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八王赵德芳,想必大家早已经听过他。根据历史上记载,他公正无私、一忠二孝、有上殿不参、下殿不辞。手中那柄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八棱紫金锏,更是常在老杨家危在旦夕之际起到救命的作用。也常替包拯作主,打压权臣以周国事。
可他子孙比起他的威势来就差了许多,赵竑是八王赵德芳的八世孙——赵希瞿之子。此刻是宝庆元年即公元1225年。时值太学生潘壬、潘甫、潘丙在湖州发动政变,欲立赵竑为帝。
随后……
“这怎么办……怎么办哪……我的太祖爷爷啊!”
说话的赵竑满面惨白,眼睛看着船舱内的宫娥,双目中已经没了神采。他从没想到过,坐船出海居然如此惊心动魄。
早知如此,想必也就不会挺而走险了。心中惊则惊矣,但一回想到中原已无立足之地时,又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舱里的宫娥们,在海浪的耸涌上,也一个个的被吓得花容失色,几个胆小的却已经溺湿了罗裙。只有陪在他身边的,那个抱着一张古琴的俏佳人虽然面色苍白,却用贝齿咬着樱唇忍耐着心底里的震惊。
赵竑侧目看着一旁抱琴的俏佳人,又愤怒的咬紧了牙关。
“贱婢,却是你害得本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
面对赵竑咬牙切齿的模样,抱琴美人却杏眼含泪,丝毫不为他神色所惧。她缓缓跪在赵竑面前,仰着头儿亮晶晶的眼睛,只是定定的看着赵竑。
“济王千岁,三娘知道自己所为有负君相知之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多说无意,只求伴在知音身畔,便教三娘就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赵竑定定的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待罪佳人,咬了几回牙想要放出句狠话,使她就此香消玉陨。可到了最后,却变成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亡命天涯却也是一件命中注定之事,杀你何益!”
这几艘挂着旗帜的巨型海船,在海面上涛天的巨浪中挣扎着前行。数百个肤色紫黑的,行舟的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汉子。巨舟在他们的操纵下,于白浪滔天中驶向外海。
岸上送行的人却是这泉州的名人,波斯商人后裔蒲寿庚。他家里世营海商,向外运输大宗香料,是泉州城的第一大富户,家有巨舟数千条。
此刻他的目光透过茫茫烟雨,望着渐行渐远的巨舟。除过他而外,没人知道那几艘海船,把八王赵德芳的末世子孙送去了哪里。看着那些巨舟渐行渐远,他缓缓回过身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
跟随在身旁的从人,并不知道蒲寿庚为何对这个带了这许多美女的年轻人如此敬重。他们只知道,在这样情况下出海的人,一般而言没有什么人会再踏上这片大陆。
转眼沧海桑田间,25年时光匆匆而逝,八王赵德芳的子孙们在哪儿呢,他们还好吗?
(声明:书中所有的一切都为臆想,与现实绝对无关。)
1章 沙子的世界
1章沙子的世界
在赵伏波的眼里,世界就是由沙子构成的。
尽管三娘要下人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但遮不住花草下的漫漫黄沙。刮起风来的时候,这里的沙子像尘土那么细,常常使女人们不得不用面纱遮住脸颊。
即使如此,外面的女人们脸上的皮肤,依然还是没有家里姑娘们的皮肤细腻。最少在他的心里,那些粗手大脚的丫头们,和舒钰儿可没法比。
家里的窗户与门户上,雕刻着在这儿绝不多见的花纹,纵使已经在花纹的间隙里填上来了来自威尼斯的玻璃,但那些无处不在的沙子,依然会从每一个缝隙里透进来。
在中原,那儿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这里是蛮荒之地,有一天我定要回到中原去!去学那武穆爷,收取大宋的旧土才好!“
眼睛看着窗外的沙地,他早已经没有心思读什么书。少年人的心性总像是天上的云彩那样,在明媚的艳阳天里,会被沙漠里的风吹得飞快。
对于中原,赵伏波只有一个隐隐的印象,是三娘要他们这些家里的男人们要牢牢记得的地方。每年在拜那个龙行九州的大图和八棱紫金锏的时候,三娘都要这样说。
“我赵家的子子孙孙务必牢记,中原的万里锦绣江山才是我家的根本……作为赵家的儿男,你们要好好习武、读书……!”
繁琐的仪式,还要那许多必须牢记的誓言,常使赵伏波感到晕头转向。这许多杂事里面,赵伏波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个叫“中原”的没有沙子的地方。
而最令他伤心的也是那儿,空有杨家将、呼家将、岳家将,却在备受金夏欺凌之后,又面临蒙古大军,只怕偏安一隅的朝廷,也安不了几日了。
因着心中所想,他感兴趣的只是习武,练刀、练枪,尤其他到手的那本已经练了五年的枪谱。那里面的枪招以及练法,喜欢武艺的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喜得他甚至做梦都在不停的练枪。
至于其他的事情吗……
“唉,这破书……!”
有些无聊的抖了一下手中的书,他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赵伏波宁愿多刺几百下铁枪,又或者多练几趟刀法。
他喜欢练武,在家里武师的调教下,最少与他一般大的邻家孩子们可不是对手。但他读的书,却没有一点用处。最少他知道,这书上面的东西说给这座院落以外的人听,分明就是鸡同鸭讲。就算是把这些方块字写到沙地上,也没有一个人认得。
无聊的把下巴放在桌面上,支撑着见了书本就变得沉得的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无奈的瞅着那些可恶的方块字,他根本就认不全呢!而且在眼皮变得沉重的同时,那些方块字仿佛跳起了舞蹈,并且一起向自己发出嘲笑的声音。
“真主安拉……我什么时候才能背完这该死的书哪……!”
嘴里虽然叫着安拉的名字,他可并不真正信他们。因为三娘说了,赵家的子弟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这是最使赵伏波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别家的人每天都要拜真主,只除过自己家的人除外呢?难不成在这“黑衣大食(今伊拉克)”就只有他一家人是这个模样吗?
“沙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赵伏波坐直了身体,立即开腔读起眼前的书来。他装出的模样就好像从开始捧着书,就像从清晨起一直是这么认真一样。
“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尔取之……”
窗外伴随着脚步越来越近的是一个小丫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清甜可爱的小脸上眉儿弯弯,倘若要是笑一笑话,立即就会绽放出少女可人的美丽来。
她身上穿着侍女的服装,几件简单的钗环,便衬出与众不同。走起路来的时候,标致的模样,一看就是受过仔细调教的女孩。如果做起事来,那个细心、稳重劲就别提了。
在赵家的姑娘里,她就是百里挑一的尖子。以致于家里的婆子和丫头们都猜,只怕她就是下一任的掌家呢!
掌家,是赵家最古怪的规矩。
如若按书是所说,赵家该是中原人,可中原人难道不该是男人当家吗?
可赵家就不是,现在三娘当家,将来当家的恐怕就是这个小舒钰儿了。
她一手把手里托盘放在肩侧平平稳稳的端着,另外一手晃得中规中矩。细细的腰肢轻轻摆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是被风吹拂着的红柳。
那个大盘子里,一半盛着烤到金黄的烤羊肉,另外一半则是油光可鉴的手抓饭。已经被背书这个任务折磨了一早上的赵伏波看到食物,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尤其看到来了的侍女,眼睛就更加亮得晶莹剔透。
是的这样的姑娘,在这充满了沙子的世界里并不常见。与这里的其他女孩相比,她就像是清晨里草叶上,那颗最明亮的露珠那么好看。
“二郎,三娘说了,没有背会的话,可不准你吃饭呢!”
一听到这句话,赵伏波面对着美食与佳人表现出来的兴奋,立即就随着风完全飘散。尤其是钰儿姑娘的告诫,立即就使他哇哇叫起来。
“钰儿姑娘,能不能先让我吃饭啊,我可是饿了一个早晨!”
漂亮的小脸板起来的时候,完全是上房里丫头的脸色,对赵伏波这样的家伙肯定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就算他是东房里的小主子,就算是三娘可以让他读书、习武,可他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现在的东房,即没有丫头也没有仆人。就算是小主子赵伏波,兜里连一星闲钱都没有,可不怎么讨丫头、下人们喜欢呢。
“那不行,三娘说了,如果今个这篇书背不会,要一直饿你到晩上呢!”
“这个老……”
虽然赵伏波很想骂两句,但他不敢。
三娘是整个赵家的掌家,别说他不过是东房里没有成年的小主子,就算是西房里为家里管着生意的二叔,见了那个满头白发的三娘,不也只能低着头乖乖听话。
唯一不怕三娘的恐怕只有曾经掌家了的,文武双全的赵伏波的爹,只可惜……
“哼,敢是又皮痒了不是,连三娘也敢怨恨!”
舒钰儿板起脸发出一声冷哼,对眼前的所谓“二郎”她一点也不怕。比起西房,他不过是没人疼的家伙。尤其对着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摆过他小主子的谱。
“哪里有啊,谁还不知道我……我可是钰儿姑娘最好的……最好的……”
还在赵伏波嗯嗯啊啊的想着,用什么词汇来讨好眼前的舒钰儿时,却只听到板起来的训斥。
“去,谁和你最好,好不要脸……”
不过话说到这儿的时候,舒钰儿脸上的冰冷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浅浅的笑容。慧黠的乌眼珠转了几转,却已经替赵伏波想到了办法。
“这样吧,你若背得了一句就可以吃一口饭,不然的话……你知道我也无法呢,三娘要是追问起来……看你背成这个模样,定要你皮开肉绽呢!”
说到三娘的时候,舒钰儿脸上露出一点点焦急的模样。
是的她替眼前的这个“二郎”着急,背书可不是二郎的强项。倘若他若是与西房里的大郎,赵伏波二叔赵无极的儿子那样,可以用练习骑射当成学业的话,恐怕他早就出去玩去了。
作为对三娘最喜欢的丫头,舒钰儿可是纯血的汉人,这在柳苑里可已经是不多了。
她不但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就颇富机巧,无论读书、女红,都是上房里丫头里的头一份。
按照赵家非纯种汉人不做正房的规矩,她这样的姑娘将来就是掌家大爷的正妻。
也恰是因为如此,别看钰儿姑娘不过小小的十五六岁,就受到了家里其他人的敬重。
自然这份尊重也少不了她爹,瑞玉庄舒大庄主的面子。就冲着富甲天下的瑞玉庄,无论将来是西房的大郎或者东房里的二郎,真要是娶了她,那家里的事先就不用操心了。
只是女儿家的心事,只有女儿家知道。
西房大郎虽然也是个二转子,只是他不知如何转的,即不矫健也不聪明。不像眼前看起来有些嬉皮笑脸的二郎,虽然懒得读书,却是个骑得了快马开得了强弓的野小子。
至于读书么,只要他肯,总背得下来的!
当然这些事情现在还言之过早,家里的规矩是非18壮男不得娶妻,非文武双全不得掌家。
掌不得家的男人,自然也只好做个不掌家的大爷,就像现如今赵伏波的二叔赵无极一样。只好管着个疾风庄,为了赵家牧马、放羊。
这就是舒钰儿着急的事情,眼前这个二郎够聪慧也够矫健,只是玩心太重。常常使她担心,自己用错了情。倘若此心所托非人,只怕一生也难得心里舒畅。
“这样罢,我便陪着你背,我背一句你跟一句,想来跟得熟了,也就会背了!可要是整赖着不背,休想姑娘我以后再理会你!”
被舒钰儿逼得紧了,赵伏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最不明白的就是为何要背这外间无人听得懂的东西。
如果是骑马、开弓又或者练习长枪短刀,这种男人们该玩的东西,自然就全然不在话下。
“钰儿姑娘,你道三娘为何要我背这难懂的东西,还有写出来的方块字,我都没有见过外面别人会!”
眼见赵伏波对读书的兴致缺缺,舒钰儿不由的恼了起来。原本脸上的浅浅笑容全都消失,没了好脸色。
“哼,这便是家规,背不得书舞不得枪,便不得掌家,难不成你倒想成个纨绔子弟,又或者只做个看家护院的没力气男子么?如是,只怪舒钰儿我看错了你,只道你是个有用的!”
看到舒钰儿生起气来,赵伏波也就不再坚持。出了自己这个小院,算起来上上下下几十个丫头、小厮,只怕也就只有这位钰儿姑娘正眼看他了。
谁让他是没爹、没娘没人痛的孩子呢。
2章 八棱紫金锏
赵伏波不像东房里的大郎赵旭,他爹赵无极掌管着家里的马群交易,识些相的小厮们一个个巴结都嫌来不及。唯一只有眼前的钰儿姑娘,对他一如儿时那般亲热。
“罢了、罢了,你读吧,我好好背就是,背好了我们……”
只一句,舒钰儿却又涨红了脸,跺着脚嘴里嗔道:“哪个跟你是‘我们’,只是我教你背书,你便教我些本领,我们互不相欠便是!”
虽然舒钰儿训斥了他几句,但却开始朗声读着《孙子兵法》,引着赵伏波一道背起来。
不知为何,这时的赵伏波地不再看着沙地发呆。听着舒钰儿清脆的声音,那些总也背不下的兵法,倒也就慢慢都记得了。
不几日,便是赵氏兄弟一季一考的日子。
大厅里飘散着一些檀香的味道,墙上却是一幅龙行九州的大图画。
张牙舞爪的巨龙凌空而舞,两个巨大而又威严的龙目,常常使赵伏波感觉到有些害怕。尤其是要考背书的时候,对于那条龙与前面坐着的三娘同样害怕。
凭心而论,三娘长得并不丑也并不老。虽然她拄着龙头拐,不过高耸的发髻头上的钗环,依然苗条身段上的绸衣,依然使人可以轻易想象得出她年轻时的模样。
只是,倘若加上两条描画的斜飞入鬓的长眉,再加上圆睁的杏眼绷着的脸,早就使周围的人不得不屏住气息。
与自己的叔伯兄长赵旭一起跪在地下,他可不像那个外表斯文的兄长那么老实,时不时都要从眼角偷偷看下周遭的人。
站在两旁的人并没有多少,除过从外面赶来的四大庄主之外,就只有家中地位崇高的家将的首领。这时家里的仆役、老妈子正在三娘身后的供桌上布置着供品,一些丫头也给在座的诸首领献上香茶与果品。
坐在三娘两侧椅子上的四位庄主,一年也只能在今天回来一次。除过与掌家的夫人一起查看家中儿郎的武器、学问之外,就是向掌家的夫人报告他们上一年生意上的得失。
其中建在大通布岛(今波斯湾的霍克木兹海峡)上的瑞玉庄的舒柏安舒庄主就是舒钰的爹,他有一张不怒自威的方脸,按照宋的人规矩,颌下留下了三绺长髯。使赵无极常常感觉到好奇,相貌这么威猛的爹,怎么就养得出如同舒钰儿那么好看的女儿。
他庄上烧的瓷器、制的丝绸,是赵家除过养马、贩马之外的另外一项主要收入。中原来的宋人,多将货物放在他那里,由他运向黑衣大食销售。
四个庄子里,瑞玉庄最大,每年交给黄沙城的钱也最多。除过瑞玉庄外,其余三个庄子都修在前往勃萨罗(今巴士拉)城的路上。
最靠近勃萨罗城的是以运送货物为主的紫云庄,那儿多数都是阿拉伯人。是以东、西方货物交易为主的一个大巿集。并从这儿把来自中原的货物通过底格里斯河或者幼发拉底河,分别运向勃萨罗又或者直接到达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国)哈里发木思塔辛居住的首都——巴格达。
甚至坐在那儿的庄主,也长着一付阿拉伯商人的脸。
精明的小眼睛中间是一个略为鹰勾的鼻子,那下面的胡子就像两只扬起的鹰翼那样。只可惜胡子尖处却起了卷,倒好像是长了卷毛的鹰。
大家都管他叫哈桑,除过瑞玉庄外,这是第二有钱的家伙。
稍近一些的庄子名字有些怪,被称为羽林庄。那里主要是来自黄沙城的教头,贩卖并训练结合了中原特点的马穆鲁克骑兵。
庄主魏臻虽然他的相貌也很威严,与瑞玉庄的舒庄主比起来,他却是个豹头环眼的人,一看就是那种勇猛无畏的勇士。
几个庄主里,这是最与赵伏波最合得来的家伙,甚至赵伏波身上穿的那付,模样有些怪的常使他怨恨不已的皮甲都来源于他。
背心式的皮甲共有三层,外面与最里面都是牛皮,而中间最扯蛋的完全是一层厚铁板。魏臻给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二郎,这铁甲背心不但可护得你周全,而且可以使人强身健体!”
“好你个魏臻魏狗熊,有一天老子得了势,不但要让你穿铁背心,还要让你穿铁裤头。还强身健体,这么重的铁甲纯粹是要谋害老子……!”
对此,成天背着这几十斤重的铁甲来去的赵伏波可不领情。但没什么权势连爹娘也没有的他,可不能抱怨不是,就只好在心里悄悄的骂。
因为羽林庄那些骑兵的战马,都来自于距离黄沙城最近的,以贩卖马匹、牲口为主的疾风庄。况他又是最穷的一个,在四大庄主中地位最低。不知他在外面是一付是什么德性,只是在家里的时候,对于其他三个庄主,都恭敬的很。
再近些的便是赵伏波的叔叔赵无极的疾风庄,主要替赵家养护畜群,提供肉、奶制品与战马等牲口。
赵家自居的黄沙城处于黑衣大食的“科特行省”(即古科威特),这个名字在阿拉伯语中有“粮仓”之意。黄沙城建在苏比亚海角处,它带有海港与集市,是附近牧民们进行交换商品的地方。
这里是赵家事业的根本。
即打造船舶,也打制镔铁兵器(大马士革钢)同时还住有许多农人,种植水稻又或者小麦子。在这里居住的人,除过那些二转子之外,更多的则是身具汉人特征的赵家后人。
“叮……”
一声清脆的謦声响起,原本在一旁伺候着的杂役以及婆子们立即肃身退出。当中坐着的三娘,则轻轻的顿了三下她的龙头拐。
在寂静无声的大堂上,三声沉重的隐含着金属声音的拐声赶跑了所有人心里的杂念,一个个都收拾起全付心神,参加赵家这一年一度的大典。
“舒钰儿!”
“奴婢在!”
为了今天的大典,舒钰儿收拾整齐庄重。新做的上房里的丫头才能穿得绫罗绸缎质地的宫装,使她看起来像是一朵花中魁首那么漂亮。
她的出现,引的跪在最前面的兄弟两个,只管眼睛不错珠的盯着她看。
只是作哥哥的赵旭弯着腰低着头,只敢瞧她的脚。如果不看脚的话,赵旭对舒钰儿是怎么看怎么爱。可他们家现在黑衣大食,女人因为掌家和干活的需要,一般来说都不缠足。
就他的看法,既然中原女人多有缠足者,那么以他赵家的富裕,家里的女人们自然也该缠了足才好看。
至于赵伏波,却悄悄仰起头。趁着三娘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向舒钰做鬼脸,这不由的使发现了的赵旭好笑。
“这小混蛋已经15岁了,按说也该谙些男女之事,只没想到却还是个不懂事的!”
倒是舒钰儿这时嫩滑的小脸皮绷得紧紧的,脸上的神情仿佛一丝一毫也没有注意到赵伏波的鬼脸。在三娘的招唤下,来到了她的座前深深一福。接着搀起三娘,趁着这时候,三娘洪亮的声音就在厅里响起来。
“请老祖宗出来,家里的人都跪接行礼吧!”
说罢,几个庄主忙过来把她的椅子挪到一旁,她自己拄着龙头拐跪到大堂右侧与赵氏兄弟平等的地方,接着把额头挨在地下。几个庄主却跪在了赵氏兄弟身后的位置上,正正的面对着前面的墙壁。在他们身后的,才是家里的家将首领等人。
至于一些个掌灯又或者司茶的丫头们,则一个个跪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把额头贴在地下再不敢乱看。
唯一没有跪着的舒钰儿,来到那副龙行九州的图旁。用力按着一只龙爪,那片画着龙爪的墙就陷了下去,接着传来一阵机括启动的“轧轧”声。
紧接着整副图画向内翻转进去,翻出来的墙壁上却画了一付中原的大图。一些牌位被固定在墙上,可令人生疑的是,那些牌位上却空无一字。
空白牌位的前面有一个黄金打造的托盘,上面一只同样质地的龙爪上,托着一柄八棱紫金锏。这就是赵伏波与他的哥哥赵旭,要带领家里的庄主与家将首领,一起用三拜九叩大礼来行礼。
舒钰儿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弯着腰向后退行几步才转过身来。随后她就要退到三娘身后,一样用额头贴在地下。虽然在黑衣大食的赵家,女人们能掌得了家,但在拜祖宗这件事情上,却依然只能额头点地。
可就在她退向自己位置的同时,倏然伸出她仿佛香葱样的手指头,把食指与无名指叠起,重重的弹在赵伏波的后脑勺上。
纵然在赵家的祠堂里做这样出格的举动,一个不好只怕就要被乱棍打死了。只是这时趁着所有人都跪得端正,眼睛瞅着自己膝盖前面的地面时,她还是在赵伏波的脑袋上出了口恶气。
吃痛的赵伏波当然不敢抬头,要参拜家里的“八棱紫金锏”的时候,即便是顽劣如他也不敢乱动。
“你这个大胆的臭钰儿,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什么,心还没顾得上往男女之事上放的他,哪知道到时该做什么呢?现在所想,不过是在舒钰儿的屁股上狠狠来两巴掌。
只是他们两人的这个小小动作却没有能够逃过一双眼睛,这双略显棕色的眼睛虽然不能说难看,但目光中隐含的冷芒,却使赵伏波的心中无由来的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回事?”
虽然书读得不大好,但功夫没得说的他,却有着非常敏感的直觉。直觉告诉他,刚刚他与舒钰儿的小动作,已经引起了某人的极度不满。
“难道是三娘……”
3章 小马穆鲁克
(打败过蒙古骑兵的哈里发骑兵,详细请进行网络搜索)
想到三娘,赵伏波心中不由“咚咚”直跳,真要被三娘发现他与舒钰儿在这大堂上做的事情,只怕身上这身皮却是保不住了。
心中想到三娘严厉的目光,他不由的肝儿也颤了。倘若再想到三娘掌管的家法,身上的皮都不由变得紧张万分。
悄悄抬了抬额头,目光掠过自己的眉毛向三娘瞅去。待见到三娘这时,依然垂着头发苍白的头,把额头紧紧贴在被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心中又大感疑惑。
“不是三娘,却是哪个呢……?”
正在赵伏波扪心自问间,突然已然跪在三娘身后的舒钰儿,用清脆的嗓音喊起了仪式的进程。堂上诸人,都在这声音里,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磕起头来。
“一叩首,岁月峥嵘体天心。
二叩首,年华悠悠恤万民。
三叩首……”
拜罢了金锏,却是到了考较赵家儿郎艺业进展的时候了。
作为掌家坐的那把宽大而又看起来漂亮的大椅子,重新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后面的墙上那幅大宋全图,自然又变成了龙行九州的图画。至于三娘,自然又拄着她的龙头拐回到椅子上。
考较赵家儿郎的艺业,并不似那些庄主一年回来一次。而是一季一考,无论文武,一项不合格者正一季的月例银子减半,一个半月不得出门。
而赵氏兄弟,一个文不成另一个武不就,这也是三娘常常生气的原因。
俏生生站在三娘身边的舒钰儿看着赵伏波,心中暗暗替三娘发愁。
西房里的老大,是个会读书的材料。只是他读的却尽是些吟风弄月的玩意,家里的人都明白那当不得大用。倒是这二郎伏波,是个即武勇又聪慧的家伙,只可惜缺了父母的管教,是个不爱读书的昏家伙。
这不下面这场比试里,就显示出二郎的武勇。这时魏臻正在向三娘及在坐的诸人介绍,他带来的武士。
“三娘在上,这是我们羽林庄里羽林卫中与两位少爷年龄相当的战士中,最强的一个。”
魏臻的羽林庄训练马穆鲁克骑兵,只是不似阿拉伯人把他们全都阉割。在买来的每批高加索人里,挑选体质强壮心里聪慧的,成为羽林卫。从小教以汉语和中原的长幼尊卑的人伦之常,更重要的则是永远忠诚于赵家。
在他们长大的过程中,除过需要学习马穆鲁克骑兵本身的作战技能之外,还需要学习中原人作战的本领。至于那些淘汰掉的,就按照阿拉伯人的训练方法,阉割之后训练成哈里发或者那些行省总督们需要的马穆鲁克骑兵。
当这个马穆鲁克骑兵出现在诸人面前时,都使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大约15~16岁的少年。高加索人种赋予了他白晰的皮肤,亚麻色的头发下又一双近乎绿色的眼睛。他的身上穿着厚厚的背心式皮甲,手上拎着一柄锋利的双手长刀,一看长刀就知道是黄沙城造的东西。
长刀略带弧度,刀尖是利于破甲的斧头刃,刀身略带弯曲则有利于马上劈砍。1.2米的长度(用公制单位的意思是,不想麻烦大家,也不想麻烦自己),在身形高大的高加索少年手中,倒显不出来如何沉重。
冷冷的绿色眸子里,看不出他有些什么想法。手中的长刀提在手上,刀尖微微离开地面。眼睛盯着作为自己对手的两兄弟,完全是一头打算择人而食的噬人怪物。
比武这档子事赵伏波不担心,此刻他依然跪在那儿,只等三娘发下话来,就好上前动手。倒是他的兄长赵旭,这时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暗自担心,只怕自己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倒是野小子上前,要讨得许多好处。
他微微抬起头,悄悄朝他爹望了一眼。赵无极接到儿子求救似的目光,心中不免暗恨儿子不争气。可要是如若被赵二郎羸了眼前的事情,自然会拔了头筹。心中不忿之下,忙离了座位来到三娘一侧,举手弯腰施了一礼。
“三娘在上,请容卑职说一句!”
三娘满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小马穆鲁克,知道魏臻带这个少年来的情由,不过是在夸耀自己的兵操的好。眼见赵无极出来说话,只当是他看出了眼前这个兵的不足之处。
“赵庄主,但请无妨!”
赵无极在四个庄主中地位特殊,虽说昔日文武都不及自己的兄长,可到底怎么说,也是赵家的人不是。因此,无论三娘又或者其他几个庄主,都得要暗中给他几分颜面。
“禀三娘得知,想我大宋皇帝盘弓弯马开国,却以仁心文治天下。卑职想,今日之试是否以文事为先才好,请三娘示下!”
三娘并没有说话,她一向不是一个独断的人,展目看向几个庄主。
瑞玉庄的舒庄主,手捋长髯一片的心神祥和,哈桑用手指卷着胡子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魏臻环眼睁大显是不大乐意。看罢,三娘再顿了下龙头拐,郎声传下令来。
“也罢,即考文事,二郎你文事弱些,便由你先考罢!”
这是赵家的规矩,文事弱的考文事先考,武事弱的先比试武艺时自然要先比。熟知此项规矩的舒钰儿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跪在那儿低着头的赵伏波显然已经开始发愁了,低着头完全是一付打算挨板子的模样,这使得舒钰儿不由小嘴一撇,黛眉一皱心里好一阵不舒服。
看着二郎的模样,三娘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二郎的禀性,提到背书不如直接给他几板子轻松,手中的龙头拐在地下顿了两下。
“二郎,你便背背你背的兵法,如若背不出的话,三月便不得出门,月例银子减半!”
听到要他先背,赵伏波的脑袋里“轰”的如同响了一声惊雷那样。千求万求,这规矩怎么还是没有半分改变。
赵伏波目光偷偷从眼角掠出去,飞快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势。
他的大哥赵旭,比他大一岁,生着浓密的卷发,大眼睛里常常掠过一线傲慢。他的书读的不差,手底下的功夫可比不上赵伏波,但他就是家里的大郎。
如果赵伏波达不到文武双全的本事,那么在赵家永远也没有抬起头的机会。
眼睛随着院里掠过干燥而又滚热的风,来到那些盯着他看的庄主和家将首领面上,他心中就更加颓然。尤其看到二叔脸上的笑容,他的心中就好一阵发急。
眼睛悄悄在院里找到了舒钰儿的身影,可她站在那儿就仿佛一尊泥塑那样。一张俏脸紧紧绷起,垂下眼敛只看着自己的脚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在东院里浅笑吟吟的的那个俏妮子。
“我的菩萨,你倒是动动嘴啊,就算是不出声提一个字,也算是救了我的一命了!”
赵伏波急得心中直抖,跪在青砖地面的膝盖这时也觉得生痛。早几日舒钰儿带着他背的书,似乎也随着这疼痛被忘到爪哇国里去了,居然一句也想不起来。
三娘虽然年纪已经大了,眼不花、耳不聋,说起话的时候依然中气十足。尤其在训他这样的小猴崽子的时候,那声音冷得就像铁。
“哼,小畜牲,这便是你背了这许久的书么?小钰儿,还有你。要你督他读书,便读个如此结果,可是看我三娘可欺么!来人给我取藤条来,你二人给我老老实实跪着背家训!”
三娘生起气来的时候,赵家无人不怕。且不说别人,便是赵伏波先就怕了。
舒钰儿更是一句都不敢说,只是直挺挺的跪在赵伏波身边。一张俊俏的小脸此刻雪白的没有半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只是颤抖个不停。
“三娘在上,请听不肖二郎一言。”
挨打对赵伏波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野惯了的他倒不怕挨打,只是要了拖累了舒钰儿那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却是着实忍心不下。
“你讲!”
三娘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一点二朗也很清楚。只要说得有理,断不会不问事非曲直。
“回三娘得知,舒钰儿监读认真勤谨,只是二郎愚钝,记不得淳淳教诲只知贪玩。只求三娘饶了舒钰儿,二郎愿一力承担所有惩罚!”
他的话换回的却是三娘在椅子扶手上用力的一拍,紧接着就响起更加严厉的训斥声。
“咄,大胆奴才,自己文事荒废,却只知道回护美婢,要你这只知放.荡嬉戏的小畜牲何用,今天便打死你,省得日后成了孽障之物。”
听到这儿,赵伏波知道坏了,舒钰儿只怕这顿难道逃脱了。回首顾盼之间,看到的却是舒钰儿的白眼和二叔脸上已经变成了得意的笑容。
心知舒钰儿恼自己,却不敢出声辩解。只好弯了腰,用两手支着地,等着藤条的光临。嘴里同时大声背起家规,待他一张口诸位便会发现,赵家的家规却也是别具一格的紧。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4章 需要人盯着
是的,赵伏波背的正是岳飞的《满江红》。
只是他们家姓赵,为何却是用姓岳的所做诗词当成家训呢?
赵伏波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对于这位岳爷爷,家里是尊重的紧。开口得是“岳爷爷”闭嘴得是“武穆王”,一个不小心忘却了,家规却是要在皮肉上好好反省的。
打小板子挨得多了,他记这首《满江红》却是熟得畅快淋漓。
随着他开始背诵,藤条却已经被下人拿到了近前。舒钰儿看着藤条时,细小的雪白贝齿紧咬着红唇,盈盈双瞳中却已是泪水涟涟。
只是当着三娘的面,泪水却只敢滚在眼里,一滴也不敢落下来。只好颤抖着嘴唇,跟着赵伏波一道背起“家训”。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背到末尾时赵伏波的心,却在这些充满了英豪志气的句子中激荡起来。想象中,有朝一日可以回到中原,凭着一身武艺为国家报效,抵挡元人的入侵,却不正是一番英雄好汉的作为吗?
心只又想那岳爷爷,当年也不知是怎生一条好汉子,却能写下这使人热血沸腾的篇章。
这时心中见到三娘以及诸位庄主时的害怕之情,却也不翼而飞。待得“家训”的最后一字才落下,嘴里却又继续背起了《孙子兵法》。
眼见赵伏波背起书来,三娘伸手阻止已经举起藤条,做势欲打的家人。一旁赵无极只盼侄儿背不出来书,教在皮肉上打个皮开肉绽。那时量他也不会是那个看起来勇悍至极的,小马穆鲁克的对手。
眼见赵伏波开背,正打算出言制止,但看到三娘的手势,又只好悻悻然退下。心中只盼他背个半截卡住,让儿子羸了这一比。就算儿子将来打不过那个小马穆鲁克,不也羸了一场!
可惜,赵伏波的心中越发变得轻松起来,看及身边舒钰儿如释重负的模样,记起的《孙子兵法》居然也就越来越多。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待得一部《孙子兵法》背罢,赵伏波悄悄松了口气。偷眼去看庄主中的二叔,心中却不由一乐,那张脸此刻都已经变做了铁青。
三娘和其他几乎庄主微微颌首,对眼前这个顽劣小子的急智倒也多了几分首肯。心中又可惜家里没有人讲得明白这部兵书,赵伏波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领会得了多少,只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三娘一张冷脸之上,今天初次露出了笑容,说起话来的时候声音也不似先前那么冷硬。
“小畜牲倒是有几分急智,今日之打权且寄下。从明日起,日日背诵《三略》(注:古代没有《三韬六略》这本书这个名字来源于《三略》和《六韬》两本书以后用“三韬六略”泛指兵书,所以大家会认为这是一本书。)不得有误。待日后再考察你等文事,到时如若不纯熟又或有遗漏者,三娘我就打你个二罪归一,二郎你却服也不服!”
听到三娘的话,赵伏波心里早乐得开了花。至于三月之后,再打藤条那是另外一回事。当下满脸堆起笑来,一个劲的应承着。
“服、服,二郎愚钝,只求三娘天天使个人盯着,自然就背得快了!”
三娘虽然没有回答,神情中却是微微一哂,接着眼睛看着舒钰儿。
“也罢,钰儿,你便每日盯着这个奴才,如若荒废学业就给我狠狠的打。今日之事你也需记在心里,日后如若再似今天一般,须知道也饶你不得!”
跪在地下的舒钰儿磕了个头,脆生生应道。
“奴婢遵命,定当尽力辅佐二郎读书,如若有差池再求三娘责罚!”
三娘抬抬手,让他们起来。
趁着起身时赵伏波却向舒钰儿做了鬼脸,后者自然翻了眼睛又是一瞪,怪他把自己小命吓去了半条。
“好了,大郎你兄弟文事尚可,便看你的了!”
相较赵伏波习武的本事,大郎虽多有不如。只是如今家里外面的事情,多由大郎的爹说了算,他又是家里小一辈的长子,自然一切就要宽松许多。
至于说到文事,虽然他更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但背起兵书来也不大困难。当下,拱了拱手,一篇《孙子兵法》却在他的嘴里郎声道出。
看着与二郎相比,大郎在文事上更胜一筹这使三娘不由老怀大慰。
原本赵家的掌家大爷是赵伏波的父亲,也算是上一代中,文武双全的好汉。家里几个职能不一的庄子,都是他一手置下的产业。使原本只有黄沙城的赵家,势力扩大了不止一倍。
只可惜,他父亲与生母娥吉塔妮,在一次前往花刺子模做生意时遇袭失踪。而留在家中的主母宁氏,在随后的一次刺杀行动中,为了保护赵伏波身亡。
出奇的是,这次事件的结果却并没有促成赵伏波的二叔——赵无极掌家。相反,老一辈仅余的三娘,依靠族人对赵家的忠诚,轻易执掌了家业。
在随后的年月中,她着力培养赵家的两个儿郎读书、习武,只可惜就现在而言,这依然是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
可他们今天的表现,却不由使她看到了赵家后继有人。当大郎赵旭背完《孙子兵法》之后,三娘原本冰冷的脸已经喜上眉头。
“嗯,不错,今天文事的比试里,兄弟两个表现的都好。下面,就由大郎你来和这个小马穆鲁克比试武艺!”
令人惊讶的是,一向在武事上没什么本事的大郎赵旭居然一点也不惧怕。站起身来向三娘行了个礼,自己到兵器架上取了一付短刀加盾。
知道儿子武事不如二郎的赵无极,向着羽林庄的庄主魏臻一个劲使眼色。
后者心中虽然极不情愿,但赵无极把着战马供应的疾风庄,自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无奈之下,只好向那个小马穆鲁克挥了挥手,暗中做了个手势,要他只许败不许胜。心中对赵无极不齿之下,闷声说了一句。
“动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小马穆鲁克立即动起来。手中长刀微微偏后,脚下迈动长腿,他快1.75米的身高,比之赵旭硬是高了将近一头。自然不把这时用盾遮住自己,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赵旭放在眼中。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借着他雄壮身体带来的冲劲,当他挥起长刀时,许多人心中都一寒。
马穆鲁克骑兵的战力,在座的诸人都有些了解。他们都是些悍不畏死的家伙,尤其那些哈里发或者总督们的手下,连蛋.子都没有的男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人味。
凶悍、残暴、作战技巧娴熟,大概就是对这些家伙的全部评价。
倒是大家一致不看好的赵旭的表现使人大吃一惊,眼睛冷静的直盯着向他冲击的小马穆鲁克,用盾遮住身形的身体一动不动。他的腰微微弓着,手中短刀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似乎是打算在对方的攻击被盾牌挡住时,就刺出致命一击。
“呯……”
小马穆鲁克手中长刀重重的斩在盾牌上,盾刀相击的声音表明了他似乎已经用出了全力。哪知道赵旭不手中的盾牌只微微一偏,就缷掉了长刀带来的劲力,相反倒使小马穆鲁克的身形歪了一下。
几乎一瞬间,藏在盾底的短刀无声无息的刺了出去。
这是一柄亚特坎短刀,这种弯刀为奥斯曼土耳其人独有。全刀相对较短,只有60~70厘米左右,3~5厘米宽,重量较轻刀形向刀刃方向弧曲。
这样的刀形于砍劈时重心靠前,斩切力极大,携带使时多收在刀鞘中横插在腰间。但尖尖的刀尖也适于刺杀,倘若被这样一柄刀刺入身体,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弯曲的刀尖与刀刃上,冷却着细碎的光芒。这把刀显然使用了乌兹钢(大马士革宝刀的专用材料也被我国称之为镔铁),那些细碎的光芒被古波斯人称为“夜空的繁星”。
这也是赵家的黄沙城的特产,在赵家来到这里几十年两代人后,使用这种被宋人称之为“镔铁”的材料,制造兵器的能力自然更上了一个台阶。制备的工艺中,不但保持了原本大马士革刀的技艺,同时也糅合了大宋打造兵器的方法。
比起当地的武器,自然也更上一个台阶,这便是黄沙城日进斗金的另外一个主要来源。
小马穆鲁克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利刃临身,他猛得一个旋身以期躲过一击。赵旭虽然武艺不如兄弟,但也不似个无用之徒。手中一刺即空,手腕只一转刀锋由刺变削。
这时小马稍鲁克强壮的身体,就像是被沙尘暴吹动的石头那样,在空中翻滚着旋转了一下。在躲过了那如同毒蛇般接近自己软肋的刀锋的同时,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手中长刀横在自己胸前,绿色的眸子依然紧紧盯着自己的对手。然而,他的皮甲已经被赵旭手中的那柄亚特坎割破,一缕血水顺着他的腰流淌下来。
“啪啪啪……”
掌声凌乱响起的时候,赵旭已经抛下了兵器。虽然身上穿的不是文士装,但他依然似模似样的做了揖,脸上的神色,仅仅用两个字就表达的清楚——得意!
5章 中东玩大枪
听着场中的掌声,小马穆鲁克绿色的眸子依然冷的像冰,神色冰的像铁。只有上嘴唇微微的翘起,恐怕才说明他心中的不服。
他的神情自然逃不过生就了一双慧眼的舒钰儿,她悄悄的撇起了红唇。
心中极不屑赵无极的作法,尽管小马穆鲁克的表现不佳。但就凭她会的一点点功夫也看得明白,赵旭不过赢在了放水上。
场上的情况明摆着,今天的文事考察赵伏波顺利通过,倘若比武又胜出的话,岂不是要大大的出个风头。
赵无极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因此赵伏波虽然背过了书,比武中只怕就要受磨难了。
眼睛直瞅着赵伏波,一双妙目中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出心急的模样。
这些都被赵伏波看在眼中,看着她的眼神,感受着她对自己的关心。破天荒的赵伏波有了一种只想要胜出,好给舒钰儿多争些颜面的感觉。
“平常也就罢了,今个怎么也不能丢了小钰儿的脸不是,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我的枪法!”
伸手从地下捡起兄长赵旭扔在地下的亚特坎与盾牌后,在大家吃惊的目光里把短刀与盾送回到兵器架子上。甚至还细心的用布擦了下短刀,随后才为它戴上刀鞘。
然后把自己身上那沉重的,牛皮夹铁甲的背心扔在一旁。最后当赵伏波拿起自己的武器时,却使在场的人都不由的吃了一惊。
因为他拿的并不是早已经被大家习惯了的硬杆铁枪,相反他拿起兵器架上,那柄早已经被尘封多年的大枪。
这是一杆配着暗红色长杆的大枪,据传是赵家自中原带来的兵刃。可惜这里的赵家人早习惯马穆鲁克使用的硬杆铁枪,而在黄沙城也早已经没人道大宋内家枪的用法。
看着赵伏波挑选的兵器,唯只有魏臻的眼底里流露出一抹深沉的得意。赵伏波的那本枪法,不过是他自己家传的《魏家枪法》。
说到枪法,自然他家的枪法远不如杨家枪法,又或者说岳家枪法那么有名望。
只是老杨家是否还有人传世已经是件不可考的事情,至于岳家枪除过岳家本藏之外,大宋宫中所存已然早就与《武穆存知录》(全当是武穆遗书)一起失去了踪迹。
这魏家枪法,不知传自何世家,魏臻父母双忘自己也全然不清楚。这本枪法他也粗粗的练过,可惜他勇则勇矣,资质实在是差得太多。加之父亲死得早没人指导,也没能练出名堂来。
倒是他强悍的体质,使他学会了马穆鲁克骑兵作战的本事,也算是有些本领。眼见赵伏波端起大枪的模样,恰是魏家枪法的起手式,心中不由惊喜。
“看来二郎确是个练武的材料,枪法给了他只怕倒使他将来能成就一番艺业!”
原本对于赵氏兄弟不大服气的小马穆鲁克,见赵伏波选了一顶模样有些怪异的长枪来,他翘起的嘴角不由得更加倨傲。
大家都明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个,在冷兵器时代放眼东、西方皆准的道理。
赵家兄弟一个被自己放水,另外一个干脆使用这长兵器来对付自己的长刀,这不免使他有些看不起赵家兄弟。
手中长刀做好攻击的准备,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赵伏波手中的大枪。这一次可没人要他手下留情,手中长刀自然会全力施展,最好一刀之下就把对方的长枪磕掉,让他们也知道下自己的厉害。
在以前,赵家兄弟的功夫都由家将来试。自然如同他这样的小马穆鲁克是不清楚的,至于中原枪法的威力,自然就更加不知道了。
只见对面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家伙,两手端着的大枪却如同活了一般。乌黑的大枪的枪头晃动着,锋刃在大漠的阳光下闪动着细碎的光芒。红色的缨络随着枪头,摆出一个斗大的枪花。
“咦……难道他的力量不够吗?”
枪头的晃动似乎是出于大枪的份量,又似乎是因为对方的力量不足,小马穆鲁克心中稍稍的疑惑了一下。不过仅仅疑惑了一下,他的心中就不由得惊讶起来。
他看出来了,对方的长枪晃动时并不是把持不住又或者没有准头。相反,当枪头晃动起来时,小马穆鲁克即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长刀都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去格了。
“到他身边去……!”
小马穆鲁克从6岁起,就不间断的受着良好的战斗训练。自然明白,对付这种长兵器的唯一办法就是贴身肉搏。
手中长刀挥起,用刀刃磕向大枪不停晃动的枪头。他没有什么把握能用长刀的前部把大枪磕向一边,给自己腾出进击的路线。
最令人讨厌的是那个不停晃动的枪头,它将刺向哪儿又或者它会突然横过来给自己一下?
他不懂得,只是感觉与马穆鲁克们使用的硬杆长枪相比,这杆大枪的枪杆子是不是软得有些过分。
赵伏波双手一抖大枪,感受着手中长枪的劲力,心中立即涌起一种狂喜的感觉。
“这就是我要的枪!”
据那本枪法上所提到的,感受枪上力量的运动,这叫“听劲”。虽然手中的大枪比起自己训练的那根粗白腊杆要硬、也要重。但赵伏波感觉得到,这杆枪里的劲是“活”的。
他甚至敢肯定,要是这柄大枪能在自己手里,那“魏家枪法”的威力会更容易被发挥出来。喜悦使他几乎要忽略周围的一切,心中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这柄大枪的“劲”。
比武之中,一个小小的失神就有可能失去先机。几乎就在赵伏波为了感受到这柄大枪的“劲”,而欣喜若狂的同时,小马穆鲁克按照战场上搏杀的规矩,一声不响的悄然揉身而上。
“当……”
一声轻响,大枪晃动的枪头被磕向一旁。紧接着小马穆鲁克粗壮的身影,迅捷的仿佛一头羚羊。
他一个箭步上前之后,手中长刀带起一道刀风,向还在感受着大枪灵活劲力的赵伏波扑过来。
“啊……!”
可以说赵伏波受到了奇袭,一时的欣喜带来了疏忽,使他顿时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里。
当对方避过他的枪势而进入到圈内时,长刀带着“呜呜”的破风声,就仿佛一条奇毒的长蛇那样,顺着长枪暗红色的光滑枪杆,直奔他持枪的手而来。
赵伏波被小马穆鲁克的攻击吓了一跳,这与他刚刚观察到的对方的身手完全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他知道小马穆鲁克给自己兄长放水,只是他没想到居然放得如此之多。对方全力暴发时,速度居然如此之快,身形居然如此之灵活。
虽然吃了一惊,可仗着已经“听”到这柄长枪劲力,加之早已经练得有些心得的“魏家枪法”心中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手中一抖长枪立即摆向一侧,长长的枪杆借着小马穆鲁克长刀的一磕之力,出现了一个弧度。紧接着大枪头发出“呜”的,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摆动,直奔小马穆鲁克的身边。
“怎么会这样……”
听着长枪发出的“呜”的,如同山中虎啸似的声响,小马穆鲁克吃惊了,而且他惊讶的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大枪的枪杆就像是一道城墙一般,发出风声带着正快速的向自己的脸颊袭来。最使他不明白的是,这软杆的长枪,怎么会有这样的暴发力。
常年在训练场上训练上的他知道没有时间多想,第一时间双手握着长刀把它举过自己的头顶,刀刃斜斜的在身体一侧做了一个上撩的姿势。
对付这种与棍相似的攻击,这是最好的办法。劲力会顺着倾斜的长刀移动把力分解掉,使自己不必承受对方全部的攻击。
“当”
又是一场暗哑的撞击,小马穆鲁克向一旁跃去,强大的力量使他肌肉虬结的胳膊一阵发麻,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调整自己的行动。
然而他并不懂得,对于中国的枪法,这么一点点的时间足够赵伏波再度发动进攻。
借着对方的劲力飞向斜上向的大枪,随着赵伏波的控制,在空中划过半个完美的圆弧。接着大枪再度带着“呜呜”的声音,奔向小马穆鲁克的面门。
不得已小马穆鲁克只好再度双手握刀,把长枪磕出去。
可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被磕出去的长枪以再度转过一个圆弧,摇摆着不定的枪尖,带着更大的力量奔向自己。
魏臻越看越是糊涂,“魏家枪法”他也练过,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条暗红色的长枪就像活着的蛟龙一般,随着对方的劲力不断飞舞着。闪动着点点寒星的枪尖虽然没有笼罩在对方要害上,但那如山岳一般的一重重、一叠叠不断压向小马穆鲁克。
“二郎实在是一个练武的奇材,只可惜重武轻文。可到哪里去找一个良师益友助他,成就个如同武穆王那样文武双全的盖世英雄!”
就在他想着的同时,小马穆鲁克在赵伏波手中大枪连续不断的攻击下,已经完全没有了攻击的能力。
他只能挥动越来越无力的长刀,进行最后的抵挡。
可令人不能理解的是,招数已经散乱的他为何不投降呢?
魏臻悄悄叹了口气,他训练出来的羽林卫他知道。除了以死相搏,这些家伙是不懂得投降的!
6章 有胆的小兵
且不说魏臻对于自己的小马穆留克的可惜之情,毕竟一个在训练场上的比试中的最强者,如果倒在赵伏波手下,那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可他不能阻挡,因为赵氏兄弟是主,而小马穆留克不过是一个奴隶兵。
招数已经散乱的小马穆鲁克吃力的挥舞着长刀,艰难的抵挡着眼前散乱的枪尖。
虽然他不曾乞求过,不过赵伏波已经感觉到了,他只求一死以维护自己战士尊严的打算。
带着一些敬佩,赵伏波做出了下面这个选择。
手中长枪一收,那使人头皮发麻的波涛般的枪影立即消散。压力全无的小马穆鲁克,终于可以用长刀拄在地下,弯着腰喘口气了。
赵伏波这时把长枪放在自己的身侧,单膝跪倒向三娘施礼。
“三娘,二郎学艺不精,只能与他打了个平手,还请三娘重重的责罚!”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三娘身上,想要看看她如何来裁判这件事。
赵无极固然心中窃喜,这次比试无论文才武艺自己的儿子依然保持着领先状态,不过他可不打算放过这次收拾赵伏波的机会。
最少背会了《孙子兵法》与练习了这无人会用的大枪的赵伏波,在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成为了一个正在成长的威胁。
只可惜他这时不能说话,毕竟自己的儿子现在占了先机。倘若自己再开口的话,会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居心。
着急之下,目光只是在几个庄主以及其他人的身上乱转,希望出来个人来替自己说出话来。
舒钰儿的父亲舒庄主,如同三国的关云长那样。
他淡红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半瞌着,如果不是他时常在捋着自己的胡子,只怕别人倒会以为他睡着了。
魏臻自然就更不必说了,一向他都比较喜欢武艺较好的二郎。倒是哈桑因为时常与自己有生意上的来往,两人交情在诸位庄主却是最好的。
果然,收到他目光求助的哈桑停下玩弄自己胡子尖,转而向三娘拱手一礼。
“三娘在上,卑职以为此次两位少爷的比试中,大郎的文才与功夫都有所长进。至于二郎,虽然也有所长进,只是比起大郎的进展似乎略为慢了一些。卑职倒有一个想法,大公子旭已渐渐长成,也该是有自己贴身个人和亲随的时候了,恰好卑职上的庄上来了一批奴隶,卑职想请大公子前往挑选以示奖励,不知可否请三娘示下!”
一番话,轻轻松松的扬了大郎踩了二郎,还给大郎安排了一次活动,这使得赵无极心中好一阵窃喜。尤其三娘下面的话,更使他知道在今后是要好好感谢哈桑的。
“的确,大郎这一次的比试里羸面甚大,是该好好奖励一下。大郎,你便随着哈桑庄主前往他的庄子里给自己……”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恰在三娘宣布此次比试结果时,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马穆鲁克突然上前几步。
他来到二郎赵伏波的身边跪下,说了今天他来到这儿之后的第一句话。
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汉话居然讲得字正腔圆。而且显是早在军旅之人,说起话来的时候完全进退有度。
“报三娘得知,第一场比试的时候,小人只是被偷袭得手。第二场比试里,小人用尽全力却也无法取得半分优势……!”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已经有人大声呼喝。
“咄,大胆,一个小小的马穆鲁克(意指奴隶)也敢对三娘说话,左右与我把他拉下去砍了!”
出声的是赵无极,眼见自己苦心安排的事情,要被这个小奴隶兵的话推翻,如何能不令他恼羞成怒。
家中的那些武士,平日多受赵无极的供奉,自然对他的怒叱反应及时。
眼见赵家的卫士一个个抹肩掳袖,瞪着眼睛就要上前把小马穆鲁克绑起来。
“咚咚……”
三娘及时顿了两下她的龙头拐,眼睛暴起的寒芒压下了家中武士的动作。
无论是赵无极又或者是其他庄主,也都立即住了嘴,眼巴巴的看着三娘。
毕竟这老太太是家中地位最尊的掌家,无论任何人对其不敬都将受到家里其他人的群起而攻之。
“唔,无论大郎、二郎,这一次比试都看得出来,他们近日以来是尽了全力在学、在练。大郎由我出钱,去给他自己挑一些侍女与亲随。至于二郎,虽然不才却也不能丝毫没有奖赏。”
说着的同时,展目望向舒庄主。
“舒庄主,二郎因为没有爹娘,所以他的读书一向都是我派钰儿去督促的。书读不过他哥哥大约也是天性使然,不过钰儿督促不利,却也不能不罚。我看就这样办吧,就罚钰儿替他买个人来,做个亲随也罢!”
舒庄主自然听得明白,这不过是因为面对疾风庄赵无极的咄咄逼人,出的一个家合万事兴的主意。
当下顺手捋着长髯,嘿然一笑道:“理所应该,钰儿这小妮子督促不利,也是该受些教训的!”
跪在地下的赵伏波,算是把诸人后面讨论的话全都没有听明白。倒是偷眼看着一旁这个,比自己还高了一些的小马穆鲁克。
他的绿色眸子中,依然冷却着冷静的光芒。似乎对于随时有可能丧失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眷恋一样。
冷静而沉默,这给了赵伏波一种似有似无的压力。
这时小马穆鲁克似乎感受到了赵伏波的目光,但他却完全一无反应,只是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
“二郎,你也就起来吧,今天的比试就此结束了!”
随着三娘的宣布,整个祠堂里一片向大郎赵旭的道喜声音响起,几个庄主也随着一同向赵旭的父亲赵无极祝贺。
这时重新打开的大门处进来成群的家人,他们抬着桌子端着椅子。后面大群的丫头、婆子更端上来大盘的山珍海味。
这又是一年一度的,犒赏几位庄主的酒席了。赵伏波这从来没羸过的二朗,自然也没有机会坐到那儿去。
赵伏波也就与小马穆鲁克一起站起身来,后者则乖巧的回向魏臻的身边。只是在离开之前,悄悄的四个字从他那边飘了过来。
“枪法不错!”
赵伏波当然不会因为这四个字而有什么喜悦的感觉,相反他对于眼前这个小马穆鲁克,有一种发自心底里的佩服。
从他面对自己大枪的连续攻势下,居然可以仅凭一柄长刀就稳稳守住。而绝不屈服,就说明他恰是那种最为冷酷的战士。
趁别人不注意,他也在小马穆鲁克的背后悄悄说了句。
“你的刀法也不错,要不是用大枪,我打不过你!”
这一次,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什么回答,小马穆鲁克带着腰上的伤,不做声的回到魏臻的身边。
正当赵伏波打算追上去,进一步与那个小马穆鲁克多说两句的时候,这时却又传来悄悄的一句话。
“都怪你自己没本事,还连带人家与你一起……”
说到“与你一起之时”,大约说的人多少感觉有些不妥。只是悄悄伸过来小手,在皮糙肉厚的赵伏波身上狠狠的扭了一把。
这是趁着摆上酒菜忙碌之时,舒钰儿悄悄找到赵伏波撒气的手段。不过随后的话,却又使赵伏波心中暖暖的感觉到极受用。
“你回自己的院子,回头我着人给你送好吃的去。别忙着一个人吃光了,记得给我留些!”
对于输羸赵伏波原不如何在意,原本虽然他顶着个二郎的名字,可在家中却并没有人真的把他当什么二郎。
倒是自己本事不济,连累了舒钰儿,却使他大感不妥。
“对不起你,这样吧,将来我悄悄回三娘,就说我没有看到合适的人就算了!”
只是这时舒钰儿作为三娘身边最得宠的钰儿姑娘,自然什么事情都少不了她。
在丫头、仆妇们的呼唤声中舒钰儿只好带着一阵香风掠走。临走之前,却向赵伏波抛下一句话。
“记得向魏庄主要那个小兵,他是个有用的!”
听到舒钰儿的这一句,赵伏波的心中颇颇的有些好笑。
“他是个有用的,我却累了钰儿,却是个没用的笨蛋了!”
心中想着笑话,身形早就闪出了门。
就如同舒钰儿说的那样,这样的宴会自然没他什么事。正经回到小自己的小园里,收拾一下那无人打扫的园子,继续练自己的大枪是正经事。
当他回到自己的几近荒芜的园子里时,已经有几个小厮守在园子门口。
这个大而空旷的院子,原是赵伏波父亲创立疾风庄前,培养马种的地方。现在有了疾风庄,这里自然也不会再有草料又或者什么马厩。
诺大的空场,以及三间瓦房,就是赵伏波所有的所谓东房。这里距三娘所居的“柳苑”有一小段距离,且被一道青砖的高墙阻隔着。平时除了舒钰儿,这里就全是赵伏波的天地。
大约不是舒钰儿还记得他的话,恐怕赵伏波早已经被柳苑里的人忘干净了。
就如同眼前这几个看比赵伏波大不了几岁的小厮,一个个放下食盒后,就迅速告辞离开。
他们知道大约也不必等着赵伏波的什么赏赐,他自己终年就那一件紧身牛皮甲,连衣服都穿不起的少爷,能赏赐些什么呢。
不如不期望了吧!
“小黑炭……小黑炭,来吃好吃的了!”
看着小厮们都走得远了,赵伏波直起脖子叫起来。
“的的……”
倘若不是看到闻声而来的是匹马的话,他那亲热的声音倒要使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叫他的兄弟。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匹乌黑的就仿佛是煤堆炭铸的黑马迈着大步,几下就跃到赵伏波的面前。硕大的马头亲热的搁在赵伏波的肩头,发出愉快的喉音。
这就是赵伏波从小最亲密的“兄弟”,从他记事起这匹被他称为“小黑炭”的小马驹就一直陪伴着他。在舒钰儿出现之前,也只有这匹一起长大的马陪在他的身边。
就在赵伏波把脸贴在马脖子上,抱着它的脖子亲热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贪吃的家伙已经把嘴拱进了食品蓝子里,急得赵伏波喊叫起来。
“喂……喂……不准贪吃啊,吃完了舒钰儿要生气的!”
7章 赵二是傻子
“哈…………”
欢快的呼喊声在这全是沙子的荒塬上传得极远,飞奔的马蹄下沙子被一把把的抛起来。
骑着自己的“小黑炭”,赵伏波就会变得有些疯狂。手中拿着自己那杆日日练的白腊杆大枪,就更使他全然是个疯颠。
而他的小黑炭,奔跑起来的时候,与赵伏波还真有些像。同样是摇头摆尾,憨态可掬的透着些野性。
它是赵伏波相依为命的伙伴,在赵伏波眼中甚至比之舒钰儿还要重要。
总的来说,只要离开了黄沙城,可以骑着他的小黑炭拿着大枪在荒塬上仿佛两军对阵那样,挥舞着大枪冲锋一下的话,那么赵伏波就会立即疯到忘记了舒钰儿。
而这就是坐在大车里,显得端庄而又文静的舒钰儿最大的苦恼。
现在可不比他们两个在一起疯的时候,在前面的不但有那个令人讨厌的疾风庄的庄主以及哈桑,还有那个魏庄主以及他的小马穆鲁克一起。
掌握大局的“钰姑娘”自然不能像赵二郎那个傻小子一样那么疯,而只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车里。不但得要慢悠悠的前行,还得不时忍受那个文邹邹的大郎前来.搔扰的痛苦。
按照三娘的吩咐,大郎是前往紫云庄挑选自己的“奖励”,二郎则是前往那儿领取舒钰儿的惩罚。
对此,漂亮的舒钰儿除过满心不爽之外,心中还要不时的骂着那个,在外面疯的不开窍的赵二郎。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小子,把姑娘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还不得不……”
舒钰儿面对的“不得不”,是车窗外骑着匹白马的赵旭。
只看他白衣飘飘、白马萧萧,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潇洒味道。手中甚至还掂着一把来自大宋的纸扇,倘若再吟他一曲《后.庭.花》,就像极了大宋的风流贵公子了。
“钰儿,这一次到了紫云庄,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都买给你的!”
只是在这严酷条件下长大的舒钰儿可不喜欢,虽然大家都在传因为二郎没出息,她长大了是要嫁赵旭的。
可她偏不这么看,心中只是一个劲的盼望,二郎长大些可以多出息些。把功夫练好也把书读成,那可就全随了她的心了。
至于赵旭,那天比武他爹赵无极给他做的好戏,当谁看不出来一样。就这一件事,舒钰儿就不喜欢。
按她所想,要是个真男儿纵是败了,也要败得光明磊落。
倒是赵伏波,因为爱惜那个小马穆鲁克而没有取胜,在她心中才算是有仁有义的好汉子。
赵旭要是知道了,像舒钰儿这样的姑娘因为在这荒塬上住得久了,早已经瞧不上大宋的贵公子,恐怕他也会有所收敛。
只是家里那些眼皮儿薄的丫头们,倒是喜欢他这个调调。按我们现在的话说,他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吗?
“奴婢多谢大公子赏识,钰儿看到了喜欢的物事,自然记得公子你的话儿!”
舒钰虽然嘴上这样说,只是因为不便于得罪眼前的赵大郎。要是赵二郎敢这样说,小妮子早就上去拧他的嘴了,而且还会加上这么一句。
“哼,姑奶奶买不起么,倒要你来献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个给姑奶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想姑奶奶饶过你个小猴葸子!”
是啊,虽然平时看起来她乖巧秀丽,可没人见过她刁钻野蛮的那一面。这件事她掩饰的极好,只除了赵二郎这个没开窍的赵二傻子之外,没人知道她还有这么一面。
按她的喜欢,倒是更愿意与赵二郎在他的荒园里,练一趟刀打一趟拳。
就如那天的宴席结束之后,她跑去赵二郎那儿,开开心心的吃了些好吃的,最后硬缠着赵二郎给她打了枝大枪。
虽然不像赵二郎给自己打的3.2米的白腊杆大枪,但也是2米的短花枪。
你别说,按着赵二郎教的那样端了一会大杆子,累则累矣却真教她听到了劲。
心里想着不着边的事情,却还不能不与跟在车旁的大郎唠着没边没沿的嗑,又怎么能不让我们的钰儿姑娘生气呢。
“我说钰儿,你看二郎那疯小子。都该成人了,还一付没长大的样子。说起来还真得替我大伯叹口气,他一世聪明怎么就要下这么个傻儿子呢?
嗳,这次到了紫云庄,你也选几个丫头婆子。将来……”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外面疯的赵伏波闯了过来。
长的起着卷粗粗的,如同马鬃一样的黑发被风吹得扬在脑后。手中的大枪这时扛在肩上,上面几只兔子和几条花花的毒蛇挂在上面。
令赵旭完全没想到的是,一直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舒钰儿看到赵伏波的时候,人突然就有了精神。
“钰姑娘……钰姑娘……”
赵伏波一叠声的叫着,来到舒钰儿马车的另外一侧。
听到他叫的舒钰儿原本有些沉闷的面容,几乎一瞬间就变得鲜活起来。她向车那边挪了下身子,倚着车窗伸出胳膊去,向着策马奔向她的赵伏波摇个不停。
“喂,二公子,你还想得起来我啊,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似乎才想到赵旭还在马车的另外一侧,大约与赵伏波太过熟络,总会使他心中不舒服的。因此,忙忙的止住话头。
只是她的行动已经引起,把自己打扮的玉树凌风一般的赵旭的不满。撇了下嘴,不想看着他们俩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两腿一夹向自己的马车跑去。
与赵伏波不同,他有自己的马车。而且骑了一会马,也让他觉得太阳太暴,打算回到车中休息一下。
赵旭的离开,倒使舒钰儿悄悄松了口气,倚在车窗上冲赵伏波埋怨。
“赵二傻子,把姑娘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信不信我到了紫云庄给你买个又瞎又聋的亲随回去!”
赵伏波咧了一下嘴,他倒不是因为亲随的问题。那跟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的他没什么关系,倒是舒钰儿的埋怨,更受到他的注意。
“喂,我的大小姐,你晩上不吃饭的?这不为了今个晚上为你打牙祭,我打到了好几只兔子还有两条蛇。待晩上我好好的烤烤,保证把你的馋虫喂饱!”
舒钰儿这才注意他到大枪上挂着的那些猎物,心中一喜道:“缺什么作料,到厨子那儿去取,到时我再弄些酒来!”
下面的话,就充分体现了赵伏波实在是个不开窍的赵二傻子,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听不明白。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样对晚餐有极大的期待,不过却又说了下面这些傻话。
“那倒好,不过话说到前头,你可不准喝酒。三娘说过,姑娘们要是喝了酒,就会办傻事的!”
这一次轮到舒钰儿郁闷了,只好托着香腮对着这个不开窍的赵二傻子的背影重重得的叹了口气。
说起话的时候,自然透出一股子装出来的老气横秋。
“他啊,什么时候才长得大呢……等赵二傻子长大了……哼,等他长大了姑奶奶怕都老了罢!”
且不说舒钰儿的幽幽叹息,也不说赵伏波一门心思等着宿营了,好烤他的猎物。只说带着股子的酸气,回到自己车上的赵旭。
从马背上足不染纤尘的回到自己车上,白马自然有人牵去。
与赵伏波不同,他更喜欢坐车。骑着马在风沙中跑来跑去,如果不是因为他爹要他去讨得舒钰儿的欢心,他才不会冒着烈日骑马呢。
固然他的马在阿拉伯马上也算是一算上等的好马,可在车里的时间多过马背上的他,对于战马并没有什么爱好。
不像赵伏波那傻小子,恨不得和他的小黑炭睡到一块去呢。
宽大的车厢里因为有厚厚的顶棚遮挡,不像外面那么炎热。车窗旁边飘着的轻纱挡住了外面风里挟裹的细沙。
在这样的环境里,倘若还有一个丫头,调好了酸梅汤等着他来喝的话,那自然更是一种最舒适的生活。
一直坐在车厢角落里,守着车厢里方桌上那些美食与酒水的丫头一见赵旭进来,立即就坐起身子。手上抓着一把大扇为赵旭扇起凉风来。
椰枣、芒果、木瓜、葡萄、一个盘子一样的水果,都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随时等着赵旭取用。
只是现在满心酸火的的赵旭可顾不得眼前的水果,身上的白色长袍被他扔在一旁,露出穿在里面的贴身衣物。
赵家已经在这里有了三代人,但他们服饰的习惯并没有大变,最少内衣依然是大宋的款式。
解除了外衣,放松下来的赵旭眼睛瞅着自己身边的丫头。
眼前的小头虽然比不上舒钰儿,那黄沙城里最顶尖的姑娘,但十五六的年纪,在赵旭眼中却是姑娘们最美妙的时光。
尤其她回过身收起自己的服饰时,紧绷着她腰腿的罗裙立即就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这些都使赵旭心中那股子酸酸的味道,立即就转化成了其他一种感觉。
随后车队里就传来这样一些声音。
“不要呀……公子,奴婢……”
听到的成年人会意的笑了,又有如同舒钰儿般的人,只是轻轻的啐了一口,脸上却红红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倒是如同赵二傻子这样的宝贝,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大哥在做什么呢,把那丫头折腾的只管这么不阴不阳的叫?”
8章 穆克和迷瞪
赵伏波与舒钰儿从来没有来过紫云庄,而令赵伏波高兴的是,他现在有了个伴,而令舒钰儿高兴的是她也有了个伴。
赵伏波的伴就是那个小马穆鲁克,在他的请求下,魏臻把小马穆鲁克派给他陪练,而这家伙跟了赵伏波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要练枪!”
然后除过点头与摇头之外,他很少说话,基本上可以全当他是个哑巴。对此赵伏波倒没什么感觉,相反一个功夫不错的陪练,对他来说足够了。
初见面,舒钰儿一句话,就给小马穆鲁克安上了名字。
“他是马穆鲁克,又像个木头似的不说话,就叫他穆克吧!”
舒钰儿的伴则是个彻底的哑巴!
在她的怀上,赖着一只波斯特产的长毛猫(注:正品波斯猫要到1856年,才在被西方人才培育出来,所以仅仅是长毛猫)。雪般的白毛,海蓝色的眼睛,只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漂亮。
当走在街让的舒钰儿被它迷得迈不动步子时,赵伏波爽快的送给了她此生第一个礼物。
虽然赵伏波没什么钱,但他却是一个好箭手。当他进紫云庄的时候,不但身上挂着、枪上挑着,穆克扛着,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猎物。
对于这几只兔子换来的雪白的小东西,舒钰儿给它取了个怪名字——迷瞪。令赵伏波不禁要迷瞪的是,当舒钰儿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会望着他。
看着舒钰儿在面纱下笑得弯弯的眼睛,再看看她怀中抱着的,纯白色的舒服的睁不开眼睛的小猫,赵伏波仿佛很理解似的晃晃脑袋。
“迷瞪就迷瞪,这只小猫看起来还真有些迷瞪!”
舒钰儿看着赵伏波的迷瞪模样,眼睛翻得一翻,目光流转中恨道:“是啊,就是个迷瞪的傻猫啊,它可什么时候长得大啊!”
说罢不再理会赵伏波,当先抱着迷瞪向贩卖奴隶的地方走去。
跟在后面的赵伏波扛着大枪,抓抓脑袋心中隐隐只觉有什么不妥,转过脸问一旁的穆克。
“至于吗?一只傻猫也会让她这么恨吗?”
穆克转过脸来,纯净的蓝眼睛望着赵伏波,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似的仔细看了几眼,点了下头。随后扬起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在舒钰儿后面朝前走去。
赵伏波看着穆克的绿眼睛似有所悟,拍拍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黑炭的脑袋。
“唔,我知道了,她是在说穆克!这小子真没叫错名字,真是个木头。不过打起来的话,倒也真和猫有些像。哈,迷瞪的傻猫!”
小插曲很快被他们扔到一边,紫云庄则给了他们更多的惊讶。
现在这里已经与赵伏波他爹初建时,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变化。高大的庄墙此刻已然有了城墙的味道,庄子也有了小城的模样。
城里为南来北往的客人们备了旅店,在这儿大量出售来自黄沙城与瑞玉庄的货物。海商不远万里送来的中原的丝绸、瓷器,运去这里的诸如兵器、玻璃等等土产或者来自西方的某些货物。
在这里最交易中最多的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货物——奴隶,不但有从高加索或者其他地方掳掠、诱拐来的强壮儿童,也有从那些西方的十字军里俘来的士兵与骑士。
如果是后者的话,往往会被家人用巨额的黄金赎回去。当然其中也不乏贫困的家伙,在这儿沦落成为奴隶。
除过骑士与士兵之外,最重要的还有匠人。比较值钱的如威尼斯的玻璃师付又或者是制甲的匠人。至于兵器的制造,西方的刀剑与大马士革刀相比,这里的人还是喜欢后者。
熙熙攘攘的人群,即有花刺子模那边的波斯人,更多的是这里的阿拉伯人。
他们穿着白色的“冈都拉”,在拥挤而又炎热的人流时挤来挤去。路边的饭馆茶摊上,一群群的衣着华丽的阿拉伯人商人,在享受着糖奶茶与香酥的糕点。
在紫云庄的大街上,除过这些之外,就是来来回回的大车小辆,把个宽畅的街道挤了个满满登登。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他们就来到了这次旅行的终点站——紫云庄的奴隶市场。
高高的两个台子上,正在进行着奴隶的拍卖。一些姿色尚可的女奴,在奴隶主鞭子的逼近下,穿着暴露,并时不时的扭动她们的身体。
胖胖的奴隶贩子,手指上戴着大大的宝石戒指。
在搭起来的木台上,掀开这些女人的衣服,给底下围观的人看她们的诱人本钱。又或者掰开她们的嘴,像牲口一样展示她们的年岁。
同时口沫横飞的与底下人谈着价钱,而人群中的一个就使舒钰儿撇着嘴,认为自己的选择完全正确。
人群中,穿着华丽白袍的赵旭手中拎着钱袋,那里面装的是三娘给他的奖赏。至于他打算购买的奴隶,舒钰儿完全是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去看。
“看看她的水蛇腰,倘若你要是与她上床的话就会明白,这样的腰软得就像可以折起来一样……啊,不……不,您给的价钱太低了,那边的先生已经出价……”
这时迷瞪的赵伏波跟在她身后追来了,一眼瞅着到赵旭就又说起了不合时宜的话来。
“大哥这是要买丫头吗?我听说西房里丫头可不少呢,怎么他还要买吗?”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舒钰儿早抬起脚在他脚上狠狠的踏了下去。面纱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依然清脆,可是却带着十足的蛮横和不讲理。
“不许看、不许听、不许问、不许说、不许……!”
一连串的不许使赵伏波完全闭上嘴,另外对于眼前这些女奴他可不感兴趣。
就算要接受舒钰儿给他买的奴隶,难道不该是个强壮的战士吗?至于亲随又或者丫头,他又不是没有手,可要那些人来做什么呢?
“不看就不看,倒说呢钰儿,我们买个什么样的?这边的这些太贵了,我们是不是别处看看去!”
女奴隶卖场的另外一边,则是一些强壮的男奴隶。他们统一光着上身,一些健壮的人有着如同钢铁似的肌肉。
这些是与十字军交战中,俘虏的那些士兵,又或者是一些贫穷的骑士。
只是一看这些家伙的价钱,赵伏波就闭上了嘴,他还真怕把舒钰儿的月例银子给花光了。
虽然她家也算是有很有钱,只是赵伏波还是感觉到花舒钰儿的钱,总不大心安理得。
哪知舒钰儿听到赵伏波为她省钱,心中倒起了不受用。
“什么啊,给你买个亲随,自然要够厉害还要够机灵才好。你道是像那个穆克一样吗,他只怕比你只好一点点,你那么迷瞪……”
话说到这儿,舒钰儿又不往下说了。这使赵伏波不大明白,姑娘家怎么说话都喜欢说半句呢?
恰在这时,女奴隶台上的的奴隶主拉下女奴身上的裙子,顿时台下的人欢呼了起来。
听着这些吼声,舒钰儿细长的黛眉皱起来,向着赵伏波发威,倒像是他在胡喊乱叫一般。
“不许……快走……我们去那边看吧,这里……这里有些人很讨厌……!”
三人很快离开了奴隶市场里最火爆的一块,接着到达的地方,却使他们不得不动容起来。
炎热的天气里,这儿弥漫着隐隐的臭味。这使三人原本打算离开,但看到的情景却使他们不得不迈步走向近前。
铁笼子里关着一群群的5~6岁的儿童,从他们的身形与头发的颜色来看,应该都是在未来成为马穆鲁克的孩子。另外一些人则没有关在铁笼子里,他们不过是些老弱病残。
一个个缩在任何一个可以找得到的阴影里,在呼吸着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几口空气。一些孩子则已经病倒在笼子中,在暑热的阳光下,用力鼓着肚子为生命争取每一下呼吸。
“这里……这些是……”
舒钰儿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她根本不能想像在繁华的紫云庄,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地方。
“他们是些要被淘汰掉的奴隶,除非有人会买他们,不然的话要不了多久都会死掉的,到时就会被人丢到城外去。”
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的穆克,说了一天之中绝对不会有第二句的长话,随后又继续保持着他那如同远古顽石一样的沉默。
这时赵伏波脸上的吊儿郎当相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当古怪的,舒钰儿从没有在他脸上发现过的表情。而且,他说起话来的时候,也称呼了一个舒钰儿从没听过的称呼。
“钰儿,我们就买他们吧,能买几个是几个!”
听着赵伏波这些用中原话说出来的语言,舒钰儿突然之间感觉到,眼前的赵伏波的身上仿佛起了一团迷雾一样,教人看不清楚。
而且他这时说话的语气中,有了一股要人不得不服从的,命令的味道。
不过舒钰儿心中可没有一点不高兴,随手取出自己的钱袋交到赵伏波手中,回答的时候反倒隐隐包含着一股喜孜孜的味道。
“嗯,你做主就是,钰儿全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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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章 买回个老师
“买我……买我吧……买了我保证你不吃亏……!”
不能不说,赵伏波今天遇到的新鲜事够多了。他不但见识了紫云庄的奴隶市场,甚至他也动了恻隐之心。
另外就是在奴隶市场上说汉话,不但被人听懂了,居然还有人懂得用汉话来回答。
而最令他吃惊的是,说中国话的人居然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只可惜他没有了两条腿,论起来“卖相”实在不怎么样。
“你……钰姑娘,我们是不是买几个小孩子哪,他都这么老了……”
赵伏波刚刚隐隐露出的某种气质,还没等到舒钰儿感觉到欣喜,突然之间就如同来时一样就从赵伏波身上消失了。转眼之间,他就又变回了那个“迷瞪的傻猫”。
被面纱遮住俏脸的舒钰儿狠狠的瞪了赵伏波一眼,跟他用阿拉伯话讲了一句。
“你是傻的啊,这话也可以当着人讲吗?”
赵伏波不大理解的辩解了一句。
“他是挺……”
这一次舒钰儿刚刚的好心情,全都在赵伏波重回“迷瞪”的状态中消散了。
她只翻起漂亮的眼睛狠狠瞪了赵伏波一眼,接着就扬起脖子叫起老板来。
“老板……老板……你这生意到底做不做哪?”
面对舒钰儿板起的小脸,瞪起的如同卫生球一样的眼睛,老板心中不舒服。
可看着她身上名贵的丝绸衣服,和那大家小姐的作派,尤其是身边跟着两个小武士做保镖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不恭敬了。
在这紫云城,这些看起来不高大,但皮肤却比当地姑娘们细腻的女人,那是要加些小心的。她们可是这儿的保护动物,一个不好那个邪恶的哈桑就会吃了人不吐骨头。
脸上涌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但在做买卖之前,不免要试探几句。
“小姐,我这里可有的是好货的。无论壮男美女,一概齐备!”
虽然老板露骨的介绍,不免要使舒钰儿的嫩脸红得发烧,只是为了能在这些老弱病残里给赵伏波挑出个有用的人来,她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看着老板一脸虚伪的笑,立即就是一段不饶人的抢白。
“是吗?老板,我看这里只有你最壮了,难不成你自己也卖吗?”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啊……我是壮,但我真的不卖!”
舒钰儿的抢白倒老板变了脸,刚打算回敬两句,却见舒钰儿身后的穆克突然伸手握住了自己腰上的刀,他嘴里的话立即就在磕绊中转了向。
他可是知道,这些马穆鲁克兵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挥刀而上。
且不说自己和手下能不能在这两个护卫手讨得好去,真招惹来哈桑那个混蛋的话,恐怕自己这生意也就不必做了。
“唉,和气生财不是!”
心中安慰着自己,胖脸上忙又堆上世故而又虚伪的笑容。
“小姐,您是真有眼光!虽然我这儿的奴隶看起来都是老弱病残,可这里面藏着不少能人,比如这老头……”
说话间,他指着刚刚说了中国话,现在一脸希冀望着赵伏波他们的老头。
“这家伙是十字军里的铁匠,虽然腿坏了但你们看看他手上茧子,相信我要是买了他回去教你们自己的工匠,一定……”
舒钰儿再度翻了他一眼,反问了一句。
“一定就把我们的工匠教坏了,难不成你认为十字军的兵器,比起我们黄沙城的还要好吗?”
舒钰儿嘴里黄沙城的名号一出,老板不说话了。
谁不知道现在整个行省里,就数黄沙城里打造的兵器好啊。他们用海船从大食弄来乌兹钢,从大马士革弄来工匠,打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大宋的的长刀。
比起当地人打造的镶金嵌银的弯刀,那种使用鲨鱼皮鞘刀身狭窄乌黑的长刀,更受马穆鲁克骑兵们的欢迎。
其实这老板也有所不知,黄沙城出产的长刀,使用的却是唐刀的刀形。
这全是因为大唐尚骑兵,而大宋则因为良马缺乏,而不得不使用步下军兵。现在黄沙城既然建在这良马的产地之处,自然又要拿出老祖宗的马上刀形来。
舒钰儿清脆的反问把老板说的没话了,吱吱唔唔说不出更多的优点。
“哼,骗不了人了吧,其实我们买他不过是为了了解十字军兵器,所以价钱方面……”
舒钰儿说到这儿,故意把话音拖长。而老板则识相的弯着腰,接下了她的话头。
“5个迪尔汗(阿拉伯银币名),小姐这已经是……”
舒钰儿当然知道,这老板在自己的一再贬低下,倒也没有漫天要价。只是今天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给赵伏波买个亲随的,就这样的亲随买回去,让人笑话倒在其次,倒要教三娘以为自己不会办事了。
“5个迪尔汗价钱倒也不是很离谱,如果……如果……如果你搭上他的话,那我们就成交!”
虽然老板要的价钱不离谱,可是对她这样的姑娘来说,倘若一点价钱都不讲,岂不是太过于好说话了。
舒钰儿转着眼睛,不久就被她瞅到了一个,看起来相当漂亮的小十字军士兵。
好看起来大约14~15岁的看见,由于长时间的营养不良,早已经瘦骨嶙峋。一头金色的头发,因为污浊看起来就像一块黄色的地毡,甚至那地毡也被风沙吹拂了好久。
老板撇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满清秀的小奴隶,大约感觉自己有些吃亏。胖脸上堆起笑容,恳求舒钰儿高抬贵手。
“小姐您看这个小奴隶虽然瘦了点,但没什么病而且也挺漂亮,您是不是……”
舒钰儿不耐烦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吩咐赵伏波与穆克,就像她是真的小姐那两个是真的保镖一样。
“你们两个,带人走吧。穆克,这老人你先背上,回头再找辆车!至于您……6个迪尔汗,我们就成交!”
“小姐……小姐……不能哪!你这是……这是明抢哪……”
老板的呼喊已经引来附近闲人的围观,尤其他扣的罪名已经使他的护卫可以抽出刀来。
看到这个情景,赵伏波手中的大枪从肩上拿下来,穆克也已经把刀抽出来一半。
舒钰儿起先被吓了一跳,心中也埋怨自己办事急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这儿是紫云庄,难不成自己还怕他们在这儿闹事吗?
当下向前迈了一步,小声向老板说了一句。
“怎么,你还敢动手吗?要不这样,这两个奴隶我不要了。但我要向这儿的城主报告,说你在市场里贩卖有病的奴隶,我猜你明白后果是什么吧!”
舒钰儿的话一出口,老板顿时就蔫了下来。
在紫云庄做生意的规矩很简单,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了——诚信。倘若谁要是在这儿骗人的话,让哈桑知道,自然会出动羽林庄里的马穆鲁克骑兵,教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做生意诚实本分,另外与本行省的总督交好,并受到他的庇护。这也是黄沙城以及三个庄子,可以在这黑衣大食屹立不倒的原因。
甚至,也因为收到大笔金钱的总督的有意庇护,他们并不是穆斯林这件事,也被这里从生意上获得大量利益的生意人有意遗忘了。
“哎、哎……小姐您别生气,别生气,是我的不对……小姐,成交,我们成交了还不成吗!”
老板上来要拽舒钰儿的衣角,可还没等他碰到,就被一旁伸过来的赵伏波的大枪给挡到一边去了。
“哎,这就对了,你小子就不该站在旁边发傻这么久,让别人以为那丫头是你主人呢!”
突然传来的话,使场上的几人全都吃了一惊。
开口的是那个缺了两条小腿的西方老头,不但吐出来的汉语字正腔圆。甚至说起俏皮话来,也使懂汉语的几个人不相信的瞅着他。
“都看着我干吗,赶快付钱带我走吧,我保证你买我不吃亏。要是吃了亏的话……”
赵伏波大约预感到,自己买这个老头肯定是买亏了,他苦着脸反问了一句。
“怎么,难不成我吃了亏还能退货不成?”
谁想到他的反问倒使老头笑了起来,不过赵伏波怎么都感觉这家伙笑起来有些阴险,外带还有些使人看不透的神秘。
“退货吗,我只担心这儿的老板不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买我们两个是赚到了!而且小子,我可以做你老师,等你明白我能教你什么的时候,你就明白你真是赚到了!”
赵伏波举着手中的大枪真有点傻了,他不明白好好的给自己买亲随,怎么一买就买回个老师来。
倘若这老头一天到到晩只顾着教自己读书,那该不该一头撞死更干脆呢?
他郁闷以极的转过头去看一旁的穆克,后者大概是猜到了他的询问,却没有给他任何提示。只是紧闭着嘴,看着他摇摇头,使他猜不到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到底是买?还是不买?买就点头、不买就摇头!”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时老头又开口了,而且还真是语不雷人死不休。
“点头YES摇头NO,你小子不会不懂英格里屎吧!”
10章 他的真面目
等老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的真面目使大家吃了一惊。
曾经污浊的皮肤经过热水的浸泡,这时泛着淡淡的红色。起卷的花白头发,浓密的就像是绵羊身上的毛。灰色的眼睛,使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西方人。
这一直是舒钰儿最奇怪的事情,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西方奴隶讲起汉话如此清晰、明白。
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已经清洗过的少年,这时也越发显然得漂亮起来。虽然在这里西方人并不少见,有许多被威尼斯商人卖来的西方孩子作为奴隶,但像他看起来这么漂亮的奴隶还真不多见。
两个西方奴隶有着大众化的名字,老头叫马丁,少年叫约翰,按他们的主人赵伏波所说。
“唉,名字都是父母给的,就都不改了吧!”
约翰金色的短发这时洗得干净了,配着他大海一样碧蓝的眸子,甚至可以与那璀璨的繁星相媲美。只是身板瘦弱了些,干不得重活。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厮,只怕赵二郎会嫌他太过漂亮了!”
别看舒钰儿训起赵伏波的时候,一付刁蛮任性外加不讲理的模样。可她做起事情来,却十分的想着赵伏波的心思。
“他自己就是野小子,给他这么个漂亮的小厮,只怕他不喜欢……不过他倒是有好心肠,定不会让这小孩子太过劳累……”
虽然心中想也许多,可是舒钰儿这时的心情不大好,懒得与他们说话而已。
大约傍晚的时候,从巿集上采购了货物的人都出了小城。虽然这里的城堡较之欧洲的,那种只有贵族们才有权居住的城堡要大些。但也不似大宋境内的城市那样,能容纳所有来这儿经商的人。
赵旭作为赵家现在最有地位的,虽然他很有可能因为不是文武全才而不能掌家。但眼前的状况却是,他很有可能娶了舒钰儿成为下一任的掌家的丈夫。
说起来他很在乎那个位置,喜欢风流与浓艳小词的他,并不愿意练什么功夫,也不想回中原那个充满了战乱与苦难的大地。娶了舒钰,不过就是图个舒服日子。
“钰儿,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受城外面的风,哈桑庄主已经给我们预备好了客房,至于二郎随便将就一晚,反正明个我们就回去了!”
看着赵旭身边那个“水蛇腰”,再看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舒钰儿只好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
“大公子,这里的客房都是如您这样的大人物住得呢,奴婢还是住在自己车上。而且三娘要钰儿给二公子买奴隶,钰儿怎么都得勤勤谨谨的当过这档差去,不然的话钰儿可怕三娘的家法呢!”
虽然说起话来的时候带着十分的恭敬,心里带着十分的不以为然。被她婉拒的赵旭只是略带傲慢的一笑,说起话来带着揄揶的味道。
“这么说你要在城外陪着那个傻二郎了,舒钰儿,你要小心你的小嫩脸蛋,可受不了那样的风沙呢。不管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都好好保护好你的小嫩脸吧!”
说罢,发出不屑的长笑,带着他的水蛇腰的美女,骑着漂亮的马儿招摇而去。看着他的背影,舒钰儿咬咬红唇生起气来,心中告诉自己。
“虽然人不风流枉少年,倒也使人想得明白,可也不该这样招摇不是……”
这就是舒钰儿住到了城外自己大车上的原因,紫云城的客房一向都紧张,仿佛赵二郎这样没有地位的笨蛋,自然拿不到手。
而且似乎他并不在乎自己脸蛋是否柔嫩,也好像根本没有想起过去城里住那些旅馆。
因此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与自己的亲随以及断腿的老者回到了城外。像那儿许多不愿支付昂贵旅费的人一样,在城外的荒野上竖起自己的帐篷。
当夜晚来临时,他们在各自的帐篷门前燃起篝火,篝火上架着各种的灶具又或者烧烤着什么动物。传统的阿拉伯水烟,燃烧着浓烈的黑烟草,也燃烧着阿拉伯人的灵魂。
有人说过,阿拉伯知识分子的思想,就装在他们的水烟壶里。不过显然,这儿的阿拉伯人多数是商人。恐怕除过利欲熏心之外,他们大多没什么思想。
新买来的波斯女奴,在篝火旁边扭动她们纤细而又柔软的腰,在各种乐器的伴奏中,演出着节奏强烈的舞蹈。
一些来自西方的金发碧眼的女奴们,也不得不穿着暴露的服饰,端着装满了食物的大托盘来往于主人与护卫之间。
背后靠着大车车轮的舒钰儿生着气,甚至懒得去想眼前老头的来历。她只是冷眼看着穆克与那个叫约翰的西方少年,一起把老头挪到了篝火旁的一段充当座位的木头上。
“来了,来了,你们看我弄到了什么……!”
正在当因为“主人”不在,大家都默默无语的想着自己心事的时候,神使鬼差中赵伏波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心中一直责怪从买完了奴隶,就跑了个不见踪影的赵伏波,舒钰儿小丫头的脾气立即暴露无遗。
纤指抚过舒舒服服的赖在她怀中,一动也不肯动的眯瞪背上的长毛,嘴里恨道。
“傻迷瞪啊,你就只顾得自己,却把人家扔在这儿冷落。回去了,便不给你吃饭,饿死你这个傻猫!”
不愧为迷瞪傻猫的赵伏波,立即就接了嘴,坚决表示他与舒钰儿同一战线。
“是啊,你这个傻眯瞪,不把我们的钰儿姑娘逗开心的话,我可也不饶你。回头挨饿的时候,别等着我给你送东西吃的啊!”
大概舒钰儿怀中的眯瞪,觉得赵伏波真的傻的不一般。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自己粉红色的鼻头。接着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侧转过脸贴在舒钰儿的怀中,继续睡它的觉去了。
赵伏波的话,使舒钰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他傻吧,他的功夫可是真俊。你说他聪明吧,即读不进书,也不懂人家的心思。
想到这儿,小手假意在眯瞪的背上拍拍。
“眯瞪啊眯瞪,你倒是好好想想别人的心哪!”
眯瞪翻了个身,睁开它蓝色的眸子,委曲的“咪咪”叫着,蓝色的眸子看着赵伏波倒有几分埋怨。
哪知赵伏波早已经把眯瞪给忘了,反而卖力的说起另外一件事。
“看看,我刚刚到铺子里弄好的这个东西,有了这个马丁老头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其实是个简单的玩意,只是在诸人眼中看到的时候,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穆克绿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赞同,约翰看起来有一股子如释重负的味道。倒是老头的灰眼睛里则掠过一抹奇异的神色,而且居然并不是感激。
倒是舒钰儿也是忘性大的丫头,刚刚还因为赵伏波不在眼前,心中带着三分幽怨、七分的火辣。现在一见到新鲜事物,倒把那些事情全都扔到了一边。
“咦,二郎,这是你想出来的吗?你还真有个聪明脑袋!”
说罢,舒钰儿抱着小眯瞪,就跳上了去。
这是一把四条腿的藤椅,黑衣大食的天气是热了些,有了这藤椅仿佛马丁这样老要坐着的人,就会舒服许多。
更使人惊奇的是,这把椅子后面两条腿上,却坐在两个大大几乎与扶手一样高的车轮上。
坐在上面的舒钰儿低呼了一声,喜孜孜的笑着。
“呃,这辆车坐起来倒是不错,只消有人推着,哪儿都能去得!”
赵伏波回答道:“是啊,有了这辆车,马丁老头做起什么来就方便了许多呢!”
坐在上面的舒钰儿如梦方醒,珊珊儿的加了一句:“你倒是好巧的心思,倒没看到你给我……”
说到这儿,舒钰儿的下半截话又没了。
这惹得一旁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的都看着她,这使一向矜持的舒钰儿好一阵面红心跳。
从椅子跳下来,坐在一旁又去折磨自己怀中的眯瞪,仿佛全是它的错一样。
小眯瞪的兄弟大眯瞪依然是什么都不明白,只管一叠声的叫着。
“我的钰儿姑娘,你倒是坐在火旁,稍等片刻我给大家烤些肉吃。现在穆克来帮我一把,我们把马丁老头挪到椅子上,他就算是安了身了!”
离开了树桩,坐到了椅子上的马丁老头当然知道这叫玩意轮椅,也当然知道这是专门给他做的东西。
只是他有些怀疑的看着赵伏波,想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和自己的来历一样。
那么老头真正的来历是什么呢,估计诸位读者朋友早已经明了于胸!是的,他是一个穿越者,一个从不知道什么时代来到这儿的穿越者。
诸位朋友也许早已经看过许多类似的小说,不过您大约会发现,这样倒霉的家伙很少见。
大约不必期待什么公候万代又或者娇妻美妾,看他那模样,估计就算给了他,也只能摆在那儿看着。
只是这里的人物中,还有那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西方少年。说真的在西方同样年纪的少年中,他这样的身材还真不多见。
那么他又是一个什么来历呢,看起来是好大的,并不容易填上的坑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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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 最倒霉的人
马丁老头是一个最倒霉的穿越者。
他的真名叫马中铭,原本他是一个私立高中的理化实验室老师。家里有房有车有老婆,尤其老婆还相当漂亮,过的是令别人羡慕的小康生活。
结果一不小心他穿越了,这还不算最倒霉的事情。
倒霉的是,车、房、老婆都没跟着他一起穿越,更倒霉的是他穿越到了一个欧洲老头的身上,而且居然还是一残废的打铁老头。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处境只能套一句李清照的词来用——“怎一个愁字了得!”
当他在这个不知道什么世界里醒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叫着他曾经最喜欢的词——淡定……淡定……!
只可惜他很快就淡定不下去了,长刀加颈、枷锁加身。
在战斗中他被一小队阿拉伯人的马穆鲁克骑兵俘虏,随即变成了奴隶。正如同前面所说,他的“卖相”实在不怎么好,所以就一直被“积压”在奴隶主手中。
随后鞭打、饥饿,似乎命运已经决定了他的未来,而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个傻傻的赵伏波。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有些“不灵醒”,可好歹他也是个中国人。
能在中东遇到这么个人,对于一直倒霉到连“淡定”都说不出来的他,实在是遇到了这个世界里的第一次幸运。
隔着火堆,可以看得到,他未来的主人是个不错的家伙。
这时他正把打来的猎物在篝火上烤得冒油,甚至他撒上的不知名的调料,也使这些野味散发着吸引人的味道。
这会不但马丁老头闻到了香味,甚至舒钰儿也不再去折磨眯瞪,后者正馋馋的望着烤肉发出“喵喵”的叫个不停。
香味也使在把香料与油涂上烤肉的穆克,和赵伏波更卖力的工作。甚至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这时望着烤肉的目光,也流露出某种馋意。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马丁老头以一个成人的目光来打量这个世界。
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是什么穿越者,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倒令马丁老头疑惑的很。
目前他所在的位置,地理学得不坏的他早已经了然于胸。
这个所谓的紫云城,地处今伊拉克靠近今巴士拉附近的地方。
“这个少年的家里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就算是宋朝的人,也不该来到千里之外的伊拉克不是。倘若他们家族是为了躲避金兵或者元兵躲到这么远,那实在躲得不够远才是!”
按他的推算,现在大约是1250年,恰是法王路易九世发动,目标为埃及的,第七次十字军东征。
而他自己,就是历史上记载的惨败的结果之一。
对此马丁持一种极为担心的态度,倘若历史记载没有错的话,那么在1253年在旭烈兀率领下的第三次蒙古西征,将侵略波斯及美索不达米亚等地。
并于1258年灭黑衣大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阿拉伯帝国。
这也就是为何马丁老头心中叹息,赵伏波与他家中之人躲避战祸虽然躲到这儿,依然不够远的原因。
另外,在随后大约1277年,也就是27年之后,蒙古会在崖山海战进行元宋最后一战。
整个中国的所有领土,将第一次完全沦落入外族手中。史书有云:崖山之后已无中国!!!
带着担忧,马丁扪心自问。
“那么这个没什么心眼,七窍通了六窍的家伙,难道真的能够完成我的理想吗?不管怎么样,我得让他明白我的用途并不是打铁!”
显然倒霉的穿越还没有把马丁老头的脑袋穿坏,最少他知道一个没用的奴隶,恐怕会使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那么现在,他恐怕需要显示一下自己的用处,好使自己过得舒适一些。
这时赵伏波从马车上抱来一摞盘子,亲自把烤得又香又脆的表皮部分用刀割下来送到舒钰儿的手中。看着赵伏波小心的模样,一直为了自己的“用处”犯愁的马丁倒想出来一个办法。
“喂喂,年轻人,我们中国人可是非常讲究尊老爱幼的呢,下面一盘是不该给我这个老头子了?”
“中国?”
马丁的行为引起了穆克的惊异,只是赵伏波似乎倒不在乎这样的事情,反而下一盘真的递到他手中。
只是对于“中国”这个词,赵伏波似乎倒是生疏的很。
“是啊,我们说的叫汉话,这种语言来自于大宋。而生长在大宋及附近的所有少数民族,全都是我们中国人!”
这一次赵伏波没有答话,一向苦恼于读书的他,也不大愿意去想这些事情。
只是从小被按照掌家目标培养出来的舒钰儿,却不像他那样没有见识。
“哼,住在我们附近的全都是些狼子野心之徒。先前一个夏,随后一个金,现在又出现一个蒙。只可惜我们大宋奸佞当道,只知道残害忠良,依我看这大宋迟早却是要亡到蒙古人手里的!”
舒钰儿的回答倒使得马丁不得不好好看她两眼,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乖巧聪慧的姑娘,只可惜被大宋的所谓正统害得不浅。
“钰儿姑娘说得对,只是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倘若我们大宋非常强大,那么他们会反吗?那些少数民族族终究成不了气候,就像这盘子里的食物一样,吃肉固然是好的,只可惜要是有些水果、菜蔬来配的话,只怕味道会更好呢!”
舒钰儿没有想到,一个奴隶老头端着满盘子的食物不说,却被他说出这么一份大道理来。偏偏穷心中所学,居然驳他不倒。
“嘿嘿,不好意思,将就下吧!家里的园子里倒也种着些菜,只是中途这么远带来的全都吃完了,而我……”
舒钰儿刚刚被别人用大道理压了一下,自然这会子就有些不服气。小腮帮子鼓起来,就像是阴天浮在鱼缸水面上的鱼儿那般,倘若再吹两个泡泡的话,那就像得实了。
“哼,可不是,二郎要不是因为买你们两个花光了钱,也不会穷得买不起菜吃。你这老头倒是个不知道感激的奴隶!”
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小丫头的娇纵,又有些大小姐的傲气。令她全然没想到的是,马丁老头不但没有她咬得重重的“奴隶”二字担忧,反倒是笑吟吟的说出下面一段话来。
“唔,我敢保证,赵二郎买来我们两个绝对是赚到了。而且我想打个赌,不知道主人你有没有兴趣?”
“打赌吗?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听听!”
马丁微微一笑,赵伏波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虽然长得高大且孔武有力,偏偏却有个少年好胜的心性,料来一旁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舒钰儿也是一般模样。
“喂,二郎,你不看他笑得那么奸诈,定然有什么诡计!”
舒钰儿虽然嘴里阻止着赵伏波,但她自己却是一付盼望的模样望着马丁。马丁老头把一块肉送进嘴里,细细的嚼了两下,面带得意的卖了个关子。
“哼哼,有没有诡计倒不打紧,只怕你们两个倒不敢打这个赌呢!”
舒钰儿与赵伏波两个对望了一眼,相互从对方眼中看出十七八个不服气。
倒是一旁一直不做声的穆克,用刀割着自己手中的肉块,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马丁。冷冷的目光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想玩什么阴人的花招。
赵伏波干脆把自己手中的盘子放在一旁,伸手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油迹。显是被马丁老头逗出了兴致,饭也不吃了,专心致志的打起赌来。
“好吧,打就打,赌注是个什么,咱们得先说明白!”
“就赌我明日日出之时,可以让你囊中变得丰满些。倘若我办成了,那么你就需给我们自由,且认我当二郎的老师。怎么样,你们敢不敢打这个赌呢?”
这个赌,说真的理智告诉舒钰儿,不该打!
她心中有个计较,纵使这个老头有些什么诡计,相信回到家中,自然有家将从他的嘴里掏得出来。
只是心中怎么也猜不透,他要赵伏波囊中变得丰饶的手段是什么。尤其马丁老头加上下一句的时候,却使她终于下定决心赌上一把。
“想想看,赵二郎明日有了钱,我们再进城买他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回来,也省得有人说你钰儿姑娘不会买东西不是!”
舒钰儿歪着脑袋狐疑了看了马丁老头一眼,接着很爽快的就替赵伏波打了赌,而在整个期间根本全当赵伏波是透明的一般。
“打就打,难道我们还怕吗?二郎,我们和他打这个赌吧?”
同样是小孩心性的赵伏波可不会关心这些事情,他和舒钰儿一样,只想知道马丁老头有个什么样的法子让自己变得富裕一些呢!
“这很简单,去给我找几个匠人来就成。另外,你们要是怕我耍什么奸计,只消要这个小马穆鲁克盯着我,还要让他来帮我。我保证明天一早,你们就会富裕许多。”
“一夜之间囊上变得丰满,这可能吗?”
赵伏波与舒钰儿两人再度对望了一眼,不过随后就决定子赌这一场。舒钰儿摆出一付认真的模样,仔细的看着马丁警告他。
“好罢,赌便赌,不过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的话,我可以肯定你无法活着离开这儿的!”
“当然,明天一早就有结果,我保证!”
看着马丁老头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所有的人都感兴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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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章 清晨有惊心
当黎明的第一络阳光落在城外的营地上时,篝火余烬还在升腾着枭枭的青烟。
一些早起的仆从与奴隶这时正在为主人准备清晨的食物,带着糖、薄荷、柠檬的浓茶,面饼与前天夜里剩下的肉食就成了早晨的食物。
这时温度迅速从黑夜的寒冷之中迅速回升,忙碌着的仆役与奴隶们变得轻松了一些。他们的欢声笑语,在清晨安静的营地中悄悄传播开来。
“哈!轰隆隆……”
催马的声音,就像是沙漠里腾起了一道闪电。马队在硬沙土路上奔跑时,发出仿佛打雷一样低沉的声音。
随着声音,一道长长的土黄色烟尘,从城门那儿直奔向营地。
在这城外并不大安静的地方,这样一声吆喝会打断大多数人的美梦。甚至一些所谓的“不法商贩”也会担心,是不是他们的交易惹恼了这儿的主人。
昨天夜里因为打赌而久久不能入睡的舒钰儿被这声音惊起,睡眼惺忪的她隔着纱帘。
待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心中不由咯噔一步。嘴里小声嘟哝着的同时,忙忙的着衣,一叠声催着自己身边的粗使丫头。
“糟糕……怎么是他……快点,都快些吧,那个磨人的大郎又来了呢!”
骑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被阿拉伯人称为冈都拉的长袍,倒还真使他显出几分潇洒来。
“讨厌……这个家伙,大清早扰人清梦!”
舒钰儿除过心性高,与其他小丫头们没有什么过大区别。由于地位,还带着点小小的娇纵与泼辣。
只是主家的“大郎”到来,却也由不得她怠慢。
急匆匆的的洗潄已毕,她带着自己的粗使丫头弯着腰站在车旁,恭恭敬敬的迎接大郎赵旭的到来。
后者这时正带着自己的护卫,带着一溜烟的尘土,越来越近。
“咦……二郎……哼,那个眯瞪在那儿呢?”
等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低着头候在车旁时,舒钰儿的脑袋里才转起了圈。
第一个反应到的,却是要那个二郎近在眼前。或者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安全些。
漂亮的眼睛透过眼角在四周一洒觅,没看见赵伏波的身影,心中不由恨起来,立即就用上了给他新起的“绰号”。
可现在却也由她不得了,那个赵旭的马儿距离她越来越近。
“奴婢恭候大爷!”
赵大郎骑着一匹俊俏的白色阿拉伯马,只几个起跃就已经到了舒钰儿的面前。接都猛一带马缰,漂亮的白马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嘶。
接着它用柔软的小碎步,载着赵旭在舒钰儿她们几个身侧的身侧兜了几个圈子。
当白马载着赵旭来到自己身后时,舒钰儿都能感觉得到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甚至她都能感觉得到赵旭的目光,透过宫裙的衣领处在看着自己的脖子。
这就是赵家的女人与当地女人不同的地方,除过外面罩着的“阿巴娅”长袍之外,内里穿得却是赵家裁缝裁剪的宫裙。
虽然远行之时不免稍嫌炎热,但对舒钰儿这样冰肌玉骨的姑娘,却又哪里会当一回事。如若在家的时候,赵家的女人们,无论是否混血,穿的一律是汉服宫妆。
刚刚因为赵旭来得太急,舒钰儿却没有来得及披上她的“阿马娅”长袍。只好穿着身上那件远行时的宫裙,在道旁迎候。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身后某人的嘴里发出,因为这场叹息,舒钰儿颈后的汗毛都要立起来。
但因着家规,此刻在大郎示下之前,她却只能一动也不能动。心中却只一个劲的诅咒着她的宠物——眯瞪。
“这个死眯瞪,一大清早跑到哪儿去了呢,怎生想法找人好给他送个信去!”
这时马蹄“的的”中,那匹白马却载着赵旭来到了舒钰儿的面前。一柄合起来的竹扇来到舒钰儿的下巴处,接着挑起她俯着的头。一双眼睛,细细的在舒钰儿的脸上端详着。
使舒钰儿害怕的是,那双眼睛中似乎有一团火,而那团火一旦燃烧起来恐怕会把自己烧成污浊的灰烬。
看着舒钰儿的赵旭笑起来,接着俯下头,贴近舒钰儿轻轻说了一句。
“啧啧啧……还是我们汉人家里的姑娘好哪,不但皮肉细嫩身上女儿家的体香却更是让人受用不尽!哪似那些粗皮糙肉的女人,偏又奇臭无比,真真是要臭掉人的命啊!”
大郎的话使舒钰儿脸上如同火烧一般的烫起来,心中对于赵大郎昨天夜里的遭遇也猜得到一二。
定是那水蛇腰身有狐气(狐臭),心中好笑之下又多少有些担心。
“这个眯瞪的二郎啊,一会回来了定要你好看。一大早不在这里呆着,却让姑娘我受这等骚扰!”
手中折扇挑着舒钰儿的下颌,看着她的眉目如画,嗅着她的体若熏兰。
只可惜当着诸人的面,却又不敢动手动脚,以防回到了黄沙城不好交待,赵旭摇头晃脑的心痒难熬。
在马上直起身子看了一番,心下却高兴起来。再底俯下身来,向舒钰儿悄悄道。
“二郎这个小没心肝的,哪里值得你这等花荣月貌的标致人儿为他吹风受沙。瞧瞧,一大清早就把钰儿你扔在这儿,自己跑了个不见踪影,不如跟少爷我回城里去吧!”
舒钰儿却绷着一脸,眼睛虽不与赵旭碰触,但说起话来的时候却表明了态度。
“舒钰多谢大公子的关照,只是如同已经完了差事,又惦记着三娘要我等办完事早去早回,舒儿不敢耽搁,只等二公子回来却要赶着起程呢!”
推辞的话一出口,却惹恼了一夜心火未曾消过的大公子赵旭。他的脸儿一沉,用极低的声音恨声道。
“小蹄子,却是想随了二郎么,今天大爷就要拔了你的头筹!至于二郎么,哼哼,没几天好活的小傻子,哪有机会享这等艳福啊!”
说罢,抬起头摆出大公子的架子,朗声说了一句。
“你等诸人都忙去吧,我只和钰儿在车里说几句重要的话。一会没有我的招唤,谁都不准进到车里来,不然的话家法伺候!”
说到最后的时候,大郎脸上突然露出狰狞之色。
一旁的仆役与护卫们,一个个哄然而喏,四散去做各自的营生。甚至舒钰儿身边的小丫头,也一个个低了头急急的跑了。
倒是赵旭的护卫们,想是办惯了此等事情,一个个早提着兵刃围着马车。
眼见只余自己,舒钰儿却已经慌得心儿都乱了。倘若真被眼前这个目露凶光的大郎成了事,那自己恐怕只余寻死一条路好走了!
慌乱之中,却不顾家规扬起头向四周急瞅着。只可惜围观的人中,别说赵二郎,他身边的人却一个都不曾见到。
一时气苦之下,舒钰儿心中悲叹。
“罢了、罢了,且由他去吧,事后一死明志,倒叫那眯瞪二郎后悔去吧!”
心中想着却在大公子一叠声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的,慢慢向车厢里磨去,心中只盼挨得一刻是一刻。
这时大公子赵旭却不再顾及舒钰儿,反是自己一头闯进了舒钰儿的车里去,在车里一个劲的直叫。
“快来……快来……”
沿着车门前搭着的踏板来到车门前时,舒钰儿心中断定,自己今天是难逃得此劫,恐怕与那个眯瞪的二郎却只好来生再见了。
接着眼一闭心儿一横,却低头进了车厢。
此刻赵旭却已经横躺在车内的,自己那布置软绵温香的乡榻之上。舒钰儿停住脚步,芳心中生出一种油然的恐慌来。
“快来……快来……”
大公子赵旭此刻早已经把手中折扇扔在一旁,两手伸出成虚抱状,嘴里只一叠声的叫个不停。
在车内幽暗的光亮下,两眼中的火焰却已经炽烈的几乎要喷射出来一般。
嘴里的叫声里透露出某种得意,就好像是一只山猴儿吃到了早就馋着的鲜桃一般。
“让开……”
猛然间一声炸雷般的呼起响起,听到这个声音舒钰儿先是心中一松,心中却又恨将起来。
“这个死二郎,敢是要吓死姑奶奶我了,一会定要你这个眯瞪二郎好看……!”
恨着的同时,却又反身退出车内。
大约这都是姑娘家的心性,倒想要看看这个眯瞪的二郎是如何来救自己的。
却见不远处两匹马却飞奔而来,前面的人骑着一匹黑马,身上牛皮甲,手中一杆大枪,枪头上却是白色长缨。
身后那人骑着的是一匹黄马,手中马盾、长刀,却不正是那个穆克又是哪个。
“来骑止步……!”
围绕在马车旁的赵家西房里的护卫,摆着手中粗粗的铁枪迎了上去。与穆克一样的马穆鲁克骑兵,高大、健壮。手中铁枪一摆,却带着一股子雄浑致极的力量。
反观奔来那匹黑马上的赵伏波,却不过是个刚刚长成的少年,甚至手中的大枪在临敌之时居然就抖了起来,就仿佛他已经紧张的手抖脚颤了一股。
看着这个光景,舒钰儿的心却紧得仿佛绷起来的弦那样。这时只消一个小小的动静,她一定会叫出声来。
尤其看着马穆鲁克手中粗粗的铁枪,猛向赵伏波颤抖的枪头上撞去时,她被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13章 大枪初扬威
“当……啊……”
紧随着金属碰撞的响亮声音,一声更响亮的叫声紧随其后,这使舒钰儿的心缩成了一团。
内心中几乎已经断定,那是赵伏波的大枪与马穆鲁克的铁枪相撞时,被震飞脱手。
作为瑞玉庄里的大小姐,她如何不知道马穆鲁克骑兵的厉害。这些膀大腰圆的高尔索人,手中的铁枪一下就可以把一个练习用的木人刺穿。又或者挥舞起来的时候,可以把木人的上半身砸个粉碎。
二郎伏波虽然嗜武成性,可他不过是个刚刚长成的少年。又能有多大的力气,敢用自己的大枪去碰马穆鲁克的铁枪,那一下定被震得脱了手了。
闭着眼睛的舒钰儿,只求那些下手的马穆鲁克手下留情,不要伤了赵二郎。待得回到黄沙城,她自然有办法收拾这些家里的护院。
心中恰在盘算的时候,却听车里的大郎赵旭却依然喊叫着“快来……快来……”甚至一双胳膊,已经从车里伸出来揪她的裙子。
显然大郎赵旭与舒钰儿一样的想法,料定二郎伏波定然敌不过这些高大威猛得马穆鲁克骑兵。
然而令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这时却再度听到了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只是这一次叫喊的人多说了几个字,让他们听得明明白白。
“并肩子上,点子扎手……!”
诸位读者读到这儿一定奇怪万分,赵家虽然是中原人,但他家里的护院武师为何会喊出中原的黑话呢?
嘿嘿,小小一个谜题,请大家跟着我们的故事,随后就会明白。
这一声呼喊,却使舒钰儿睁开了眼睛,身后的禄山之爪也因吃了一惊缩了回去。
待得睁开眼睛看去时,舒钰儿却不由被惊得目瞪口呆。
两个喊叫的西院护卫手中已经没有了的兵刃,一个个抚着自己的胳膊,只管大声呼喊威吓。
只见赵伏波此刻稳坐马上,面对赵家护院的呼喊威吓之声毫无惧色。
手中长枪舞起,枪头扫处枪花朵朵。加上尺长的白色缨络,硬是舞出斗大的枪花。
端坐在马上的他,此刻哪还有眯瞪二郎的味道,倒好似一尊下了凡的天神般威风凛凛。
这时再有两个舞着铁枪的马穆鲁克骑兵迎了上去,只见当先一个大枪抡起,却是照着开山斧的模样向二郎伏波砸过去。
二郎手中长枪却好似游龙一般,只贴在他的铁枪杆上轻轻一拔,铁枪下砸的力量就被分向一侧。
大枪却因为受到铁枪力量的激荡,枪杆一弓反弹回来,横着向随后那名马穆鲁克骑兵的腰间扫去。
“哈……啊……!”
受惊的马穆克只好竖起自己的铁枪来拦,嘴里发出大喝,只等稳稳的架了他这枪。
哪知二郎伏波却在大枪横扫之时变了招,他的“哈”自然就落到了空处。
二郎伏波手中铁枪向后稍稍撤了下,枪头上闪动着大马士革钢特有的,如同夜空里繁星似的光芒,转眼就到了马穆鲁克的胸前。
抵挡的“哈”落了空,这“啊”就是面对枪尖,无奈之下只好一滚身落马时,这个护卫发出的惊叫。
阿拉伯马作为世界上最好的战马之一,它的速度快得出奇。就在一枪扫落一名护卫的同时,赵伏波已经与先前那个护卫两马相交。
就在这一瞬间,二郎伏波手中大枪枪杆在腰上使劲一别,前手一松刚刚荡开的大枪,带着更多的威势回扫过来。
那名砸空了的马穆鲁克骑兵这时铁枪不过刚刚回到手中,猛然听到身后风声响起,心中知道情况不妙,忙忙的缩脖弯腰。
只听“啪”的一声,二郎伏波手中荡回的大枪狠狠的砸在马穆克鲁克的背上。
饶是赵家西院的护卫身上穿着锁子甲背心,也禁不住这抡圆了的大枪枪头,在背上的猛力一击。
“哇”的一声,马穆克鲁克骑兵喷出一口血来。
这也是赵伏波手下留情,在圈回大枪之际,手中枪杆稍稍一转,把枪刃变了枪背。如若不是的话,他此刻就只就能从断了脖子的伤口里向外喷血了。
在舒钰儿讶然的目光里,似乎打疯了的赵伏波又犯眯瞪了。只见他大枪从身后回来,却向自己的车上扎了过来。
“哼,这个眯瞪二郎,莫不是以为我与那大郎在里面苟合不成!”
心中一急之下,向赵二郎呼喊了一声。
“喂,我在这儿呢!”
哪知道已经犯了眯瞪的二郎伏波,居然对她的呼唤不理不问。反倒是手上大枪一下扎到大车的顶盖处,借着马势双膀叫力……。
“吱哑哑……咔吧……”
诺大的大车顶盖,居然就被他一下挑到了空中。
似乎二郎伏波这才满意了,才一把勒住马,朝着舒钰儿身边兴冲冲的跑过来。
哪料到他刚到舒钰儿近前,舒钰儿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喂,你犯的什么病哪,把人家的大车盖子挑了,你们……你们赵家兄弟都是坏蛋……!”
冲着赵伏波发完了脾气,又恨恨的冲他一跺脚,转身跑到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这一下伏波真的眯瞪了,他不晓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不能不说,赵伏波这浑小子,实在是有些一窍不通。他没有去哄哄受到了惊吓的舒钰儿,反倒反身上马,又一溜烟给跑了。
这一下,轮到舒钰儿发愣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哭,居然把救兵给哭跑了。
看着赵伏波伏在马上,跑得如同风儿一般快的模样,她只好恨恨的发着小脾气。
“哼,你跑得好,二郎伏波,我舒钰儿要是再和你说话……就……就……”
就了半天没舍得“就”出来,倒把自己几乎给“就”得又要哭出声来。
赵伏波是跑了,不过他带来的人倒没有跑。
小穆克持着长刀,从马上跳下来护住舒钰儿。此刻几个被赵伏波大枪伤了的马穆鲁克,也再无一人敢上前来。
借着这个空当,穆克向舒钰儿说了一句话,才使舒钰儿的心稳下了神。
“去去就来!”
舒钰儿抬起泪眼看了他一眼,只盼望他说下去,最好说明白赵伏波离开,全是为了她舒钰儿才好呢。
只可惜,眼前的穆克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刚刚说了四个字,只怕今天再也难听到他说一个字了。
“哼,死木头,多说一个字会死啊!是不是二郎那个眯瞪家伙要你不告诉我的!”
这时的舒钰儿,再说起话来的时候,已经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倘若是赵伏波在这儿,一定会被她唬得晕头转向,连北也找不到。
只可惜她现在面对的是沉默的如同石头一样的穆克,此刻他只是瞪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几个马穆鲁克骑兵,却再也不说一句话。
“喂……快来……快来……快来扶我起来,我腿脚上没劲了!”
这时大郎赵旭在车里又开始叫起来了,只是这次叫的声音与刚刚不大一样。
几个被赵伏波手上大枪功夫震惊的马穆鲁克骑兵,这时才如梦初醒一个个奔上车去,争着去扶赵旭。
“喂,给我遮挡着点……刚刚我……我……我溺了……!”
小小的声音从马穆克克骑兵高大身材的遮掩下传出来,这使舒钰儿倒又对赵旭生出了几分鄙夷之情。
待得在众护卫的遮挡下,重新上了自己白色的阿拉伯骏马之后,赵旭才又恢复了精神。
手中折扇“哗”的一下打开,冲着赵伏波离开的背影叫了两声。
“伏波小子,敢冲撞大爷,哼,过不了几日必教你后悔不迭……”
说到这儿赵旭似乎感觉到自己失了言,忙住了嘴。
眼睛向舒钰儿看去,只见她脸上依然是一付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睛却一直朝赵伏波“逃走”的地方看着。
“啐,小娼妇,有朝一日……”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声音低低的威胁着。
只是当他看到穆克时,那沉静的毫无表情的绿色眸子,此刻正牢牢的盯着自己。
就仿佛是一只正蛰伏在草丛中的猎豹那样,下一刻就会冲出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难道,我刚刚的话被这个小混蛋刚刚听到了?算了罢,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奴隶罢了,料他也不敢……!”
原本他想要回头用目光告诫一下穆克,可不知为何,他回味起那毫无生气的绿色眸子,心中就有些发寒。
“也罢,再容他们活过这两天吧,到时……!”
“哼走着瞧……”
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狠话,带着自己的护卫如同来时那样,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恰在他刚刚离开的同时,舒钰儿却仿佛看到了什么。
她一步跳到自己的车上,踮起脚尖用手遮了刚刚升起的朝阳远远望去。
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刚刚还梨花带雨的脸上,却扬起了欢笑,嘴里低低的叫了一句。
“真看不出来,那个马丁老头还有这个本事,发财了……这一下赵二郎再也不必担心没钱使了!”
真教人猜不明白,她看到了什么,可以使她忘却了赵二郎的迷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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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章 你是她对手
知情的读者当然知道,傻傻的赵伏波这次真的买来了宝贝。
不过大家还是不要告诉他罢,估计就算告诉了那傻小子,他也未必听得懂!
在他心中他打赌输了,愿赌自然服输,因此他有了老师!
而这个教师的要求还真蛮高的,他不但又要求雇佣那个约翰来服侍他,居然又买来了两个强壮的马穆鲁克,来推他自己坐的木轮椅。
此刻赵伏波跟在身边的队伍里,已经有了两辆看起来模样怪异的大车。
它由四匹马拉着,赶马车的一看就是英格兰长弓手。
在与十字军作战中,这样的人阿拉伯人可没少抓。而他们,可不比那些骑士老爷们更富有能够出钱赎买自己,因此他们往往就会被卖成阿拉伯人的奴隶。
两辆马车配了四个英格兰长弓手,仅从拥有的奴隶数量上来看,赵伏波是真的发了财。不然的话,他哪有钱买这许多东西呢?
其实那些钱暂时还不算他的,不过等一会嘛……
舒钰儿从自己的车上跳下来,一个劲的瞅着那两辆怪模怪样的大车。
为什么说那两辆车怪异呢,因为仅看外形的话,这玩意根本不能使人想到是马车。最少与当时在中东地区见得到的马车而言,这样的马车实在有些怪。
这两辆马车的门开在侧面,倘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看起来不错的木板,不过是些木框上蒙了一层帆布。(帆布的历史发展极其久远,早在古罗马时代帆布就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打开门的话就会发现,里面不但有很好的一张卧榻,卧榻两头的上方还悬着两个吊柜。甚至卧榻两边还用细纱隔绝了灰尘,这样的车里竟是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旅行的。
这时舒钰儿已然明白了赵伏波刚刚挑开她大车顶盖的原因,不过是向她炫耀为她打造的旅行车而已。
“赵二郎,你疯了不成,你知道造一辆马车要多少钱,你一枪就毁了一辆……还有,你有多少钱,一买马车就买两辆……”
舒钰儿说起话来又脆又快,就仿佛在爆豆一般,一个个字抢着蹦出来。也使人不得不佩服,她怎么可能口齿灵俐到这个程度。
坐在其中一辆车上的马丁老头,这时从马车上被两个马穆鲁克抬下来,眼见此景一连叫了两声。
“钰儿姑娘……钰儿姑娘……”
这会已经吵出些火来的舒钰儿拢了拢袖子,显然清晨之事带来的火还没泄完。
“没你什么事,咱们的事一会再说。让我再训他两句,不然我怕他记不得教训!”
此刻,刚刚挺着大枪,面对四个马穆克骑兵的攻击,毫无惧色的二郎伏波低着个头,仿佛一只斗败了的鹌鹑。
“哎、哎钰儿姑娘,我得说清楚,那些钱……”
马丁老头想说:“那些钱可不是赵伏波的,那是我的。倘若将来我要是离开的话,那些钱可是要带走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舒钰儿说起话来,根本不容他争辩。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就成了下面这个结局。
“我知道,马丁老师您能挣钱!可您没有什么亲人,就这么一个不肖学生,将来还不都是这个眯瞪二郎的。倘若他还是像今天一样,那不成了纨绔子弟了,马丁先生,这恐怕也不是您的期待不是。所以我训他,可不全都是为了您啊!”
慢慢的马丁老头听出门道了,这哪是在训赵伏波啊,分明把自己兜里的钱装进了赵伏波的口袋里。
要让这个丫头片子再说下,只怕就剩下这把老骨头了,就算是如此她恐怕也会熬出二两油来。
“我明白,我明白……可那些钱……”
这时舒钰儿干脆不理一直坐在轮椅上鬼叫的马丁,而是向依然骑着马,但头都快比马头低的赵伏波叫了一嗓子。
“喂,我说你这个眯瞪二郎,瞧瞧人家马丁老师为了成全你又是出钱,又是教你本事,那份心都用到什么份了上。你倒是下马来磕头啊,不然的话将来哪找这么个好老师去哟……!”
几分钟后赵伏波规规矩矩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从此正式成了马丁老头的徒儿,而马丁老师孤身一个,他的银子自然也就成了赵伏波的银子。
拜完了师,舒钰儿拉着赵伏波走向自己的马车,一边走一边训。
“看看你干得好事,把人家的马车扎成什么样了,你要赔我的啊,不能赖账的!”
马丁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离开,真有一股子欲哭无泪的模样,他有些不明白的望向一旁的几个人。
穆克的脸上分明写着莫可奈何,知道他习惯的马丁老头明白,想从他嘴里掏出句话来,比杀了他容易。因此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倒是一旁的小约翰耸肩,用英语说了句英国的谚语。
“把猫从袋子里拿出来!(这个词组意味着是一个意外的,但通常令人讨厌的发现,在英国往往借指奸商)我怎么看您和那个什么二郎伏波,都不是她的对手哪!”
马丁老头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小约翰,带着奇怪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怎么,难道你是她的对手吗?”
令人没想到的是,小约翰居然十分女人气的翻了他一眼。一昂头,自己跟随在舒钰儿与赵伏波两人的身后走去。
马丁老头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已经散发出热度的天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句。
“我的苍天哪,倒霉的穿越还碰到了这样的女人!我的上帝,我做错了什么哪,你这样折磨我!”
随着太阳越来越高,渐渐的城外营地上的人们纷纷离开紫云庄。
一些人带着空的大车装上了满兜的金钱,另外一些人带着更多的货物。
与其他人一样,赵伏波也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人马离开了这儿。现在他的队伍比来的时候,可多了许多人。
四个英格兰长弓手坐在大车上,两个买来专门替马丁老头推车的马穆鲁克,与赵伏波和穆克两人一起骑马。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小约翰也骑了匹马跟随在队伍之中。其余的人坐在两辆大车上,一行人比起来时倒多了许多的兴致。
马好车快的他们,卷起一道烟尘奔向下一站——羽林庄。
可是,兴冲冲踏上归途的他们并不知道,在紫云庄高大的城墙上,留着卷曲胡子的哈桑看着远处的马队,从笼中把信鸽掏出来放飞在天空里。
看着信鸽快速的掠过广阔的大地,飞向它的目标后,哈桑转过脸来。
他的身边站着的恰是赵旭,重新换了一件新冈都拉看起来清清爽爽,一点也没有尿裤子的感觉。手中依然夹着一把折扇,此刻折扇在他的手中正如风车般转个不休。
“大公子,我已经把你们归程的消息用信鸽通知了家里,大公子也请快些起程吧,万一误了时辰只怕是要错过了宿头呢!”
赵旭仗着自己马快,自然毫不理会哈桑的告诫,随意向哈桑一抬手行了礼。
“不劳哈庄主费心,就此别过,来年再见吧!”
说罢下了城头,骑上他的白马带着大票的马穆鲁克保镖,与几大车在此处采购的财货,出了紫云庄的大门扬长而去。
这时哈桑依然站在城头上,极目远眺着出行的两队人马。这时身后一个看起来精悍的马穆鲁克从身上摘着一个长筒子来。
哈桑伸手接过长筒子,在使用之前习惯性的,朝远去的两队人看了一眼,嘴里喃喃说出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
“一个正在长成的小鹰,要是有了辅佐,那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说罢手中的长筒架起来,赫然是一架单筒望远镜。
简简单单的两片玻璃,简简单单的一个圆筒,就成了最原始的望远镜。就是这个最原始的望远镜,今天清晨引发了抢购。
据负责制造这东西的那家小店说,他们已经签了契约。在以后每制造一架望远镜,就会向马丁老头提1个迪尔汗(银币)。
仅仅今天早上,据哈桑所知就已经卖出去了好几百架。
这时候出现望远镜是不是早些?
实际约公元前1000年前,中国已经制造出无色玻璃。公元12世纪,出现了商品玻璃,并开始成为工业材料。到1291年,意大利的玻璃制造技术已经非常发达。
对于这些,我们的眯瞪二郎可没有什么兴趣。
他感兴趣的事情在于,骑着他的宝贝小黑炭奔驰在这无边的,由沙子组成的世界里,对他而言就是最爽心悦目的事情。
可在可以做这件一痛快的事情之前,他还得在舒钰儿面前赔着小心,听她的唠叨。
“喂,二郎,你那个马丁老师还真有本事,小小的手段就赚了这么多钱!”
舒钰儿靠床边斜倚着,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几样时鲜的水果。只是她的手却拽着与赵伏波马缰相连的绳子,似是怕他跑了一般。
“那是,说起来我还真服气。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原想他又是要车匠又是要木板,我只当他要靠车发财呢。谁想到他用了一根竹筒两片玻璃,就能造出那么有用的东西。钰儿你是不知道,那千里镜要是在打仗时用,自然是极好的!”
愿想与他说说体己话的舒钰儿,一听他又扯到什么打仗、练武上去了,小脸一沉俏目一寒。
“打仗、练武?我看你这个小眯瞪,还是给姑娘我好好背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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