看电视时都背着木盒。周围的小朋友们最欢迎他了,只要家里有大人抽烟,基本上都自告奋勇的帮大人找他买。
因为章程交代过,拆包卖的烟纸都留着。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孩子们只能玩烟盒纸和火柴盒。凤凰吃金猴,金猴吃飞马,谁口袋里都装着十几二十张,如果有一张牡丹或中华能高兴一个星期,更不用说蓝箭、万宝路了。
帮大人来买烟的多给几张,或者挑几张外烟的。不买烟的也给,只不过数量和质量跟买烟的有一定差距。
几百张烟盒纸送出去,无疑是一种广告。
这不,吴小柱一回家,十几个小孩儿就围上来,举着钱争先恐后的帮大人买烟,眼珠子却盯着盒里压着的那叠烟盒纸。
“别急,都有,让柱子哥先把钱找了。”
吴小柱用手指沾了沾吐沫,一毛一毛的找钱,找完钱分烟盒纸,忙了十几分钟才把一群小孩打发走。章程则忙着盘点剩下的库存,一条一条的数得很仔细,直到他俩全忙完了吴秀兰才把饭菜端上桌。
“今天卖得怎么样?”
见姑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吴小柱连忙笑道:“卖了一百四十六块三,要不是黄桂花卖完了,又来不及回来拿,估计还能多卖二十块。”
一百四十多,六条黄桂花都卖完了,少说也能赚四五十块。
光侄子一人一天就能赚这么多,吴秀兰打心眼里高兴,往他碗里夹了一块五花肉,会心地笑道:“不错了,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今天带少了明天多带几条就是。”
章程可没兴趣管这些小事,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红烧肉,一边说道:“表哥,明天上午我去学校,没时间去陈阿姨那儿,早上出去前记得带两条良友给她。”
“论条卖?”吴小柱感觉有些可惜,因为论包卖可以多赚好几块钱。
“嗯,”章程微微点了下头,说道:“有钱大家赚,可不能吃独食。咱不但给她带外烟,过两天去沙洲时还要帮她带一箱黄桂花。”
“好吧,我听你的。”
听到儿子说明天上午要去学校,吴秀兰意识到肯定是说辍学的事,心中一酸,轻声问道:“三儿,要不妈请半天假陪你去。”
“不用了,”章程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这点事都不敢面对,将来还能干什么大事?妈,我是孩子没什么,您去反而不合适。”
这倒也是,孩子辍学老师肯定要批评家长,去无疑会很难堪,吴秀兰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那好吧,你长大了,你的事你自己作主。”
第二天上午,章程跟其他报名的同学一样,早早赶到市六中。人家交完学费就去打扫除,章程则一个人走进了老师办公室。
这么一品学兼优的孩子要辍学,得知来意后班主任费老师急了,拉着他手语重心长地说:“章程,你家困难我知道,但困难终究是能克服的,你大姐和二姐都能坚持上到高中,你为什么不能?听老师一句劝,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考不上大学就找不到工作,娶不到老婆,不会受人尊重。”
让一个自主创业的海归博士跟一群小屁孩上学,想想就觉得可笑。
章程很是不屑,但人家终归是好心,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费老师,家里的困难要是能克服,我还能站这儿?奶奶身体不好,我妈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如果再不出来赚钱,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知道您关心我,甚至会给我垫付学费,可您能帮我还能帮到我家?就算帮一时还能帮一世?
我知道您很失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在家一定会好好自学。书我姐有,不懂的还可以问她,只要学好了将来一样可以参加自学考试,一样可以成为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才。”
太狗血了,这番话连自己都不信,费老师却偏偏信了,想了想之后不无惋惜地说:“既然你决心已定,老师也不说什么。这样……下午我替你跟段校长求求情,争取保留一年学籍,明年能拿个初中毕业证,毕竟有毕业证才能参加自考嘛。”
虽然那张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毕业证跟废纸没什么区别,但章程还是被费老师高尚的人格感动了,立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费老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不管将来我在哪儿,不管我将来发生了什么变化,您都是我的老师!”
“真是个好孩子,如果你爸没牺牲该多好啊,去吧……去跟同学们道个别。”
女人都是感情动物,费老师也不例外,想起他家沦落到如此田地的原因,不禁流下两行眼泪。
而章程刚才所说的“您永远是我的老师”她并没在意,直到十几年后儿子遇到困难,却莫名其妙得到贵人相助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孩子十几年前许下的随时可以兑现的承诺。
这年头小学辍学有得是,初中辍学再正常不过,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只是收获了几个白眼和冷嘲热讽。
“三好生,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上一中考大学吗,怎么年一过就打退堂鼓了?”
自我感觉良好的学习委员白晓燕还是那么尖酸刻薄,那异样的眼神就像一个大城市里的白富美看民工。当然,作为副市长家的千金,她的确有高人一等的资本。
不过此章程非彼章程,哪会跟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计较,看了一眼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学楼,随即回头朝她和众星捧月般围着她的同学们笑道:“你们读书吧,我赚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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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悲情营销
成功辍学,一切步入正轨。
除了去沙洲烟草公司进烟和搭送鸡蛋的车回乡下送烟,大表哥吴小柱都是早出晚归,在人流相对集中的人民公园、工人文化宫和船厂家属区几个地方叫卖。
章程的时间安排得比较紧凑,早上去中山路友谊商店,边卖烟边捣汇。九点半去海员俱乐部,在俱乐部门口呆一个半小时,再去动力机械厂食堂跟吴小柱汇合。
机械厂效益好,工人多,食堂有厂里补贴,饭菜非常便宜,一到下班时间就挤满了人。炒素菜五分一碟,炒肉菜一毛五一份儿,茶蛋一毛一个,肉包子一毛一个,粉肠一毛一段,汆丸子两毛五一碗,啤酒一毛一杯……六个窗口同时卖饭,队伍依然排得老长。
两兄弟总是掐着点提前一刻钟来,发几根烟,说几句好话,就能享受机械厂职工待遇,花几毛钱吃一顿丰盛的午饭。遇到食堂做红烧肉和红烧狮子头时还多买两份,往饭盒子里一装,带回去给奶奶、母亲和二姐改善生活。
“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许伯伯,您今天抽什么?”
工人们的饭刚打上,章程和吴小柱已经吃完了,挎起木盒开始一桌一桌的叫卖。装配车间许主任是个老烟枪,一口大黄牙,连食指和中指都被熏黑了,见章程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立马放下筷子笑道:“老样子,一包黄桂花。”
车间主任工资和奖金加起来高达七八十块,整包买的消费得起,普通工人可不行,学徒工一个月才拿二十三,二级工才三十八块五,只能一根一根的买。
两兄弟捧着烟盒转一圈,食堂里立马变得乌烟瘴气。
一个身材窈窕,长相秀丽的女工被呛得受不了,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孩儿,说你俩呢!你们再这样我就跟厂办提意见了,吃我们厂的喝我们厂的不算,还赚我们厂里的钱!”
这么大的厂,谁还能真跟一个小孩计较,章程可不吃她这一套,死皮赖脸地狡辩道:“大姐,我这是方便人民群众。”
“搞得乌烟瘴气,还有理了你!”
“当然有理啊,”章程一边收拾烟盒准备转移战场,一边振振有词地说:“工人师傅的烟瘾不解决,哪有精神搞生产?生产不出柴油机,咱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四个现代化?往小的说我是为人民服务,往大的说我这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厂花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吃了蹩,看热闹的小伙子们不禁哄笑起来,一个钳工车间的小伙子更是打趣道:“杨明玉,难怪你的入党申请没通过,看来你的觉悟还有待提高啊。”
杨明玉俏脸一红,气呼呼地说:“还一套一套的,简直强词夺理。”
动力机械厂对面就是市高压电器厂,他们开饭要比动力机械厂晚十五分钟,正是卖烟的好时候,章程懒得再跟她斗嘴,呵呵笑道:“各位伯伯叔叔,大姐小姐,你们慢用,我先走一步,咱们明儿个见。”
俩小子刚背着大木盒屁颠屁颠地跑出食堂,一直冷眼旁观的许主任脸色一正:“小杨,以后别为难三儿了,人家爷爷是烈士,父亲也是烈士,奶奶卧病在床,家里条件要多困难有多困难,成绩那么好却连学都上不起,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挣钱养家,多可伶!”
“烈士?”杨明玉楞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一个中年人回过头,不无惋惜地解释道:“他爷爷牺牲在抗美援朝战场,他爸是遗腹子,所以取名章援朝,跟我一般大,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后来我进厂他当兵,据说牺牲前已经是营级干部。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如果他爸没牺牲,现在也是干部子弟。”
《高山下的花环》厂里组织看过,电影里烈士们的事迹非常感人,杨明玉还没看完眼睛就哭肿了。
电影毕竟是电影,离现实似乎很遥远,杨明玉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烈士的儿子居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内疚地说:“许主任,我错了!您放心,我不会再为难他了。我爸也抽烟,以后我家的烟全找他买。”
女人真是感情动物,杨明玉刚表完态,其他女工也七嘴八舌地附和道:“我也是,以后我爱人抽烟也找他买。”
章程可不知道别人无意中帮他打的悲情牌,已经替他彻底垄断了动力机械厂的香烟市场,刚在高压电器厂食堂卖完就蹬着自行车往机电学校赶。
利润最高的就在这里,学生们没什么钱,几乎都是一根一根的买,在男生宿舍转了一圈,五条黄桂花卖完了。半个小时不到,净赚四十五块,相当于母亲一个月工资,简直就是在抢钱。
其它几个学校的男生没机电学校多,但一圈下来也能挣二三十块。直到下午两点学生上课,他才能闲下来在传达室歇会。
“三儿,老抽你的白大烟(白抽的意思)怎么好意思?你赚点钱也不容易,来……这是今天的烟钱。”
机电学校传达室刘大爷人很好,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烧一壶开水,留着给口干舌燥的章程解渴。他的烟钱自然不能要,章程放下报纸摇头道:“刘爷爷,这烟是我孝敬您的,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我明天就不在您这落脚了。”
校工工资本来就不高,更何况还是校工中工资最低的,刘大爷不再坚持,指着里面的一叠报纸说:“这都是今天的,你既然喜欢看就慢慢看,反正老师们都在上课,现在送过去也没人看。”
没时间和精力看电视,看报纸是章程了解外界的唯一渠道。学校订得报纸种类很多,还有《半月谈》等杂志,每天下午花一个小时了解时事,渐渐成为一个习惯。
经济新闻是章程关注的重中之重,尤其对各种原材料和产品价格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
邻省的小学生作业本、圆珠笔等商品价格,半年都没批下来,学生开学了还没安排生产!看着报纸上的这则新闻,章程这才真正意识到现在国家对价格管理统得有多死。
按照现有政策,确定或改变一种商品的价格,程序复杂,周期很长。工厂试制出一种新产品,提出成本资料和出厂价意见,先报工、商两个公司协商,再报工、商两个局协商,还要报市物价局或中央工、商两部批准。经常是新产品试制出来了,价格几个月批不下来,致使企业无法安排生产,真是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价格统得过死,商品价格不能随供求关系的变化而变化,迟早要出大事。
历史上“价格闯关”没闯过去,通货膨胀却来了。
虽然前世经历过,可那时还小,不懂事,只知道什么都东西都在涨价,所有人都在疯狂抢购。章家穷,买不起贵的,只能挑便宜的买,在席卷全国的抢购大潮中母亲居然一下子买了三百多包火柴,最后因为受潮划不着,不得不全都扔了。
初中没毕业,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国家经济的大政方针章程改变不了。事实上真让他去当总理也无济于事,不仅没这个能力,就算有能力也解决不了目前这积重难返的危局。
想到这里,章程轻叹了一口气,暗道涨就涨吧,胀就让它胀去吧!怎么才能在接下来的通货膨胀中赚更多钱,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只是眼睁睁看着父亲那八百块钱抚恤金,以及母亲省吃俭用下的三百多块存款贬值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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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违法犯罪?
一个还不满十五周岁的孩子捣卖外汇,说出去连鬼都不信。
况且章程十分谨慎,直接跟洋鬼子打交道,一手交钱一手交外汇券,没那么多中间环节,还有卖烟这一绝佳掩护,干了近两个月都没引起人们注意。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丁爱国这个有心人。
中央刚下达一个文件,要求公安机关严厉打击捣卖外汇等破坏国家金融秩序的违法行为。想想也是,内部文件上说全国只有大约20%的外汇交易是按官方汇率进行的,80%都是黑市交易,社会主义墙角都快被挖空了,这样下去能行吗?
不过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想彻底杜绝黑市交易有多难!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很可能就是一阵风,等风头过了甚至会愈演愈烈。
怎么才能维护金融秩序那是中央领导考虑的问题,丁爱国考虑的是不能让章家这根独苗撞枪口上,想想几年前的全国严打就让人不寒而栗。
被莫名其妙的叫到丁家,章程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的不是捣汇,而是市烟草公司。现在烟草开始专卖,卖邻市的烟就是走私,要是证据确凿又上纲上线,还真不是什么小事。
对怎么教育孩子丁爱国曾下过一番功夫,不管他家丁文明和丁文艳犯多大错误,也要等孩子们吃完饭再批评。对待章程同样如此,直到章程把碗里最后一个米粒扒干净,才不动声色地问:“三儿,这两个月烟卖得怎么样?”
他爱人顾红霞很有默契,丈夫刚开口就不声不响的打发俩孩子去邻居家玩,自己则捧起毛线假装看电视。
这架势,肯定有什么事,章程定定心神,微笑着回道:“还行。”
“说具体点,叔又不管你借钱。”
“那您得替我保密。”
心理素质还挺强,居然面不改色,丁爱国朝妻子看了一眼,笑道:“放心,我和你阿姨嘴严得很,再说你赚得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砸你饭碗。”
眼前这位视自己为己出,章程不认为有隐瞒的必要,干脆据实相告道:“现在卖烟一共分三块,一是往外公外婆那边的小商店贩低档烟,农村嘛,利润薄,刨去成本,上个月赚了八十多,这个月一百六;二是零卖,利润还可以,尤其拆包卖,连我表哥卖得都算上,这两个月赚了七千两百多;再就是外烟,才开始弄,赚了两千多,但市场就这么大,以后也就这样了,主要还是靠零卖。”
丁爱国知道卖烟赚钱,却不知道会如此赚钱,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爱人,楞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三儿,这么说你现在也是万元户了?”
“算是吧,”章程微微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说:“丁叔,丁姨,其实万元户没那么玄乎。咱南滨多了去了,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罢了。”
顾红霞似乎深有感触,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这倒是,老丁,我们单位颜中仁你是见过的,就那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手头上少说也有三五万。钱从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他哥在钢厂销售科,一张批条转手就能赚好几千,连我们局长都知道。”
批判大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仇富大会,这可不行。
丁爱国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地问:“三儿,既然卖烟能挣钱,才两个月就成万元户了,为什么还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是不是嫌快活,想进去吃牢饭。”
章程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违法犯罪?”
“别给我装糊涂,你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丁叔,您是指兑换外汇券?”
“我还以为你死不承认呢。”
章程乐了,没心没肺地说道:“不就是兑换外汇券嘛,多大点事啊。丁叔,您是没去过京城、沪江和香江特区,哪个涉外商店门口不是挤满了私下换汇的人?买彩电要外汇券、出国留学要外汇券、连考托福的报名费都要外汇券去换美元交,人民群众有需求,国家又满足不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解决。”
还一套一套的,丁爱国火了:“这里是南滨,不是京城,也不是沪江,更不是香江!错了就是错了,还振振有词,真要是被人家揪着小辫子,连丁叔都救不了你。”
章程大吃一惊,欲言又止地问道:“丁叔,是不是……是不是有人举报了?”
“有人举报你还能坐这?”
“我就说嘛,那么小心谨慎,也不应该呀。”
章程这才松下口气,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丁爱国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强忍着怒火,循循善诱地规劝道:“我看你还没认识到错误,更没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三儿,丁叔真是为你好,你说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们章家就彻底没指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丁叔您千万别生气,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么有“钱途”的事业说不干就不干,开什么玩笑?章程嘴里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却暗道:我一定加倍小心,决不能让人家揪到小辫子。
以前很少说谎,还非常懂事,总得来说章程的信誉度还是很高的。都已经保证了,那应该不会再干,丁爱国居然信了,满意的点了下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以后好好卖烟,两个月赚一万,不是挺好的嘛,连叔都有点红眼了。”
“是啊,两个月赚一万,一年赚六万,我和你丁叔就算不吃不喝要攒多少年才能攒这么多?三儿,你知足吧,可不能再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丁姨,我赚钱跟您赚钱有什么区别?现在要周转,等将来稳定了看我怎么孝敬您和丁叔。真的……我不是在说漂亮话,我爸不在了,您和丁叔就是我的亲人,我会跟文明哥和文艳姐一样孝敬您。”
这番话说得很真诚,感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看着他那张丝毫不作伪的脸,顾红霞重重点了下头:“说得对,我和丁叔就是你的亲人,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要是文明和文艳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第二天上午,丁爱国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准备换身便衣去海员俱乐部看看,却看见市局王政委走进了分局大门。
丁爱国连忙上去立正敬礼:“政委,您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指示,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中午也不要准备我的饭。”
“那怎么行呢,您可是局领导,如果连顿饭都不吃,同志们还以为市局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呢。”
王政委轻叹口气,倍感无奈地笑骂道:“好你个丁爱国,一顿饭都被你说得这么严重,这个政委干脆你来当算了。”
丁爱国让开身体,一边陪王政委往办公室走去,一边嘿嘿笑道:“政委,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如果就这么让您走了,张局回来后您让我怎么向他交代。”
正如丁爱国所说的那样,分局张局长知道市局王政委来了之后,立马从区政府赶了回来。先是组织党委成员向政委汇报工作,再请政委作指示,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十一点整准时开饭。
刚改革开放没几年,不像后世那样吃顿饭要去什么大酒店,就算市局政委来了也一样在分局食堂,只不过比平时多几个菜。
三杯酒下肚,张局长忍不住问道:“政委,您说您顺道过来,难道是微服私访,先去下面所里转了一圈,再回头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政委乐了,打趣道:“张铁城,难道你们分局经常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经不起上级检查?”
“哪儿会呀,政委,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们分局表里如一,拉得出、打得响,任何时候都能经得起上级的考验。”
田港分局辖区在市中心,人口多,难管理,但犯罪率和破案率一直控制得很好,是市局模范单位,连市委市政府都多次表彰过。
王政委上调市局前,就曾担任过两任田港分局局长,对分局工作太了解不过,干脆坦言道:“也别猜来猜去了,跟你们说实话,今天本来是办私事。说好了八点钟见面,等我到了人却不在,所以就过来看看。”
老领导被人放鸽子,张铁城火了:“谁这么大架子啊,竟敢让您吃闭门羹,政委,您告诉我是谁,是哪个单位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以为你市委书记啊,都当局长了还咋咋呼呼。”
王政委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摇头苦笑道:“还不是因为我家丫头,说起来孩子挺争气,大学毕业分配到沪江,还在沪江找了一个对象,小伙子人很精神,工作不错,家庭条件也很好,打算五一结婚。”
丁爱国脱口而出道:“政委,人好,工作好,家庭好,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太好了就不好了。”
王政委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人家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结婚了,我家谈得那个是老三。前面两个结婚时娘家陪的是彩电、电冰箱、洗衣机,自行车、手表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现在轮到我家,总不能让孩子两手空空的嫁过去吧?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为这事犯愁,不怕诸位笑话,这个年都没过好。”
他家就一个女儿,自己又当这么多年领导,老三样和新三样一起置办可能会有些压力,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张铁城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政委,不就是嫁妆嘛,给孩子办就是了,有什么好犯愁的。再说您就一闺女,迟早还不都是她的。”
“我不是舍不得钱,而是那些东西有钱都买不着,什么都要进口的,还要最新款,尤其那个电冰箱咱们南滨都没得卖,想买得去沪江。”
彩电和洗衣机的确很紧张,但像王政委这样的正处级干部想买很容易,不过全要进口的和最新款的则另当别论了。
张铁城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之后苦笑道:“看来得要外汇券,政委,我知道您上午去哪儿了。估摸着陈行长也没办法,所以干脆躲着您,说来说去还是咱南滨没几家能创汇的企业,他手头上那点计划根本不够用。”
正为章程担心的丁爱国灵光一闪,寻思如果能帮王政委把这事解决了,那今后就算被人家翻旧账有政委顶着也没什么大事,更何况自己也要进步,于是冷不丁来了句:“我倒是能想想办法,就不知道能换多少。另外汇率也是一个问题,毕竟外汇太紧张了,都是高价买的,按银行汇率换人家肯定不愿意。”
王政委欣喜若狂,紧盯着他的双眼问:“爱国,你有这方面的门路?”
有些事是不能瞒的,更何况王政委和张局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翻章程的旧账,最多告诫一番,以后不要再干就是。丁爱国权衡了一番,干脆坦诚相告,把章程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王政委并没往违法乱纪上面扯,而是不无惋惜地叹道:“他爸章援朝我听说过,对越自卫还击战咱南滨就两个烈士嘛,记得当年市委宣传部还打算开英雄事迹报告会,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开成。没想到烈属居然困难成这样,说来说去,还是国家对不起他们啊。”
领导的态度很明确,只是表达方式比较婉转罢了。
张铁城哪能听不出王政委的言外之意,一锤定音地说道:“爱国,既然是你侄子,那这事就拜托你。早办完早好,可不能耽误我们去喝老领导家的喜酒。”
分局魏副局长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事宜早不宜迟,毕竟就算换到了外汇券还得去沪江买东西。”
连一向古板的魏副局长都表了态,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丁爱国毫不迟疑地答应道:“是,我吃完饭就去。”
困扰自己近一个月的问题有望得到解决,王政委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放下筷子嘱咐道:“爱国,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该怎么换就怎么换,咱不能让人家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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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疯狂的外汇券
昨天还苦口婆心劝自己不要违法乱纪,今天却要自己想方设法换一万外汇券,看着丁爱国那副欲言又止地样子,章程差点爆笑出来。
“别用这眼神看我,我这出尔反尔的还不都是为你好。”
章程乐了,扑哧一笑:“保护伞嘛,我懂!”
“保你个头!给叔句准话,按什么比例换,什么时候能换完?这盒烟归我了,给你介绍这么大一单生意,就当辛苦费。”丁爱国也忍不住笑了,顺手从木盒里挑了一包万宝路,理直气壮地往口袋里一塞。
“别说一包,就算一条一箱侄儿都舍得,本来就应该孝敬您嘛。”章程凑到他手腕上看了下时间,接着说道:“我手头上的外汇券正好够,晚上去我家拿。王政委是您单位领导,按一比一点四换,我少赚点。”
一比一点四还是一比一点四五,丁爱国并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一万多外汇券,章程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丁爱国心中一凛:“三儿,跟叔说实话,你捣汇到底赚了多少钱?”
章程老老实实地回道:“两万多点。”
丁爱国彻底傻眼了,楞了好一会才苦笑道:“赚两万多,这就意味着起码非法兑换了三十万!赶上严打,判你个无期都够了,三儿啊,叔真是小看你了。”
“我不是保证以后不干了嘛。”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烟下午你也别卖了,跟叔一起回家拿外汇券,王政委正等着我消息呢。”
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叔叔,章程只好硬着头皮钻进吉普车,下午半天收入没了,想想就令人心疼。不过外汇券交易倒挺顺利,王政委二话不说拿出一万五千块人民币,说是不让他吃亏,推让了半天才最终以一比一点四五的黑市价成交。
接下来半个月,章程的捣汇业务一发不可收拾,客户还都是公安干警。
有要外汇券买彩电的,有要外汇券买进口奶粉的……还有要外汇券没任何用处,仅仅为了在亲朋好友面前显摆的。而且都是先找丁爱国,把丁爱国搞得不厌其烦。
跟被外汇券搞得焦头烂额的丈夫不同,顾红霞则乐得心花怒放。
吃一堑长一智的章程,生怕丁爱国再像给王政委换外汇券那样影响自己做生意,干脆把顾红霞发展成下线,一比一点四给她,她再一比一点四五换给别人,直接把黑市交易从市公安局做到了商业局。
市场一大,供给自然跟不上了。
那么多领导和同事等着换,既能赚钱又落人情,章程那边外汇券一断,顾红霞这边比谁都急。一下班就直奔章家,一边陪吴秀兰说话,一边等去沙洲进烟的章程回来。
“妹子,卖烟我都觉得有些害怕,这捣卖外汇券真没事?”事情闹这么大,自然不能再瞒母亲,尽管说了无数遍不会有事,吴秀兰仍然忧心忡忡。跟顾红霞才说了几句,就又扯上了外汇券。
顾红霞拍了拍她胳膊,保证道:“大姐,公安局和商业局那么多人换,多的上万,少的上百,前些天连市委都有人托我家老丁换,你说三儿还能有什么事?咱们南滨还算少的,像京城和沪江那些大城市都已经换疯了,法不责众,就算上面想追究也追究不下去。”
正说着,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探头一看,章程和吴小柱回来了。
这次烟多,吉普车装不下,陈士康让公司里的卡车直接给章程送到家。近百箱烟堆得老高,生怕轮渡过江时被淋湿,还严严实实盖着一层油布。
全家总动员,开始卸烟,连顾红霞都没闲着。转眼间正屋只剩下一条走道,一箱箱烟堆得几乎要碰到房顶。
送走司机师傅,所有人挤在章程的房间里吃饭,看着外面那一屋子烟,顾红霞打趣道:“三儿,你家快成烟草公司了。”
章程夹了一块菜,不无得意地笑道:“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现在不仅是南滨最大的烟贩,还是沙洲烟草公司最大的客户。连陈叔都说如果我是在沙洲卖,他非得给我发张奖状不可。”
顾红霞糊涂了,疑惑不解地问:“三儿,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咱们南滨烟草公司的烟那么紧张,你陈叔叔那儿不仅不紧张,还能给你这么多?”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沙洲在江南,我们在江北,经济比我们发达,老百姓也比我们这儿有钱,所以低档烟卖不掉,高档烟不够卖。二来他们交通比我们发达,又紧邻江南几个大城市,商店和烟贩有得是进货渠道,向不向烟草公司拿烟无所谓。”
“烟草公司靠得就是效益,这么说你陈叔叔还真得感谢你。”
“是啊,所以奖励了我一块手表。”章程举起胳膊,众人这才发现他手腕上多了一块上海牌手表。
吴秀兰最不愿意占别人便宜了,立马问道:“三儿,不会是你陈叔叔以奖励的借口,故意送给你的吧?”
“真不是,我打听过了,沙洲月销售两万以上的网点都有。除了奖励手表之外,还额外奖励五箱畅销烟的配额。”
“这我就放心了。”
这么点大的地方,挤这么多人,顾红霞突然说道:“三儿,小琳马上就要高考,正是最紧张的时候,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再说卖烟这事虽然民不告官不究,但把这么多烟放家里也不太合适,要不我明天去跟领导说说,把我们单位仓库租一间给你,水电齐全,又安全又方便。”
商业局仓库在商业公司后面,好几道铁门,又是政府部门的地盘,的确非常安全。章程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道:“阿姨说得对,早该租个仓库了,这事还得拜托您,我听您的信儿。”
吃完晚饭,顾红霞刻意要章程送她回家,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问起她最关心的事:“三儿,外汇券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好几个领导等着换呢,这一碗水要是端不平,阿姨今后在单位真没法做人了。”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没外轮进港,章程也没辙,可又不愿意让顾阿姨失望,只好咬牙说道:“外汇券我手头上还有三千,是我大姐春节时留下的,本打算我二姐高考完之后买台彩电,既然您那边比较急,那就先挪用一下。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不过最快也得下个月。”
终于没白跑一趟,顾红霞满意地笑道:“三千就三千,明天早上带上外汇券去我家吃饭,吃完早饭正好跟我一起去单位谈仓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