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启程之前
前年二姐章琳考上大学时，章程带着张兵和小柱鞍前马后的忙活，为一顿饭整整张罗了三天，最后不仅没上桌，甚至连饭都没吃饱。
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这次他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丁爱国不仅抽出时间亲自去沪江接机，前天还特意和所里司机去了趟乡下，把外公外婆、大舅妈二舅妈和大姨小姨都接过来，好让章程章琳出国前跟亲人们团聚一下。
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家里比过年都热闹。
外公外婆在房里跟奶奶拉家常，张树仁陪着从沙洲赶来的陈士康说话，顾红霞、吕倩芳同母亲吴秀兰以及大舅妈二舅妈一起张罗晚饭，丁文艳则和张树仁的大儿子、二儿子、女儿女婿等小辈们一起围着章程问长问短，事无巨细地打听特区和公司的一切。
“时间紧、事情多，什么礼物都没带，你们想要什么直接给文明和张兵打电话，至于出国的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之前我也没去过东徳，到底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去那么远，你一点都不怕？”
“怕什么，又不是一个人去，我们在德国有同事，原打算把代表处设在东柏林和莱比锡，后来想想还是设在西柏林更方便。”
丁文艳举起护照，一脸羡慕地问：“三儿，你现在真成英国人了？
“什么英国人，还不是为了出国方便，再说香港过几年就回归，到时候还是中国人。”
“没想到你居然跑慧姐前面去了。”
净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丁爱国干咳了两声，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一天赶几千公里路，也不让章程歇会儿，都去帮着摆桌子，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公安局长的话很管用，尤其张家那帮小辈连忙躲得远远的，把空间让给了他和陈士康这些长辈。
“章程，小兵前段时间给家打电话，说想留在特区不回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和你阿姨也不好拦着，可他以前那些事又让人不放心，所以我想来想去决定办内退，过完年也跟你大舅二舅一样去香江。”
公司发展得越好，章程的地位越高，张树仁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口一个“三儿”，不仅称呼名字，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去香江好啊。”
章程敬上根香烟，微笑着说：“公司现在正缺人，二舅开了个家具店，还带着一帮人在外面搞装修，半年赚了几十万。大舅一直给李总帮忙，二期工程几乎就他一个人盯着。您去肯定有事做，不会闲着的。”
“这我就放心了，就怕给你们添乱。”
“哦，对了，公司斜对面正搞房地产开发，李总上个月去问了问，房价不是很贵，还可以解决户口，李总和公司一些主管以上干部都订了，要不您到公司后也去看看，挑一套合适的，在那边安个家。”
张树仁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既然能解决户口，那我一定好好挑一套。”
顾红霞又问起丁文明和陈宝琳的事，章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敷衍道：“阿姨，他俩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在一起，水到渠成的事，您用不着为他们操心。”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别再瞎掺和了。”
丁爱国摆了摆手，说道：“三儿，你和章琳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没有想过你妈和你奶奶怎么办？”
“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要不公司那么多事，我能一个人跑回来？”
“我跟你陈叔合计了一下，决定做做老太太的思想工作，动员她跟你妈一起去特区。卧铺票我想办法，过完年去正合适，不冷不热，坚持一下就到了。”
奶奶从未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就是母亲嫁过来前去过一趟乡下。故土难移，章程心里真没底，下意识地问：“她能同意吗？”
“老太太通情达理，做做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何况她一直想去常山陵园看看，我们应该满足她这个心愿。”
章援朝牺牲到现在整十年，连墓在哪儿都不知道。何止奶奶想去，母亲一样想去，章程权衡了一番，凝重地说：“好吧，我们可以试试，不过去常山要慎重，我怕她俩受不了。”
让老太太和吴秀兰去香江的事，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你一言我一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连身体一直很硬朗的外公外婆都说要陪她一起过去，儿子孙子都在那边，不去看看他们心里也不放心。
章慧和小外孙过几天就回来，过完年就又要去南方，吴秀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强，章程和章琳在家住了三天，就打发他俩赶快回香江。
马上就要去东徳，公司的确有许多事需要安排，最后拜访了一下已荣升为南滨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张铁城，章程再一次跟母亲道别，带着二姐章琳从沪江坐火车返回特区。
“让各位久等了。”
柏林墙被推倒进入入倒计时，章程必须争分夺秒，一到公司就召集即将赶赴东徳的十位同事开会。
“昨天上午，商务中心bj办事处同事终于拿到了签证，下面我正式宣布日程安排，散会后集体放假，回老家处理家庭事务，假期二十天。2月11日，也就是农历正月初六，在商务中心bj办事处集合，12日下午从bj乘火车经莫斯科去柏林。
途中大概需要九天时间，之所以不选择飞机一是费用较贵，二来要利用这九天时间让大家掌握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两位东徳留学生会跟你们同行，语言培训也将由他们负责。所需经费出发前由商务中心同事发放，祝大家一路顺风。”
“章程，你不是说跟我们一起去吗？”
“原计划是跟大家一起出发的，但计划不如变化，海外部和商务部同事一致认为在西柏林设立代表处，要比在东柏林设立代表处更合适，所以我要提前二十天出发，去西德跟海外部经理丹尼尔汇合，同时也打个前站，把诸位将来的衣食住行落实好。”
刚回答完张俊山的疑问，吴斌又举手问道：“听说东徳什么都紧张，要不要多买些生活日用品带过去？”
“不用了，”章程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代表处设在西柏林就是为大家服务的，我和海外部张小姐去联邦德国免签，同时又有民主德国的签证，可以自由出入东西柏林，需要什么我们会给大家准备，不用搞那么麻烦。”
总共才二十天假期，回老家和去bj的路上又要耽搁几天，还要考虑到春运。
张俊山不敢耽误，立马起身道：“各位，该考虑的公司都考虑到了，我们就抓紧时间回去处理个人事务，今天能走的今天走，今天走不了的明天一早走。章程，道别的话不说了，咱们东徳见。”
“好的，我们东徳见！”
董事长刘思伟在香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李晓山、胡美琪、丁文明和吴小柱代为送行。为了节约每一分钟时间，干脆从黄牛手上购买高价票，当天下午就把他们全部送上回家的火车。
章琳原准备去美国，去民主德国需要重新签证，而民主德国在广都和香港又没领事馆，章程只好让她先在海滨别墅陪几天大姐，自己则带着她的护照去香港，让商务部同事去西德领事馆办理签证，等到了西柏林后再想办法去东德。
赶到香港葵青区nb电气总部已是深夜十点，董事长刘思伟、nb电工ceo陈浩、新任商务部经理曹旭阳、海外部副经理亨利·皮尔斯、财务总监王秉存和上市顾问王律师正为上市做准备。
“……业务被认为合适上市，这一点毋庸置疑；连续三年营业记录，会计师事务所也认为没问题；经过前一段时间的人员调整和股权变更，我们可以保证上市后公司管理层、控股股东三年内不会变化，以保持公司战略的连续性。
西班牙埃尔切市地方法院已受理了我们的侵权诉讼，作为香港为数不多的跨国维权案例，引起了本港法律人士和媒体的高度关注，这对公司估值能起到不言而喻的正面作用。我建议短时间内不要考虑庭外和解，至少在正式启动上市前不考虑。”
……
上市对一家公司而言就像考试，事前必须做足功课，否则申请上市的一系列费用很可能会打水漂。
像这样通宵达旦的准备还不知道要多少次，章程静静地坐在一边旁听，直到值夜班的总台接待送来夜宵，才诚恳真挚地说：“王律师，各位同事，我最快这个周末就要去欧洲，至少要到明年底才能回来，nb电工上市就拜托各位了。”
王律师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章先生，您尽管放心，就公司目前的运营状况，起码有六成把握能够通过聆讯。”
“是啊，有我们在不会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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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合资公司
龙口工业区，临海大酒店。
香江市委常书记刚接待完来自瑞士的客人，又开始听取人行香江分行行长韩国荣的汇报。
“……6000万东马克算不上巨款，实际购买力折合人民币还不到1300万，事实上总行也为历年贸易顺差结余下来的几亿东马克头疼，可以说贷给他们也未尝不可。然而这涉及到资金外流问题，朱行长担心会对特区经济发展带来负面影响，所以特别让我来向您汇报，这笔款到底调不调剂也以您的意见为准。”
“物价闯关”失败后，国家面临着改革开放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经济失控，经济政策不断趋向于收缩和保守，全国改革热情遭受严重挫败，人们痛恨“官倒”，并由此产生了“改革造成社会不公”的印象。
私营企业成为第一个“治理整顿”对象，短短几个月里，全市个体户注册减少两万户，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私营企业，从半年前的2000多家下降到600多家。
连中顾委成员、曾在广都领导改革的老首长，都在报纸上撰文“劝说”香江特区的发展，还是要遵循“适当”的原则。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决策层对于改革摇摆不定，种种传言满天飞，在这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关键时刻，一举一动都有可能造成多米诺骨牌效应，所以人行干脆把香发展的东马克调剂申请推给香江市委。
特区经济是依靠香港发展起来的，资金外流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常书记皱起眉头，一针见血地问道：“韩行长，你是说他们想贷东马克，还人民币？”
“是的，但我感觉没这么简单。”
韩国荣整理了下思路，抽丝剥茧地分析道：“首先，他们根本没有对东马克的迫切需求，所谓的去东德投资建厂纯属无稽之谈，这一点总行已跟外交部确认过，东德至少五年内不可能像我们一样改革开放；
其次，他们的发展势头良好，产品在国际上具有很强竞争力，据中行香港分行的同志反馈，三个月前，他们刚跟韩国四星集团签订了长达十年的开关面板代工协议，总合同额近千万美元！销售网络遍及几乎所有西方发达国家，光开关面板和下个月就开始量产的工业电器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去做华约国家的生意？
而且他们在新产品开发上不遗余力，旗下的实验室刚在量子力学领域获得一项重要突破，连香港教资会和美国商业机器公司都主动提供资助，可谓前途无量。您说像这样一家有潜力的公司，又怎么可能看上华约那几个国家的开关面板市场？”
量子力学领域？
眼皮底下居然有这么一家公司，常书记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量子力学领域的重要突破？他们还有自己的实验室？”
韩国荣点点头，一脸苦笑地确认道：“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就因为这笔东马克贷款太蹊跷，所以才留了个心眼，托中行香港分行、新华银行、中南银行和金城银行（中银香港成立前的几家中资银行）的同志摸了下底。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他们不仅刚在量子力学研究上取得重大突破，而且取得突破的那三个工程师都是从国内过去的。”
“人才啊！”
“是啊，可惜都技术移民了，”韩国荣顿了顿，又补充道：“其中一个工程师叫章程，过完年才十八岁，董事长的小舅子，公司第一大股东，nb电气开关面板专利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盛传顾东城先生都对他另眼相待，称他为小爱迪生、小发明家。”
在普通人看来这绝对是怪胎，在常书记看来并没有什么。
因为自1978年创建科大少年班以来，国内11岁的大学生、15岁的硕士研究生、21岁的博士没有五百个也有四百个，去年还出了一个26岁的副教授，只是涉及到国家人才战略，没有大张旗鼓宣传罢了。
关键还是资金外流，虽然是不值钱的东马克，真要是一旦传出去，再被有心人以讹传讹，必然会动摇特区港商们对改革开放的信心。
常书记沉思了片刻，抬头道：“韩行长，你打个电话试探一下，问他们以汇换汇行不行？如果同意用港币或美元偿还贷款，那就不存在所谓的资金外流；如果不同意，非要用人民币还贷，那就找个借口推脱掉，至于他们要东马克干什么……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韩行长立马抓起手边的电话，当着常书记的面试探刘思伟的反应。结果令韩国荣倍感意外，刘思伟居然一口答应了。
“一下子切中要害，常书记，您看问题太透彻了！”
“别恭维我，其实我很想知道他们要东马克到底干什么。”
常书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圈，最后停在门边研究起nb电气的开关面板，韩国荣一头雾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常书记突然回头笑道：“韩行长，既然调不调剂这笔东马克以我们香江市委意见为准，那我就越一次权，请你们人行暂不调剂。”
之前不敢调剂是怕担政治风险，现在可以确认并非资金外流，韩国荣哪能错过这个消化6000万东马克的机会，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常书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韩国荣一楞，旋即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像nb电气这样有发展潜力的企业，市委市政府的确应该大力扶持，不过这么一来，老古的脸色就难看啦。”
“特区银行就应该为特区服务，他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让他来找我。”
“行，那我听您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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贷款没有下文，李晓山并不奇怪，也没感觉失落。
他已经适应了中方总经理这一角色，把跟政府部门的关系理顺，处理一些刘思伟和章程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决策根本用不着他操心，事实上就算让他参与，他也拿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上午八点，他跟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询问一下派出所什么时候放假，好把准备好的年货送过去，跟公司关系一直不错的区委杨副书记和孔副区长，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突然来了。
都是老朋友，用不着那么客套。
沏上茶、递上烟，李晓山应对自如地打趣道：“杨书记，孔区长，您二位这是突击检查，还是微服私访？”
孔副区长跟杨副书记对视一眼，呵呵笑道：“都不是，而是给你们雪中送炭来了。”
“雪中送炭，孔区长，这话何从说起？”
“李总，都不是外人，你跟我们说实话，你们公司的产能跟得上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要是能跟上，我们还能搞二期工程？”
孔副区长又问道：“二期工程交付之后呢？”
去年资金不足，只能拍下一百六十亩地，现在能盖得地方都盖满了，还是感觉不够。西边倒是有一块地，可市规划局说那是商业用地，不仅地价高，而且拍下来也不能盖厂房。
为了给下半年的高低压成套腾地方，李晓山这两天正在做丁文明的思想工作，想让他把电子事业部搬到老厂房临时宿舍去。
杨副书记笑而不语，李晓山猛然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二位领导，你们是说西边的那块地没问题？”
孔副区长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李总，西边那块地的使用性质，市规划局早确定了。考虑到你们公司的实际困难，区里一直在帮你们争取，现在市里终于松了口，不过有一些条件，从个人角度我和杨书记还是希望你们能认真考虑考虑。”
“什么条件？”
“合资！”
改革开放前几天，外商投资建厂基本上都是合资，特区以土地入股，外商投入资金和设备，合资期限一般在三十年左右。后来外商越来越多，尤其那些从香港转移到内地的电子和服装企业，规模小、数量多，没什么技术含量，才渐渐有了独资。
nb电气半年产值近三千万人民币，在特区独资企业中是绝无仅有的。李晓山意识到公司肯定引起了区里和市里的重视，不然他们不会提出这个建议。
“二位领导，合资是好事，可这么大的事我真作不了主。”
杨书记掐灭烟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又没要你现在就答应，只是请你和刘总认真考虑考虑。另外听说你们需要一笔外汇，如果合资了，区里肯定会想方设法帮你们解决。总之，合资有百利而无一害，绝不会让你们吃亏。”
这一点李晓山深信不疑，事实上特区那么多家合资企业，吃亏得只有地方政府和国内企业，尤其那些**商人，净用一堆破铜烂铁来坑合资方。刘思伟和章程也不止一次跟他讨论过合资的可能性，毕竟作为一家未来的电力装备企业，如果没有政府支持，很难拿到电网和电厂的订单。
“杨书记、孔副区长，您二位还真是雪中送炭，不过能不能说具体点，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nb电工要去香港上市，这时候摘桃子谁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根据你们提供的二期工程立项报告，区里估计你们的工业电器和高低压成套业务迟早也要独立出来，所以打算以西边那两百四十亩地入股，至于占多少股份，先评估，然后双方坐下来慢慢谈。”
没要求入股母公司，这个提议很合理，李晓山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那笔外汇贷款呢？”
“贷给nb电工还是贷给nb电气都没问题，如果6000万不够，区里还会帮你们再想办法。”
孔副区长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合资是有前提的，必须先把工业电器和即将上马的高低压成套业务独立出来。东马克贷款也一样，可以贷给nb电工，也可以贷给母公司nb电气，就是不能贷给未来的合资公司。
章程可是倒汇的行家里手，他要东马克那东马克肯定能赚钱，见他俩生怕被东马克连累，李晓山感觉有些好笑，想了想之后问道：“杨书记、孔区长，区里最多能帮我们贷多少东马克？”
市委常书记已经交了底，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杨副书记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你们的资产有多少，区里就能帮你们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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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最困难的一年
“飞往悉尼的34u航班乘客请注意：带小孩或需要特殊帮助的乘客请开始登机。前往美国的乘客注意，前往哈里斯堡harrisburg次航班开始登记了，还未登记的乘客请立即前往登机窗口办理登机手续。”
傍晚六点，启德机场航站楼里人头攒动，安检口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距飞机起飞还有近一个半小时，章程和章琳并没有急着过安检，而是利用最后一点时间跟前来送行的姐夫和大姐道别。
“……合资有合资的好处，可以提高商业信誉，可以取得财政信贷，尤其在原材料采购和产品销售方面对我们非常有利。但也要看到合资的弊病，公司终究是在香港注册的，国际化也是我们早就确定的发展方向，资金和管理人员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社会政治法律制度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由此而形成的经营理念、决策思维、行为方式自然都会有很大差异，所以在合作过程中出现管理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前年麦肯锡公司和库柏·里布兰公司就出过一份独立报告，指出70%的合资企业都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或者直接解散，合资企业的平均寿命甚至不到协议指定时间的一半。总之，合资失败率很高，所以在具体谈判时，一定要把方方面面的因素考虑进去。”
在两年前，合资企业是中国吸引外商和外商投资中国的唯一途径。中外合资企业在这几年的发展过程中，确实也体现了其自身的优势和特点。
然而，章程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合资企业刚开始都有一个“蜜月期”，合作双方都知道自己的利益，虽然会存在一些经营管理困难，但前期合作一般都比较顺利。
但随着企业越做越大，合作越来越近，必然会出现很多冲突和问题。度过“蜜月期”，就会进入一个很长的不稳定期。前世许多外国公司都对被迫与效率低下的中国国有公司分享运营控制权感到厌倦，所以越来越多的外国公司摒弃合资模式，而倾向于独资运营。
刘思伟在特区工作近八年，对合资也不甚感兴趣。
但nb电气所从事的行业，决定了想真正打开国内电力装备市场，就必须迈出这一步。况且公司的财务状况只是比刚创业时有所改观，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
“放心吧，我会请最专业的人士、组织最强的力量跟中方谈，掌握管理和运营主导权是我们的底限，就算谈崩也不可能让步。”
刘思伟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接着道：“股权方面，我也会极力争取，广都在香港设有办事处，回头请他们去总部考察考察，把系统工程和应用开发实验室刚取得的几项成果也算进去，作为技术入股。”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由衷地说道：“姐夫，你可是资深会计师，在股权方面我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这么一走，所有压力全落你一个人肩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生怕耽误章程登机，刘思伟又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见还有近一个小时，才忧心忡忡地说道：“三弟，为了确保年底上市，nb电工的账目不能有一丝瑕疵。把工业电器在欧洲的销售利润留给你，是我今年所能做到的一切，不然香江工厂和总部运营都会受到影响。”
创业艰难，这个家不好当。
章程五味杂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姐夫，今年是最难的一年，只要我们能迈过这道坎，以后肯定会一帆风顺。”
“你是指东马克？”
“嗯，”章程重重点了下头，认真地说：“东马克对我们而言不仅仅是投机，还会像开关面板一样成为公司第二次腾飞的跳板，至于为什么这么说……三言两语的也解释不清楚，总之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无论如何必须在四月前跟啰湖区政府签订合资协议，能贷多少就贷多少，甚至可以在利息和汇率上作一些让步。”
“贷到之后呢？”
“存入香港的美资银行，最迟年底我就会有大用。”
“好吧，我会尽可能多贷一些的。”
正谈着，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章慧和章琳突然抱头痛哭起来，人生最痛苦地莫过于跟亲人分别，章程和刘思伟连忙好言相慰，直到广播传来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开始办理登机手续，这才推着行李箱依依不舍的去安检。
汉莎航空dh7081航班，空中客车300机型，从香港飞法兰克福需要十几个小时，中间在多哈加一次油。
没香烟，没茅台，又是深夜飞行的“红眼航班”，机舱里格外安静。戴上眼罩、披上毛毯，一觉醒来已进入欧洲上空。
去了趟卫生间，舒缓下手脚，章程才发现章琳眼圈都黑了，这一夜显然没睡好。
“三儿，我们真要去西柏林？”
“嗯，海外部同事正在机场等我们，直接转机去柏林。”
始建于公元794年的法兰克福是联邦德国第四大城市，德意志联邦银行坐落在这里，还有欧洲银行总部和德国证券交易所，被誉为“美因河畔的曼哈顿”。
去香港的出境手续不好办，直到出发前一天才从啰湖口岸过关，准备这个、收拾那个，连饭都顾不上吃，更谈不上出去玩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法兰克福，又要直接转机去西柏林，章琳很是失望，喃喃自语地说：“我还以为可以玩两天呢。”
章程给了她个白眼：“姐，我们可是来工作的。”
想到自己帮不上任何忙，简直就是一个累赘，章琳的心渐渐变的有些苦涩，不无自嘲地说：“我连英语都说不溜，能做什么工作，给你洗衣做饭，给你当保姆？”
章程乐了，打趣道：“革命分工不一样，洗衣做饭当保姆也是工作。”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那机票钱不是白花了？”
章程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姐夫说了，他最多再干四年，四年之后就要带大姐去环游世界。你是咱家唯一能考上大学的人，将来肯定要接替姐夫掌管公司，可不能自暴自弃。”
跟没心没肺的陈宝琳不同，这么大压力章琳真受不了，愁眉苦脸地说道：“三儿，你不是干得挺好的嘛，何必把我也拉上？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大姐一样什么都不管。”
“可我好像记得某人曾说过，让我好好赚钱供她上学，等她将来学到真本领再来帮我。”
章琳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我那时没想到生意会做这么大，顶多像顾阿姨一样帮你管管账什么的，哪里知道还要接管这么大一家公司。”
“所以才要好好学嘛，”章程拍了拍她胳膊，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二姐，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就算了，咱还没困难到那个份儿。总之你还有四年时间，一定要把这四年时间好好利用起来，为接掌公司做准备。”
“那你呢，该不会也像大姐和大姐夫一样去环游全世界？”
“我倒是想呢，可我不放心啊，总得把你扶上马送一程吧？再说我对研发比较感兴趣，将来很可能会担任nb实验室主任或学术委员会主任，到时候既可以给你做技术后盾，又可以给你出谋划策，一个负责研发，一个负责运营，多好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
家族企业能有什么前途章程比谁都清楚，真这么想就见鬼了，但为了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德国，还是郑重其事地确认道：“当然啦，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一心一意搞研发，不把公司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章琳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咬了咬银牙，一脸坚定地说：“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我就试试。”
海外部把代表处设在西柏林，之前的计划可以做一些变更。
何况二姐难得豪气一回，章程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地说：“洪堡大学是很有名，但那是以前的洪堡大学。自从洪堡大学被划到东柏林境内后，学术自由受到一定的限制，为了追求理想和学术自由，很多师生纷纷从原校出走，并在西方国家支持下成立了柏林自由大学。你没有东德签证，一时半会也去不了东柏林，所以我建议你报考西柏林的自由大学。”
东德政局不稳定，听说好多人为了去西德，冒着生命危险翻越柏林墙，章琳顿时连连摇头道：“不行，东德那么危险，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东德？”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岂不是更危险？”章程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说道：“再说东德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我是他们邀请去的外宾，是人才交流计划的一部分，欢迎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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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东德西德
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从等候已久的海外部同事张婷秀手里接过机票，去赫赫有名的黑森林餐厅品尝了一杯黑森林啤酒，吃了几块点心，连传说中“原汁原味置身于黑森林中的舒适”都没体验到，就又跑向登机口，换乘飞往西柏林的客机。
“昨天下午，巴黎商事法院受理了我们的侵权诉讼，不过律师认为虽然赢面很大，但对方很可能会向民事上诉法院提出上诉……”
张婷秀二十六岁，穿着一件红色大衣，一条紧绷绷的蓝色牛仔裤，曲线十足，活力也十足。
她爸爸是联邦德国驻香港领事馆的一名港籍雇员，从小接受熏陶，德语非常好，后来考上一所德国高等职业教育学校，学制三年，获得一个类似于本科学历的“职业学院经济师”称号。
相对于那些大学毕业生，她这个称号毫无优势可言，回香港后一直没找到合适工作，所以特别珍惜这个销售后勤的职位，一上飞机就迫不及待汇报起欧洲分公司的工作。
“维权诉讼商务部会跟进，新产品推广才是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张小姐，样品上个月就寄过来了，经销商都有些什么反应？”
跟老西盟打得不仅仅是维权官司，也是在打声望、打公司在欧洲的知名度，韩国四星集团作为原告之一，专门组织了一个法律团队在运作，反正不用自己掏钱，章程才不管这场官司要打多久。
“他们说看上去挺漂亮，可以小批量试试。”
这个平均把章程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问：“挺漂亮，仅此而已？”
张婷秀笑吟吟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接触器、断路器、继电器、低压空气开关等常用工业电器产品，就像一碗米饭，不管你用铁锅里煮，还是用电饭锅里蒸，哪怕把米放到竹筒里做成竹筒饭，它还是米饭，不可能变成红烧肉。
如果非要有创新的话，nb专利端接法可能算一个。
不过所谓的nb专利端接法也只是个嘘头，只要按照额定电压和额定电流选用，平面压接和nb专利端接法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这里，章程忍俊不禁地笑道：“是啊，能得到这个评价已经很不错了。第三批样品估计下个月就能拿出来，应用开发实验室利用四星技术刚搞出来的电子继电器或许还有点技术优势。”
“章工，其实我们可以想想其它办法，比如捆绑销售，或者出货价下调五个点。”
“捆绑销售倒是个好主意，关键这么干会影响到公司声誉。至于价格定位，下调五个点跟上调并没有多大区别。”
张婷秀糊涂了，托着下巴问：“上调和下调怎么可能没区别？”
“因为你不知道客户的真正需求。”
章程笑了笑，解释道：“工业电器尤其控制电器，是成套电气设备的基本组成元件。工业、农业、交通、国防……几乎所有行业都采用到，应用非常广泛。换言之，工业电器的质量将直接影响到低压供电系统的可靠性。而工业电器的单价又不是很贵，如果你是客户，你会采购便宜的，还是采购贵一点的？”
“一分价钱一分货，我想我宁可多花一点点钱。”
“所以我们不仅不会降价，随着工艺不断改进还会适当提价。”
话虽然这么所，但现实却是另一回事，张婷秀忍不住提醒道：“章工，我们现在的价格定位，跟东门子并没有多大差距。”
“我们的质量不比东门子差，价格为什么一定要比它便宜？张小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跟那些电气巨头相比，我们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品牌上都没任何优势，似乎降价销售是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径，而且在成本控制上我们也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么一来，我们永远只能做二流产品！不管你今后做得多好，别人也认为你没有东门子好，所以我们宁可放弃一点蝇头小利，用五到十年时间让客户慢慢接受，把品牌慢慢培育起来，从而达到跟他们在一个平台上竞争的最终目的。”
看着张婷秀目瞪口呆的样子，章程接着道：“此外，没有足够的利润，对公司发展也极为不利。只有赚取足够利润，我们才有资金投入新产品研发、生产工艺改进和市场推广。我可以告诉你，刚刚过去的半年，我们的开关面板做得非常好，利润也非常客观！然而这些利润并没有分红，也没有还贷，几乎全用于nb实验室和海外部。连内地工厂二期工程和设备采购资金，都是承建方垫资或来自银行贷款，可以说公司对新产品研发和市场推广是不遗余力的。”
章程并没有信口开河，去年股东分红的钱，全部来自电子事业部的盈利，想见到电气事业部的回头钱还遥遥无期。
一切为了销售，为了销售的一切。
今年海外部同事跟即将赶赴东德进修的同事们一样，都可以带一名家属，公司将按照驻在国平均工资标准发放生活补贴。
海外部总经理丹尼尔把新婚妻子尹婉仪也带来了，章程一下飞机，就看到他们那两张熟悉的笑脸。
为了让章程和章琳感受下东西柏林的特殊气氛，丹尼尔特别把三人带到靠近柏林墙的一家很有名的七层购物广场吃饭。
这家名为“kedewe”的购物广场，显然是有意识针对东德人开的。巨丽闳大、流光溢彩又剔透玲珑，处处显示着商业与艺术结合的匠心。各种商品齐全，荦荦大观，无以复加，以六楼快餐厅的食品柜台为例，陈列着五百多种面包，一千多种香肠，一千五百多种芝士！
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有。
许多商品，样式之精巧，色彩之绚丽，会让人以为这决非人力所能制造，而以为它们是假的，是一些用塑料等什么材料做的仅供陈列的玩意……
透过玻璃往东看却是另一番景象，旧楼房、旧电车、旧街道，目光所及一片萧条，到处都是铁丝网和岗哨，壁垒森严，火药味儿很浓。来回巡逻的东德警察像苏联红军作战时一样，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牵着半人高纯种的军犬虎视眈眈。
客观地说，作为“社会主义的橱窗”，东德的工业化程度、人民福利水平和教育水平甚至要比苏联还要高。
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很多设备都引进自东德，如医疗器械设备、机械设备、挖土机、和重型柴油汽车。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对于东德人民也并不仅仅是贴在墙上的纸太阳，住房分配、看病免费、小学、幼儿园吃住全包，第一线的优秀劳动者送去海滨疗养，妇女生孩子后享受好几个月的产假……
对于绝大数不久前才从动乱与贫困中走出来的中国人而言，东德很可能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之国。
连章琳都禁不住去想，中国要发展到这个水平还得要多少年？
以一个中国人的眼光看，东德老百姓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但东德人却不是和社会主义国家的兄弟们比，而是和紧邻的大哥西德相比。
巨大的落差摆在眼前，作为同样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章程和章琳，心中不免涌出丝丝感伤。
丹尼尔不会傻到跟章程谈及政治，而是很认真地说：“章，我不认为去东德进修是一个好主意。”
章程缓过神来，若无其事地笑道：“给我一个理由。”
“我可以给你讲一个笑话。”
丹尼尔狡黠的笑了笑，看着窗外的东柏林说：“一家金属加工厂生产出一种金属丝，它非常纤细，以致于东德没有哪个名牌测量仪器能测出它的直径。于是一截金属丝被邮寄到日本，请日本人帮助测量。不幸的是，经办人忘记附上说明函告诉日本人拿这金属丝做什么。
三个月后，包裹寄回来了，社会主义统一党全体高层聚集在一起，打开包裹发现日本人附了一封信，信上说‘抱歉，我们不知道拿这段金属丝作何用途，但我们还是在它的内外表面都切上了螺纹’。”
这是一个冷笑话，很冷很冷的笑话，把东德的科技水平贬得一文不值。事实上也正如丹尼尔所讽刺的一样，东西德科技水平至少相差十五年。
张婷秀和尹婉仪笑了，章程和章琳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丹尼尔，很有意思的笑话，但不能代表全部，至少在某些领域你那些东德兄弟还是可圈可点的。更何况这次进修重点放在基础研究上，并不是技术应用。”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丹尼尔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简明扼要地说：“这是公寓租约，电视电话冰箱厨具一应俱全，租期三年，没有特殊情况房主应该不会打扰你们。车就是刚才坐得那辆，虽然二手的，但车况非常好；这德籍雇员的合约，明天上午八点她会准时去公寓上班，跟房租和汽车一样，海外部没这笔预算，所以她的薪酬要由你来支付。”
海外部支付跟自己支付有什么区别吗？
章程被搞的哭笑不得，丹尼尔可不管那么多，指着一张纸条接着道：“这是我一位远房表兄的电话，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至于他到底帮不帮忙，我不敢保证。”
“既然不敢保证，那你还说他干嘛？”
“有一个熟人，总比一个都没有好是不是？”
看着张婷秀掩嘴轻笑的样子，丹尼尔就是一肚子气：“张小姐从现在开始将负责西柏林的销售，真见鬼……简直浪费资源，西柏林就一个经销商，我认为她的薪酬也应该由你来支付。”
他老婆看不下去了，不禁埋怨道：“亲爱的，用不着跟章工分这么清吧？”
“公是公，私是私，这叫公私分明。”
丹尼尔把文件往章程面前一推，一脸忧心忡忡地问：“章，那个新上任的商务部经理可靠吗？亨利下个月要去越南常驻，真担心他会把事情搞砸了，作为公司第十四大股东，我有足够的理由担心是不是？”
章程纠正道：“是第十三大股东。”
“我不喜欢这个数字，所以送了一股给亨利。”
眼前这位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员工，同时也是一个为老婆不顾一切的员工，章程轻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确认道：“好吧，尊敬的第十四大股东先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商务部总经理曹先生非常可靠！上市计划不会受任何影响，你喜欢的那套多加利山豪宅也很快能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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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衷心感谢“末霖”、“蓝海漫行者”、“安逸天使”、“何时归故乡”、“140502070731147”、“我忘了00”、“风里v密码”和“通冥小草”书友的打赏支持，让你们破费，非常感谢。
收藏有点少，泪求感觉本书还入得了眼，却忘了收藏的大大，收藏一下。
收藏对老寒非常重要，既是老寒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是编辑对接下来给不给网站推荐、给什么推荐的衡量标准，拜托诸位了。
第七十六章 东德科学家
西德首都在波恩，金融中心在法兰克福，西柏林只是一块飞地，被几十万苏联红军和东德人民军围得水泄不通，政治和军事意义重大，被称之为“自由世界的桥头堡”。
公司没有任何政治和官方背景，海外部经理丹尼尔只注重商业价值，西柏林总共就这么大地方，总共就这么几十万人，自然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里，章程、章琳和张婷秀刚安顿下来，他就带着新婚妻子尹婉仪连夜乘飞机返回法兰克福分公司。
所谓的nb电气西柏林代表处，就是丹尼尔前天租下的这套旧公寓。
近百年历史的哥特式建筑，一出门就是菩提树下大街，沿着大街往西走，便是赫赫有名的勃兰登堡门。
外面看上去很典雅，很有一番欧洲情调，里面却显得有些不尽人意。
公寓在三楼，要乘吱吱呀呀作响的老电梯上来，走道阴森森的，墙壁斑驳不堪，只有打开房门才能感受到现代化气息。四室一厅一厨双卫，布局也不是那么合理，显然是后来改造的。
由于距自由大学较近，楼下和楼上几乎都是来自西方国家的留学生。
章程不仅不需要章琳帮他洗衣做饭当保姆，而且还帮她请了个“保姆”，毕业于自由大学的德国姑娘林妮·海德曼，今后不仅要当她的德语老师，还要负责她的饮食起居，那辆二手奔驰也是给她们准备的，为此章程每年要支付近十万西马克。
至于章琳能不能习惯，章程一点都不担心，人能改变环境，环境更能改变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孤岛，她不习惯也要习惯，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跟丹尼尔一样，章程也不会在西柏林久留。
第三天上午，就同依依不舍的二姐道别，在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张婷秀陪同下，来到于弗里德里希大街的查理检查站。
一个美军中士从警卫室走出来，要求二人出示证件，后面就是那块著名的标牌：你现在正离开美国防区！
“香港人？”
“是的，”张婷秀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问道：“有问题吗，中士。”
美军仔细检查完二人的护照，示意身后的西德警察放行，还善意地提醒道：“小姐，我建议您最好准备五十西马克，否则五分钟后您还要回来，过去吧，祝您好运。”
“谢谢。”
拖着拉杆箱往前走十几米，就能看见远处黑黑的枪口，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东德军人，看上去像二战时的德军，一个个面无表情、严阵以待，章程真担心他们一不小心走火。
大狼狗不住地狂叫，张婷秀吓得脸色铁青，章程紧抓着她胳膊，若无其事地往前面走去。
根据东德政府的规定，每个从资本主义国家和地区进入东柏林的人，都需要按照一比一的汇率，用25西马克兑换25东马克。
让美军中士倍感意外的是，刚刚过去的两个香港人，不仅没被东德军人和警察盘问，更没有去对面的岗亭兑换东马克，出示了一下证件，就被领到一辆轿车前。
“章先生，您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要不是之前通过电话，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千万别见怪，我没别得意思，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向你表示最由衷的祝贺，‘巨磁阻效应’的发现，无疑是量子力学领域近年来最重要的突破之一。”
说话的这位叫克林斯曼，六十多岁，满脸皱纹。穿着一身黑西装，折印清晰可见，显然是为了迎接远到而来的客人特意换上的，领带打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是个搞研究的老科学家，不是无孔不入的“斯塔西”间谍。
老头嘴里喋喋不休，动作却像孩子般地灵活，先是抢着提行李，现在又忙不迭地帮张婷秀拉车门，生怕给客人留下不礼貌的印象。
“博士，您是前辈，用不着对我们这么客气。”
“可你们是客人。”
坐上他的“红星”牌小汽车，章程从包里掏出两封信，一脸诚恳地说：“博士，这是郭先生和沈女士给您的亲笔信，并委托我邀请您去nb实验室共同展开对‘巨磁阻效应’的研究。”
小老头接过信，小心翼翼的往怀里一塞，不无遗憾地说：“我已经老了，这样的机会还是留给那些年轻人。章，请代为转达我对他们的谢意。”
七拐八拐，车拐进一个破旧的街区。
街道不宽，水泥路年久失修崎岖不平。没有大街上那些公共电车，小汽车也很少。布满落叶的街边草坪上摆放着供人休息的长椅，很多人坐在那里聊天，显得很安逸。一群老者在向车里呼喊着什么，像打招呼，又像不经意地拿外国人找找乐子。
车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外，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他们看上去非常兴奋，不约而同地围上来帮着开车门提行李。
“先生们，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年轻工程师就是来自香港nb实验室的章程先生，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是章先生的监护人，也是香港nb电气公司代表。”
“章先生，欢迎您来柏林。”
“物理化学中心奥博曼，章先生，见到您很荣幸。”
人才交流计划是相互的，在东德科学院为nb实验室来德人员办理手续的同时，nb电气也要拿着东德人员名单向港英政府提交申请。十六个人的姓名、性别、年龄，连他们在哪个研究所从事哪方面的研究，章程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物理化学中心的奥博曼博士，印象极为深刻。
他们都是即将赴港的东德学者，章程不敢怠慢，连忙一一握手问好，并代表香港nb电气欢迎他们去nb实验室交流。
德国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民族。
没到中午就摆起接风宴，酸卷心菜上铺满各式香肠和火腿，还有一整只熟烂的猪后腿。章程和张婷秀实在是吃不下，只能端着杯子婉言谢绝。而食物也没有浪费，各色香肠、红肠转眼间一扫而空，那只猪后腿更是被奥博曼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干掉了。
“斯塔西”无疑是华沙条约组织中最强大和最成功的秘密警察机构，不论是资金、人员和设备都是世界一流的。
风传东德1600万人口，“斯塔西”的工作人员就达9万多，也就是说每180个人中就有一人在这个机构工作。此外还有1000多名专职电话窃听人员，以及2000名私人邮件秘密检查人员，后者的职责是凡是来自国外或从国内发往国外的信件都必须拆开检查，被认为有问题的信件要复印存入档案。
“斯塔西”还有大量不在编的，分散在各地、各种机构、各种组织中的“眼线”。两者交织一起，形成了一张遍布全国的巨大特务网。
所以与西德人讲话百无禁忌、率性而发相比，操同一种语言的东德人却顾虑重重、缩头缩脑，宛如一只只被雨水淋湿了的鹌鹑。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却在骨碌碌地盯着半空中的一条条政治高压线。
言多必失，克林斯曼博士不想惹麻烦，酒足饭饱后就讨论起学术，在借这个机会考验下章程的同时，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上面知道人才交流的重要性。
“众所周知，计算机硬盘是通过磁介质来存储信息的。一块密封的计算机硬盘内部包含若干个磁盘片，磁盘片的每一面都被以转轴为轴心、以一定的磁密度为间隔划分成多个磁道，每个磁道又被划分为若干个扇区……”
章程早有准备，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道：“最早的磁头是采用锰铁磁体制成的，该类磁头是通过电磁感应的方式读写数据。然而，随着信息技术发展对存储容量的要求不断提高，这类磁头难以满足实际需求。因为使用这种磁头，磁致电阻的变化仅为1%～2%之间，读取数据要求一定的强度的磁场，且磁道密度不能太大。
因此，使用传统磁头的硬盘最大容量只能达到每平方英寸20兆位。硬盘体积不断变小，容量却不断变大时，势必要求磁盘上每一个被划分出来的独立区域越来越小，这些区域所记录的磁信号也就越来越弱。”
一个中年博士沉思了片刻，举手问：“章先生，您是指我们完全可以借助‘巨磁阻效应’研制出更灵敏的磁头，就能够清晰读出较弱的磁信号，并转换成清晰的电流变化？”
“是的。”
章程重重点了下头，信心十足地确认道：“新式磁头研究一旦取得突破，就能引发硬盘的大容量和小型化革命。nb实验室用铁和铬组成的多层材料样品，使得电阻下降了50%。某种意义上而言，‘巨磁阻效应’已经从理论上造就了计算机硬盘存储密度提高50倍的奇迹！”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众人这才意识到nb实验室不仅率先发现了“巨磁阻效应”，在“巨磁阻效应”的应用研究上也取得了重大突破。
……………………………………
ps：头痛欲裂，这一章老寒自己都不满意，大家伙凑合着看，明天三更，聊表歉意。
第七十七章 参观考察（一）
1989年2月21日，元宵节后的第二天，啰湖区经济开发公司一行二十多人，应邀来到香港nb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葵青区总部参观考察。
区委书记兼任董事、区长兼任总经理、副书记和副区长兼任副总经理，可见啰湖区经济开发公司是一个为方便合资而专门建立的官办企业。
为体现对这次考察的重视，区委何书记亲自带队。
除了区委区政府领导和刚从龙口工业区管理干部培训班临时借调的精兵强将之外，考察人员还包括兼任香江发展公司副总经理的一位市政府副秘书长，以及来自香江大学机电与控制工程学院和香江大学应用物理系的六位专家教授。
“先生们，我是nb电气商务部职员梁宝儿，上午的参观将由我全程陪同，请各位随我下车……”
考察团阵容如此强大，接待规格也应该很高。刘思伟不仅没亲自出门迎接，甚至连一个经理级高管都没出现，何书记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十几个男女拖着拉杆箱、抱着文件，有说有笑地走出公司大门，依次上了一辆印有香港中文大学校徽的大客车。
香江大学应用物理系王主任好奇地问：“梁小姐，他们是什么人，这是去哪儿？”
梁宝儿让开身体，笑吟吟地说：“他们都是nb实验室的研究员，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去内地的试验工厂。有时候呆一天，有时候呆一个星期，总之，不把试验做完他们不会轻易回来。”
“可那辆车是中文大学的。”
“是啊，”梁宝儿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解释道：“您或许还不清楚，nb实验室的绝大数研究人员都来自中文大学、理工大学和正在筹办的科技大学，我们nb实验室是全港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获得教资会拨款的公司研究机构。除此之外，还获得顾先生、邵先生和陈先生等香港名流的捐赠，以及美国商业机器公司、香港海龙船舶用品有限公司、日本索呢公司和新加坡瑞辉集团的商业资助。”
国内也在搞企业、科研院所和高等学校之间的合作，但真正落到实处的却很少。
王主任顿时来了兴趣，正准备开口问，何书记突然插口道：“梁小姐，我记得海龙船舶用品有限公司在龙口工业区有投资，也是第一家投资国内的香港企业。你们搞电，他们搞重防腐涂料，风马牛不相及，给你们实验室提供资助，难道因为你们刘总曾在海龙任过职？”
“也许有这个因素，但我认为他们应该更多地出于商业考虑。”
梁宝儿指着一楼左侧的展厅，接着说道：“何先生，在那些常用的工业电器下面，是我们nb电气的船舶电器样品。经过商务部同事近半年努力，这些样品已先后获得abs、bv、dnv、kr以及lr等船级社认证。而海龙公司作为一家专业的船舶用品配套企业，船舶油漆也只是其众多业务中的一个。”
一个搞船舶电器，还通过一系列船级社认证。一个在船舶用品配套领域久负盛名，业务遍及全世界，何书记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梁小姐，这是不是意味着海龙公司要跟贵公司合资生产船舶电器？”
“我个人认为合作的可能性比较大。”涉及到商业机密，梁宝儿不会乱说。
之前的香港公司已经撤销，工厂大厦一楼右侧全部成为nb电工的办公区，商务、财务、通关、物流、设计等部门一应俱全，俨然一个独立的公司。
“……公司所拥有的专利和认证也是一笔资产，为了让实验室不断研发出来的新产品顺利上市，商务部有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各项专利和认证的申请。迄今为止，已投入资金近两百万美元，随着新产品不断研发，这方面的投入还会越来越多。”
每一个系列的产品问世都要进行认证，有电气行业的、有强制性的、有船级社的，虽然国际认证机构不像国内那样门难进、事难办、脸难看，但这么多认证申请下来还是要花一大笔钱。
何书记微微点了下头，侧身说道：“甘秘书长、江院长，科委去年统计过，区里那么多家企业的认证加起来都没nb电气一家多，尤其那个什么iso质量保证体系认证，不但是区里第一个，也是国内第一个，省标准委前段时间还说要来调研。”
公司很正轨，在学术界还小有名气，可生产的产品却没什么技术含量，香江大学机电与控制工程学院江院长有些失望，不置褒贬地笑了笑。
王主任是搞物理研究的，哪里有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忍不住问道：“梁小姐，可以带我们去实验室看看吗？”
“参观系统工程实验室和技术应用实验室没问题，参观基础研究实验室……那要有学术委员会委员或主任的许可。我可以代为申请，但不保证能不能得到许可。”
“nb实验室不是你们nb电气的吗？”
“是也不是。”
梁宝儿一边邀请众人上电梯，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大家都知道，nb实验室获得了外界的大笔捐赠和资助，本着对香港政府、捐赠方和资助方负责的态度，公司去年就把基础研究作为一个独立研发部门剥离出来了。财务上独立核算，业务上由专家、教授和学者组成的学术委员会负责，此外还有一个由教资会代表、公司代表以及社会贤达代表构成的委员会负责监督。”
王主任被搞得啼笑皆非，问道：“这还叫nb实验室吗？”
“先生，要知道‘巨磁阻效应’是我们nb工程师发现的，学术界甚至把‘巨磁阻效应’命名为‘nb效应’！何况公司资助占全部经费的四分之一，仅次于教资会。实验室就设在公司内，还要使用公司的实验工厂，不叫nb实验室能叫什么？”
拨专款给企业搞研发，江院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也问道：“梁小姐，独立核算我可以理解，接受捐赠和资助方监督我也可以理解，但研究成果呢，算nb电气的，还是算香港政府的？”
“算nb实验室的，包括我们nb电气在内都需要有偿使用。作为实验室的创始人和资助方，我们有优先权。至于授权所得……将全部用于nb实验室的建设。”
市委市政府对nb实验室极为重视，要不常书记也不会点名要求王主任和自己来，江院长沉思了片刻，指着电梯里的标牌说道：“梁小姐，那就麻烦你去帮我们申请一下，系统工程实验室和技术应用实验室就在四楼和五楼，我们可以自己上去看看，一有消息你就上来找我们。”
“好吧，我试试。”
五楼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实验室，周围摆着一大圈电脑，中间是一堆各种各样的仪器，三十多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或席地而坐，或摆弄仪器，或低声交流，直到他们走近身边才有一个戴眼镜的抬头问：“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刘董请来的客人，随便看看，你们忙你们的。”
“客人，那你们怎么不去二楼？”
孙晓光一开口，江院长乐了：“小伙子，听口音老家是东山的吧，咱们不仅是同行，而且还是老乡啊。”
在香港老乡见老乡，虽然没两眼泪汪汪，但孙晓光还是很激动，连忙起身笑道：“孙晓光，系统工程实验室主任，您怎么称呼？”
“江致承，香江大学机电与控制工程学院院长。”
“江院长，久仰久仰，真没想到您会来，”孙晓光搓着手，尴尬不已地苦笑道：“我这里太乱了，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要不跟我去茶水间坐坐？”
“客随主便，我们听你的。”
茶水间很大，条件非常好，桌椅板凳和各种饮料一应俱全，何书记和甘秘书长等人刚坐下，江院长便迫不及待地问：“小孙，你们实验室都在搞那方面的研究？”
他们显然都是从香江来的客人，想到董事长昨天晚上开会时说得话，孙晓光干脆坦诚相告道：“我们系统工程起步比较晚，现阶段主要在搞智能楼宇和智能工厂，算不上什么研究，跟国际同行还有不小的差距。”
“你们也搞智能楼宇？”
对江院长而言智能楼宇不是什么新鲜概念，广都的丹顶鹤宾馆，特区的招商局工业大厦都是智能楼宇，不过工程是美国公司做的。
孙晓光重重点了头，轻描淡写地确认道：“确切地说是给nb电工搞的，除了我们这边的楼宇自动化之外，nb电工还在技术应用那边搞节能照明和综合布线。毕竟开关插座面板太单一，想上市就必须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业务。”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否则丹顶鹤宾馆和招商局工业大厦根本不会把工程给美国公司做。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软件开发基本上完成了，现在正优化，传感器很麻烦，我们没有现成的生产线，只能拿出设计找台湾或新加坡的企业代工。”
江院长暗暗心惊，跟王主任对视了一眼，感叹道：“能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啦，小伙子，有一套！刘总运气真好，居然能把你这样的人才收到麾下。”
孙晓光摇摇头，指着隔壁的研发人员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我是搞电子工程的，对计算机应用并不在行，当这个主任也是赶鸭子上架。”
“那智能工厂呢？”
“智能工厂只是个概念，我们想把所有的数控设备整合起来，先拿即将投产的船舶电器生产线做个试验，为接下来的工控研究积攒点经验。”
“你们要上plc？”
“我们有专门的团队搞plc。”
孙晓光从外面找来两个可编程控制器和一个单片机，笑道：“这些都是我们自己设计，华兴电子代工的。跟智能楼宇恰恰相反，设备性能还过得去，改进一下工艺，基本上能达到国际同行水平，软件却没跟上，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时间才能推向市场。”
第七十八章 参观考察（二）
除了智能楼宇和工控之外，系统工程实验室还在同时研发电网自动化。
三大课题，二十四个项目组，齐头并进。香港中文大学、理工大学和即将成立的科技大学都有参与，技术力量之强，进展速度之快，让还停留在本科教育的江院长和王主任瞪目结舌。
相比他们这些院长教授，何书记和甘秘书长等啰湖区干部对五楼的技术应用实验室更感兴趣。
高压断路器、变频器、无功电容补偿、环氧树脂浇筑的干式变压器和电抗器，只要完成最后试验便可投入量产，尤其干式变压器和线圈裸露在外的非包封电力变压器，甚至可以填补国内空白。
十点二十分，刚听完实验室主任黄丽安的介绍，董事长刘思伟终于从外面赶了回来，一见面就连连告罪，伸手不打笑脸人，何书记和甘秘书长之前的那点不快，也随着他诚恳的态度烟消云散。
刘思伟提议道：“先吃饭吧，基础研究实验室下午再看，反正有得是时间。”
一个企业如此重视科研，何书记感触很深，连连摇头道：“刘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实验室虽然在你们公司三楼，可你这个董事长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科学家们好不容易才点头，哪能让人家等？先参观，后吃饭，用你的话说有得是时间。”
“是啊，刘总，我们还是先参观完再说。”
“既然大家这么坚持，那我们就下去看看。”
去三楼有很多规矩，要换衣服换鞋，要除静电，甚至还要过一道安检门，把大哥大和寻呼机等电子产品都交给梁宝儿保管后，才在实验室副主管沈心如的陪同下，进入这个完全属于科学家们的世界。
“那边在搞超导研究，未经允许我都不能去，还是在这边看看吧。”
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必然会影响别人的工作，沈心如很不好意思，只能把他们带进自己的实验室。
“我们这边是搞纳米材料的，而纳米微粒在磁性材料中也能应用到。江院长、王主任，您二位仔细看，这就是我们研发的纳米尺寸巨磁电阻丝，是在具有纳米孔洞的聚碳酸脂衬底上，通过交替蒸发cu和co并用电子束进行轰击，在同心聚碳酸脂多层薄膜孔洞中由cu、co交替填充形成几微米长的纳米丝。其巨磁电阻值达到15％，这样的巨磁电阻阵列体系饱和磁场很低，可以用来探测10－11t的磁通密度……”
小心翼翼的透过显微镜，众人终于认识到什么叫研发。
毫不起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技术含量，何书记糊涂了，低声问：“沈主任，这根电阻丝有什么作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主任生怕连自己都被小瞧了，连忙解释道：“何书记，这是巨磁电阻效应在高技术上的应用，随着纳米电子学飞速发展，电子元件的微型化和高度集成化，要求测量系统也要微型化。如此低的磁通密度，在过去是根本没法测量的！特别是在超微系统测量如此弱的磁通密度时十分困难，而沈主任和她同事研发的纳米结构巨磁电阻器件，经过定标就可能完成上述目标。”
江院长深以为然，一脸感慨地说：“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发现，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发明！”
规矩太大，能看懂的东西太少，而且基础研究也的确没什么看头，众人在摆满各种各样仪器设备的一个个小实验室门口转了一圈，就被沈心如送出了实验室。
饭桌上，甘秘书长终于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刘总，巨磁电阻效应的发现，的确很了不起。但在我看来这并不足以让贵公司受到港英政府和各大学的如此重视，您能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是啊，十几个博士生导师，几十个博士，就差把您这儿当成博士后工作站了。要不是知道这是nb电气在香港的总部，还以为走进哪个研究所了呢。”
看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刘思伟微笑着解释道：“归纳起来大致有三个原因，首先，我们实验室在量子力学领域取得了一些成绩，在国际上，尤其学术界有一定的知名度；其次，兴建中的科技大学由于通货膨胀比较严重，预算出现严重超支，加之设备先进豪华，所以受到各方指责。在这个关键时刻，教资会需要树立一个典型来转移舆论，我们无疑就是这个幸运儿；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香港工业名存实亡，所谓的亚洲四小龙已经成为历史，这就意味着工科毕业生在本港很难找到工作！相比麻省理工学院那些国际名牌大学，香港的中文大学、理工大学和正建设的科技大学毕业生，在国际职场上没有任何优势。
可以想象，有一个在国际知名实验室或研究机构工作过的履历，对他们未来有多么重要！所以香港工科毕业生需要nb实验室，香港大学需要nb实验室，香港政府同样需要nb实验室。也正因为如此，教资会正为我们努力争取更多拨款，试图把nb实验室打造成国际一流的研究机构。”
提升一个大学的国际排名很难，打造一个国际知名实验室却容易得多，更何况nb实验室在量子力学领域刚放了一颗“卫星”，在国际物理学界小有名气。只要投入一点点资金，只要加强一下研发力量，就能给香港工科学子们搭一条通往国际职场的路。
甘秘书长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道：“刘总，有香港教育界全力支持，你们nb实验室想不出成果都难啊！”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刘思伟脸色一正，凝重地说：“实验室出成果不难，难得是把成果变成现实。就像巨磁阻效应在电脑硬盘上的应用，要研制出巨磁阻效应磁头，还需要投入大量人力和财力，这一点光凭我们nb电气是远远做不到的。”
这句话说到江院长心里去了，不禁附和道：“是啊，关键是怎么应用成果。刘总面临这个难题，我们国内的研究所同样面临这个难题，很多东西能研发出来，却因为材料、工艺等方方面面的原因无法投入量产，只能干着急。”
“所以我们设立了一个技术应用实验室，同时投入巨资，专门搞了一个实验车间，就是想以此解决成果转化的难题。”
几个实验室转下来，对nb电气的发展潜力再也没有任何疑虑。
想起临行前市委常书记的交代，甘秘书长直言不讳地说道：“刘总，我们在与贵公司合资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很明确，在管理经营甚至股权上面都可以做出一些让步，同时我们也希望你能作出一个承诺，只要是在香江、在啰湖区能生产的新产品，都放在啰湖工厂生产。”
见刘思伟还在犹豫，何书记补充道：“土地、手续和用工等方面区里会全力支持！”
“二位，我相信市里和区里的诚意，但我们是一家国际型的企业，为了拓展国际市场，有时候不得不在其它国家投资。我只能保证把重心放在内地，不能做出只在啰湖生产的承诺。”
重心放在国内，并没有说把重心放在特区、放在啰湖。双方分歧太大，第一轮非正式谈判注定不会有结果。
生意不成情意在，江院长可不想放过这个搭顺风车的机会，放下筷子提议道：“刘总，贵公司的试验工厂就在特区，离香江大学那么近，我们完全可以像香港中文大学、理工大学和科大一样展开校研合作。”
刘思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可据我所知，香江大学是一所本科院校。”
nb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都是研究生以上学历，香江大学的那些本科生显然没资格往前凑，而且试验设备比国内的很多研究所都先进，完全没有跟香江大学合作的必要。
江院长心知肚明，似笑非笑地说道：“刘总，话不能这么说，香大是本科院校，不等于香大的老师教授也是本科生。更何况我们不能以学历论英雄，比如发现巨磁阻效应的章工，也就是您的内弟，学历不也不高嘛。”
净占便宜不吃亏，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思伟端起杯子，嘿嘿笑道：“当然不能以学历论英雄，不过江院长您也是知道的，我只能作系统工程和技术应用实验室的主。”
nb实验室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物理实验室，香江大学物理应用系王主任急了：“可您毕竟是实验室的创始人兼资助方，总该有一些影响力吧？”
“影响力当然，关键您二位让我怎么跟学术委员会和监督委员会开口。”
要么出人，要么出钱，否则别想沾人家的便宜，江院长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刘总，我们香大正在起步阶段，研发资金您就别打我们的主意了。我们可以出人，出物理、机械工程、控制科学与工程以及光电子方面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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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偶然风寒，头晕脑胀，争取晚上再更一章。
第七十九章 未来的德国总理
“……张先生和吴先生他们安顿下来了，科学院、大学和研究所对他们很照顾，卡尔·马克思大学（莱比锡大学）甚至给张先生配了一辆‘红星’轿车。姜小姐没成家也没带亲属，但那边有两个中国留学生，我想她应该不会太寂寞。”
章程应邀留在东柏林，跟科学院物理化学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共同展开对“巨磁阻效应”的进一步研究。所以刚刚过去的一个月，张婷秀像邮差似的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在东德科学院官员的协助下，一个一个安顿那些前来东徳进修的同事及其家属。
“我的话带到了吗？”
张婷秀微微点了下头，用广东话回道：“带到了，他们委托我转告你和董事长，他们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参与不应该参与的事，不讨论不应该讨论的话题，一定会抓紧时间掌握德语，以便更快地适应和融入新环境。”
之所以让张俊山和吴斌他们去“交朋友”，并非让他们去挖什么墙角，而是让他们有个好人缘，为接下来的长期“潜伏”做准备。
两德合并后，新政府会对东德科研机构从上到下来一次“大清洗”。
以政治倾向为标准，凡是在东德政府和统一社会党内有职务的通通靠边站。到时候失业的科学家多了去了，根本用不着刻意去拉拢。
而张俊山等人所在的研究机构，也都是经过章程精挑细选的。
德累斯顿的纳米电子技术中心、电子射线和等离子技术研究所、计算机结构和软件技术研究所、工厂运行和自动化研究所、生产技术和应用材料研究所；莱比锡的光电微系统研究所、材料力学研究所、物理测量技术研究所、系统动力学研究所；东柏林的固态与材料研究所、太阳能物理研究所……
这些东德科学院和几所大学的研究机构，也将会随着“大清洗”被马克斯·普朗克协会、弗劳恩霍夫应用研究促进协会和莱布尼茨学会收编。
届时他们就可以通过政权更替，顺理成章地进入德国最顶级的研究机构。毕竟三大学会门槛太高，要一下子派那么多人进去，这是章程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章程白天去东德科学院物理研究中心“上班”，在观摩东德科学家们做试验的同时，利用一切机会学德语。下午回科学院别墅区休息，一个人用不着做饭，反正年龄小、嘴巴甜，再加上出手阔绰，天天提着张婷秀从西柏林定期送来的食物和水果走门串户，一时间成为别墅区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进入1989年4月。
章程跟往常一样在花园里铺上毯子，一边陪前来要巧克力的孩子们玩耍，一边利用这个机会锻炼德语，一个气质不凡的教授从对面别墅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阿希姆，刚从莱比锡调来的，上午我在研究中心见过你，没想到我们是邻居。”教授和蔼可亲，自我介绍完，竟抚摸起孩子们的脑袋。
章程连忙爬起来，伸出右手：“章程，香港人，见到您高兴。”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章先生如此年轻。”
“既然这样，那我们坐下来聊聊，等等……我得先去找几瓶啤酒。”
“章，我知道放在哪里！”
一个小家伙扬起脑袋，流露出一脸满是期待的表情。另外几个小家伙也意识到这是个大饱口福机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主动要求去拿。
拿就拿吧，反正张婷秀明天就又要送“补给”过来。
不一会，毯子上堆满了吃的，有啤酒、有饮料、有水果、有面包，还有十几根香肠。跟其他那些教授不同，阿希姆教授看上去很内向、很腼腆，章程和孩子们一起拉了半天才勉强接过一瓶啤酒。
跟孩子们一起讨论学术有些不合时宜，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各自家乡的事。
阿希姆教授放下啤酒，一脸陶醉地说：“莱比锡音乐学院的交响乐团水平很高，每年举办六场音乐会，都在莱比锡格万德豪斯音乐厅上演。章，我建议你去听听，那是非常难得的享受。”
“有机会一定去，”章程点点头，笑道：“事实上我有好几位同事在莱比锡留学，要不是没时间，我还想去参观下莱比锡国际博览会。”
“我更喜欢听交响乐和歌剧。”
相比西方发达国家的展会而言，莱比锡国际博览会实在没什么看头，阿希姆的政治倾向不言而喻，属于东德学术圈内最主流的那一种。
章程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打趣道：“教授，您应该去当音乐家，而不是物理学家。”
阿希姆教授笑了笑，说道：“可惜我没艺术上的天赋，只能从事枯燥的物理教学和研究。”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对面别墅走过来，远远喊道：“阿希姆，找了你天，原来你躲在这里。”
矮矮胖胖，一个精神的短发，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看着迎面而来的女人，章程大吃一惊，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女人不简单，身边这位教授一样不那么简单。
“介绍一下，安格拉，同样来自莱比锡，物理学博士，也在物理化学研究中心工作。”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章程不仅知道她叫安格拉，还知道她将来会成为德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理，而阿希姆也将成为德国的“第一丈夫”。
这无疑是一个烧冷灶的绝佳机会，章程还没来得及起身自我介绍，阿希姆教授接着说道：“章来自香港nb实验室，也巨磁阻效应的发现者之一。安格拉，认识一下吧。”
“天啦，这么年轻！”
“博士，认识您很高兴。”
安格拉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伸出右手，感慨地说：“章先生，您太年轻了，年轻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阿希姆教授脸色一正，郑重提醒道：“安格拉，年轻不能成为否定章学术成就的理由，巨磁阻效应的发现具有很高价值，尤其在计算机研究领域。”
“抱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章程摇摇头，不无自嘲地苦笑道：“博士，说出来您或许不相信，来贵国科学院进修前，实验室居然给我指定的了一个监护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我需要别人照顾吗？”
“我认为很有必要，”安格拉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教授和博士的关系很微妙，像师生又像爱侣，想到他们要过好几年才会结婚，章程自然不会瞎打听人家是**，拿出所有食物招待了一番，聊了一些在东德的趣事，就这么结束了跟未来德国总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nb电气与啰湖区政府的合资谈判进入到最后阶段。
由董事长刘思伟、中方经理李晓山、商务部经理曹旭明、财务总监王秉存和企划总监等人组成的谈判团队，在龙口工业区临海大酒店会议室举行最后一次谈判。
“……以销定产是nb电气的既定战略，在完成市场调研前，公司不会轻易投产高压断路器和电力变压器等电力设备。何况这两款产品的技术不够成熟，我们还需要一到两年时间进行试验和改进，所以我方坚持合资范围仅限于工业电器和高低压成套业务。”
王秉存补充道：“资金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我们都清楚，建一个工厂仅有技术和土地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就目前而言，nb电气挤不出这笔预算。”
何书记摆了摆手，直言不讳地指出：“各位，贵公司不是挤不出这笔预算，也不是贷不到这笔款，而是把宝贵的资金用到兑换东马克上去了。这一点我们无法理解，希望贵方能给出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地方保护主义盛行，每个省都有每个省的入网标准，跟啰湖区合资建厂，只能解决一个省的入网问题。想做全国的业务，就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刘思伟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何书记，关于东马克的问题，我们已经重申过无数次。这涉及到公司的国际战略，涉及到公司的商业机密，恕我无法给您一个明确的解释，同时也不认为这会影响到贵我双方的合资合作。”
“刘总，其实这是一个机会！”
何书记哪里肯死心，指着不远处的龙口机场工地，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电力变压器现在上马，市里和区里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建设方优先考虑使用贵公司产品，这个样本工程做下来，nb电气在国内肯定能一炮打响。”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关键还是王总刚才那句话，我们的高压产品在技术上还不够成熟。与其冒险上马将来出大问题，还不如循序渐进地发展，不然牌子砸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nb电气海外部副经理亨利·皮尔斯在河内主持越南投资项目是公开的秘密，加之上面对改革开放的态度又有些反复，何书记意识到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倍感无奈地同意道：“既然贵方坚持暂不上马，那我们就按照上次的谈判纪要拟定合资协议。今天整理，明天交市里审批，争取一个星期内签约，刘总，你看怎么样？”
“东马克贷款呢？”
大事都让步了，用不着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何书记大手一挥，哈哈大笑道：“区里担保，下午办手续，明天就可以发放，八千万全汇到贵公司在香港中国银行的账上。”
第八十章 多事之秋
“这些孩子，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又闹腾起来了？幸好三儿有先见之明，早早把小琳带出国了，不然我非担心死不可。”
电视里触目惊心的画面，看得吴秀兰心里直发毛。一场突如其来的**，也让她真正理解到章程极力要求章琳出国的良苦用心。
北边乱成一团，南边也不太平。
特区和广都的学生蠢蠢欲动，香港那边更是群情激奋，抗议的抗议、游行的游行，连几家中资银行都遭到挤兑……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跟香港学术界关系紧密的nb电气，不得不拿出一些实际行动，否则nb电工的上市计划必然会受到影响。
刘思伟哪有心情看电视，把章慧悄悄拉到门外，凝重地说：“亲爱的，三弟昨天来过电话，也认为公司这两年应该把重心放在国外。我打算明天上午去河内跟亨利汇合，争取年底前把厂房建起来，好对香港那边的朋友和同事有个交代。”
章慧大吃一惊，急切地问：“他们对公司投资国内有意见？”
“同事们倒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实验室那些专家和教授，他们的学生都上街了，肯定会受到影响，这时候我们应该拿出自己的态度。”
“这么一来，区里和市里会怎么看你？”章慧回头看了看客厅，忧心忡忡地说：“阿伟，咱们是做生意的，家业又都在特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人在商场，身不由己。
刘思伟暗叹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我知道这么做不合适，可公司发展到这一步，我们没别的选择。如果不拿出点实际行动，那么多人为nb电工上市所作出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何况几所大学的专家学者对我们太重要了，得罪他们的后果比得罪市里和区里更严重。”
“三儿也是这么说的？”
“三弟说可以适当拿出点姿态，再说越南方面签订投资意向书不是一天两天，相信市里和区里应该能够理解。再说我们又没像其他港商一样撤资，主要业务还在内地。甚至把上半年一半的销售利润提前还贷，以缓解中资银行被挤兑的压力。不过这事要保密，绝不能让香港那些小报记者知道。”
毫无疑问，他跟区里和市里已经私下达成了协议。
章慧这才松下一口气，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你一走，公司怎么办？那么多大学生研究生，又都是刚毕业的，想想就让人不放心。”
“李总和陈总那边我都交待了，会把他们组织起来对职工展开职业技能培训。一是让他们分身乏术，二来有利于公司未来发展。毕竟懂技术的工人太少了，特别是金属成型车间和组装车间，没一点技术含量，有手有脚就能干，这么下去不行，必须把他们培养成电工，以便将来随时可以抽调到高低压成套车间接线。”
章慧微微点了下头，同意道：“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
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国内闹“学chao”，国外也不太平，尤其同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东德。
一个月前，匈牙利政府开始拆除匈牙利与奥地利边界上的警戒系统。
众所周知，柏林墙下有最森严的警戒，胆敢穿越者要冒被射杀的风险，从匈牙利越境显然丧命的风险要小一些。于是数以万计的东德人以游客身份赶往匈奥边境等候机会，或露营，或暂时栖身教堂，随时准备借道奥地利前往西德。
东德科学院物理化学中心暗潮涌动，弥漫着一股诡秘的气氛，尤其那些年轻的科学家，三五成群、窃窃私语，似乎在酝酿什么。而统一社会党高层竟浑然不觉，依然在为几个月后的建国四十年大典做准备。
同在一个单位“上班”，同住一个别墅区。
抬头不见低头见，章程渐渐成了阿希姆教授家的常客。
今天的家宴克林斯曼博士也来了，看着西德的电视节目，吃着章程带来的食物，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中国的动乱上。
在戒备森严的东德看西德电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法不责众，几年前还有警察爬上屋顶拔天线，拔一根竖两根，随着天线越来越多，东德警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不干那徒劳无功的事了。
“章，你认为他们是英雄吗？”
换到东德电视台，有关于中国的描述截然不同，一个同情学生，一个同情烈士，真不知道未来的德国女总理问得是前者还是后者。
无论重活前还是重活后，章程对政治从未感过兴趣，略作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说：“我不知道英雄是怎么定义的，我只知道他们是历史的教训！”
安格拉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摇头笑骂道：“章，你真是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亲爱的，别这么说章，”阿希姆教授正色道：“他的理想我们都知道，不想成为政治家，也不可能成为政治家，甚至对学术都不那么感兴趣，尽管有着惊人的天赋。”
克林斯曼博士乐了，饶有兴趣地问：“章，说说你的理想，就我不知道，这不公平。”
“说可以，但您不可以笑。”
“我保证。”
这一老一小煞有介事的样子，安格拉感觉很是好笑，忍不住说：“章想成为第二个爱迪生。”
克林斯曼博士放下酒杯，惊叹道：“天啦，你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发明家？”
不等章程开口，安格拉又笑道：“博士，确切地说他是想像爱迪生一样开一个电气公司，而不是成为爱迪生那样的发明家。”
克林斯曼博士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将信将疑地问：“开公司？”
“是的，”章程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我想开一个像通用电气那样的大公司，而且我已经拥有了一个小公司。”
到底是从资本主义国家殖民地来的，年纪轻轻居然有自己的公司，克林斯曼博士彻底服了，啼笑皆非地说：“章，千万别告诉我nb电气就是你的那个小公司。”
阿希姆教授笑道：“博士，您猜对了，章就是nb电气的第一大股东。”
克林斯曼博士揉着双眼，摇头苦笑道：“真难以置信，我居然请来一个小资本家！”
“这无疑是您所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安格拉指了指满餐桌的食物，意味深长地笑道：“所以我们才能享用到这一切，是不是博士？”
“安格拉，你说得太对了，我们不应该跟章客气。他可是资本家，他剥削别人的剩余价值，有得是钱，我们无需为接受这一切感到内疚。”
“所以我列了一份清单，让他明天多搞点吃得过来。”
阿希姆教授被老前辈和自己的**搞的哭笑不得，禁不住说：“安格拉，搞这么麻烦干什么，还不如让章直接给你一百西马克。”
没外人在，克林斯曼博士也开起玩笑，举手道：“这是个好注意，记得给我一份儿。”
章程哪能不知道他们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假作严肃地说：“资本家的钱也是辛辛苦苦一分一分赚来的，谁也别想不劳而获，更别想占我一芬尼的便宜。”
作为人才交流计划的发起人，克林斯曼博士认为有必要把一些事情问清楚：“章，你很年轻，有自己的公司，甚至在学术上取得了突破，在我看来你有很多很多选择，为什么还会接受我的邀请来柏林？”
“是啊，”希姆教授也感觉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香港是全世界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在那里生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博士是第一个邀请我的人，”章程顿了顿，接着道：“另外我听说昂纳克总书记准备‘革新’，中国改革开放，越南也在搞‘革新开放’，甚至连戈尔巴乔夫都认为需要改变。nb电气在中国投资，在越南也有投资，所以我来了。”
安格拉半信半疑地问：“你想投资东德？”
章程笑了笑，反问道：“已经有了两个成功案例，为什么不呢？”
克林斯曼博士显然信了，想了想之后问道：“章，你对东德的‘革新’有信心？”
东德统一社会党总书记埃里希·昂纳克是声称柏林墙还要存在一百年的人，鬼才会对东德的革新有信心呢，但章程还是郑重其事地说道：“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总得有点改变是不是？再说我很年轻，有得是时间，肯定能等到真正革新的那一天。”
“所以你不愿意在香港等，于是我一邀请就跑过来学德语，熟悉投资环境？”
“是的，这还要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想到东德陷入的困境，想到人们对改革的呼声，克林斯曼博士长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章，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如果有可能，我还想被你剥削一次，尝尝被剥削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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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书友们的疑问，老寒在这里解释几句。
首先因为书名的关系，很多书友对在国内搞电感觉很不靠谱儿。但能坚持看到这一章的书友，都应该清楚主角所从事的是电力装备业。
如果拿种地打比方，电厂和电网一是种菜的、一个是卖菜的，在整个电力产业链中只占一部分。
相比之下，掌握电力核心技术才是最高境界。比如西屋的核电，abb的电力装备，西门子的燃气轮机发电机组……等等等等。
第八十一章 柏林墙倒了
柏林墙倒了！真倒了！
跟国内可预见的结果不同，短短三个月，东德发生了一系列戏剧性变化。
建国四十周年的阅兵庆典上，人们公然打出要求“改革”的横幅，当天就抓了一千多人，让应邀前来观礼的戈尔巴乔夫很没面子。
于是，10月17日，昂纳克被迫下台。
当西方国家领导人知道昂纳克被赶下台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东西德统一进程会被延后甚至中断。
柏林城内越来越多的群众走向街头。游行队伍高举“我们要像西德人那样生活！”的口号，甚至提出了一个更有冲击性的口号：“如果西德马克不能到东德来，我们就到西德马克的老家去！”
群情激奋，“新政府”彻底傻眼了，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干脆像以前一样说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话。
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柏林市委书记沙博夫斯基接到一张条子，内容也就是统一社会党中央领导说得那些漂亮话，说中央决定开放柏林墙，但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开放，怎么开放。当众念完条子后，记者问他什么时候开放，他想了一下，糊里糊涂冒出句“现在就开始吧”。
这一说，就被广播出去了。
东边说“只有生产好才能生活好”，西边说“只有生活好才能生产好”。东边是“勒紧裤带增加生产”，西边是建立“福利国家”的社会保障。
相互之间差距太大，市场上轻工业品和食品匮乏，鱼、蔬菜和水果奇缺，排队购物已习以为常。为添置一辆“特拉比”小轿车，必须等候5至10年，有的人在孩子出生时就去登记。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喜欢较真的东德人激动万分，开着车子不约而同地向柏林墙进发，守护柏林墙的士兵一直等着上级指示，可上面默不作声，“新政府”没有一个人想承担“拍板”责任，守墙士兵干脆放弃了守护，站在一侧冷漠以对。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结果出现了，有人站出来高呼推倒柏林墙，结果一呼百应，数十万群众一眨眼工夫就把市区数十里的柏林墙推倒。
有很多人老老实实走检查站，第一批走出去还不太相信，又赶紧回来，直到确信真能自由进出。
胆大的年轻人跑到东西柏林白色警戒线上，来来回回地跳来跳去，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当章程随着人流通过查理检查站时，在那里已经有数百个西德人敲打着汽车引擎盖欢迎东德兄弟的到来。人们就像久别重逢一样拥抱、亲吻、相互问候，其实谁都不认识谁。
西德政府早有规定，凡是从东德来的人都可以领一百西马克，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德意志银行执行得很彻底，面对蜂拥而至的东德兄弟照样办理，银行门口排着长长的队，商场超市更是挤满了人。
一百西马克不够没关系，免费供应。
西柏林的市民们疯了，只要能拿出来的通通拿出来招待东柏林客人，音乐家们即兴演奏起音乐，人们跳舞欢歌，啤酒简直无限量供应，东西柏林一时间成为欢乐的海洋。
“章程，我在这边，你终于过来了！”
看着章琳泪流满面的样子，章程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跟身边的东德人挥手打招呼，一边笑道：“什么终于过来了？我又不是东德人，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只是没时间罢了。”
一去就是几个月，要不是张婷秀不时带来消息，还以为他被东德警察抓了呢。章琳气得咬牙切齿，狠掐了下他胳膊，没好气地说：“既然没时间，那你过来干什么？”
章程环顾了下四周，自言自语地说：“我来找丹尼尔，顺便再拿点钱。”
“我在这儿，”说曹操曹操到，丹尼尔拧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一边往东德人手里塞马克，一边醉醺醺地问：“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天啦，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社会主义墙角章程没想过挖，不过柏林墙的墙角章程还真有兴趣。都是历史文物，过不了几个小时，闻风而来的西德人肯定会数着钞票，争购柏林墙砖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章程抢过酒瓶，指着远处的检查站说：“丹尼尔，如果不及时把墙清理掉，这一切很可能就是一个梦！”
丹尼尔打了个激灵，连连点头道：“对，你说得对，不能让他们再把墙竖起来。”
“前天让你准备的现金都在吧？快去找几辆卡车和吊车，把墙全给我买回来。别砸得稀巴烂，越完整越好，还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存放。”
“你掏钱？”
章程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确认道：“我掏钱。”
“你真是德国人的好朋友，”丹尼尔猛亲了他一口，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他们别想把墙再竖起来。”
看着丹尼尔兴高采烈的样子，再想到柏林墙那么长，章琳急了：“三儿，我们又不是德国人，花这个冤枉钱干嘛？”
这个钱花得一点都不冤枉，将来可以做无数次人情，跟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章程干脆信口开河地说：“知道柏林墙修建时的代号叫什么吗？叫‘中国长城第二’，歪歪扭扭的，哪有真长城壮观，与其被他们再竖起来丢我们中国人的脸，还不如买回来盖房子用。反正我打算在德国投资建厂，打基础、铺路什么的都能用得上。”
“那你回来拿钱干什么？”
“现在的东德政府差不多要垮台了，接下来要跟新政府打交道，跟新政府打交道手里没钱怎么行。”
“你真打算在德国投资？”
“废话，不在德国投资我来干什么？”
在公寓吃了一顿章琳亲手做的家乡饭菜，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回到东柏林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能听见“我们就是人民”、“我们是一个民族”的口号。诸如“民主崛起”、“基督教民主联盟”、“国家民主党”、“自由民主党”之类在民主德国国家阵线注册登记，却一直像摆设的政治组织突然活跃起来，警察变得不那么可怕，统一社会党中央似乎一夜之间成了纸老虎，连苏联驻军都老老实实呆在军营没出来耀武扬威。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西德总理和外交部长居然还在国外访问，西德联邦情报局局长也在美国商务度假。一切太出乎意料，或许连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为了这一刻，章程整整准备了三年。
他不是一个人回东德科学院别墅区的，而是带着一帮人回来的。除此之外，还带来整整三卡车啤酒、红肠、香肠、水果、蔬菜和各种芝士蛋糕。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见人就发，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连一直谨小慎微的克林斯曼博士都爬上卡车帮忙。
“章，被你说中了，真难以置信，我居然也能等到这一天。”克林斯曼把最后一瓶啤酒留给自己，半躺在车厢里一脸的陶醉。
章程坐到他身边，意味深长地说：“博士，您应该去西边看看。”
对于美好的未来，东德人有无数憧憬，唯独像他这样的统一社会党干部不仅没有憧憬，甚至还有些恐惧。小老头轻叹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章，别开玩笑啦，作为物理化学研究中心主任，作为统一社会党党员，我可没那么受欢迎。”
“可您还是想看到这一切，博士，虽然我是一个旁观者，但我对东德未来充满信心，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从他们身上看到希望，”章程看着远处欢庆的人们，感慨地说：“谁都知道东柏林已处于无政府状态，然而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除了推倒柏林墙之外，几乎看不见任何过激举动，更没有打砸抢烧等恶劣行为，这一点多难能可贵啊！”
克林斯曼五味杂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指着前面卡车上的丹尼尔等人问：“章，他们都是你在西德的朋友？”
章程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他们是我同事，从今天开始，他们会在这里办公，为‘剥削’您和您的人民做最后准备。”
“资本主义真来了。”
“博士，其实我认为您跟**更近了。”
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章程接着道：“两德统一势在必行，任何人都阻挡不住了历史潮流，西德也必然会敞开胸怀接受这一切，随之而来的肯定是高福利、高待遇，而这么一来东德就没有了廉价劳动力，所以您连被剥削的机会都没有，将直接进入**。”
克林斯曼反应过来，摇头苦笑道：“那也会带来高失业，至少像我这样的党员全部要失业。”
“失业怕什么，反正有最低保障，会按需分配。博士，这不是您和您的同志一直追求的目标吗？”
“我宁可被剥削，也不要接受施舍，”克林斯曼想了想，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嗯……与其被别人剥削，还不如被你剥削，章，跟你同事说说，给我留一个职位。”
老家伙德高望重，桃李遍东德，章程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立马笑道：“博士，nb电气柏林实验室主任职位虚席以待，您老永远不会失业。”
………………………………………………
第八十二章 投资计划
nb电气本就是一家在香港注册、在香港经营的香港公司，只要合乎上市资格，在联交所上市并不难。无需像后世国内公司赴港上市那样，要经过国内相关部门的一系列审核和批准。
上市过程需要全心全意，不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所以自章程和刘思伟确定nb电工上市的那一天，上上下下就为上市做一切准备。
去年底就已完成资产重组和股权登记，在专业会计师、律师和合规顾问的协助下，诸如关联交易、董事承诺、公司及母公司的承诺，均符合联交所上市规则及有关法律要求。
编写完招股章程内的法律文件，支付出一大笔文件费、承销费、专业费印刷费、公关顾问费和杂费等中介费用，从越南匆匆赶回来的刘思伟，在柏林墙被推倒之后的第三天，正式向联交所提交nb电工的上市申请。
财务上没问题，盈利更没问题。
至于有无相关新闻报道，公关能力以及传媒对公司的重视程度，母公司nb电气根本无需刻意去宣传造势。nb电工正与西班牙西盟电气、日本松信电气以及一些名不经正传的小公司，在西班牙、法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十二个国家进行的维权诉讼，足以吸引香港法律界和媒体的高度关注。
同时，“巨磁阻效应”的发现，也给母公司nb电气打上了“高科技”标签。
开关插座面板产品在国际市场占35%的高份额，漏电保护器和家庭空气开关也将成为nb电工新的利润增长点，此外还有正研发的智能楼宇、综合布线和节能照明等前瞻性业务，连生产工厂都两边下注，内地投资，越南也有投资，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家极具发展潜力的公司！
汇丰银行全力支持，顾大亨非常看好，连韩国四星集团都站出来造势，公开宣称将在智能楼宇领域跟nb电工展开更深入的合作。
nb电工所拥有的外形设计和实用专利，无疑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资产。
西盟电气和松信电气赢得侵权诉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公司上市还在申请阶段，香港本地和国外驻港的投资机构就意识到nb电工一旦上市，必然会有一场激烈的收购与反收购。毕竟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挡nb电工及其盟友韩国四星集团在开关面板市场上的脚步。
能不能顺利上市毫无悬念，锣槌落下后股价会暴涨到什么程度，才是香港金融投资界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时间，nb电气董事长刘思伟和nb电工首席执行官陈浩风头无二，以至于连持原始股的总部职员都成了投机客们眼中的香饽饽。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大炒特炒、大赚特赚一笔之时，nb电工居然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将与西班牙西盟电气和日本松信电气庭外和解，并跟一直在谈判的德国东门子公司签订继韩国四星集团之后的第二笔代工大单。
“刘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nb电气是nb实验室最大的资助方，中文大学理学院和理工大学的几位教授感觉不可思议，很难得的跑到二楼，一反常态地关心起nb电气的发展。
都是香港学术界的泰斗，刘思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相迎，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当然知道，这么做或许会损失一大笔钱，但在我看来这是对公司负责，对股民负责。”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周教授听多了，没好气地说：“股民们需要的是收益，刘总，你以为我就知道搞研究，从来没买过股票？”
王教授懒得跟他扯这些，气呼呼地说：“实验室还缺很多设备，我们有权要求增加预算。而你却放弃这么好的融资机会，作为实验室的发起人，这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要钱可以，但不是这么个要法，中文大学理学院陈教授尴尬不已，连忙解释道：“刘总，尽管教资会正在极力争取，但港府短时间内显然不会再增加预算，社会募捐我们也已经想尽办法，可收效甚微，至少今年还需nb电气再提供500万资助，否则现有课题将很难坚持下去。”
他们研究的课题完全是搏名声，相比之下，刘思伟更愿意给系统工程和技术应用实验室投资，那才是公司发展真正的助力。
一开口就是500万港币，还不如把实验室搬到大学去呢。
刘思伟头都大了，想了想之后干脆坦诚相告道：“诸位，基础研究一直都是国家和政府投资的领域，作为一个企业，我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公司放弃非正常融资，完全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因为股票一旦十倍甚至二十倍的超出其应有价值，最终受害的还是股民，而且这涉及到公司的德国战略。”
“德国战略？”
接下来的计划还要仰仗他们，刘思伟从抽屉里掏出一叠文件，不无兴奋地说：“想必诸位都听说过，东德主要靠收取通往西柏林列车的通行费，以及通过从西方国家（主要是西德）进口废弃物获取外汇收入。对西德企业而言，把废物运送到东德处理的成本，仅是送到西德垃圾填埋场处理成本的十分之一。尽管运输费用相对较高，但西德企业和地方政府一直以来还是选择运送废弃物至东德。
值得一提的是，处置废弃物所得到的收入，通常由东德地区商业协调委员会和国家安全部管理，很大一部分资金被转移至所谓的‘昂纳克账户’和‘米尔克帐户’，并由居住在万德利茨的统一社会党精英阶层使用，并没有按照西德标准进行处理。
以至于在西德人眼里东德就是一个垃圾场，事实上也的确是一个垃圾场！讽刺的是，随着柏林墙被推倒，这些之前花钱送出去的垃圾，很可能再次被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接管。所以法兰克福分公司的同事，正在跟西德政府、东德政府、东德政治组织以及西德电力协会、自然和环境保护协会、工商业协会谈判，为nb电气在德国投资兴建垃圾焚烧电厂而努力。”
柏林墙被推倒，谁都知道两德统一只是时间问题。
周教授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刘总，贵公司准备借两德统一之机，涉足德国电力领域？”
“是的，”刘思伟点点头，微笑着确认道：“为了两德统一，西德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西德公司对东德又不是那么感兴趣。况且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垃圾太多，多到像马丁那样的专业垃圾焚烧公司只能消化其百分之一的地步。”
垃圾焚烧电厂也是电厂，陈教授眼前一亮，欣喜若狂地问：“刘总，这是不是意味着一旦达成协议，nb电气就可以分享西德在电力和环保领域的科技成果？”
“除此之外，还能享受政府补贴。”
“电力装备呢？”
“协议一旦达成，只要涉及到垃圾焚烧领域的都可以有偿使用。”
看着众人兴奋不已的样子，刘思伟接着道：“就目前局势看，西德是铁了心要把东德‘买’下来，连科尔总理都亲自跑到东德去给‘民主崛起’和‘基联盟’等党派助选。而把东德‘买’下来需要一大笔资金，西德在融资方面又没美国成功，这时候每一笔投资对他们而言都显得尤为重要。”
nb电气显然不会为投资建一座垃圾焚烧电厂，在nb电工上市的最后关头跟欧共体的几家公司庭外和解。醉翁之意不在酒，利用投资兴建垃圾电厂涉足德国能源领域，发展自己的电力装备业才是真正目的。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想到可以自始至终参与一座电厂建设，周教授不禁感叹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谈成，不仅对nb电气有利，对我们几所大学也非常有利，尤其电力工程和环境工程专业。”
陈教授在德国留过学，对在德国投资有多难比谁都清楚，忍不住提醒道：“刘总，尽管你们反应很迅速，介入点也选择得非常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德国人没那么好打交道，除非你们有足够能打动他们的筹码。”
刘思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德国人的确没那么容易打交道，所以我们准备了一亿三千万东马克。”
柏林墙被推倒是“自由世界”的大事，在座的都曾讨论过西德政府会怎么应对这一突发情况，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货币先行。事实上西德政府也声称要一比一兑换东德人手里的东马克，甚至准备东德第一届民选政府成立后就建立货币联盟。
nb电气这一亿三千万属投机性持有，一比一兑换基本不可能，但除了东德政府和东德民众之外，持有东马克最多得是苏联等华约国家，三十多万苏联红军驻扎在东德，西德想把东德“买”下来就要给出一个对方满意的汇率。
东马克必须兑换，但对现在的西德政府而言，兑换成西马克和兑换成美元有很大区别，兑换之后回流到东德搞建设与留在海外又有很大区别。
陈教授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道：“这枚筹码很有价值，我想他们不得不认真加以考虑。”
周教授也反应过来，想了想之后疑惑地问：“刘总，你们nb电气怎么会有这么多东马克？”
“大部分来自内地，小部分来自越南。”
刘思伟顿了顿，不无得意地解释道：“占这么大便宜，内地暂时顾不上问这些小事，倒是越南方面颇有微词，不过他们跟东德政府有用工协议，迄今仍有一万多越南人滞留东德。我们承诺一旦跟西德方面达成共识，会尽可能把用工协议继续下去，毕竟基建工程和垃圾分拣都需要人手。”
关于“晚起的老鸟”书友对工资待遇的疑问
关于“晚起的老鸟”书友对工资待遇的疑问，由于老寒账号被禁言，不得不开单章回复。
就“老鸟”书友所“无语”的疑问，老寒必须再次重申：首先，不能拿国内的工资标准去衡量香港，八十年代末，香港白领月工资已经两万港币以上，书中给出的待遇不算高；至于林荟娴的工资待遇，上次开单章已经说过，是一个同工同酬的问题。事实上就算中资机构驻外，也有比国内高很多的驻外补贴。
其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做实业的都清楚，销售费用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尤其起步阶段。何况八十年代做外贸，除了国家贸易之外就是参加“广交会”，没有现在的阿里巴巴海外版，想打开国际市场就必须走出去参加展会，寻找客户。
同时，书中不止一次强调过，外资企业不同于内资，内销是受严格监管的，主要还是靠外销。虽然不要像内销这样请客送礼，但在国外的费用一点都不少,来回机票、住宿、参加展会、吃饭、通讯费用，算不算浪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至于提前支付四个月工资，那是没办法的办法，那时候没有银联，更没有网上银行，就算国外各大银行在香港有分行，小笔金额跨国支取也非常麻烦。
最后关于支付四个月工资，是不是“你傻”的问题，其实就是一个职业操守、一个诚信的问题。书中已经说明，招聘的都是精英，都是猎头公司推荐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到底“傻不傻”同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八十三章 先难后易
ps：刚发现老寒的副版主“不平凡的石头”大大打赏10000起点币，终于有了第一个舵主，让兄弟破费了，特加更一章，以示感谢。
同时也要感谢“想飞翔的鹰”、“蓝海漫行者”、“彭立12344”、“vv逍遥一剑vv”、“南宫丶子轩”、“通冥小草”、“烟会飘火会灭”和“末霖”大大的打赏，你们的支持，就是老寒努力码字的动力，谢谢，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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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墙被推倒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东柏林五十万人举行示威集会，要求民主和改革。正如章程所预料，接替昂纳克的埃贡·克伦茨，只担任了数周民主德国领导人便被迫下台。以改革派政治家形象出现的格拉赫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成为民主德国历史上首位非统一社会党的国家元首。
人民议院修改宪法，删除受“工人阶级及其马列主义政党领导”等内容。
为了适应潮流，统一社会党中央决定将前总书记昂纳克、前总理斯多夫、前议长辛德曼等十二名领导人开除出党，统一社会党领导集体辞职，克伦茨辞去总书记职务。
紧接着，东德国16个党派和政治组织举行历史上第一次圆桌会议，决定进行“自由选举”。连统一社会党都改名为“德国民主社会主义党”，以表示同统一社会党的过去彻底决裂。
物理学博士安格拉不出意外地投身政治，成了“民主崛起”在柏林的领军人物。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正式统一之前，东德和西德还是两个独立的主权国家，然而东德人的事情西德人比谁都积极，西德工会和西德党派人士蜂拥般涌进东德，拉开了轰轰烈烈地助选序幕，“协助”他们的东德兄弟决定东德的未来。
连西德总理科尔都赤膊上阵，亲自跑到东德来给“民主崛起”和“基联盟”派呐喊助威。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非公开场合，都信誓旦旦地宣称将在3－5年内把东德建设成一片“花团锦簇的风景”！
政治上的事章程不掺和，事实上大局已定，根本用不着他去掺和。帮科尔总理兑现承诺，把垃圾场建设成为“花团锦簇的风景”，才是他现在应该干得事。
在公司发展战略上，国内和香港是先易后难，在德国恰恰相反，是先难后易。
投资垃圾焚烧电厂，就等于要动德国老牌公司的蛋糕。也只有把这块蛋糕啃下来，才能在德国真正站稳脚跟，才能发展他的电力装备业。
海外部能抽调的同事都抽调来了，算上刚雇佣的东德和西德新同事，nb电气（德国）有限公司已经有了六十多个员工。
丹尼尔担任德国公司总经理，越南裔香港人阮少京担任副总经理，六十多人分成四个团队，分别跟西德政府、西德行业协会、东德政治组织以及西德电气行业的几大巨头谈判。
“积极响应”科尔总理的号召，遵守西德的法律法规，加之这是如假包换的雪中送炭，政府这一块没任何问题；有跟各东德党派都能说上话的好邻居安格拉，东德各政治组织也没问题；跟东门子刚签订代工协议，并承诺采购东门子的发电机组，所以西德电气行业几大巨头也没多大问题。
关键还是行业协会！
某种意义上而言，诸如“工商协会”、“工业联合会”、“商业贸易协会”和“企业主协会”等社会经济团体，才是联邦德国真正的主人。
因为西德政府不直接管理企业，而是通过行业协会与企业进行密切联系。在管理协调等方面，行业协会最为活跃、最富成效。
同时，行业协会还开展政策研究。如研究综合经济政策、欧洲政策、金融和税收政策、中小企业政策、技术和革新政策、环保能源和交通政策、电讯政策、法律竞争法规、保险业、公共采购事业、对外关系政策……等等等等。
由于企业没有精力与政治家周旋，行业协会还代表企业面对政府所实施的经济政策，与政治家私下交谈，使他们接受协会的建议。
行业协会甚至制定企业的发展与规划、质量环保与技术咨询。以至于在德国建立一个食品站，都要遵守其制定的1200多个规定，盖一栋楼房要遵守其1300多个条例！
更重要的是，行业协会受德国法律保护，跟政府部门是平等的，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依法设立，不依附于政府，有较强的独立性，是整个社会经济生活甚至政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力量。政府、议会在做出某项决策之前，都必须听取相关协会的意见。
令人头疼的是，行业协会数量众多，必须一个一个谈，丹尼尔在章程的强烈建议下，最终选择了先难后易，先跟电力工业协会展开谈判。
六个西装革履的老家伙，代表西德几十家电力企业，真正能左右局势的还是意昂（eon）和莱茵（rwe）两大电力巨头。
“东德的生态环境可以用‘灾难性’来形容，由于广泛使用褐煤，排放的二氧化硫和粉尘是所有欧洲国家中最高的！由于空气污染，男性支气管炎、肺气肿和哮喘死亡率是欧洲平均水平的两倍多。约有120万人不能获得符合标准的饮用水，所有湖泊和河流中只有1%到3%没有被污染，只有58%的居民生活在有污水处理厂的地方，森林面积的52%被破坏。仅有不超过40%的废物被妥善处理，对于危险废物亦没有高温焚化炉……
先生们，我不得不再次强调危险的废弃物，它们都是从哪来的？毫无疑问，其中绝大部分来自西德，来自我，来自你，来自我们在座的所有人。总理先生作出的承诺，到底能不能在三五年内兑现，诸位比谁都清楚。事关两德统一，希望诸位能认真考虑我公司的提议。”
不愧为学传媒的，丹尼尔声情并茂，话里话外咄咄逼人，一副谁抵制nb电气谁就是德意志罪人的架势。
“丹尼尔先生，可贵公司并没有经营垃圾焚烧电厂的经验，这不仅涉及到很严肃的污染物排放，还会危及到电网正常运行，恕我无法考虑贵公司的提议。”
能源行业岂能让外人插足，宁可烂在锅里，也不能让外国人分一杯羹。
一个老家伙重重点了下头，冷嘲热讽道：“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公司，不仅要投资电厂，还要建设电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丹尼尔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似笑非笑地问：“诸位，eon在经营第一座电厂前经营过电厂吗……没有！不仅没有，甚至迄今都没有涉足垃圾焚烧领域，这是不是也意味着eon今后也不可以经营垃圾焚烧电厂？”
“小伙子，你这是强词夺理，eon具有丰富的电厂管理经验，至于环保技术，完全可以采用马丁公司的，何况在发电和配电领域eon拥有近三百项专利。”
“安德里先生，事实上经验我们有，技术我们也有。”
丹尼尔又掏出一叠文件，信心十足地说：“韩国四星集团旗下的四星重工同时经营两座垃圾焚烧电厂，作为四星集团的全球战略伙伴，nb电气完全可以学习和借鉴四星重工的经营和管理经验；至于垃圾焚烧，不但东门子公司会提供发电机组，在环保领域日本松信也愿意开放他们所拥有的核心技术。”
在垃圾焚烧的核心技术上，日本松信不比德国马丁差。
安德里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丹尼尔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松信绝不会给你们开放核心专利。”
“免费开放当然不可能，有偿使用甚至都不太可能，但您应该知道还有一种方式叫专利互换。东京时间前天上午九点，我公司与日本松信株式会社在东京正式签订了专利交换协议，用开关插座面板的近百项外形设计和实用专利，以及‘巨磁阻效应’的三项发明专利，换取其在垃圾焚烧领域的所有专利。”
看着丹尼尔得意洋洋的样子，安德里才猛然想起日本松信和韩国四星一样，重心都放在电子上，环保技术只是其众多业务中的一个。
如果能利用“巨磁阻效应”的发明专利，率先研制出巨磁阻效应磁头，他们就可以在计算机硬盘上异军突起，在赢得光盘与硬盘之争的同时，向计算机行业国际巨头美国商业机器公司发起挑战。
该死的日本人，什么技术不换，偏偏要换垃圾焚烧领域的核心技术，安德里气得咬牙切齿，楞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科尔总理夸下海口，政府方面只会欢迎。自然和环境保护协会更不用说了，nb电气送货上门，他们求之不得。
克莱恩意识到电力工业协会是最后一道防线，想了想之后微笑着说：“丹尼尔先生，涉及到环境保护和电网安全，协会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慎重考虑。文件留下，一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您和贵公司。”
想拖？
丹尼尔哪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用意，干脆直言不讳地说道：“先生们，向协会提交申请，是nb电气对协会的尊重。我公司可以等，但时间不能超过协会所规定的十五个工作日，否则我公司将单方面向东德政府提交申请！”
两德统一是大势所趋，但统一需要一个过程。
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哪怕就剩半年时间，nb电气都足以能把生米煮成熟饭，来个既成事实。
协议签了，电厂动工了，再招募一批东德职员，到时候协会认还是不认？
克莱恩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丹尼尔先生，贵公司还真选择了一个好时机，既然贵公司决意投资德国，那就是电力工业协会的当然会员，就要遵守协会的规章制度。”
这就对了嘛，跟你们谈是给你们面子，省得将来两德统一后闹矛盾，丹尼尔见好就收：“先生们，作为协会的一员，nb电气（德国）有限公司一定会遵守协会的规章制度，同时也需要协会在人员培训和技术上的一系列帮助。”
第八十四章 齐头并进
海外部近一半同事在这里，十五位商务部同事也在曹旭明率领下前来支援。
政局动荡，东德各大研究机构陷入瘫痪，研究人员去西德赚西马克的去赚西马克。因为意识形态被“污染”，需要找门路的去找门路，一时间人去楼空，无所事事的张俊山、吴斌和姜梅梅等十六位进修人员也来了。
连香港中文大学理工程学院、理工大学建设及环境学院、理工大学工程学院的十几位教授都带着各自的得意门生，拿着各大学特批的经费，从香港万里迢迢的赶来了。
香港没有一座垃圾焚烧电厂，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有。
机会实属难得，他们的来意不言自明，无非想在将来的宣传和履历上，添上参与设计、建造垃圾焚烧电厂的一笔。
人满为患，章程不得不凭良好的人缘和大把西马克，把周围几栋别墅通通“征用”下来，甚至把办公室搬到了联邦德国未来第一位女总理的家中。
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他忙得连轴转，连1990年春节什么时候过去的都不知道。刚跟阿希姆教授一起吃完晚饭，又要听取丹尼尔、阮少京和曹旭明等人的汇报。
“……自然和环境保护协会同意与我们共同召开记者会，建筑工程协会原则上同意接纳越南劳工，但仅限于我们的电厂工程。由于大笔劳务费尚未支付，政府方面默许我们的用工要求，工会也没有在薪酬和福利保障方面提出疑义。虽然不到一千人，我想应该能给越南政府一个交代。”
丹尼尔刚刚说完，阮少京便接着说道：“德意志银行极力要求我们将东马克转入他们在香港的分行，这可能与正在进行的2+4谈判有关（东德、西德与美、英、法、苏的谈判）。至于兑换比例，他们还是说以货币联盟正式达成后的两德联合公告为准。”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该我们的一分少不了，当务之急还是跟各协会的谈判。”
两德尚未统一，对西德人言听计从的东德新政府，就已经开始对所有国家公务员进行一系列考核。必须检查他们是否受到马克思列宁主义意识形态的“污染”。即使在经过考核之后，也需再经过一个试用期，才能重新成为公务人员。
克林斯曼博士毫无疑问地受到排挤，这两天物理研究中心也不去了，整天呆在章程身边，为nb电气（德国）有限公司的发展出谋划策。
提起西德人的“恶劣行径”他就是一肚子气，愤愤不平地嘀咕道：“投资东德，还要看西德人眼色，难道新政府是摆设吗？”
外面的口号都从“我们是人民”变成了“我们是一个民族”，他还对新政府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章程感觉很是好笑，忍不住来了句：“博士，在我们老家这叫丧权辱国。”
“丧权辱国，很贴切的比喻，他们就是一帮傀儡，一帮丧权辱国的傀儡。”
老头子有些沮丧，章程连忙岔开话题：“先生们，记者会一开，职员一招募，柏林垃圾焚烧电厂也就没什么悬念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无疑要转移到工厂和研发中心上去。丹尼尔先生继续负责与各协会谈判，阮经理负责招募电力、电子和仪表等方面的工程师，我负责招募研发人员，有博士的帮助，相信问题不是很大。”
曹旭明急切地问：“那我呢？”
“你负责跟‘民主崛起’和‘基联盟’等东德政治团体保持联系，他们赢得大选的可能性最大，在未来的政府中也会具有一定影响力，我们将来建厂少不了要跟各州政府打交道，所以早接触比晚接触好。”
“丹尼尔不是比我更合适吗？”
章程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你比他更合适，要知道我们是一家香港公司，如果全部由德籍雇员跟政府打交道，会给人以居心叵测的印象。既然要投资，那我们就应该光明正大。”
“章说得对，”丹尼尔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现在各大协会都对我的个人立场表示怀疑，认为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德国人。真难以置信，他们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那是因为我们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章程顿了顿，一脸坚定地说：“他们很古板，也很守旧，同时还很霸道，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电厂建起来，把污染排放控制到前所未有的水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竞争。而且速度要快，争取两年内并网发电，像开关面板一样用实打实的业绩去投资第二座、第三座电厂。”
德国的垃圾焚烧电厂也刚起步，现在追赶还来得及。
董事会决心很大，除了一亿三千万东马克之外，nb电工顺利上市六个月后的原始股套现收入也将全部投入德国分公司，甚至做好了贷更多款的准备。
电厂和工厂齐头并进，第一座电厂把现有的低压电器、高低压成套和变压器应用上去。一炮打响之后再谋求第二座电厂、第三座电厂，吸收消化德国和日本的先进技术，集中精力拿下发电机组、电厂自动化系统、脱硫和排污等难关，用这种方式在电力行业站稳脚跟，再进一步涉足火电和热电领域。
想到即将投资的德国工厂，才是真正的试验工厂，一直插不上话的张俊山问：“章程，是不是把老黄也调过来？”
“技术共享，用不着这么麻烦，”章程权衡了一番，继续说道：“制约我们发展的关键还是工艺，相比之下，调几个一线的生产管理人员过来更合适。”
正事谈完，等了半天的姜梅梅终于开口道：“章工，那我们呢？”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研究所没人就自学。”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又不是东德人，无需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两德真正统一后，必然会对你们有一个安排。顺其自然，别急于求成。”
公司里的事从未隐瞒过克林斯曼博士，在科学院物理研究中心备受排挤的克林斯曼博士也渐渐地以nb电气柏林研发中心主任自居，看着姜梅梅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禁不住笑道：“姜小姐，章没跟你开玩笑，新政府就算真想把所有研究机构都裁撤掉，也不会轻易裁撤莱比锡计算机结构和软件技术研究所，毕竟那里是东德唯一的软件研究机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好吧，我们明天就回去。”
刚送走他们这些同事，女政治家安格拉也从外面回来了，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材料，安格拉忍不住打趣道：“章，你真不打算租个像样点的办公室？”
“西柏林太贵，东柏林我不知道该向谁租，要不您帮我想想办法？”
“算了，外面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这种事该找谁。”
章程扑哧一笑道：“所以您暂时还不能赶我走。”
“一千马克！”
安格拉伸出右手，煞有介事地说：“大量西马克涌入东柏林，物价上涨，房租当然也要涨。章，作为nb电气第一大股东，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章程故作沉思了片刻，笑道：“如果安格拉博士要一千马克，我只能说没有，因为她没有管朋友要钱的理由；如果‘民主崛起’需要政治募捐，我倒是可以掏一千马克，当然，要以nb电气（德国）有限公司名义捐。”
“真是个一毛不拔的小吝啬鬼，”安格拉捋了捋头发，指着桌上的材料又问道：“章，你确定你对未来的东德私有化进程不感兴趣？”
“产权不清，容易扯皮，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盖一个新厂，何况都是些老掉牙的机器设备，就算买来也没用。”
安格拉很是失落，不无沮丧地苦笑道：“连你都这么想，西德企业肯定也这么想，看来私有化进程没那么容易。”
“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今天碰到几个美国人，确切地说是美国犹太人，还带来几个律师，声称对德累斯顿的三座工厂拥有继承权，拿着几张二战后的契约要求政府发还。我相信工厂曾经是他们家族的，可现在的工厂跟当时的工厂完全是两回事，统一社会党政府从他们手里收回后又投资扩建过好几次，规模大了好几倍，真要是发还给他们，工人们怎么办？”
后世的东德国企改革也是失败的，而且一败涂地。
为了统一，只能快刀斩乱麻，这个问题谁都解决不了，章程整理了下思路，抽丝剥茧地分析道：“博士，我认为您应该从经济学角度去看待这一切。新政府已经把诸如工资上涨，工资计价由东马克1:1兑换成西马克，养老金计算规则转用西德规则等统一措施提上了日程。这就意味着东德出口企业的产品，今后要以同一个货币计价在同一个市场上与西德企业竞争。
结果不言而喻，东德出口企业只能落败。随着两德统一，东德企业还会失去苏联等传统贸易伙伴，负作用迭加，那些迄今为止还在使用老掉牙机器设备的企业只能倒闭。所以说就算不发还给他们，结果仍然是一样的。博士，作为政治家，您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工厂纷纷倒闭，大批工人失业，安格拉不禁打个寒战，脱口而出道：“难道真没别的办法？”
“这或许是统一要付出的代价，”章程指了指墙上的地图，劝慰道：“博士，并不是所有国家人民都像您和您的同胞这么幸运，看看韩国和朝鲜，他们想付出这样的代价都没机会。”
令章程倍感意外的是，在政治上初出茅庐的安格拉居然表现出政治家应有的风范，想了想之后突然冒出句：“章，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一千马克不要了，换成一千个人的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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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末霖”和“幸福是？”二位大大的再次打赏，老寒感谢不尽，感激不尽！
第八十五章 跨国集团
nb电气在啰湖的工厂，经过两年多飞速发展，完全可以称之为nb工业园。
公共汽车拐进国威路，远远就能看见大广告牌上nb电气的蓝色logo和“梦想改变未来”的中英文宣传语。
香港nb电工（中国）有限公司、中港合资nb电器有限公司、中港合资nb电气成套有限公司和香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一排排深灰色钢结构厂房，一栋栋白色瓷砖外墙办公楼和生活楼，在郁郁葱葱的绿化中若隐若现，与周围一座座破旧的厂房，生锈的管道，脱落的墙面以及乱拉乱接的电线形成鲜明对比。
“朱惠，我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赵小芸被眼前这具有现代化气息的庞大厂区惊呆了，快到大门时突然停住脚步，背着行李怎么都不敢再往前走。
“老四只说过香港nb公司，这么多nb，到底是哪一个？”
朱惠是三人中的老大，这次来特区也是她鼓动的。为了办特区通行证，差点把嘴皮子磨破。没买到坐票，在火车上站了一天一夜。辛辛苦苦跑来，哪能快到门口还打退堂鼓，于是掏出章琳退学前留下的地址看了看，咬牙说道：“地址没错，就这儿，不就四个nb嘛，我们一个一个问。”
“抱歉，我们公司没章琳这个人，您还是到对面问问吧。”
“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大学生，还以为是来应聘的，没章琳这个人，真没有，要不你们去高低压成套那边问问。”
两个门卫的回答如出一辙，三人的心彻底凉了，正一边诅咒着没把话说清楚的老四，一边琢磨着该不该继续往前走之时，一辆黑色丰田轿车从对面缓缓驶了过来。
公司产品绝大部分外销，工厂里忙得热火朝天，工厂外一般都是冷冷清清，见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大包小包的站在树荫下，李晓山感觉有些奇怪，生怕是哪个公司刚招聘的新员工没找对地方，摁下车窗问：“三位，你们找谁，找哪个部门？”
看门的不认识，当官的或许认识，朱惠连忙回道：“我们找章琳，先生，您听说过章琳这个人吗？”
她梳了一根大辫子，穿一身素净、鹅黄的连衣裙，标准的瓜子脸、大大的凤眼，裸露在外的洁白细致的小腿以及白玉一般的双臂，让她显得素净而纯真。
漂亮的女孩子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一听说她要找章琳，李晓山便知道她们是谁了，立马推开车门，呵呵笑道：“你们都是小琳的同学，从沪江理工学院来的。”
“您怎么知道？”
“你们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我叫李晓山，是章琳的叔叔，去过你们学校两次，一次是送她去报道，第二次是去给她办护照。”
“帮她办护照，李叔叔，您是说章琳出国了？”
生怕同学们说她崇洋媚外，出国的事章琳谁都没告诉，退学的理由也很荒谬，居然是来南方打工。
看着她们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李晓山微微点了下头，一边拉开后备箱，准备帮她们提行李，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啊，她去德国留学了。不过没关系，她母亲和她姐姐都在，上车吧，先跟我去公司坐会，下班后再送你们去她家。”
没找着正主儿，赵小芸失望到极点，不禁埋怨道：“早说了先写封信过来，非得要给她个什么惊喜，人家出国都不知道，还不如不来呢。”
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漏一点口风，摆明了没把自己当姐妹，朱惠后悔不已，暗想自己是不是太傻了。再想到在特区人生地不熟，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干脆硬着头皮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您下班后去看看阿姨，小芸、爱芳，上车吧，别跟李叔叔客气。”
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肯定不合适，更何况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李晓山干脆把三人送到电子事业部办公区，让刚从外面出差回来的陈宝琳接待。
“别拘束，到了这就跟到家一样，我去隔壁开个会，最多二十分钟，你们看会电视，想喝什么自己去冰箱里拿，等开完会我陪你们出去好好玩玩。”
陈宝琳格外热情，朱惠很不好意思，连忙起身道：“陈姐，您忙您的，别管我们了，反正一时半会买不到火车票，只能在您这呆着。”
陈宝琳是真有事，否则绝不会扔下她们不管。
会议室就在隔壁，透过落地钢化玻璃，能看见里面的一举一动。门没关，里面讨论的内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nb电工和nb电器的会我们旁听过不止一次，人家是怎么做的？新产品投产前都要经过市场调研、都要经过评审，而我们呢，一拍脑门就上电风扇，一生产就是几万台，质量好有什么用？外观好又有什么用？销得出去才是本事。”
陈宝琳声色俱厉，俨然一副女强人的架势，搞不清楚的还以为她是董事长或总经理呢。
丁文明瞄了一眼隔壁那几个女孩，悻悻地说：“宝琳，去年电风扇积压是有原因的，跟开不开什么评审会，搞不搞什么市场调研没关系。”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母老虎发威，丁文明的日子不好过，张兵连忙解围道：“原因很简单，主要是我们上晚了，七月份开始上马，八月份才开始量产，等我们把产品推向市场，天气已经转凉了，人们根本用不上，销售自然好不了。不过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吸取教训，以后绝不能再干这样的傻事。”
电子事业部是除nb电工之外盈利最多的部门，积压一万台电风扇算什么，上半年光收录机就生产销售十几万台，净利润近两百万，要不是想学nb电工搞“多元化”，吴小柱才懒得搞电风扇。
看着陈宝琳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吴小柱干脆说道：“陈主管，销售归我管，去年积压是我的责任，我给你立个军令状行吧？如果今年再积压，全算我吴小柱个人的。”
“吴经理，nb电工上市，股票高开高走，您现在财大气粗，百八十万算什么？干脆把电子事业部全买下来，省再得受我的气！”
陈宝琳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接着说：“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意见，嫌我多管闲事，可我陈宝琳是真为电子事业部好。论资金，我们比nb电工和nb电器起步时雄厚十倍甚至百倍；论技术，一样可以委托nb实验室开发新产品，为什么人家越做越大，我们还在原地踏步？
别的我不说，就说电风扇。上马时机不对是一个原因，电扇本身也有很大问题。这次出去转了一圈，知道那些商场是怎么说得吗？我们的电扇不是质量不好，而是老百姓不认。他们感觉塑料不结实，中看不中用，他们才不管噪声大不大，使用寿命长不长，就凭感觉去购买。
所以我们要做些改变，要么引导他们去购买，要么像其他厂一样把风叶换成金属的。用香港同事的话说要么培育市场，要么迎合市场。否则能积压一次就能积压第二次，直到把我们电子事业部拖垮为止。”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一番道理。
丁文明微微点了下头，同意道：“既然老百姓不认，那我们就迎合市场。积压的陈品请总部同事想想办法，内销的以后全部换成金属风叶。”
都是为了公司好，张兵点头道：“我没意见。”
正热恋中的吴小柱，哪愿意再跟他们扯这些，起身道：“我也没意见，反正你们生产什么我卖什么，先走一步，记得晚上一起去我家吃饭。”
吴小柱走了，吴小琳走了，张兵也没了人影，只剩下丁文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陈宝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笑什么笑？”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你跟胡总越来越像了。”
胡美琪在公司的威信比李晓山还高，陈宝琳真不知道他是夸自己还是笑话自己，想到外面还有三个客人，懒得再跟他斗嘴，伸手要道：“琳琳的同学来了，把车钥匙给我。”
刚发生的一切看得朱惠瞪目结舌，暗想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女强人，把一帮男同事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去海滨别墅的路上，她好奇地问：“陈姐，您是这个厂的厂长？”
“不是，”陈宝琳扶着方向盘，不无自嘲地苦笑道：“电子事业部是整个公司最糟糕的部门，我只负责元器件进口，刚才那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能跟他们发那通火。”
“那nb电器呢？”
“nb电器是跟区里合资的公司，nb电气成套也是，nb电工是香港上市公司，我们电子事业部跟它们平级，但没像它们一样独立出来，只能算总部在特区的一个部门。”
头一次坐这么高级的小轿车，赵小芸抚摸着真皮座椅问：“李叔叔呢？他是什么级别。”
“李总是总公司nb电气在特区的中方总经理，代表总部监督nb电工，监管nb电器和nb电气成套，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级别最高的人。”
早知道他是个干部，没想到权力有这么，三个公司和一总部都归他管，赵小芸吐了吐舌头，又问道：“陈姐，李总是章琳的亲戚？”
提起远在德国的章琳，陈宝琳乐了，吃吃笑道：“这个死丫头，居然连同学兼室友都瞒，跟你们明说吧，nb电气就是她家的。董事长是她姐夫，第一大股东和第三大股东是她姐姐和弟弟，虽然没股份，但公司迟早要由她来掌管，连我都是给她打工的。”
朱惠彻底傻眼了，楞了半天才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陈宝琳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其实刚才那几个公司只是nb电气的一小部分资产，在香港有总部和实验室，在越南有分公司。大头在德国，那里正在建一座总投资一千多万马克的电厂和一个总投资一千多万马克的工厂，折合人民币近五个亿，可以说nb电气是一家名副其实的跨国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