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打开一扇门！
“我叫沈心如，电子工程专业，去年毕业。我运气不错吧，刚来两个月就找到工作……你叫什么，应聘的什么职位，是不是跟我一样培训后去研发中心？”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高考前报自愿时不信，如愿考上美术学院后更不信，直到被碰得头破血流，林荟娴才真正理解到父母的良苦用心。
就在三天前，满怀激情来特区寻梦的她打了退堂鼓，正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无意中看到一则招聘两名美术专业本科以上人才的信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她背着行囊来到工业大厦十楼，给nb电气人力资源部胡经理递了一份精美的简历。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她对这个城市已经厌恶到极点，正打算回老家当美术老师时居然被录用了。
培训期三个月，月工资两百，包吃包住，并根据特区政府的相关规定交纳保险。林荟娴欣喜若狂，一填完所有表格、办完所有手续，就按小纸条上的地址，迫不及待的找到香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刚租下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两排老旧的大厂房。不过胡经理说过，办公区和生活区正在建设，下半年就能搬进去。
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只是她一个学美术的，在一群没有共同语言的电气工程、电子工程等专业的理科生中感觉有些孤独。
沈心如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让林荟娴都不好意思开口，不回答又不礼貌，只能坦言道：“我叫林荟娴，芦荟的荟、娴熟的娴，美术专业，毕业两年了，运气的确没你好，直到今天才找到工作。”
跟刚才碰到的那几个男同事一样，沈心如也感觉非常意外，追问道：“美术专业，那有没有说将来分到哪个部门？”
林荟娴坐到崭新的木**，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一边敷衍道：“没说，只是让我先过来报到。”
“工资待遇呢？”
“应该差不多吧，”生怕人家比自己多没面子，林荟娴连忙岔开话题：“心如，你来得比我早，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培训，培训内容是什么？”
沈心如摘下眼镜，摇头笑道：“我是真不知道，这两天就这么歇着，整天无所事事。不过伙食倒不错，两荤两素，米饭管饱，午饭和晚饭过后还有水果和饮料。前面那些男生昨晚起哄问有没有啤酒，今天中午公司居然真派人送来十箱，想不想喝，想喝我去帮你要一瓶”
进来时曾暗数了一下，这次大概招了三十多人，工业大厦那边还在源源不断的招。这么多人光吃饭不做事，还要发工资，林荟娴甚至有些担心长此以往公司能不能吃得消。
正聊着，一辆黑色丰田轿车和一辆卡车缓缓驶到旧厂房前。
所有人都涌出去了，林荟娴也不例外，挤在人群里想看看董事长和总经理长什么样。
然而董事长没来，李总经理也没来，下车的居然是一个很阳光很帅气的大男孩。
“大家好，我叫章程，根据刘总和李总的安排，接下来的三个月，将由我来负责大家的培训。”
开什么玩笑，这里随便挑出一个学历都是本科或本科以上，哪轮到一个连微积分都没学过的孩子来培训？
看着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章程顺手接过张兵递来的花名册，也笑道：“怎么，大家不相信？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你们可千万别瞧不起我啊，不然将来丢人的那个肯定不会是我。”
最前面那个笑得最凶的眼镜乐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有，我们没有瞧不起你，只是这个安排我们更希望由刘总或李总来亲自宣布。”
章程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大姐夫刘思伟他们之所以相信，是因为他用一个又一个成功证明了自己，而眼前这一切也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黄丽安先生，花名册上显示您来我公司应聘之前，一直在省理工大学电气与自动化技术应用研究所工作。听说研究所有一个智能型触点投切开关无功补偿装置的研究项目，您能否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当然，如果这涉及到国家机密，您可以不说。”
令所有人倍感震惊的是，章程竟然若无其事的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反击。似乎担心别人听力不过关，语速还刻意放得很慢。
黄丽安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用英语回道：“是有这么一个项目，我也曾是项目小组的一员，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半途而废了。”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黄先生，你们的研发思路，是不是打算在普通交流接触器的基础上，对其进行结构改造和智能化控制，再配以适当的电容投切电路，专门用于电网中电容器组的投切，从而实现对电网进行无功补偿，以提高电网功率因数的效果？”
“是的，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章程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英语，而是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似笑非笑地说道：“黄先生，首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思路非常正确，完全可以做到。但我还要遗憾的告诉您，这项技术德国东门子公司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掌握了，如果您曾经的同事需要借鉴，我或许可以帮他们定购一两个。”
“这怎么可能……”
“你们能，别人一样能，一切皆有可能！”
章程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边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各位未来的同事，请原谅我现在只能这么称呼，刚才跟黄先生的交流也许有人能听懂，也许有人听懂一部分，也许有人一点都没听懂。专业术语太多，可以理解，但半年后如果再一点都听不懂，那我只能以曾经的同事来称呼了。”
一个英语不太好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脱口而出道：“我是来搞电气工程研究的，又不是应聘来当翻译。”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国内在电气工程研究方面，跟西方发达国家有多少年的差距？能不能告诉我一旦公司将来派您出国工作，您怎么跟国外的同事或同行进行交流？甚至都不用等到将来，因为过几天就会有一位香港的电气工程博士会过来跟我们共事，如果他听不懂普通话，而您又不会说粤语，该怎么办？”
正如人家之前所说，有志不在年高。经过一番短暂交锋，谁也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了。
甚至有一个瘦得像电线杆似的研究生举手问道：“章……章……章同事，你是说我们这些人将来都会有出国的机会？”
“是的。”
章程一脸严肃地确认道：“诸位或许不太清楚，根据国家相关规定，我公司未来的销售额只能有百分之三十在国内产生，这就意味着想生存就必须打开国际市场。商场如战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不走出去，我们怎可能做到知己知彼？如果不走出去，我们又怎能做到百战不殆？”
公费出国，以前感觉那么遥远，现在发现原来居然这么近。
在场的都是精英，都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都是带着梦想满怀激情来到这个城市的。
他们并不认为章程是在开玩笑，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猛然意识到自己所供职的并不是国营企业，也不再是研究所，而是香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一家在英女王头像下注册的公司。
如果说特区是一扇窗，那nb电气就是一扇门，一扇能实现梦想的大门，章程无疑就是那个帮他们打开大门的人！
激动、兴奋、惊喜交织在一起，要是在其他地方面对其他人，他们肯定会呐喊尖叫。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章程，面对的是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强烈的自尊心让谁也干不出那样的事，丢不起那样的人。
“好啦，我们开始吧。”
画了一个巨大的蛋糕，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章程趁热打铁地指着卡车，意气风发地说：“除了最新的电气工程、电子工程、电力系统、控制科学与工程等方面的学术期刊和书籍，车上还有近千种在亚洲地区所能买到的质量最好、功能最强、价格也是最昂贵的电气元件。一部分是我的个人收藏，一部分是公司财产，感兴趣的去开开眼界吧。”
对这些未来的研发人员而言，卡车上的东西跟出国具有同样的吸引力。章程话音刚落，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
一本书几十美元，一个拳头大的玩意儿就值几百块。张兵生怕有个闪失，急忙大喊道：“别抢别抢，都给我小心点！这一卡车东西值十几万，特别是那些书，搞破了你们有钱都买不到！”
“能买到的我还不看呢。”
一个戴着眼镜的家伙瞄了他一眼，旋即猛地往人缝里一钻，只剩下屁股撅在外面。
张兵气得牙痒痒，正准备把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揪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拍拍他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领导，公司买来就是给我们看的，麻烦您让一下，千万别让这十几万白花了。”
求知若渴，这才是一个研发人员应有的品质。
章程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让开车送他来的大姐先回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问：“章……章……章同事，我们呢，我们看什么？”
“不好意思，我差点搞忘了。”
章程拍了下脑门，一脸歉意地说：“企业管理的同事请过来，后备箱里有一套国际标准化组织去年三月颁布的质量管理和质量保证系列标准，简称iso9000—9004质量保证体系。很抱歉现在只能采购到英文版，看起来或许会很吃力，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看懂看透。”
研发中心的有事干，储备干部也有事干，林荟娴赫然发现就自己一个人闲着，急切地问：“那我呢，我应聘的是设计师，学得是美术专业。”
“你叫林荟娴吧，你可是我们公司现阶段最急需的人才。”
章程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指着车上的大姐说：“从明天开始，章女士会带你去全市最好的酒店宾馆参观，在感受气氛的同时，请你从艺术的角度去观察、评判那些开关、插座和接线盒，再想想怎么做才能让它们更大方、更美观和更实用。”
林荟娴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车里的章慧，半信半疑地问：“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章程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林小姐，想正式成为nb电气的设计师，你必须在三个月内拿出两套设计方案。”
“设计理念呢，总得有一个大方向吧？”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外行了，不过眼前只能矮子里面挑将军，章程略作沉思了片刻，笑道：“高端大气上档次，还要人性化！照这个思路设计应该能过关，听清楚我说得是过关，因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应该有自己的理念。”
第三十四章 梦想改变未来
梦想改变未来！
这是章程在临时宿舍给新员工培训时刚提出的口号，把那些本科生研究生哄得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到晚上又唱又跳，鬼哭狼嚎。
不过听上去的确很激情、很豪迈、很有内涵，丁文明深有感触，因为正是梦想改变了他的未来。
以前在银行跟一帮大妈阿姨数零钱，现在手里过的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家里在公司的股份不算，光每月一千两百元的工资就顶在老家干一年。
正寻思着父亲什么时候才能把护照寄来，好有机会去近在咫尺的香港开开眼界，张兵突然提着一个鼓囊囊的皮包走进办公室。
“丁总，这是昨天下午换的十六万，小柱点过，我也点过，你再点一遍。”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这些港币都是用代办特区通行证赚取的暴利，从老宝安们手里私下兑换来的。再由董事长刘思伟通过财务公司转到香港，采购数控注塑机和数控金属成型机等设备。
nb电气属香港独资企业，具有天然的进出口权，大舅和二舅甚至想顺带采购几台木工机械。
“正好二十二万八千五百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亲兄弟明算账，丁文明一叠一叠地数了三遍，这才小心翼翼放进保险箱。
事情办完一身轻，张兵坐到办公桌前点上香烟，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问道：“丁总，秀才们给你立的规矩看完了没有？”
在厂房交付设备投产之前，制度建设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章程给企业管理和财务管理储备干部出的一道考题。张兵显然问得是财务制度，是储备干部们讨论了近两个月，借鉴了十几家成功的跨国公司才拿出的最后方案。
书到用时方恨少，看完之后丁文明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这两天正琢磨将来怎么和那两个学历比自己高的部下共事，没想到张兵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完了。”
丁文明敷衍了一句，岔开话题问：“小兵，听说按新设计做了几个样品，这两天忙我没时间去看，质量怎么样？”
张兵磕了磕烟灰，摇头道：“式样很漂亮，基本上达到设计要求，但钱博士和香港老师傅说因为原材料关系，质量上跟洋鬼子的还有很大差距。”
事关公司未来，丁文明急了：“材料都是最好的，怎么还会有差距？”
“什么最好啊？”
张兵长叹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老师傅说我们采购的塑料颗粒虽然不便宜，但都是用回收塑料重新加工的，杂质高，很脆，耐热性不行；第二次买得也不行，是什么混合料和什么abs料。做出来看上去跟东门子的没啥区别，但抗冲击和耐热性不行，将来容易变色，摸多了表面甚至还会变毛糙。”
“那人家用的是什么料？”
“pc料。”
“不知道没办法，既然知道赶快去买呀！”
“国内买不到，必须进口，而且国际上能生产的没几家，董事长打算过几天去台湾，听说那边有一个厂能生产。”
“这么大国家，怎么连个塑料都生产不出来？什么都用进口的，这成本能控制得住吗？”
看着丁文明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张兵安慰道：“没这么严重，羊毛出在羊身上，成本高，将来卖价也高，反正洋鬼子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么点。”
质量是竞争力，价格也是竞争力，丁文明皱起眉头：“不行，这事我得去提醒下章程，他不管钱不知柴米贵，真要是脑袋一热，十几二十万的进回来后悔都来不及。”
涉及到切身利益，张兵也认为有这个必要，起身道：“提醒一下也好，我陪你去。”
章程的培训方式很特别，培训内容也很简单。
除了提供最新的行业资讯让未来的研发人员尽可能跟国际接轨外，就是让他们交叉讲课，电力工程的给电子工程的讲，电子工程的给电气自动化讲。研发人员对相互的领域有大概了解之后，再轮着给企业管理和财务管理的储备干部讲，反之亦然。
将来设备投产，他还要让所有人都进行职业培训。
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都是培训人和被培训人。在拓宽眼界的同时，尽可能让他们做到一专多能，以便将来能胜任更重要的职位。
丁文明二人赶到时培训刚结束，一帮人正围着章程在男宿舍中间的那排**上聊天，有且仅有的六个女同事也在，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聊得不亦乐乎。
“章同事，我发现我们公司没招销售人员，是搞忘了，还是本来就有？”
虽然负责培训，将来还要管研发中心，但因为年龄关系章程在公司里并没有正式职务。不知道谁开了个头，渐渐的就以“章同事”相称，那几个女职员则干脆寒他“章同学”。
“没有，但也没搞忘。”
章程放下手中的花生，微笑着解释道：“之所以不招，是因为公司需要的不是销售员，而是能够回答和解决客户问题的销售工程师，也就是说我们都是！所以人力资源部对我们的英文程度要求很高，听、说、读、写都要过关，否则只能去车间当工人。
这是其一，其二是文化背景和海外经历，将来我们的产品销售到哪个国家，就会在哪个国家设立分公司，招聘熟悉当地文化的人才，也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打开市场。”
黄丽安乐了，不禁笑问道：“章同事，这么说我们将来也要穿上西装去跟客户打交道？”
不等章程开口，一个女研究生吃吃笑道：“老黄，你先把头发理了，胡子刮了再说。就你现在这邋遢样，出去只会给咱们公司丢人。”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连忧心忡忡的丁文明都忍不住笑了。
章程这才注意到二人站在门口，一边示意身边的黄丽安让坐，一边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财务部的丁总。”
“丁总好，丁总真年轻。”
“章同学更年轻，咱们也不老，这是我们bn电气的特色！”
“丁总，请您给我们说几句。”
这不是提醒章程要注意产品成本的场合，更不是他这个中专生讲话的地方，丁文明连连摇头道：“你们聊，你们接着聊，我就是随便来看看。”
丁文明显得有些拘束，那两个财务管理储备干部的眼神也有些不对，章程意识到有些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冷不丁冒出句：“丁总的父亲跟我父亲是同学兼战友，丁总也是我们公司第五大股东！”
这些天他们私下里没少议论公司高层，个个讳莫如深，搞得像章程不知道似的。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章程干脆坦诚相告道：“董事长是我的姐夫，李总跟丁总的父亲一样，也是我父亲的战友，办公室张主任跟我家是世交。单从管理层的人员结构上看，nb电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家族企业。”
原来是董事长的小舅子，难怪什么事都知道呢！有人惊讶，有人失望，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皱起眉头。
看着他们丰富多彩的表情，章程接着道：“但我可以代表董事长和董事会向大家保证，公司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绝不会以关系、人情、血缘、地缘为基本取向。制度、规范、公开、平等、透明和程序才是公司的基本原则。
无序化、非理性化、感性化、神秘化、杂乱化、宗族化、无原则化……那都是我们传统文化中的糟粕；规范化、程序化、理性化、科学化、原则化和标准化才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内涵。我们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在不断反省和改善。在此，我真诚地希望大家不要用带色的眼光去看待公司管理层。”
家族企业就家族企业吧，反正是搞设计的，没什么升迁机会。再想到老板娘章慧对自己一直不错，林荟娴打破了沉寂，似笑非笑地问：“章同学，那以后我们该怎么称呼你？股东，还是章总？”
“还是叫章同学吧，我已经习惯了。”
章程像没事人似的，顺手从丁文明口袋里掏出盒香烟，一边散给抽烟的新职员，一边微笑着说：“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我发现大凡国内和香港以企业为题材的影视剧和小说，其主旋律大都是人与人斗。而日本企业题材的影视剧和小说，其主题则大都是人与事斗。
我们的企业题材，很少描述企业怎样进行产品研发，怎样开拓市场，怎样去教导员工树立正确的职业观。而是通篇描述a公司如何利用一种手段去暗算b公司；或c公司的总经理与d公司的副总裁怎样去争夺一个漂亮女人。”
虽然若有所指，但表达得却很风趣，几个女员工不禁露出了笑容。
章程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接着说道：“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只不过是把日常生活中人与人斗的故事摆到了企业舞台上，与街坊邻居之间发生的故事没什么区别。剧情的主线轴不是围绕着公司市场开拓和管理改善，而是围绕私人感情纠葛和权力争斗，始终围绕着人，永远是人与人斗。没有一种强烈的企业本身独特的风格，没有一种应该具备的企业家精神！
日本题材则恰恰相反，虽然在也有诸如三角恋或争遗产之类的描述，但其主旋律始终是围绕企业经营如何克服困难、渡过危机；企业总经理如何跟员工打成一片、勒紧裤腰共度难关；企业如何研发出一种新产品投放市场，发现销售并不理想，然后又如何寻找原因，找出改善措施；
企业经营不善，老板丧失信心，而员工们如何斥责老板懦怯，老板在员工的帮助之下终于猛醒，重新树立信心，最终跟员工们一起把工厂救活……看完之后，给人一种振奋感、一种责任感、一种也想去当一回厂长或总经理的感觉。
论年龄诸位比我大，论学历诸位比我高，论社会经验你们比我丰富，所以我想请教一下诸位，为什么我们就不能齐心协力也演绎一个这样的励志故事？”
第三十五章 与国际接轨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就象一个在人性扭曲的年代被捆着长大的孩子，突然迎来改革开放，完全被松绑，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开双臂去拥抱未来。
没有像后世那么多物质**，大学如同一片净土，非常安宁。计划分配，不用为找工作发愁，全部精力都用于学习，生活简单而美好。
人与人之间充满真诚，不像“wg”期间那样互相残害，互不信任。每个人互相鼓励说真话，坐下来就谈诗歌、谈文学、谈社会，充满着理想要改造这个世界。他们憧憬未来，充满希望，怀有激情，连爱情都是像“山楂树之恋”那样纯纯的爱。
章程说得很真诚，尤其所打的比喻更是激起了他们的共鸣，甚至油然而生起一股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小日本可以做到，为什么我们做不到？
黄丽安蓦地站起身，慷慨激昂地说：“福特公司刚开始时不也是家族企业嘛！章同事，我愿意跟你和丁总一起齐心协力。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退堂鼓。”
“我也一样！”
“只要公司能说到做到，我当然没问题。”
一个瘦得像竹竿似的眼镜更是打趣道：“工作不好找，才过上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谢谢，谢谢大家对我和公司的信任。”
真正得到了认同，章程激动不已，一脸诚恳地说：“我可以代表董事长向大家郑重承诺，nb电气拒绝公司政治，不存在家族企业无所不在的亲缘关系桎梏，nb电气的经理厂长也不会有无所不包的权力。一切按规章制度办，将来还要像德国企业一样组建由劳资双方共同构成的监事会，挑选一位中立人士担任主席，监督和检查公司的日常经营活动。
另外还要成立工会，在工资、福利、安全、劳动时间、劳动条件、合理化建议等方面维护职工利益。尤其在涉及职工前途和利益等重大问题上，公司必须征得工会同意。总之，让劳资双方共同来治理企业，考虑长期发展，避免短期行为。”
“真成立工会？”外资企业成立工会，林荟娴一脸的不可思议。
“成立！”
章程严肃地确认道：“nb电气是一个成就梦想、改变未来的公司，不是血汗工厂。既然那些‘三资’企业都不愿意成立工会，那就让我们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一个企业管理的储备干部笑问道：“章同事，这么说我们又要制定一套规章制度了？”
“是的，不过别拿那些没事发几张电影票，几块肥皂、几条毛巾，年底分几斤菜油的方案来糊弄我。”
“那我加几斤肉。”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章程见时机差不多了，一边示意大家安静，一边似笑非笑地宣布道：“经董事长和总经理同意，研发中心人员和储备干部的培训将告一个段落。明天上午八点，丁总和张主任会过来各大家发工资、来回路费和四百港币奖金。”
黄丽安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前天不是刚发过吗？”
“是啊，还有来回路费，难道给我们放假？”
“工资是这个月和下个月的，至于来回路费……你说对了，根据路途远近，给你们二十五天至四十五天不等的假，在探亲的同时去户籍所在地公安部门办理个人护照，以便回来后去东南亚和欧美等国家申请现有二十几款产品的专利，以及ul、pse、csa、bs等认证。”
一个电子工程专业的研发人员急了，脱口而出道：“我们在研发上有突破了？”
“确切地说是设计上，”章程笑了笑，接着说道：“无论申请专利还是认证都需要一个周期，而工厂年底前就能投产，所以我们耽误不起时间，必须未雨绸缪的把这些都办了。除此之外，你们到国外后还要留意行业的最新动态，电工电器方面的展会信息，以及代理商和分销商方面的情况。”
“可我们从来没出过国！”
回户籍所在地办理护照也是一个考验，以香港公司的名义发了邀请函，提前发两个月工资，还额外给四百港币好让他们去中英街买点礼物。如果这样还办不下来，那他们就算有脸回来也不会得到重用。
涉世未深啊！
居然没人意识到这一点，章程有些失望，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没出过国没关系，董事长正在联系香港青年会和在港留学生联谊会，到时候会有放暑假的留学生陪你们一起去。”
林荟娴惊呆了，支支吾吾地问：“我们所有人都要去？”
“上半年一批，下半年一批，只不过上半年是去申请专利和认证，下半年是去参加展会，所以上半年不去，下半年也要去。不过作为公司现阶段唯一的设计师，林小姐你两次都必须去。”
“我去哪个国家？”
“拜托，你是搞艺术的好不好，除了欧洲你还能去哪？”
说到这里，章程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另外路途较近的同事，在确保护照能办妥的前提下尽可能早点回来，好感受一下广交会的气氛。因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公司都必须通过参加各国电气电工展来开拓市场。”
看着他们面面相窥的样子，一直保持沉默的张兵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大家或许有所不知，专利和认证的申请完全可以委托给专业的事务所或咨询公司，而且费用更少、效率更高。”
设计师要去艺术气氛浓厚的欧洲寻找灵感，研发人员不能闭门造车，管理和财务的储备干部也要跟国际接轨。想到这些，众人这才意识到公司的良苦用心。
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站起来，先朝章程和丁文明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身道：“张主任，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句话，我不会让公司的钱白花的。”
郭俊儒，电子工程专业研究生，章程最看好的一个研发人员，甚至决定让他将来负责变频器项目，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站起来表态。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还没等他坐下，黄丽安等研发人员便争先恐后的表示一定会努力工作，决不负公司的厚望。
明天就要拿着钱和邀请函回老家办护照，对两个月前还有上顿没下顿的他们而言无异于衣锦还乡。临走前章程刻意让丁文明批了一千元钱，让张兵带他们去有香港歌手驻唱的歌厅庆祝一番。
回工地的路上，丁文明终于提出了他对开关插座面板成本的担忧。
能考虑到成本，这是好事！
不像那些死板到极点的国营企业，明明产品滞销还拼命生产，也不管能不能卖得出去。
“……成本控制的确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们将来每一个产品量产前都要进行成本核算。但研发和生产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研发是烧钱的，甚至是赌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谁能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就能站在行业的最高端。
我们所从事的行业还好一些，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制药企业投入的研发资金都是数以亿计的，只有大投入才能有大回报。当然，一旦压错宝，走进了死胡同，那也会死得很难看。”
要不是小柱他们大肆贩卖空白特区通行证，别提搞什么研发了，甚至连这些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丁文明暗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章程，八千多张空白通行证就等于放八千多人进来了，这么下去不会出事吧？我爸昨天还提醒我们小心点，实在不行见好就收。”
两个月净赚一百二十多万，这种跟抢钱没什么区别的无本买卖，章程可舍不得见好就收，笑问道：“哥，高速公路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沪江不是在修嘛，报纸上说年底通车，可这跟特区通行证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边防检查站啊，就相当于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只要从我这儿过就得给钱，不管你来还是去，只不过这个钱一个多一个少，一个是收费站收的，一个是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收的。钱多钱少，你收还是他收放一边，关键是这个有来有去。
如果光进不出，从七九年改革开放设立特区到现在，来的人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恐怕我们现在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这里物价和消费那么高，还在不断上涨，一般人根本呆不下去。来了，走了，来了，又走了，有来就有去，所以我们用不着杞人忧天。”
那么多人来特区寻梦寻财，寻到的又有几个？
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个道理，丁文明哑然失笑道：“看来真是我杞人忧天了，对……这钱不赚白不赚，怎么着也得干到年底，把厂房、办公楼和生活区搞得漂漂亮亮，把车间也搞成你说得那种无尘的！”
第三十六章 一分为二
晚上六点，华灯初上，临海大酒店前车水马龙。
“陈总，我们恭候多时了。”
这里是特区第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据说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公关小姐》就是在这里拍摄的。章程刚和钱博士钻出轿车，就看见两个西装革履的香港老板，站在大厅外跟正停车的姐夫打招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一旦到了一个新地方，就喜欢跟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抱团，形成一个圈子。圈子的作用很大，圈内成员可以互相帮助、互通有无。甚至能抱团发出自己的声音，在一定程度上维护自己的利益。
作为港资企业，nb电气当然不能免俗。
资金周转、人脉关系、交通工具……从提交投资申请到现在，这些在啰湖区和龙口工业区投资的香港朋友没少帮忙。所以华兴电子公司程总的邀请，刘思伟不能不到。
人改变环境，环境同样能改变人。
刘思伟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生性木讷、不善言辞的会计师，抬起胳膊很是潇洒的应了声，夹着大哥大手包笑容满面的迎上去：“程总，桂总，让您二位久等了。我们先说好，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买单。”
“不就是买个单嘛，谁买都一个样。”程总握着刘思伟的手，目光却好奇地转移到后面的章程身上。
“钱博士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内弟章程，今后还要请二位多多关照。”
章程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程总好，桂总好，我姐夫常在我面前提起您二位。”
程总和桂总都是从鸭寮街出来的，十几岁开始售卖电池、接驳线、各种插头、电路板零件等电子元件，慢慢发展成组装收音机、录音机乃至电视机，后来见香港制造业开始走下坡路，便转移到刚改革开放的内地投资。
或许是从同时给他们这几家电子厂提供技术服务的钱博士哪里听说过什么，或许是章程跟他们刚出道时一样年轻，程总毫无架子的伸出右手，一脸恍然大悟地道：“你就是章太太的弟弟章程，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年少有为。”
大腹便便的桂总也感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陈思伟一边招呼众人进去，一边笑道：“程总，桂总，您二位过誉了，内弟年轻不懂事，今后还要靠您们这些长辈提携。”
不愧为十大传统美食之乡，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摆了满满一桌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让章程不禁回想起后世那没完没了的应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程总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问：“陈总，听说贵公司刚定了一批德国注塑机？”
“有这么回事，”生怕他俩介绍别家，刘思伟又补充道：“定金已经打过去了，正在办入关手续，不出意外下月底应该能到货。”
“雄心勃勃啊，什么都上最好的。”
程总跟桂总对视了一眼，接着道：“陈总，今天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的产能到底有多大，能不能在确保面板生产的同时，帮我们加工一些计算器和录音机壳体，省得我们再上新设备。”
工厂还没盖起来，就有代工业务，这是好事！
尽管如此，刘思伟还是不想一口答应，回头笑问道：“三弟，你看呢？”
章程权衡了一番，笑道：“程总、桂总，这是您二位对我们的照顾，不答应那是不识好歹。何况我们的产品正在打市场阶段，投产后肯定开工不足。但设备需要调试，工人也需要一个熟练的过程，刚开始肯定达不到设计产能，所以我们又想答应，又怕耽误您二位的事，真有些为难啊。”
一口答应那是对自己的事业没信心，断然拒绝就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章程的回答恰到好处，程总不禁另眼相待，想了想之后笑道：“小伙子，在商言商，没什么好为难的。开工不足，就帮我们代工一部分。如果你们自己的产品供不应求，那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这怎么好意思呢！”
“给谁做不是做？你姐夫都说了让我们提携你嘛。”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程总、桂总，我敬您二位一杯。”
这两位无疑是中国电子产业最早的开拓者，现在生产磁带录音机、收音机、计算器、电子钟，销往中国内地和全球，生意非常好做。将来或许还会生产游戏机、mp3、mp4、车载电子等产品，在电子市场呼风唤雨，跟台湾公司争风吃醋。
可惜他们没有像台湾那样成熟的产业链，也没有不断升级换代的危机意识，只要国内的山寨厂一崛起，只要能把几乎所有功能都集成进去的大杀器——手机面世，那他们就会像香港老家曾经的光环“亚洲四小龙”一样成为历史。
台积电去年才上马，其实……其实他们现在还有机会，想到中国未来每年进口芯片所花的钱比进口石油还要多，章程忍不住问：“程总、桂总，您二位有没有想过开发一些更先进的产品，把事业做得更大一些？”
程总有些惊讶，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问：“小伙子，你是指哪方面的产品？”
“芯片！”
不等他俩开口，钱博士便连连摇头道：“那个投资太大，又不像台湾有政府支持，香港以前有三家，现在就剩一家还半死不活。”
他说得也有一番道理，芯片产业投资大、周期长，技术和设备需要不断升级，一旦产品没有价格优势，数以亿计的投资就会打水漂，不过也从另一个侧反应了他们的短视。
章程没有再开口。
钱博士是名副其实的高精尖人才，拿几家工资，到哪儿都受欢迎。一吃完饭就被程总请去唱歌，回来的路上就章程和刘思伟二人。
强电弱电，弱电强电，就像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
然而这两者的联系又是那么紧密，想在强电上有所造诣，根本离不开弱电的支持，比如电网监控、电网通讯、电网调度自动化……
迎着车窗外涌进来的阵阵海风，章程感慨万千，想了想之后回头道：“姐夫，你明天帮我打听一下，那两家倒闭的芯片工厂叫什么，技术人员和设备还在不在。”
“三弟，有多大本钱做多大生意，你可别犯糊涂啊！”刘思伟吓了一跳，连忙把车停到路边。
“姐夫，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干那种自不量力的事。之所以请你帮我打听，只是想做点技术储备，看能不能把那些技术人员尤其工程师招过来，毕竟我们迟早要上传感器、变频器等工控产品。至于那些过时的设备就算了，如果他们真当废品卖，或许可以买回来研究研究。”
“好吧，我打听打听。”
有代办空白特区通行证的暴利源源不断输血，养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而公司也的确需要工程师，刘思伟这才松下口气。
令他啼笑皆非的是，章程居然又说道：“不过今晚这顿饭倒是提醒了我，既然程总和桂总他们拼拼凑凑就能做这么大，我们有厂房、有技术，还有注塑设备，一样可以进口些元器件回来组装组装。”
“特区的电子厂没一百家也有八十家，少我们一个不少，多我们一个不多，关键是组装什么，组装出去又卖给谁？”
章程沉思了片刻，抬头笑道：“收音机和录音机、计算器都可以搞，做漂亮点，以设计取胜，拼凑出点花样。反正现阶段国内的面板市场很小，就用这些小电器填补百分之三十的内销份额。”
对公司未来的规划，章程的态度一直很明确，从未想过做那些没技术含量的东西，更舍不得砸自己的招牌。
刘思伟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跟姐夫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章程深吸一口气，坦诚相告道：“我想赶在正式投产前，一劳永逸的解决内部问题，省得将来积重难返，想解决都解决不了。”
“什么意思？”
“姐夫，创业艰难，守业更难！你阅历比我广，应该清楚家族企业很难做大做强。为了公司的未来，家族成员可以持股，但家族成员不能像现在这样全都参与管理。所以我想准备一笔资金，注册一个品牌，留一个车间，组建一个电子部。研发中心提供技术支持，业务上分开运营，财务上独立核算，专门生产小电器。”
刘思伟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你说得对，公司政治不能要，应该把管理职位让给那些更有能力的人。一分为二，各管各的，互不干扰，相互之间还能形成竞争。”
“我就是这么想的，以后老家来人也都安排到电子部。有我们看着，就算乱也乱不到哪儿去。”
回到工地已是深夜，大舅和二舅累了一天，正在屋里呼呼酣睡，其他人则挤在二建公司为他们刚盖的临时房里看电视。
“大家都在呢。”
章程跟刘思伟对视了一眼，笑容满面的大声道：“今天跟姐夫一起去吃了顿饭，这顿饭真没白吃，让我发现一条新财路……这就相当于一块牌子两套班子，就相当于开了两家公司！一个出口，一个内销，都非常有前途，大家伙说说，到底能不能干？”
“这么好的事，当然能干啦！”
“依我看生产收音机和录音机要比开关插座有前途，因为根本不愁销嘛。”
“好是好，就怕忙不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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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将心比心
工厂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并没正式上班，林荟娴却感觉比上班还累。
一培训完便马不停蹄的回老家办护照，点头哈腰、好话说净，跑了近十趟才把护照办完又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来回折腾近千公里，连口水都没喝上，人力资源部胡经理又递来一份来自法国的邀请函和一叠美元，让她自己去法国驻广都领事馆办签证。
好在这次不算太远，领事馆官员也没刁难，终于得偿所愿的拿到了签证。
即将陪她去欧洲的向导已经确定，是一男一女两个在香港留学的法国大学生。香港的大学还有近二十天才放假，似乎可以在出国前好好休息几天。
然而，这点小小的愿望随着一个团委干部的到来又泡了汤。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预备……齐！”
章程并没有开玩笑，香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不仅要成立全国“三资”企业中第一个工会，还积极响应区团委学雷锋、做好事的号召，让她们换上崭新的职业装，组团去省会广都市为前来参加“广交会”的外宾免费提供翻译服务。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区领导不仅同意了，还非常重视。
区委副书记亲自赶来动员，团委书记亲自挂帅带队，临上车出发前还要唱团歌，好在林荟娴是个团员，好歹能哼两句，不至于太过难堪。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五四’的火炬，唤起了民族的觉醒。壮丽的事业，激励着我们继往开来。光荣啊，中国共青团，光荣啊，中国共青团。母亲用**为我们命名……”
同样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的章程排在她身边，唱得摇头晃脑，声音比谁都大，一脸慷慨激昂的表情。
他是团员吗？
明明是想利用“广交会”的机会让大家去交朋友、锻炼英语，顺便宣传下还在搞基建的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却装出一副觉悟有多高的样子！沈心如彻底服了，暗想他哪里是董事长的小舅子，简直老奸巨猾得像董事长的舅老爷。
谁说外资企业不能去交易会参展？
看着身边西装革履的新员工，想到他们口袋里精美的名片，章程得意洋洋，恨不得马上浩浩荡荡的杀进会场，不管外宾还是内宾通通一人发一张名片。
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不能搞得那么露骨，真要是让人家反感了明年想玩都玩不成。快唱到最后一句时，章程立马给李晓山使了一个眼色。
“同事们……请稍息！”
昨天晚上排练过几次，跟正规部队自然没法相比，但李晓山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大声道：“同事们，我们即将开始的是一次由区团委领导的、代表啰湖区所有知识青年的、学雷锋做好事的公益活动！一年一次的广交会，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而你们代表的是特区青年乃至全国青年，意义重大，责任也很重大！
请大家打起精神，以最好的风貌、最热情的态度、最专业的翻译，为来自全世界的客商服务！
上车前，最后一次宣布活动纪律：一，要像解放军一样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收受外宾的一针一线；二，要发扬解放军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不管外宾走多远，你们有多累，都要有始有终的提供服务，要微笑要热情，不允许半途撂挑子；三，要遵守保密纪律；四，政治立场要坚定……”
事无巨细都考虑到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区委杨副书记很满意，回头笑道：“陈总，你们nb电气给区里的其他三资企业带了个好头啊。更难得是分工明确，组织严密，我为区里有您这样的企业家感到高兴，为区里有你们这样投资特区、建设特区、热爱特区的外资企业而自豪。”
刘思伟一边示意李晓山带员工们上车，一边谦虚道：“杨书记过誉了，您是知道的，我们工厂还没完工，与其让这些高素质人才闲着，还不如让他们去为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更何况这种公益活动我们在香港也常参加，只是叫法不同，我们叫义工，这边叫学雷锋做好事。”
“一样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他俩正说着，区委调来的大客车已缓缓驶出了临时租住的旧厂区大门。
看着车外聊得兴致勃勃的区领导和董事长，林荟娴被搞得啼笑皆非，正准备掏出名片看看上面的英文有没印错，沈心如突然凑到耳边问：“荟娴，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这次回来后，有很多事情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昨天晚上吃饭，吴小柱……就是老板娘的那个表弟，像换了人个似的，突然变得客客气气。不但主动问我要不要汽水，还说什么以后请我多多照顾。他是皇亲国戚，照顾我还差不多，哪轮到我照顾他？”
林荟娴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故作不知地打趣道：“是吗，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沈心如急了，连连摇头道：“他个小屁孩，怎么可能？别说没这回事，就算有我也不能答应啊。”
林荟娴乐了，故意调侃道：“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别忘了人家是股东，是我们的老板之一。”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还给人打工？”
沈心如不是个肯吃苦的主儿，想了想之后吃吃笑道：“荟娴，依我看丁总跟你挺合适，年龄差不多，人长得也可以，而且他也是股东。”
“人家又没有像那个吴小柱一样屁颠屁颠的讨好我，死丫头，别转移目标。”
说着悄悄话，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便驶达了目的地。
每年的广交会，跟过年一样成了广都城最盛大的节日。
全世界的采购商们冲着便宜的“中国制造”蜂拥而来，会期结束，参展的企业拿到了足够做满一年的订单，回到各地的工厂埋头加工。广都城也同样赚得盆满钵满，盛景恍若当年的帝国十三行。
卖玉米、板栗、卖糖葫芦的小摊贩在会馆外尽情地吆喝，数一数二的星级大酒店也在门口排队卖起盒饭。许多大学生们在展馆外排起了长长队伍，寻求翻译工作。这让刚下车的众人很是尴尬，因为他们即将要抢人家的饭碗。
省里市里乃至中央领导都可能来，这是露脸的时候，区团委书记毫不犹豫接过指挥权，大呼小叫道：“前面的同志，请把团委的旗子举起来！大家都排好队，把志愿者绶带佩戴整齐，检票口那边已经联系过了，我们进出展馆不需要门票……”
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十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打着红旗佩着绶带往展馆外一站，成了今年广交会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只要有一个外国客商走来，就会有一名员工满面笑容的迎上去，“您好，我是这次交易会的志愿者，请问我能为您做什么？”
志愿者，这可是广交会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
许多尽管来采购过很多次，但对中国仍充满好奇的外商都忍不住跟他们交谈几句，甚至好几个已联系好翻译的外商都请他们一起进馆。于是，一张张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的名片，被一个个热情无比的志愿者悄悄发了出去。
作为公司真正的大老板，章程有必要跟大家同甘共苦。
一个上午，就为来自美国、尼日利亚和加拿大的三位外商提供了热情而专业的翻译服务。直到区团委书记通过会馆里广播通知志愿者吃饭，他才“依依不舍”的同国际友人道别。
团委书记一边分发着盒饭，一边兴奋不已地说：“大家吃完后休息二十分钟，养精蓄锐，好接受省电视台的采访。宣传纪律李总已经交代过，我就不再强调了。总之，请大家再接再厉，以最好的精神面貌为外宾服务，体现我们特区青年的风采……”
“我不吃肉，这块给你。”
“林妹妹，你不吃可以给我嘛，章同事天天山珍海味，不稀罕鸡腿。”
“是啊，我也可以代劳啊，何必劳驾章同事？”
林荟娴身材高挑、长相秀丽，早在培训期间就被私下里评为nb电气第一大美女，也是这帮家伙最心仪的对象。她刚把鸡腿夹给了蹲在身边的章程，就引来他们的侧目。
都是年轻人，争风吃醋的事可能会有，但争风吃醋的对象绝不会是章程。
林荟娴哪里肯吃亏，给了他们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章同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点。你们想吃自个买去，别在本姑娘面前瞎起哄。”
“我买得起吗？”
黄丽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忧心忡忡地说：“前几天副食品又涨价了，听说猪肉涨了近一倍。盐和红糖更不用说了，家家户户都在抢购，以前一天一个价，现在是一小时一个价，真不知道物价局的那帮人干什么吃的。”
“是啊，我们老家也在涨，这么下去普通工人怎么活？”
“对了，章同事，我们公司有没有去抢购？”
随着财务储备干部曹旭阳不经意的问题，众人赫然发现公司运转一切正常，伙食标准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并没有受到物价暴涨的影响。
看着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章程轻描淡写地说道：“国家放开副食品价格，由暗补变成明补，这是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只要在国内谁都会受到影响。不过大家尽管放心，公司资金实力雄厚，不仅伙食标准不会变，而且还要按照国家相关规定上调工资，确保大家能一心一意的工作。”
算上出国，公司在自己这些人身上的投入超过百万！
将心比心，黄丽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盒上饭盒起身道：“上午那个新西兰的外商说下午还要来，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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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请将不如激将
“上报纸了，大家快来看，我们又上报纸了，还配了老黄的照片！”
“让我看看，哎呀……没想到老黄你人长得不咋地，拍起照片还挺上相。”
香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这次“学雷锋做好事”活动，正如章程所预料的一样大出风头。
第二天就上了省内各大报纸头版，晚上又上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虽然才二十几秒，露脸的也只是区团委书记，但在特区还是造成了巨大轰动。
宣传部门跟踪报道，团市委派人来区团委和公司临时宿舍调研，说是要总结这次活动的先进经验，发起一个由志愿为青少年和社会提供义工服务的社会各界人士组成的社会团体。而他们这些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的高学历员工，也将成为这个团体的第一批成员。
在外资企业工作一样能获得荣誉，让所有人兴高采烈，恨不得交易会从年头办到年尾，别搞什么一年才一次，一次才十几天。
然而，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荣誉不能当饭吃，赶紧去国外申请开关插座面板专利和认证，学习吸收国外同行先进技术和经验，回来研发和生产自己的产品才是正事。
所以郭俊儒看了一眼配有黄丽安照片的报纸，又回过头去收拾他出国要用的东西。
护照、机票和两千美元现金要放好，小心翼翼把它们塞进皮箱夹层，突然想起明天到香港后公司还会再给八千美元经费，郭俊儒不无感慨地叹道：“哥儿几个，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几个月像做梦似的，明天晚上就要从香港坐飞机去联邦德国了，我现在还感到有些恍惚。”
“是啊，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这是机遇，也是公司对我们的信任和培养，我老黄说到做到，这腔热血就洒nb电气了。”
瘦得像竹竿似的电子工程研究生孙晓光重重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老黄说得对，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别人我管不着，咱哥儿几个谁要是将来忘恩负义，那就别怪我孙晓光跟他割袍断义。”
郭俊儒乐了，回头打趣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孙猴子，你也太不讲理了。”
“既然你都有这想法，那你还好意思拿人家工资，花人家的钱出国？”
“出国也是工作，又不是我要去的。”
孙晓光彻底傻眼了，一脸失望地摇头道：“郭俊儒，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从现在开始咱俩没任何关系。不过放心，我不会去打你的小报告。”
“平时看你猴精猴精的，这么聪明一个人，居然连别人逗你玩都不知道。孙猴子，我看你也别出国了，省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看着他那副恩断义绝的样子，黄丽安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好你个穷酸儒，竟然敢拿我开心，看俺老孙怎么收拾你！”
孙晓光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抓起手边的书就要往对面扔，郭俊儒连连让开身体，指着大门方向提醒道：“别闹了，马上就要开会。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来，你想让他们看见啊？”
正说着，章程、刘思伟、李晓山、胡美琪、丁文明、张兵和吴小柱等人满面笑容的鱼贯走进旧宿舍。连木匠师傅吴秀峰、吴秀城和平时几乎从不管事的老板娘章慧都抱着小宝宝跟在身后。
这么大阵势，与其说开会，不如说是送行。
面对着他们满是期待的眼神，黄丽安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
“人才就是资本，知识就是财富。你们大家都是人才，都是知识的载体，也都是我们公司无法估量的资本和无形的财富……”
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刘思伟同样感慨万千，一边满怀期望地环视着众人，一边接着道：“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公司全体股东，祝即将第一批前赴新加坡、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韩国、日本、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十六个国家的二十六位同事一路顺风，并预祝你们满载而归！
具体行程安排，张主任昨天就已发到你们手上了。明天一早，我会亲自送大家去香港机场，所以在这里不再强调。如果没有其他疑问，接下来有请章程……也就你们的‘章同事、章同学’代表公司董事会，向大家宣布一个酝酿已久的重大决策。”
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在出国前一天宣布，黄丽安有些忐忑不安，见郭俊儒率先鼓起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跟其他同事一起给章程送上热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大家。”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脸上一正，严肃地宣布道：“经董事会全体股东研究决定，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将对公司组织架构和管理层人事安排进行一系列调整。具体调整如下：一，今日起公司正式下设电气事业部和电子事业部两个独立核算、独立运营的部门。研发中心、模具和注塑车间、金属成型车间、一号组装车间以及办公楼西区划归电气事业部。办公楼东区、仓库a区以及二号组装车间划归电子事业部。
原公司财务总监丁文明和原办公室主任张兵分别担任电子事业部正副经理，全权负责电子事业部运营。吴小柱、吴小军、吴小莲等公司股东及股东亲属全部并入电子事业部，具体职务或工作由丁总和张总研究决定。
电气事业部正副总经理、财务总监，人力资源主管，采购专员，研发中心主管、模具和注塑车间主管、金属成型车间主管等管理层，将全部从参加培训的研发人员和储备干部中产生。具体产生办法，会有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选拔细则。”
章程话音刚落，临时宿舍里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之前所说的“nb电气不存在家族企业无所不在的亲缘关系桎梏”并非开玩笑，而是实实在在落到了实处，把公司一分为二，把绝大数股东和有亲缘关系的人全剥离出去，让电气事业部成为家族企业中一个充满活力的的独立部门。
令黄丽安等人更意外的是，丁文明和张兵他们不仅对此没有哪怕一丝不满，甚至好像还非常期待。
就在他们开始琢磨自己有没有机会担任正副经理、研发中心主管之时，章程接着道：“电子事业部今后将组装生产和销售收音机、录音机、计算器和电子表等产品，不仅需要电气研发中心提供技术支持，还需从电气事业部模具和注塑车间采购塑料壳体。互不干涉的同时又互有合作，一切按照市场规律来，如电气事业部无法满足电子事业部需要，电子事业部有权从公司外寻求新的合作伙伴。”
电子工程专业的沈心如乐了，暗想难怪吴小柱这段时间对自己那么客气呢，感情真有事要求自己啊！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丁文明走到众人面前，一脸兴奋地抱拳笑道：“各位同事，各位高才，以后在技术上少不了麻烦各位，今天空口说白话，先拜托一下，等大家从国外都回来了我请你们吃饭唱歌，地方随便挑。”
“是啊，沈大姐，回来后记得帮我培训两个质检员。”
不是经理就是主管，官儿最小的也是车间主任和副主任，更何况从事的是那么有前途的收音机和录音机事业，丁文明、张兵和吴小柱他们能不高兴吗？
看着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郭俊儒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问道：“章同事，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电气事业部的出口额，直接决定电子事业部的内销份额？”
“是的。”
请将不如激将，章程似笑非笑地确认道：“众所周知，我们只能有百分之三十的销售额在国内产生。国内面板市场并不大，可以让出百分之十五至二十的份额给电子事业部。
换言之，你们出口七十万美元的产品，丁总他们就可以生产销售一百五十万至一百八十万人民币的小电器；如果你们只做了七万美元，那他们只能生产销售十五万至十八万人民币的小电器。”
这年头什么事都可以干，就是不能挡人家财路！
张兵、吴小柱、吴小军甚至小丫头吴小莲的眼睛都绿了，如果电气事业部不干出点样子，不外销几十万美元的开关插座面板，连累他们少赚钱、不赚钱甚至赔钱，那他们还不把自己给吃了？
郭俊儒头都大了，连连求饶道：“章同事，董事长，我们是搞技术搞研发的，真担不起这么大责任，要不……要不……”
吴小柱很是不屑，冷不丁来了句：“还大学生呢，碰上这点事就怂了。”
这哪里是要委以重任，简直是把自己这些大学生研究生架火上烤！沈心如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出口本来就比内销难，况且我们才刚刚开始，产品单一，市场没打开，为了将来的发展，又不能让出全部内销份额。想在短时间内让电子事业部满意，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章同学，这不公平！”
什么叫竞争，这就叫竞争，而且是很不平等的竞争！
吴小柱和吴小军他们那一道道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们初中没毕业都敢搞收音机和录音机，一个开关和插座就把你们难成这样了？
董事长冷眼旁观，总经理笑而不语，章程似乎还乐观其成。
黄丽安意识到不能再沉默，跟身边的郭俊儒对手了一眼，摇头苦笑道：“心如，别说了，董事会的这个决策很公平。”
“什么，这还很公平？”
看着沈心如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郭俊儒重重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解释道：“各位同事，我们又是培训又是出国考察，几乎占据了公司所有资源，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成就梦想、改变未来？”
“谁怕谁啊？”
孙晓光也意识到不能再沉默，不无挑衅地看了吴小柱和吴小军一眼，咬牙说道：“谁怕谁啊？不就是给你们电子事业部挣内销份额嘛，这个战书我们接了，就怕我们挣下份额你们吃不下！”
第三十九章 良性竞争
随着章程对公司结构和管理层人事的调整，有可能限制家族企业做大做强的一系列弊病不仅化于无形，甚至还形成了一种良性竞争。
为了不让那帮秀才小瞧了，新官上任的电子事业部总经理丁文明和副总经理张兵踌躇满志，第二天一早就前往钱博士同时效力的另外几家电子厂考察。
吴小柱和吴小军则率领“吴家军”揣着空白特区通行证前往各进出特区的各关口，试图在厂房交付使用前积累更多资金，好投入他们即将开始的电子事业。
被安排到下半年出国参加展会的研发人员和储备干部们危机感最强，不仅要利用这段时间研发新产品，还要考虑开关插座面板和新产品的销售。
“章同事以面板打开国际市场，从而带动接触器、继电器、断路器和主令电器销售的思路非常好。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成立接触器、继电器和断路器研发小组，借鉴国际同行的先进技术和研发思路，争取年底前定型这三大系列的几十款常用产品。”
“常用产品新技术应用并不多，所用的专利也大多过期了，知识产权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各种试验去哪儿做？”
产品试验很重要，特别是耐压、击穿和最大电流等关键数据，必须经过无数次试验才能真正掌握，才能确保产品量产后不会出问题。
厂房还在建设，已从国外订购的试验设备也没那么全，张俊山权衡了一番，提议道：“去我们大学应用技术研究所做，等研发小组成立了就打用款申请，我想公司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一个同事又问道：“那生产呢？”
“金属成型设备咱们有，注塑设备咱们有，模具师傅也是现成的，只要在产品定型前培训下工人就可以量产。”
“外观设计也很重要，”电气工程师魏华铭指着桌上国外同行的产品，严肃提醒道：“像国内那些黑不溜秋的肯定不行，也不能依葫芦画瓢全剽窃人家，必须绕开国外同行的外形专利，设计出我们自己的风格。”
张俊山深以为然，举一反三地说：“华铭说得对，我们的产品不仅要有一个好卖相，还要把它延续到未来的其它新产品上，让客户一看到东西就知道是nb电气生产的。”
女研究生谢静雯一边飞快地做记录，一边若有所思地说：“设计可以去找章同学，他比较有经验，等荟娴回国后再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看法，另外还可以做几个样品，请董事长拿到香港去征求下电器代理商们的意见。”
想到来特区前的经历，他们中的老大哥张俊山不禁感叹道：“各位，有没有感觉老板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以前在黄江低压电器厂，我只负责研发，说是研发其实也没搞出什么名堂，无非是改个外形换个标签，其他几乎什么都不用管。现在不仅要研发要设计，还要考虑产品有没有市场，甚至将来还要赤膊上阵搞销售，真是你管老板要钱，老板管你要命啊！”
魏华铭深有同感，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谢静雯给了他个白眼：“老张，你怎么不说你在黄江电器厂时拿多少钱，现在拿多少钱，将来又会拿多少钱？”
张俊山虽然只是本科，但他有工作经验，已被内定为生产主管，培训期间的基本工资就高达三百八十元，比刚毕业的研究生们还要多。
看着众人一脸羡慕的样子，张俊山心里美滋滋的，连连点头道：“静雯说得对，所以我们才要加倍努力工作，不然真对不起老板开的工资。”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接触器、继电器、断路器和主令电器四个课题小组正式宣告成立。
“老张、华铭，公司让我们去为前来采购的外商当免费翻译，绝不会是无的放矢。所以我认为去国外参加电气电工展是一方面，‘广交会’这个平台我们也要利用起来，不然真对不起咱们这天时地利与人和。”
隔行如隔山，曹旭阳等几个管理和财务储备干部当了一上午听众，见几个主要议题已讨论完，终于发出他们自己的声音。
“据说全国外贸的半壁江山都来自‘广交会’，我们是应该想想办法，毕竟相对去国外参加展会所需要的费用要少很多。”
谢静雯沉思了片刻，倍感无奈地说道：“是能节约一大笔费用，关键我们港资企业没参展资格，除非省里破例给我们名额。”
“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张俊山说道：“现在的展位都分给了各省，那么多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都不够，怎么可能会让出一个给咱们？我看公司也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剑走偏锋，让我们今年先演练一下，明年再打着为外商提供免费翻译的幌子往公司拉客户。”
“光往回拉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要想想其他办法。”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这才注意到章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一边看书一边饶有兴趣的听他们讨论。
无论学识还是为人处世，章程都表现出跟他年龄远不相符的成熟。从惊讶到习惯，从习惯到认同，从认同到敬佩，谁也不敢再拿他当孩子看。
朝夕相处三个多月，说说笑笑的打成一片，以至于男员工们自动忽略掉了他那个董事长小舅子和股东身份，成为了真正的同事和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在女员工们眼中他就是个孩子，所以谢静雯和林荟娴没出国前一样，总喜欢拿章程开玩笑，看着他那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章同学，偷听别人说话可不礼貌。”
“我也是研发中心的一员，这算不上偷听。”
章程笑了笑，放下书坐到他们身边，指着墙上的广都市交通地图道：“正如老曹刚才所说，公司前段时间让大家去给‘广交会’上的外商提供翻译服务决不是无的放矢。明年我们要大干一场，充分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把我们公司和我们的产品推销出去。”
“可我们争取不到展位！”
“场馆里争取不到，场馆外可以嘛。”
章程顺手从谢静雯手里接过笔，一边在地图上画圈，一边不无得意地解释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特别是机场出口，全要立上我们公司的广告牌。同时跟所有涉外宾馆联系，争取在外宾下榻的宾馆大堂都摆上我们的展位，不进会场一样做生意。”
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
曹旭阳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只要工作到位，立几个广告牌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在涉外宾馆大堂设立展位，我认为难度很大。要知道对他们而言接待外宾是一项政治任务，他们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咱们想干什么。”
章程胸有成竹地说：“是啊，所以这项工作要提前大半年，打个时间差，让他们想不到那么远。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先把合同签下，把展位摆上，顺便免费帮他们换一下开关插座面板，把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们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谢静雯猛然反应过来，吃吃笑道：“合同条款要细致，违约不但要赔违约金，还要把所有开关插座面板还给我们，到时候墙上都是窟窿，看他们怎么去接待外商。”
张俊山乐了，补充道：“接线盒也要换掉，换成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特殊型号，让他们想换就得砸墙，就算采购了别家的面板一时半会间也装不上。”
“我就是这么想的。”
魏华铭没这么乐观，忧心忡忡的提醒道：“章同事，那些涉外宾馆都是政府部门的下属单位，要是到时候他们不讲理怎么办？我们难道真跟市政府对薄公堂？”
“对薄公堂我还求之不得呢，这官司一打，咱们在国内连广告都不用做。不过你放心，官司肯定打不起来，一是他们没这么傻，二来我们是港资企业，事关招商引资大局，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们也只能打破门牙往肚里吞。更何况他们又没真吃什么亏，只是这种在国外很正常的商业推广活动，不符合他们习惯永久的政治审美观罢了。”
第四十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眼看就要放暑假，在沪江上大学的章琳不想回南滨那个冷冷清清的家。
于是在电话里说动母亲吴秀兰，决定放假后一起来南方看大姐、大姐夫以及从未见过的小嘉辉。至于卧病在**的奶奶，则请乡下的大姨和小姨进城帮着照顾一段时间。
丑女婿总得见丈母娘，对跟做了亏心事般一直惴惴不安的刘思伟和章慧而言，母亲的到来是一件比nb电气发展更重要的事！唯一让他们感到安慰的是，大舅二舅和三弟章程都在这里，就算母亲真生气了也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人帮着劝。
生活日用品、**单被褥、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而且全是亲力亲为亲自去外面买的，可刘思伟还是总感觉缺点什么。
不就是见丈母娘嘛，至于搞得这么夸张？
看着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整天问这问那，坐立不安，章程有些不忍，一针见血地指出：“姐夫，别折腾了，工地太寒酸，酒店咱妈肯定住不惯，要说真缺什么……那就是缺个家！也只有让她看到你俩有个温馨的家，才会真正同意，才会真正放心。”
刘思伟猛拍了下额头，一脸恍然大悟地说：“小慧，三弟说得对，我们现在就缺个家。”
章慧一楞，反问道：“那怎么办？”
“买啊！”
不等刘思伟开口，章程晃了晃手中正看着的报纸笑道：“市里刚出台了《特区住房制度改革方案》，现在可以像买商品一样买房。我看招商局和香港汉贸公司在龙口工业区开发的别墅不错，干脆买它一套，就算你们将来去香港我还可以接着住。”
这几年要么住宿舍，要么租房子，现在更是住工棚，小嘉辉都会叫“妈咪”了还没个真正的家。买栋别墅章慧当然高兴，可想到正在创业阶段连连摇头道：“开什么玩笑？买房子，还是最高档的别墅，那要花多少钱啊！”
再过一两个月茅台就能套现，章程暗自盘算了一下，放下报纸说：“最多二三十万，挤挤还是够的，反正公司暂时没什么大支出。”
跟妻子一样，刘思伟也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欲言又止地问：“三弟，用公司的钱给我们买房，这合适吗？”
章程微笑着反问道：“我没意见，大舅和二舅也不会有意见。咱们在特区干这么大事业，将来老家少不了来人，文明哥和张兵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有什么不合适的？”
作为公司董事长，刘思伟不想带头破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规矩，摇头道：“公私分明，就算大家都同意也不行，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比如买套便宜点的公寓。”
“一步到位多好啊？”章程给了他个白眼，一锤定音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房款算是从公司借的，等将来公司盈利了再从你俩的分红里扣。”
正如章程所预料，无论大舅二舅还是丁文明和张兵，对刘思伟买别墅都没有任何意见。征得所有人同意，章程第二天就兴冲冲地杀到工业区，没曾想特区房改新政出台后别墅一下子火爆起来，不仅涨了好几万，还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
姐夫不愿意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他不能意气用事。
万般无奈之下，章程只能像其他人一样有求于政府官员。马不停蹄地赶到区政府，看对nb电气一直很照顾的孔副区长有没有办法。
“这不是nb电气的小章嘛，是不是找杨书记的，杨书记今天好像去市里开会了，要不到我办公室坐会儿？”
春节前在龙口招商大厦九楼会议室，举办了一场青年教育专家与龙口青年的座谈会。三位来自首都的青年思想教育家，跟70多位自发报名的龙口青年座谈。
座谈的前段内容波澜不兴，三位专家表达了对特区变化的惊叹和对龙口青年的赞赏，但当他们将创业者与淘金者加以刻意区分时，引起了青年们的不满。
龙口青年认为，专家们是在进行空洞说教，并强调创业者与淘金者是不可分割的，后者也是不应该批判的，为了赚钱并没有错，也不阻碍爱国。同时，他们还就专家之前赞扬过的一些龙口现象进行了争论，希望专家了解真实的香江。最后，专家们也对这次座谈表达了肯定，认为这样很坦率，以后会多调查研究。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两天后，一份以首都师范大学青年研究所名义起草的《“龙口座谈会”始末》材料公开，从香江分送给中央和有关单位的领导，当时被问到单位和姓名的青年名片也在其中。
随专家南下的一位研究室主任承认那份材料是有的，是他写的……他有责任把个别青年的错误言论实事求是地反映出来！而龙口方面则称这是“一份不光彩的材料”，是一个“小报告”。
《广城晚报》介入，使龙口座谈会的风波广为扩散，引起了内地不同读者群的关注。接下来的几天内，《龙口通讯报》连续发表三篇文章《龙口：陈腐说教与现代意识的一次激烈交锋》、《龙口青年与曲啸等同志还有哪些分歧？》、《“神的文化”是对人的全面窒息》，从而把“龙口风波”以更加尖锐的态势提到了人们面前。
《新观察》、《现代人报》、《黄金时代》杂志、《nj日报》、《zg青年报》、《文摘周报》……纷纷发表“龙口风波”的消息或转载文章。
自改革开放设立特区以来，香江几乎天天都会有省部级以上领导来考察调研，无论市委市政府还是座谈会的组织者都没有料到，这个没有太多正式意味的座谈会在事后引起了巨大反响。
通过媒体传播，在全国掀起一场有关新时期青年思想工作的大讨论，讨论的实质甚至触及意识形态改革层面。
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大讨论最激烈的关头，nb电气和区团委在“广交会”期间联合搞的“学雷锋做好事”活动，在全国和全世界人民面前充分体现了特区青年的精神面貌，无意中用行动予以了强有力的回击。
事实上这也省内和市内各报纸连番报道，以及市团委不断下来调研的真正原因。
作为特区干部，孔副区长毫无疑问地站在龙口青年这边。所以一看见章程这个“学雷锋做好事”的始作俑者在楼道里探头探脑，便很热情的打起了个招呼。
“孔区长好，其实……其实我是来找您的。”
挺讨人喜欢的一个孩子，英语说得特别溜，就是辍学有些可惜。孔副区长暗叹了一口气，毫无架子地笑问道：“找我，是不是你姐夫有什么事？”
“嗯，可他不好意思来。”章程重重点了下头，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你姐夫也真是的，打交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孔副区顿了顿，不无感慨地叹道：“其实我还准备去你们公司一趟，好当面感谢他在基建工程款上的宽宏大量，不然一切都按照合同来，我的那位老朋友……也就是省二建王总，不仅一分钱赚不到，还得赔个血本无归。”
这半年钢材和水泥等原材料价格像过坐山车一样猛涨，以至于春节时估算的七十万总造价连买原材料都不够。
越干越赔，不干不仅要赔，还要支付违约金！
王总跳楼的心都有了，最后只能拉着老朋友孔副区长去工业大厦求情。好在章程和刘思伟从未想过要坑他，不但同意修改总承包合同，给足了孔副区长面子。还提前支付三十万工程款，好让他回去后对上上下下有个交待。
事实上像省二建公司那样的单位，想坑并没那么容易，最终结果很可能不了了之。影响工程进度不算，还会把人得罪光了。但对王总个人而言却是另外一码事，他不仅会因此而成为建筑圈内的笑柄，甚至会丢掉乌纱帽，由大权在握的总经理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一分钱没多花，还做足了人情，树立了nb电气的口碑，章程为此洋洋得意了好几天，见孔副区长又提起这事，连忙谦虚道：“孔区长言重了，我们也是做生意的，王总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将心比心，我们哪能让他再赔钱？”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是几十万啊！”
孔副区长真为老朋友能遇到这样的甲方感到庆幸，一边招呼章程坐下，一边笑问道：“对了小章，你姐夫到底遇到了什么不好意思跟我开口的难事？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难事，”章程恭恭敬敬的坐到他对面，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投资内地，建设内地，以内地为家，这是好事啊！稍等一下，我给招商局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房子如果还有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领导出马一个顶俩，三言两语几句话，一栋风景最好的靠海别墅就内定给了刘思伟，连房价都比别得港商便宜好几万。
章程临告别前，孔副区长还一脸不快地埋怨道：“于公，我是分管招商引资的副区长，理应为投资啰湖的港商服务；于私，我们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应该互相帮助；小章，给你姐夫带句话，以后再要是碰到什么难事直接来找我，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第四十一章 满载而归
“师傅，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香港？”
“是啊师傅，我们都来好几天了，除了这里和工地哪儿都没去过！”
六月二十一日，厂房封顶后的第二天，大舅和二舅的三个徒弟，带着他们的徒弟，共二十六人，从南滨老家兴冲冲地赶到特区来投奔师傅和师傅的师傅。
董事长外甥女婿有交代，必须在他的丈母娘——也就是他俩的妹妹吴秀兰到之前完成别墅装修，甚至还特意从香港请来一个设计师。
干完之后还要装修厂房和办公楼，吴秀峰和吴秀城感觉责任重大，徒子徒孙们一下火车就被拉到别墅开始没日没夜的装修，连省二建王总得知后都紧急抽调两个电工和六个技术精湛的瓦工前来帮忙。
“黄四儿，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玩的？”
吴秀峰似乎忘了他刚下火车时也是嚷嚷着要去看香港，伸手就在六徒弟脑勺后来了一巴掌，吹胡子瞪眼的咆哮道：“都带徒弟的人啦，还不知道个轻重！想风风光光的回去过年，就给我好好干活，不然什么电视机啊收录机的通通别想！”
见大哥的徒弟还有点情绪，吴秀城放下手中的电钻，循循善诱地劝道：“这不是活儿急嘛，四儿……给你师傅说几句软话，然后上楼好好干活，等有时间我带你们去看。”
兄弟俩一个打一个揉，把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徒子徒孙收拾得服服帖帖。
几块三合板钉完，吴秀峰有些腰酸，直起身来感叹道：“老二，你有没现在的年轻人啊，耍心太重，哪像我们那时候师傅让干嘛就干嘛，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二扑哧一笑道：“时代变了，要不小柱和小军宁可跟三儿干，也不愿意跟你学手艺？”
“别说，那两小子还真出息了。上午去关口，中午一回来就去华兴电子厂学管理，晚上还得去念什么电视中专。文明和张兵说了，最迟到年底，他俩一个做车间主任一个做供销员。儿大不由爹，由他们去，反正不管怎么着总比当木匠强。”
提起儿子吴秀峰就是一脸的骄傲，连声音都高了几分贝，生怕他那些徒子徒孙们听不见。
然而不炫耀还好，一炫耀本来心思都早已经跑去看香港的徒子徒孙更没干劲儿了，一个个放下手中的家伙，七嘴八舌地哀求道：“师傅，您外甥女婿那么大老板，开那么大厂，手下肯定缺工人，要不您帮我说几句好话，让我也像小柱和小军一样去厂里干。”
“吴师傅，我正儿八经的念过初中，能写会算，也帮说说呗？”
“还有我，我不怕吃苦，不会我可以像小柱一样学。”
“学你个头！”
吴秀峰扬起胳膊又是一巴掌，一脸不屑地说：“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撒泡尿照照，还能写会算，真要是能写会算你还能当木匠？再说你们真要是都去了……这活儿谁干？”
在章程捣腾香烟的时候慢了一步，被老大抢了先。吴秀峰每每以功臣和元老自居时，吴秀城就感觉很不是滋味儿，搞得他像跟在后面沾光似的。再加上他就生吴小莲一个丫头，老大却有两个小子，这心里一直不痛快，憋足劲儿想干出一番事业，好在所有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
这次来别墅装修让他发现了一条财路，见徒弟们不想干完就回老家，便顺水推舟地说：“大哥，我一直有个想法，如果这个想法能实现，咱俩不见得会比三儿他们那些小辈们差。”
做舅舅的整天被外甥和外甥女婿使唤，将来说不准还得被儿子使唤，说出去的确很没面子，吴秀峰深以为然，忍不住问：“什么想法？”
吴秀城指着刚从香港买来的木工机械，眉飞色舞地说：“大哥，咱现在不比在老家了，你看这些用的家伙，开家具厂都够了，还用得着回去接着做棺材、八仙桌和五斗橱？”
“老二，你是说我们也像孩子们一样开厂，开家具厂？”
“开厂就算了，规矩多，又树大招风，没事都能给你整出点事。还不如老老实实开个家具店，个体工商户，自己做自己卖，手艺人干手艺活，谁也说不出什么。”
吴秀峰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市面上卖的那些新式家具，除了式样花俏点，手艺还不如咱们呢。”
老大动心了，吴秀城欣喜若狂，立马话锋一转：“特区盖这么多厂这么多楼，家具店干好了肯定有大钱赚。不过除了家具厂之外我还发现了一条财路，如果咱兄弟俩各管一摊，将来想不发达都难！”
“还有什么财路？”吴秀峰越来越有兴趣，拉着老二就往门外走，生怕被徒子徒孙们听见。
“装修！”
吴秀城冲对面的别墅呶了呶嘴，一脸兴奋地说：“昨天收工后转了一圈，我发现这里干装修活儿的都不是什么正规单位，跟咱们一样都是游击队。他们能干，我们一样能干，等装完这别墅，再装完厂里办公楼和生活区，名声不就一下子就打出去了？
到时候再让董事长帮着介绍介绍，香港大老板的装修活不都是咱们的？工钱多，又好拿，怎么着也比回老家强。当然，就算不回去三儿他们也得养着我们，可那样总感觉像吃闲饭似的，没意思。”
开家具店，搞装修工程，吴秀峰猛然意识到老二翅膀硬了，想象孩子们一样创业。
再想到省二建公司王总因为算岔工程款，差点赔得血本无归，点头哈腰、好话说尽，就差给董事长女婿和李晓山下跪的样子，吴秀峰倒吸一口凉气，凝重地说：“老二，开家具店我举双手赞成，但搞装修我不同意，风险太大，咱赔不起！这里没外人，就咱兄弟俩，有什么话大哥也不藏着掖着，如果你想再分一次家，我可以把那些干活的家伙全让给你去开店，我去厂里帮着修修补补，反正有咱的股份，就算打杂也不丢人。”
“哥，我没分家的意思，只是看装修真有前途。”
看着吴秀城一脸期待的样子，吴秀峰倍感无奈的轻叹一口气，不无自嘲地苦笑道：“先是小柱，再是小军，屋里那帮不好好干活的兔崽子更不用说了，现在连你都想飞，怎么人一到特区都变成这样了？算了，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
说完之后，吴秀峰头也不回地进去接着干活，那背影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兄弟连心，吴秀城不仅知道他不会干装修，而且连家具店都不会开。再想到那句分家的话，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既然下定决心就要付诸于行动。
吴秀城回到别墅一声不吭的干到收工，跟徒弟们交代了一番，就开始在别墅区里挨家挨户打听。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一个香港业主竟然真被他给说动了，跑到刚收工的别墅里一看，见水电木瓦工和设备齐全，当即决定把活儿交给他。
就在吴秀城为接到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家装工程欣喜若狂之时，章程、刘思伟和李晓山也正为刚从国外回来的黄丽安、郭俊儒和孙晓光等人感到高兴。
“……不出去看看，真不知道差距这么大，原来我们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人家早已量产，董事长、总经理、章同事，这一趟真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啊！”
去欧洲的几个人都回来了，甚至带着两份意向订单回来的，这让章程倍感意外，看着桌上那几张外商名片，不无好奇地问：“老郭，你是怎么找到这位代理商的？”
郭俊儒放下杯子，一五一十地介绍道：“去了之后发现在西德的专利申请是按先到原则，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先提交申请，那别人再提交同类申请已经迟了。既然不怕别人剽窃，那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一听说法兰克福有个电工电气展，我就立马带着样品过去了。
展位肯定没有，就算有我也没钱支付费用。于是找了家裁缝店，请人家把样品全部缝到西装上，然后穿上站在展馆外见人就发名片。说怪也怪，站了两天楞是没警察管，后来才知道人家以为我是去抗议什么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进馆闹事就不管。
德国懂英语的好像并不多，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搭讪，他问我为什么不进展馆，我告诉他来晚了没展位，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不然我不敢扯这个谎。后来他告诉我他来过香港，还说中国要收回香港，他对香港的未来表示担忧，跟他一通胡扯，居然成了朋友。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在他帮助下我找到法兰克福最大的开关电器经销商，也就是名片上这位马提亚斯先生。他对我们的设计、做工尤其价格定位非常满意，愿意各订一千个看有没有市场，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产品还没有正式上市……”
坐廉价航班，住最便宜的青年旅馆，除了申请专利和认证必须交纳的费用外，他来回二十八天总共才花掉不到七千美元！
想到一个从没出过国的黄种人，孤零零站在展览馆外的台阶上，西服挂满开关插座面板的样子，章程不禁一阵心酸，哽咽地说：“辛苦了，这次真辛苦了。马提亚斯先生那边明天给他一个回复，告诉他我们很快会去联邦德国开产品推介会。”
“好的，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
郭俊儒刚说完，黄丽安便急切地介绍道：“我在法国没碰到电气方面的展会，事情办完后就把精力放在几个生产工业电器的同行上。在法国留学生帮助下，我被获许参观一个专门生产接触器、继电器、断路器和限位开关的工厂，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感触却很深。”
刘思伟跟李晓山对视了一眼，递上根香烟笑道：“慢慢说，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首先在管理上我们要向人家学习，管理前移，主管办公室就在车间里，很小一间，而且主管大部分时间都在生产线上，极少回办公室休息；其次，自动化程度高，注塑车间自动送料自动配料，壳体出来后直接被输送带送到组装车间，由负责各工序的工人依次安装，从原材料变成产品仅需十几分钟……”
不知不觉快到吃饭时间，章程看了一眼手表，意味深长地说：“几位这次辛苦了，先为你们接风洗尘，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把时常倒过来。等养足精神我们再开个会，电气部和电子部人员全部参加，把你们的所见所闻给大家再介绍一遍，然后分组讨论，看我们能吸收国外同行的哪些先进经验，并在工厂交付使用后落实下去。”
给书友们情真意切的一封信
亲爱的兄弟姐妹：
三江申请没通过，下周也没推荐，名副其实的裸奔，老寒的心彻底寒了。
可一想到有你们这些支持和鼓励俺老寒的书友，心里顿时变得暖洋洋的。
起点这么多书，没人看得数不胜数，《电霸》不仅有人看，有一千收藏，还有诸如“修炼。周”、“hell~c”和“看的是精彩!”等大大们的打赏，老寒暗想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没推荐，咱自己推荐自己。
把情节构思好一些，把故事讲得精彩一些，兄弟姐妹们再稍稍给一点力，点击一下，收藏一下，宝贵的推荐票就更不用说了，使劲儿往这边砸，都市版面新人新书榜一样能出现“电霸”两个字。
虽然在右下角，还是都市版面的最右下角，几乎要拿放大镜去才能找到，但能上榜，能有一个好名次总归好一些，至少编辑大大会看在成绩差强人意的份上会考虑下下周，下下下周，或下下下……下周给个推荐。
想通了，心情无比舒畅，饭多吃一碗，烟少抽一根，字多码一章。
此致
敬礼
爱你们的老寒
第四十二章 未雨绸缪
“妈，你快看……辉辉正跟你笑呢！”
“老丁你看，小家伙像知道秀兰是他外婆似的，一点都不认生。”
七月二十三日，别墅装修完的第四天，一直忐忑不安的刘思伟和章慧，终于从火车站接到了不远千里赶来的吴秀兰。除了她们母女之外，同行的还有南滨市公安局田港分局局长张铁城，以及前来探望儿子的丁爱国和张树仁夫妇。
一上刘思伟从香港朋友公司借来的大面包车，顾红霞和吕倩芳就很有默契地抱过孩子，跟早买通好的章琳一起凑到吴秀兰面前，一个劲夸小嘉辉可爱、懂事，甚至长得还有几分像早牺牲的章援朝。
正咿呀学语的小嘉辉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一下子见这么多人，既不哭也不闹，一逗他还格格笑，表现十分给力，让吴秀兰怎么也拉不下脸真生气，不知不觉的孩子就到了她怀里，之前还有的那么一丝不快随之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对小嘉辉，对刘思伟和章慧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从出站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跟他俩说，把堂堂的香港nb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刘思伟搞得非常尴尬。
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的。
老家公安分局局长、nb电气现阶段真正的财神爷来了，章程可没时间管那些清官难断的家务事，跟丁文明一左一右的坐在张铁城局长身边，指着车窗外介绍起特区的发展来。
一栋栋建完和在建的高楼大厦从身边而过，跟十几年几乎没任何变化的南滨形成了鲜明对比，张铁城唏嘘感叹道：“三天一层，不愧为香江速度啊！三儿，文明，你们来特区是来对了，南滨那小地方能干成什么事？要不是你张伯伯老了，没年轻时那分闯劲，非得跟你们一起下海不可。”
“张伯伯，您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怎么能说老呢？”
“三儿就是会说话，难怪能在特区干出这么大一番事业。”
张铁城跟笑而不语的丁爱国对视了一眼，立马话锋一转，不无遗憾地说：“你和文明办事我很放心，原本没打算过来，但前段时间市里刚开了个会，说是要在特区设立办事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跟你们当面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香江办特区通行证的不仅有像田港分局这样的内地公安局，还有内地省市政府常驻特区的办事处。为了创收，他们甚至公然设立办证窗口，在为各自户籍所在地人员办理的同时，还私下里把空白特区通行证高价批发给黄牛。
相比之下，章程代办的那几万千张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这半年来，每月六、七万的往分局汇，再加上帮分局所长以上干部代为购买彩电、冰箱和洗衣机等进口家电，章程某种意义上已经跟田港公安分局结成了利益同盟。
而南滨市政府办事处一设立，办事处主任很快便能发现这条财路，这让章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道：“张伯伯，他们什么时候来？”
“最迟下个月底。”
“知不知道由谁来担任办事处主任？”
张铁城摇头苦笑道：“这个还不太清楚，魏局正在家里打听，一有消息就会给你们打电话。”
企业在刚开始阶段野蛮生长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野蛮生长也要有个度，如果一味投机取巧，那搞实业还有什么意义？
当断则断，章程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笑道：“张伯伯、丁叔叔，我们的厂房上个月已经封顶，办公楼和生活区主体工程也已接近尾声，接下来要安装和调试设备，最迟九月底投产，万事开头难，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所以今后代不代办通行证我们这边没任何问题，就是不知道你们分局是怎么考虑的？”
识大体、知进退，这才像干事业的样子，丁爱国暗赞了一个，替张局长回道：“三儿，我算明白了，这个人呐……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上半年你们帮分局创收近百万，看起来不少，可把往年拖欠的工资和奖金一发，外面的帐一还，买了两辆车，连福利都没怎么搞就所剩无几了。
下半年分局想搞点建设，把几个所翻盖一下，把拖了几年的家属区家建起来，条件允许还打算再添置两辆车。所以我和你张伯伯都认为应该再坚持一下，最好坚持到年底，在我们手上把该搞完的都搞完再洗手不干。”
这番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分局缺钱，二是张铁城这个分局长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需要在半年内拿出上上下下都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
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只有他高升了，干这么多年副局长的丁爱国才有扶正的可能。
章程心里像明镜似的，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丁叔，我们这边当然没问题，关键还是市里。如果办事处主任好说话，那我们大可以合作一下；如果市里想吃独食，那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只能另想办法。”
张铁城一楞，忍不住问：“什么办法？”
“驾驶证。”
章程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现在学个驾驶太难，要单位开证明，要统一组织，就差像去当兵一样政审了。另外还要脱产半年到一年，连发动机原理都要学，哪里是学什么驾驶，简直就是在学修车！如果你们分局能像国外驾校一样去掉那些没必要的科目，缩短一下培训时间，我想一年搞百把万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南滨工人工资平均每月还不到一百元，路上根本见不着几辆车，张铁城顿时连连摇头道：“三儿，真要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学，我可以把培训时间缩短到一个月，关键是我缩短了也没用，又不包分配，学了等于没学，谁舍得花那么多冤枉钱来报名？”
“南滨没有特区有啊！”
章程指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汽车，笑道：“派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过来，租个场地，特区培训，老家发证。也别搞什么脱产多少天，服务态度好一点，随到随学，学不会免费再学，直到学会上路为止。别得我不敢保证，光我们公司至少会有五十个人报名。”
如果按一千五百元一个人来收费，光章程和他姐夫刚开的nb电气就能收到七万多，特区这么多公司和工厂，培训又用不了多少油钱，一年下来赚百十万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张铁城欣喜若狂，哈哈大笑道：“老丁，我就说三儿不会让我白跑一趟，一颗红心两种打算，通行证能搞则搞，不能搞就搞驾驶员培训。嗯……让老魏负责这一摊，也让他过来见见世面。”
专门为港商开发的别墅近六百平米，上上下下共十几个房间。再加上刚装修一新，这几家人根本无需住酒店。
现阶段有驾照的就刘思伟和章慧，考虑到张铁城好不容易来一次特区，章程干脆来了个冷处理，让大姐夫开车陪张铁城、丁爱国以及张兵父亲张树仁出去转转。女眷们则由章慧和吴小莲作陪，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逛中英街和华侨城。
“文明哥，这就是你们的办公楼？”
章琳在别墅呆不住，硬是跟章程和丁文明来到了旧厂房临时宿舍。看什么都新鲜，一点都不像是在沪江那个全国最大城市上大学的人。
“不是，我们的办公楼还在建，也没这么高。”
“什么时候带我看？”
走到宿舍门口，章程突然想起明年有可能发生的事，以及对她们这一批大学生有可能造成的影响，立马停住脚步，回头问：“二姐，你有没有想过出国留学？”
章琳吃吃笑道：“想啊，做梦都想，所以你得好好挣钱，像供我上大学一样供我出国留学，等我将来学到真本事再回来帮你。”
“那你想去哪个国家？”
“美国啊，这还用问。”
章程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好吧，我想想办法，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准今年就可以去。”
章琳懵了，楞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今年就去美国，那我的大学还上不上了？”
突如其来的决定，连丁文明都感觉不可思议，一脸疑惑地问：“章程，你没开玩笑吧，就算琳琳出国深造那也要等她把大学念完啊。”
“我没开玩笑，”章程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国内的文凭国外又不承认，就算念完还得重考一回，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去。”
“三儿，那是美国啊，不是咱想去就能去的！”能出国章琳当然高兴，可想到那些同窗好友又有些舍不得。
“能不能去是我考虑的问题，”章程顿了顿，接着道：“二姐，如果真有心将来帮我，那你这段时间就在英语上狠下点功夫，省得将来到美国后跟人家无法交流。另外也做好再考一次大学的准备，不过你放心，美国高考没国内这么难，只要发挥出正常水平应该就能考上。”
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说不上就不上，章琳一时半会间真下不了那个决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去跟咱妈和咱姐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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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样板工程
没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章琳和母亲吴秀兰迟迟下不了决心。
意料之中的事，实在不行明年绑也把她绑到特区！确保她不会脑袋一热，被人蛊惑去凑那个可怕的热闹。
刚从老家来的张局长以及丁爱国和张树仁夫妇，跟大舅二舅的徒子徒孙们不一样，在南滨老家不是领导就是领导家属，人家不仅要去中英街看一下香港，还要深入“参观考察和学习”特区的方方面面。
为了不影响工作，于是决定轮着当导游。
昨天是刘思伟，今天丁文明，明天张兵，后天李晓山……总之，一定要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
还有几天才轮到自己，章程自然不会总呆在别墅，早上陪母亲一起吃了个早饭就返回公司。
四排钢结构厂房和一排钢结构仓库已交付，大姐夫之前所供职的海龙公司，正派人在做环氧树脂地坪。那是一家专业研发和生产重防腐涂料的公司，据说在国际船舶油漆领域具有很高知名度，做无尘车间的地坪漆显然不在话下。
章程在车间里转了一圈，确认一星期后可以安装生产设备，便匆匆赶到已正式开始工作的旧宿舍，想知道刚按照公司选拔细则，过五关斩六将，才坐上商务中心主管位置的曹旭阳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琉花酒店和东湖宾馆都拿下了，三个大广告牌也获得了镇里和区里的同意，现在就剩下丹顶鹤宾馆。前前后后联系过不下十次，经理作不了主，能作主的那位咱又没资格跟人对话，我是彻底没辙了。”
曹旭阳显得有些沮丧，笔在准备交付印刷的产品样本上晃来晃去，似乎想把丹顶鹤宾馆从业绩清单上划掉，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难度的确很大！
五年前开始营业的丹顶鹤宾馆，被称之为“改革开放的里程碑”，是由香港红色大亨顾东成先生投资的酒店，也是中国最早的五星级酒店。
想跟他们签霸王条款，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他们的开关插座都换成nb电气的无异于痴人说梦。
章程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道：“样本上有这么多业绩可以了，多他一家不多，少他一家不少。当然，我们也不能轻言放弃，这样，你去打听一下顾先生在香港还是在内地，一有消息我们再去最后争取一下，成了自然好，成不了也没什么损失。”
“好的，我这去给严经理打电话。”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顾先生不仅在丹顶鹤宾馆，昨天还列席了一个有国务委员参加的座谈会。这会儿正在休息，准备明天一早回香港。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章程和曹旭阳立马换上件干净衬衫，带着十几个样品和公司材料一起匆匆赶了过去。
丹顶鹤宾馆的选址一看就颇费苦心，宛若一个闹市中的“世外桃源”。
榕荫如盖，风景秀丽，庭园式设计与周围幽雅的环境融为一体，一条专用引桥把宾馆与市中心联接起来，实为商旅人士下榻的最佳之处。走进大堂，典雅的装潢及设计都经过深思熟虑，设备齐全，舒适温馨，处处显示出以客为先的服务风范。
“曹经理，我说过多少次我们不需要，您是不是还要我再说一遍？”大堂经理有些不耐烦，一看见曹旭阳就发起牢骚，真是大佛好请小鬼难缠。
好在酒店中方经理正好走出电梯，曹旭阳连忙迎上去，恳求道：“严经理，能不能帮我们通报一下，我们不会耽误顾先生多长时间，只要五分钟，最多五分钟！”
光这个月就来了十几趟，严经理同样被搞得不厌其烦，想到广都市里另外几家涉外酒店也换了，终于松口道：“曹先生，通报一下可以，但我不敢保证顾先生会不会见你们。”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总台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邀请二人上二楼江畔餐厅。
顾先生大概六十多岁，精神矍铄，要比章程印象中那位年迈的奥运老人年轻多了。
走进餐厅时他正好用完午餐，正用纸巾擦嘴。桌上两个很清淡的菜，一杯开水，任谁都不敢相信他就是业务范围涉及地产、建筑、航运、建材、石油、百货、旅馆、酒楼，身家达百亿之巨的香港超级大富豪。
“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见曹旭阳和章程有些拘束，顾先生一边示意服务员收拾碗筷，一边用生硬的普通话打趣道：“小伙子小朋友，别紧张，坐下说，我刚吃完饭，不吃人。”
正如他所说的“又不吃人”，有什么好紧张的，最多也就是有些激动。
章程缓过神，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一脸崇拜地说：“顾先生好，我叫章程，nb电气公司研发中心首席工程师，我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对您非常崇拜，甚至知道您为什么会在刚刚改革开放，相关政策尚未完全明朗时投资兴建这座酒店。”
“你是工程师，还是首席的？”顾先生感觉很是意外，目光移到曹旭阳身上，想得到他的证实。
曹旭阳手忙脚乱地拿出三份刚颁布的专利证书复印件，不无自豪地介绍道：“顾先生，nb电气以能者上、庸者下为用人原则，年龄和学历只作为同等条件下的参考。我以nb电气商务中心主管的名义保证，章工是一位杰出的电气工程师。迄今为止，已获得中国、英国和新加坡的二十六项实用发明和外形设计专利。
美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法国等国家的专利也在申请之中。这是我们nb电气的核心竞争力之一，也是我们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的骄傲。”
顾先生乐了，一边翻看专利证书，一边笑问道：“这么说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小发明家，一位中国爱迪生？”
“您可以这么认为，”章程大言不惭地笑了笑。
“好吧，爱迪生先生，既然你那么崇拜我，那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说说我为什么要将整间酒店的开关插座全换成你们的。”
“用不了十分钟！”
章程回头环顾下四周，旋即跑到餐厅服务台，拿来一张印刷精美的酒店简介，指着封面内页意味深长地说：“顾先生，这是贵酒店的宣传材料，上面印着广都丹顶鹤宾馆是中国第一家中外合作的五星级宾馆，也是中国第一家由中国人自行设计、施工、管理的大型现代化酒店。可是顾先生我想问问您，这家由中国人自行设计、施工、管理的大型现代化酒店，到底用了多少中国人研究发明和生产制造的电器？另外这个现代化又在哪里？”
顾先生有很多头衔，如香港地产建设商会会长、国际足球联合会执行委员、香港足球总会会长……甚至还是全国政协副委员长！
小小年纪却咄咄逼人，顾先生不禁皱起眉头，略作沉思了片刻，指着曹旭阳手中的皮包说：“把你们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曹旭阳欣喜若狂，一边把包里的样品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顾先生，这是我们的专利产品远景雅白系列，一位单极琴键开关，百分之百使用拜耳阻尼pc料，颜色均匀，永不褪色，无毒无污染，抗冲击性能和阻燃性能强，火焰离开一秒即灭，是美国标准的10倍！
锡磷青铜栽流件，具有卓越的导电性，不易发热，确保安全的同时具有很强抗疲劳性。双扣压板接线机构，弓形翘板结构和超长荧光条都是我们的专利。顾先生请您看这里，白天是优雅的淡青色，晚上会发出亮丽的嫩青色，客人走进漆黑的房间，就能知道开关在那里……”
这还是nb电气所有面板中最简单的一个，接下来的光声控楼道开关，带液晶显示温度的**头控制开关，可自由装配的组合式开关插座，会议室地面插座，以及设计新颖的卡通开关，把见多识广的顾先生看得瞪目结舌。
尤其别具一格的琴键设计，手感跟那些硬邦邦的开关就是不一样。
顾先生彻底服了，不无感慨地叹道：“真是处处皆学问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开关插座都能做出这么多花样，小发明家，有一套！”
如果没一套，那几十年不是白活了，章程得意洋洋地笑道：“谢谢，谢谢顾先生的夸奖。”
“价格呢，材料这么好，工艺也不错，我想价格肯定不便宜吧？”
nb电气想在丹顶鹤宾馆大堂设展位的事，上次来内地时严经理就汇报过，顾先生以为这是类似于香港那种先使用后付款的推销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现在广都市的其他几家涉外宾馆都换了，面板也正如曹旭阳所介绍的那么出色，顾先生认为可以考虑考虑。
“全部免费！”
章程掏出那份准备交付印刷的产品样本，一脸诚恳地说：“顾先生，我们只是想让丹顶鹤酒店成为nb电气的样板工程，并在酒店大堂设立一个展位，以便更好地宣传我们产品。另外考虑到一楼大堂的整体布局和装饰设计，我们会请最好的设计师拿出几套方案，确保在宣传的同时不仅不会影响到酒店正常运营，甚至还能因为我们展位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酒店的整体档次。”
顾先生满意的点了下头，说道：“既然你们什么都考虑到了，我想我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曹旭阳一阵狂喜，忙不迭地说：“谢谢，真是太谢谢了，顾先生，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尤其展位的设计方案，我们会提前呈交给您审核，不满意重新设计，直到您满意为止。”
“看来你们在产品推广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啊！”
“技术优势不等于市场优势，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所以我们不得不下功夫。”
顾先生彻底被说服了，意犹未尽地起身道：“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们两位都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尤其是你……小发明家，不过我还要参加一个会议，今天只能到这儿了，欢迎你们常来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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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血染的风采
特区和香港交界处的中英街，凭借“一街两制”带来的差价和货源优势，创造了“购物天堂”的商业奇迹，名震一时。
尤其黄金饰品，堪称当之无愧的抢手货。
国内物价飞涨，这里黄金价格远低于国内市场，还有香港市场上的最新款式，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客商和游客蜂拥而至。
零距离体验资本主义的**生活和消费方式，所有人都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张铁城不仅花光了章程昨晚给的一千港币，为了多买些南滨老家买不到的东西回去送人，甚至把吴秀兰和章琳的那两千也花得一干二净。
回来一看，章程才发现他净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10港元一袋的日本味丹，也有叫味素，其实就是味精，一买就是五十袋。10港币一把的雨伞，10港币一米的布料，10港元一瓶的李锦记特鲜酱油……简直从十元店回来的。
都是被物资匮乏、供给不足给害的，让堂堂一个副处级公安分局局长，像女人一样满大街扫便宜货，章程五味杂陈，一边帮他收拾打包，一边问道：“张伯伯，这些回去够不够分，如果不够明天再去买点。”
“够了，足够了。”
张铁城放下味精，接过丁文明递上的香烟，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三儿、文明，这次真麻烦你们了。买东西的钱算我借的，回头从通行证的创收款里扣，反正是带回去当福利分的，算不上以权谋私。”
不等章程开口，顾红霞便假作生气地说：“张局，您这话就见外了！三儿和文明都是您的晚辈，又都在特区创业，不但要孝敬您，还要尽地主之谊。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们将来回老家后还有什么脸见您？”
“红霞，一码归一码，要真是见外我还能住这儿？早住旅社去了。孩子们赚钱不容易，我不能公私不分。”
这个钱章程当然不能要，诚恳真挚地说：“张伯伯，我在老家满大街卖烟和倒汇时，分局上上下下没少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份恩情三儿一直铭记在心，如果您真没把我当外人，那这些东西就当是我送给老家那些叔叔伯伯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铁城也不再坚持，大手一挥：“好吧，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我肯定帮你一一带到。”
紧接着又感叹道：“跟爱国不一样，我没当过兵，天南地北的没几个朋友。这一趟出来算明白了，不管到哪里还是有个家乡人，有个朋友好！”
一边是分局，一边是自己的侄子和儿子，丁爱国夹在中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干脆岔开话题，一脸好奇地问：“三儿，为什么中英街的香港人管人民币叫‘人仔’，管港币叫‘港纸’？”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大，章程略作沉思了片刻，解释道：“‘人仔’就是指人民币坚挺，值钱；‘港纸’是指港币不值钱。这跟多少年一成不变的牌价汇率有关，可以说它改变着特区和香港普通家庭的日常生活。
不过在我看来港币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角色，并非他们所说的那么不值钱。我给您举个列子，按照国家相关政策，从香港公干回来一次可免税购买两大件六小件，香港付款特区提货，20寸的乐声彩电2400港币，按牌价汇率折合人民币还不到800元。但在国内商店，同样的彩电至少要2400元人民币，而且还要指标，您说港币到底值不钱？”
看着父亲恍然大悟的样子，丁文明不甘人后地补充道：“在特区，港币的确没有外汇券走俏。这并不是因为港币真不值钱，而是绝大数没机会去香港的人想买到紧缺电器，只能用外汇券去购买。相比之下，港币能购买的商品只能算小儿科。”
张铁城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我说中英街上为什么没卖电器的，原来是国家不允许啊。”
在他们这两位局长面前，“**犯”的父亲张树仁底气不足，感觉没插话的资格。于是和他爱人吕倩芳一样，一回来就围着小嘉辉转，又是抱又是亲，那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孙子呢。
两天朝夕相处，解决了许多问题。
吴秀兰不仅露出了笑脸，甚至还破天荒地跟刘思伟说了句话，饭做好了，让他招呼客人去餐厅吃饭。
“妈，我都给您剥了，您再吃一个。”章慧堪称孝顺的典范，一丝不苟的把螃蟹壳剥得干干净净，再沾上调料小心翼翼地放到母亲面前。
在讨好母亲的问题上章家三姐弟是一致的，章琳也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妈，您多吃点，虽说咱家住江边，平时没少吃螃蟹，可像这么大的海螃蟹还真不多见。”
吴秀兰似乎还不为所动，顾红霞插口道：“秀兰就是有福气，儿子女儿一个比一个孝顺，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你看我家文明，坐了半天，连菜都没给我夹一筷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妈，我错了，我这就给您夹。”
看着丁文明那副滑稽的样子，吴秀兰扑哧一笑，夹起蟹肉说：“好了好了，你们别再变着法哄我开心啦，我吃还不行？”
心结解开，连张铁城这个唯一的外人都帮着高兴，哈哈大笑道：“秀兰嫂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就对了嘛。”
顾红霞和吕倩芳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刘思伟连忙端着酒杯，起身道：“妈，这杯酒我敬您，一是给您赔罪，二是祝您长命百岁，三是向您保证今后一定会好好待小慧，绝不会让她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
说完之后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深深一躬。
儿大不由娘啊，小嘉辉都会叫外婆了，吴秀兰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吟着眼泪哽咽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张局长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对，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嘛！”
丁爱国也端起酒杯站起身，热情洋溢地笑道：“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共同祝愿思伟和小慧喜结连理、白头偕老，其实我还想说一句儿孙满堂的，就是不知道香港有没有计划生育。”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随着丁爱国这句祝福的话，家宴变成了迟来的婚宴。
小嘉辉都这么大了，章慧被搞得面红耳赤，好在没什么外人，倒不至于太过难堪。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你一杯我一杯，觥筹交盏；餐厅里洋溢着幸福美满的气氛。
从内地来特区的人都会很兴奋，都想更多地了解这个短短几年内发展起来的奇迹之城。
晚饭过后谁也睡不着觉，顾红霞一提出去工厂看看就获得所有人的赞同。
真正的股东要去看她的钱花在哪儿，这个要求很合理，刘思伟只好再一次当起司机，带众人在厂区转了一圈。
办公楼和生活区还在施工，除了几排正在昼夜安装调试设备的厂房和一排仓库，乌漆墨黑的实在没什么看头。但他们的兴致却很高，看看这个，问问那个，听完省二建公司的项目经理介绍，又提出去租赁的旧厂房临时宿舍看看那些员工。
丁爱国甚至把这提高到政治高度，认为工作能不能干好，完全取决于班子有没有战斗力！这个要求也很合理，章程只能和刘思伟、李晓山、丁文明一起带他们去。
都是年轻人，条件艰苦，晚上又没什么娱乐活动，临时宿舍一如既往的鬼哭狼嚎。一进旧厂区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高亢而且五音不全的《一无所有》。
在丁爱国这个老部队首长面前，李晓山永远是大头兵，正准备进去让那帮精力过剩的家伙消停点，丁爱国一把他拉住，若无其事地笑道：“年轻人嘛，有点朝气好，搞得死气沉沉的不利于工作，更何况现在是人家的休息时间。”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正说着，里面的歌换了。
唱歌没什么，唱得不好也没什么，关键看唱得是什么歌！
《血染的风采》，电影《十五的月亮》的主题曲，跟《高山下的花环》主题曲一样，都是章家人最不愿意听到的歌。
大喜和大悲原来离得这么近，听着耳熟能详的旋律，看着吴秀兰在灯光下脸色苍白、扶着车门摇摇欲倒的样子，丁爱国顿时皱起眉头，脱口而出道：“李晓山！”
“到！”
“让他们换个歌！”
“是！”
“晓山，回来。”
见李晓山像在部队时一样立正敬礼，扭头就要跑步过去，不想因为自己扫员工们兴的吴秀兰连忙叫住，强忍着悲伤摇头道：“晓山，听嫂子的，让孩子们唱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事……我真没事，只是……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科长，这……”李晓山同样心如刀绞，泪流满面的站在那里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任谁都无法接受！
章援朝牺牲后市里没开成英雄事迹报告会，虽然那时还在部队，但丁爱国却清楚的明白那是因为吴秀兰不愿意去参加。
她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愿意真正面对，用没完没了的工作和家务来麻痹自己，章慧章琳章程三姐弟和半身不遂的婆婆是她熬过来的唯一动力。
想到老太太已经老了，三姐弟也都要成家立业，她迟早要一个人去面对，丁爱国长叹一口气，凝重地说：“听嫂子的，让孩子们接着唱。”
看着章家三姐弟沉默不语的样子，刚才还感觉莫名其妙的张铁城这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乐极生悲，吃饭时还其乐融融，猛然间却听到这首如此令人伤心的歌。
里面人还没唱到最后一句，章琳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紧接着就是章慧，两姐妹悲痛欲绝，抱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嚎啕大哭，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高山下的花环》很多人看过，哭过，可又有多少人能记住？
这首《血染的风采》也有很多人听过，唱过，可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过？
离这里一千多公里的山上有一片陵墓，父亲章援朝就葬在那里。
前世去祭奠时碰到过一个也上过前线的老兵，那时还无知的问：上战场是怎样一种感觉？老兵淡淡的笑笑，不愿回答。后来在沪江问李晓山，李晓山也不愿回答。
直到奶奶临终前念念不忘父亲的那一刻，章程才真正感觉那是一种怎样的生离死别！人前一分钟还在面前活蹦乱跳，后一分钟就冷冰冰的躺在面前。
或许是心理年龄远超过实际年龄，或许是该伤心的都已经伤心过了，章程尽管同样难受，同样很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强忍着没流泪，示意大姐夫扶她们上车，并轻声问：“丁叔，张伯伯，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对对对，太晚了，要看明天也可以看嘛。”
回到别墅，吴秀兰和章慧章琳又是一阵抱头痛哭，直到小嘉辉醒了要尿尿，母女三人才从悲痛中缓过来。
二楼阳台上，男士们听着阵阵涛声五味杂陈，直到顾红霞上来告诉吴秀兰没事，众人这才松下口气。
张铁城掐灭烟头，不无担忧地问：“三儿，你妈在老家时也这么敏感？”
章程摇了摇头，倍感无奈地解释道：“今天主要是受了刺激，我妈就像一张桌子，我们姐弟仨和我奶奶就是她的四条腿，没见到大姐夫，没真正接受大姐夫这个女婿之前没什么，今天真正接受了就等于少了一条腿，所以……所以特别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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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把青春献给谁？
丁爱国不愿意再谈那些辛酸事，轻描淡写地问道：“三儿，厂我去了，生产的那些样品我也看了，跟叔说说，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好不容易来一趟特区，按理说应该住一段时间再走。
然而，公安部门属准军事化的机构，张铁城和他不仅是公安干警，还是分局一二把手，人在这里心早飞回去了，生怕他俩不在时分局辖区内出什么事。更何况现在还是他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期，自然不会在特区久留。
事业顺他不放心，事业不顺他更不放心，事实上自章程辍学后他压根儿就没放心过，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饱含着浓浓关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大了还要别人牵挂，章程心里酸溜溜的，想了想之后动情地说：“丁叔，刚才听他们唱的时候，我想起我爷爷和我爸，一个参加抗美援朝，一个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友们或许就要看到胜利了，他们却倒在最后一颗子弹之下。于是我就想啊，我们章家为这个国家付出得已经够多了，所以我得好好活着，身边的人也好好活着，无论我妈我姐还是您和阿姨都不能出任何事，多赚点钱，让你们活得有滋有味儿。
可回来的路上，我又想我爷爷和我爸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有理想，是傻，还是被逼到那份儿上实在没办法？李叔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或许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想了半天好像明白，又不明白，最后我想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都把青春献给了这个国家，而我呢……我应该把青春献给谁？”
不仅答非所问，还有些语无伦次，但谁也没有打断他。因为大家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他憋了很久的发自肺腑的话。
“我不像文明哥，从小跟着您在部队大院长大，要不是还有几张照片，我几乎快记不得我爸长什么样了！除了伤心之外，我对部队没什么感情，算不上军人子弟。真要是非得往什么子弟上扯，那也是电力子弟，所以我打算以后就跟电打交道。”
晚上的事吴秀兰受了刺激，眼前这个十岁就没了父亲，跟父亲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或许还不到半年孩子又未尝没有受刺激？
虽然没有悲鸣，但话里却充满着怨恨和无奈。
让丁爱国不禁想起部队从战场下来时的情景，死了的惨，活着的更惨。
有一个战友上战场的前一天才结婚，回来时只剩下一条腿……丁爱国曾经去医院看过，可走到病房门口又不敢进去，不知道是懦弱，还是因为没有他们一起上战场而感到内疚。
转业前一个月，他特意请假去了趟常山陵园，以军人身份最后一次看望那些长眠边疆的战友。那么多排墓碑下面都是年轻的生命，肯定的，打仗的都是年轻人，他们把青春献给了这片土地，而同样穿军装的他却只能帮他们把碑擦了又擦，给他们点烟，给他们倒酒，跟他们说说话，泪不住地往下流……
这是离人们最近的一场战争，硝烟甚至尚未散尽，战斗还在零零星星的打，可在灯红酒绿歌一片舞升平的特区，却感觉很远，很远。
章程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在往他的心里戳，血淋淋的，生疼生疼。
丁爱国脸色铁青，张铁城若有所思，李晓山泪流满面……气氛凝重到极点，张树仁连忙接过话茬，故作轻松地说：“跟电打交道好啊！你张伯伯就是跟电打了一辈子交道。三儿，你们做得那些新式开关插座我看就很不错，听说年底还要上接触器、断路器和继电器，这些东西供电系统和厂矿企业都用得上，好好干，肯定有前途。”
张铁城也反应过来，一脸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章程的心情平复得很快，若无其事地摇头道：“那些只是最基础的东西，事实上我还想做大点，做全点。有了那些最基本的工业电器，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上高低压成套。等将来高低压成套开关柜做好了，就可以往上游延伸，上电线电缆和电力变压器。”
在这个问题上，农电站长张树仁最有发言权，忍不住问：“十千伏的还是三十五千伏的？”
“配变当然要做，不然还叫什么高低压成套。”
章程顿了顿，接着道说：“但我更想做主变，一百一十千伏、二百二十千伏、三百三十千伏、五百千伏、七百五十千伏，如果条件允许，一千千伏也可以试试！整流变，电炉变，转角变、大电流变、励磁变……只要是变压器我都想做！”
国内好像还没有五百千伏以上的线路吧，张树仁彻底惊呆了，楞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隔行如隔山，张铁城虽然不知道这些变压器到底有多大有多难，但还是哈哈大笑道：“志气可嘉，三儿，张伯伯全力支持你，市电业局我认识几个人，到时候帮你介绍介绍。”
市电业局，别说市电业局，他最后说得那几种超高压变压器，恐怕省水利电力厅都没权采购。
张树仁被搞得啼笑皆非，却又不能说出来让人家尴尬。
这些目标已经够不靠谱儿了，章程似乎还没完没了，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张伯伯，我知道您心里想什么，事实上这并不是好高骛远，只要舍得投入，七百五十千伏和一千千伏迟早都能搞出来。关键还是电网自动监控系统，那才是我最头疼的事。”
东湖镇的农村电网，只能算电网中的一根微不足道的毛细血管。合闸送电、拉闸断电，哪里需要什么自动监控系统？张树仁这个只学过安全用电的农电站长，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全部计算机化，能遥控、遥测、遥调、遥信电网运行。”
章程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这就意味着不仅要往上走，还要往下走，强电和弱电两手都要硬。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我打算先在工业自动化控制上下功夫，把plc……也就是可编程逻辑控制器，人机界面，变频器和伺服电机什么的先搞出来，等技术成熟了再搞更难的。”
帮着推销变压器还认识几个人，可这个什么系统卖给谁，一心想帮点忙的张铁城急了：“三儿，你说得这些系统将来有销路吗？”
“当然有。”
章程看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这些都是高科技，咱们国内现在还没有能够应用的成熟技术。日本有家公司叫恒河电机，就是专门搞这个的，说出来您或许不信，恒河电机十年前送了五套dcs给化工部，打开了销路，所以从一九七八年到现在，他们垄断了我们中国化工行业所有控制系统整整十年！
好几亿美元的大生意啊，要出口多少纺织品和工艺品才能赚回来？难道中央部委真因为那五套见面礼？不是，是因为咱们自己不争气，是因为上面根本没得选择，只能老老实实让人家宰。”
丁爱国一点都没听懂，不过在他看来能不听懂并不重要，章程要把青春献给的这些理想到底能不能实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理想有目标，不会因为刚赚了点钱就会胡作非为，就会走上邪路。
事实上这也是章程之所以说这么多的真正原因。
张铁城听得津津有味，哪里知道这是一个不放心，一个为了让另一个放心的交谈，居然又好奇地问：“三儿，你说的那个d什么……就是我们自己搞不出来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dcs，”章程微笑着解释道：“就是以微处理器为基础，采用控制功能分散、显示操作集中、兼顾分而自治和综合协调的新一代仪表控制系统。”
张树仁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问出一个稍微专业点的问题：“那这个dcs跟plc到底有什么区别？”
章程沉思了片刻，生动地比喻道：“dcs是一种分散式控制系统，而plc只是一种控制装置。就相当于一个是电视机，一个是装在电视机里的零配件。想把电视机搞出来，就得先解决零配件的问题。”
张树仁猛拍了下大腿，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难怪你说饭要一口一口吃呢，嗯……就应该从最容易的做，先易后难，一点一点把这些配件全做起来，然后再做那个最难的系统，是不是？”
“就是这么个意思。”
或许在张铁城心目中这跟破案没什么区别，只要找到足够的线索就能破案，哪里知道这几乎涉及到所有基础学科，竟信以为真地问：“三儿，你说得这些东西，大概什么时候能搞出来？”
章程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张伯伯，说出来您或许不信，这比搞原子弹还难！所以我才说这是理想，才说是我愿意把全部青春奉献上去的理想，到底能不能实现只有天知道。”
“开什么玩笑，别逗你张伯伯了，再难还能有原子弹难？”
“我没跟您开玩笑！”
章程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搞原子弹是不计成本的，前期还得到了苏联的帮助。而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不仅涉及到国际上最尖端的技术，还有材料和工艺水平，都是核心机密，发达国家一般不会外露。而原子弹只能说明一个国家的国力高低，并不能代表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
章程对电有多么痴迷，早在他贩卖香烟时丁爱国就知道，要不他也不会托刘思伟买那么多国外的电力学术期刊和书籍。
至于他能不能实现理想，乃至在这条路上到底能走多远，丁爱国并不在意。反正已经知道了他所想知道的答案，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起身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甩开膀子干。叔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帮你们姐弟仨照看照看家里。这么晚了，你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早点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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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老寒个人感觉不是很满意，考虑到好多书友对“章同学”未来搞电力还是搞电子有疑问，不得不交代一下，大家伙先凑合着看。
今天还有两章，中午12点和晚上8点更新，新书能做到日更一万字，老寒厚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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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固定资产
“这个月的工资七百五，跟正副经理们一样，签字吧。”
曾几何时，也轮到自己拿工资了！
第二天下午，章程差点泪流满面，接过工资一连数了两遍，确认一分不少后才嘿嘿笑道：“胡总，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创始人兼大股东，为什么不能比正副经理们高那么一点点？”
他主要精力放在电气事业部研发中心，可电气事业部财务总监却没把他当成研发中心员工，工资花名册上自然不会有他名字；丁文明和张兵更不用说了，人影都看不见你，凭什么给你发工资，所以电子事业部的工资花名册上也没他。
别人都有工资可拿，尤其看到人家领到工资时那美滋滋的样子，章程童心大发，感觉很不平衡，于是动用第一大股东特权，把他的名字添加到后勤人员花名册上。
整个一深藏不露的小富豪，还羡慕别人有工资拿，胡美琪感觉很是好笑，打趣道：“研发中心的人跑我这要工资，能发给你已经很不错了，嫌少……嫌少你还给我。”
到手的钱哪能再被拿回去，这可是自己应得的，跟投机倒把赚的钱和遥遥无期的分红不一样。
章程连忙把钱往口袋里一揣，不无好奇地说：“不嫌少，我只有些奇怪，你们为什么都七百五，工资不涨就算了，居然还降。”
“不降不行啊！”胡美琪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如果工资差距太大，电气事业部的管理层必然会有想法，所以从这个月开始按统一标准发放。另外还要考虑到税务局刚搞的那什么个人所得税，工资不能超过八百，超过八百就要纳税。”
“明白了，”章程这才恍然大悟，摸着口袋自言自语地说：“有钱了，干点什么好呢，胡总，要不我请你去吃饭吧？”
胡美琪被搞得啼笑皆非，问道：“才拿到工资就想花？”
“当然啦，工资不就是用来花的嘛。”
“拿回去给你妈多好啊。”
“有董事长在，哪轮到我孝敬，更何况该给的早给了，她不缺钱。”
胡美琪乐了，忍不住问：“章程，跟我说老实话，你现在到底还有多少钱，我是指你个人。”
章程仰着脑袋算了半天，一脸坏笑地说：“算上今天拿的工资和那次买彩电时贪污我姐的一百六，我现在还剩一千四百八十块人民币和六百港币。”
胡美琪彻底服了，唉声叹气地说：“一点后路都不留，难怪你能当老板，而我和晓山却只能给你打工呢。”
“不是不留，是我实在没花钱的地方。”
吃在公司，睡在公司，衣服鞋帽都是章慧买，才十六岁又不用像成年人一样谈恋爱，胡美琪赫然发现章程还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于是又问了一句：“章程，那你知道咱们公司现在有多少资产吗？”
“多少？”
这个问题真把章程给问住了，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的财务管理很乱，至少看上去很乱。
黄丽安的电气事业部在工商银行开了个户，丁文明和张兵不愿意跟他们掺和在一起，干脆把电子事业部的账户开在农业银行；李晓山经不住去年刚组建的香江特区发展银行（简称香发展）死磨硬泡，于是在香发展开了一个专门用于工程结算的账户。
电气事业部和电子事业部在财务上可以独立核算，在生活中却没法分那么清，毕竟那么多人在一口锅里吃饭，不可能一个公司搞两个食堂，同一个生活区装两块电表和水表，负责后勤的胡美琪经过一番权衡，跑到离公司最近的邮政储蓄也开了个户。
工行、农行、香发展和邮政储蓄，再加上董事长刘思伟之前在香港汇丰银行开的户，一个论规模在特区只能算中等的企业居然一连开了五个银行账户，弄得那些银行谁也搞不清楚nb电气有多少家底。
不仅他们搞不清楚，现在连章程自己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上半年最大的收入来源无疑是倒卖空白特区通行证，用在基础设施建设和日常支出的还有账可查，但除此之外被私下里兑换成港币，通过财务公司从地下转到香港，用于采购生产设备以及检测和试验仪器的就是一笔糊涂账。
一是钱来路不正，去路也不合法，不能傻呵呵的上账。
二是钱来得太容易，有了就花，花掉再卖空白特区通行证，不管急用的还是不急用的通通把它们买回来，连在他眼里跟电子垃圾没什么区别的286电脑都买了十几台。
也正因为如此，胡美琪认为他有必要掌握公司有多少家底，以便将来作出更正确的决策。
“按类似地段最新的竞拍价估算，我们的地皮已经翻了近两番，至少价值四百五十万；由于原材料价格飞涨，我们的厂房和在建的办公楼生活区也至少价值一百八十万以上；已经入关和即将入关的生产设备、检测和试验仪器以及办公设备，折合成人民币大约在五百六十万左右，也就是说我们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了一千万！”
“有这么多？”这段时间不是忙着推广产品和调试生产设备，就是忙着陪母亲逛大街，章程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胡美琪重重点下头，确认道：“这还是很保守的估计，如果把那些不起眼的都算上只会更多。”
刨去物价暴涨和地皮升值的因素，这个估算出来的总固定资产，几乎一大半是“吴家军”用倒卖空白特区通行证的钱堆起来的。章程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公司能有今天，小柱和小军他们居功至伟啊！”
“所以我认为既然公司已经走上了正轨，就没必要再干那些投机倒把的事。”
“你说得对，”章程想了想，接着说道：“小柱那边你交代一下，张局长和丁叔那边我晚上回去跟他们说，反正干不了几天，不如见好就收。另外明天再开个会，就我、你、董事长和总经理参加，其他人不要叫。”
胡美琪好奇地问：“开什么会？”
章程兴奋不已，一脸激动地说：“有这么多固定资产，我们完全可以超常规发展！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比原我计划整整提前了一年，一千万……一千万人民币的固定资产至少能贷一千万港币吧，有一千万港币，我们就能干更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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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三望二成为历史，能否勉强保住第四都很难说。
菊花被爆，而且即将再次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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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能不能守住阵地全靠诸位了。当然，能来个大反攻夺回阵地更好，总之，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