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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豪门学霸全文阅读

作者:苏四公子     重生之豪门学霸txt下载     重生之豪门学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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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意外

    “来来来,陈律师我敬你一杯。”一个满脸通红,显然喝得有些上头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殷殷劝道。

    戴着细黑边眼镜,头发扎成一束简单马尾的女子站起身,也不多废话,面无表情地直接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不地道,不地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毛大富?”中年男人不由分说地在她的杯中倒满洋酒,“不行,这一杯,你说什么也得喝下去。”

    “我要开车,不能喝酒。”女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连眉毛都不动一下,挺清秀的一张脸就因为那严肃得如同训导主任一样的表情而让人索然无味。

    “没事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喝!这杯得喝!”毛大富不依不饶,“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女子直挺挺地站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看场面陷入僵局,坐在女子身侧年长不少的许律师立刻站了起来,那脸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菊花,“毛总,毛总,小陈是真的不能喝,明天一早还得开庭,是和明远公司的官司。”

    “赵明远?”毛大富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那赵明远,真不是个东西!仗着有靠山就他妈的胡来,不讲道义!……”

    “可不是,小陈还得回去准备上庭,这一杯就让我和小李替她喝了。”许律师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声音平板,“各位,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尽兴。”

    “你们俩替可不能只喝一杯,起码要三杯。”毛大富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

    “毛总,您随意,许律师三杯,我吹瓶,如何?”年轻的李律师笑道,偷偷和已走到门口的她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好!好!小伙子有前途!”毛大富眼睛发亮。

    看着李律师面不改色地拎起一瓶皇家礼炮“咕噜咕噜”往嘴里倒,众人一阵叫好,许律师满意地看着这个小年轻,身为S省的知名律师,靠着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和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一年轻轻松松的也能赚个千把万。

    眼前的小李聪明活络,最擅于察言观色,无论带到什么场合应酬都游刃有余,那一张嘴甜得再难缠的客户都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相比之下,陈正就不够讨喜了,虽然是个女孩子,可实在太过古板严肃,就算是面对再大的客户也是不假辞色,这一点实在是让他头疼不已。

    按常理来说,陈正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律师,一个合格的律师必须八面玲珑,无论是客户,还是公检法,哪个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打点?像她这样得罪人,还怎么在这一行混下去?

    可偏偏陈正做到了,明明是个女人,很多时候却会让人忽略她的性别,在这个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律所,事实证明她比牲口还好使……

    除了不擅应酬之外,陈正无疑是个完美的律师,不仅辩才无碍,还写得一手漂亮至极的法律文书,无论是什么案子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抓住突破点,处理非诉案件的时候严谨缜密,在诉讼上又犀利尖锐,再加上精准的判断力,相比之下,不擅应酬这一点小瑕疵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至少对许开来说,这一点不能算是毛病,反倒是优点了,陈正自出校门开始就跟着他,如今也有八九年的时间了,算是小李的师姐了,当时还是小姑娘的陈正聪明、刻苦,非但没有时下女孩子的娇气,反倒很能吃苦,那股不要命的钻研劲儿,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如今的她年届三十已经是所里业务能力最强的律师,律师这个行业必须不断钻研学习,容不得半分懈怠,如今的年代诱惑太多,静下心来研究业务的实在不多,陈正就成了他们所的镇所之宝,就算是迫不得已带她出来应酬,他们也不敢违了她的心意逼她喝酒。

    若不是因为陈正不擅交际,以她的专业素质怎么可能还会依附于他?虽然他也不曾薄待她,但若她自己单干,收入也定然不止这个数。

    此时的陈正正心无旁骛地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严肃的嘴角微微抿着,尽管时间并不算太晚,但这条新修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往来的行人,因为没有摄像头,偶有车辆经过红绿灯,却从不遵循交通规则,偌大的马路只有陈正这辆车安安稳稳地停在红灯之下。

    专心致志等红灯的陈正没有料到身后传来尖锐的刹车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撞击,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不省人事的黑暗。

    混沌之中,闪现而过的是从小到大,印象最为深刻的场景,尽管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尽管疼痛尖锐地袭来,她始终还保持着一丝神智清明,看来自己这次是要死了,她自嘲地想。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逆境,她都没有屈服过,这么多年下来,事业和生活正逐渐走入正轨,却竟然要死在莫名其妙的车祸上,多少有些不情愿,可是回顾自己这一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爷爷和养父母,对得起自己,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实在没有什么好不甘愿的。

    她释然了,意识也渐渐恍惚起来,似乎进入了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切地一切都让她觉得强烈的不适,她努力地想要摆脱这一切,尽管在梦境之中,她依然在强烈挣扎着,始终只有一个信念——

    这不是她!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大喝,梦魇终于如潮水一般退去。

    悠悠醒转后入眼处是一片雪白,她恍惚了许久,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努力地侧首望去,屋内摆放着一些简陋的仪器,这里无疑是医院。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没死。

第二章 错位

    虽然她不惧死,但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能活下来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显然这场车祸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身体上的疼痛与无力,还有这一屋子的仪器告诉自己所受的伤绝对不可能只是皮肉伤。

    身体虽然不受控制,但她的脑子已经恢复运转,车祸之前她正在等绿灯,却被身后的车狠狠地撞上,几乎可以肯定后面的车一定是严重超速,负全责的应是后车车主,可是那个路段没有摄像头,如果那辆车肇事逃逸……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应该是来处理车祸的善后事宜,她扭头看向门外——

    “萱萱,你醒了!”门口的中年女人,打扮华贵,一见到她就立刻扑上前去,眼中泛泪,对着身后不停地喊,“医生,你快看看我女儿,她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陈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认识这个女人……

    她自然认识……

    身穿貂皮大衣,妆容精致的女人终于有了一丝满意的笑意,用居高临下的施舍口吻说道,“你倒是和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妈不同,既然你这么识时务,我也不会亏待你,这笔钱算是补偿。”

    “我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放弃继承权。”女人神态倨傲,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和厌恶。

    “我和方家没有任何关系。”她毫不犹豫地在放弃继承权的承诺书上签名,腰板一如既往挺得笔直。

    桌面上有一张支票,她没有伸手接过,看也不看那张支票,“方夫人,我的母亲已经在十二年前去世了,她虽然很平凡,但行事光明磊落,请你不要侮辱她。另外,我姓陈,不认识方家的任何人,也请你们方家不要再来骚扰我。”

    女人冷哼一声,看着她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地起身离开,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和恨意,就算她再识时务,也依旧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自嫁入方家以来,她一直疲于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和私生子,什么样的人也都算是见过了,狮子大开口的,楚楚可怜的,故作清高的,……无论是什么样儿的,目的只有一个——

    钱!

    她不相信她也能免俗,恐怕这样的平静也不过是她的伎俩而已,就像她那个姿色寻常的母亲一样,明明生得那么粗糙,却花样百出,将她那惯在花丛中游荡的丈夫迷得七荤八素的,竟和她生下这样一个野种。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有那么个亲妈,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她原也不想和这个身份卑贱的私生女打交道,只是没想到她那个失踪已久的亲妈又出现开始闹腾,似乎想利用这个私生女来方家分一杯羹,这教她如何甘心?

    女人冷冷的笑容和她此刻关切而激动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让陈正莫名生出了一种诡异得寒毛直竖的感觉。

    “萱萱,你怎么了?”大概是被陈正诡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女人在陈正的床前止住了脚步,犹疑地问道。

    陈正确信自己没有失忆,只能说眼前这位方夫人认错人了,正想开口纠错,太阳穴却开始剧烈地疼痛,昏迷中那一幕幕莫名其妙的场景再次浮现,甚至变得十分清晰,就像是镌刻在脑中一般。

    这真的是梦吗?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就像是在经历另一个人的人生。

    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竟然也出现了短暂的慌乱,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而她,究竟是陈正,还是方子萱?

    看着刚刚清醒的女儿脸色苍白,双目失去了焦距,方夫人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再度紧张起来,“医生,你看我女儿是怎么回事?”

    几个医生上前检查,将她折腾来折腾去,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的结论是车祸后遗症。

    车祸后遗症?

    陈正,不,应该是方子萱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可笑,宽大的病号服包裹着十四岁少女的瘦弱身体更显得空荡荡的。

    请问有什么后遗症能让人平白多出三十年的记忆?

    她分明记得她出事那天的日期,可为什么如今的日历上清清楚楚地写的是十年之前?

    陈正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子不语怪力乱神,重生前虽然很流行什么重生穿越之类的话题,可她却没有丝毫兴趣,更不会相信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只能接受。

    虽然她严肃古板,可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蠢人,自然不会四处嚷嚷自己是陈正,不是方子萱;她也不是科学家,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移魂的科学原理上;她所能做的仅是用方子萱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可是方子萱的人生……

    她重重叹了口气,从最初的震惊厌恶,到现在的无奈苦笑,她只能说已经习惯了,却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小姑娘的想法。

    方家的资产在国内排名十名之内,是真正的豪富之家,这一点当她还是陈正的时候就十分清楚了,尽管她不想承认,那个时候的她是方建霖的私生女。

    与她这个在困苦中长大的私生女不同,方子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她的母亲张云是当年的政界大佬张家的小女儿,虽然如今张家的势力已经不如从前,可在国内依旧是说得上话的,和周家一样都是在s省一言九鼎的政治世家。

    这样的女孩子可以说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可方子萱却长成了一副孤僻的性格,桀骜放纵,自以为糟蹋自己就能换了父母的关注,从十一二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非但不好好读书,反倒成日和圈子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儿,十四岁的她甚至开始在夜店里服食禁药,打架飙车,彻夜不归。

    甚至在出车祸之前,她正准备第二天去纹身店,在自己的股沟处纹上“**me”,当陈正回忆起那些破碎的片段时,差点没把自己气得再死过去一回,如果不是她年纪尚小,恐怕连贞洁都保不住了。

第三章 改变

    方子萱出的车祸和陈正的那一起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关联,当时方子萱开着跑车一头撞在路上的一棵大树上,除了她自己受伤,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虽然两起车祸的时间跨度有十年之久,但陈正清楚记得自己出事时也是在那个路段,只是因为新修了路,原来那棵大树已经无影无踪,但依稀就是在红绿灯之下……

    在这个空间重生的她,也许也意味着在自己原本的时空里,她已经死去了,她不是神婆,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但无论身在何处,她依旧抱持本心,无论是陈正,还是方子萱,不过都是一具躯壳而已。

    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她有些厌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克制自己的鄙夷,如果方子萱是她女儿,恐怕她真会忍不住掐死她。

    无照驾驶加上醉驾和服食致幻药品,这在向来板正的她看来简直是无法接受,循规蹈矩了三十年,从小到大连红灯都没闯过一次,她甚至连叛逆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自然无法理解方子萱莫名其妙的少女忧愁。

    当然整个方家对她的行为也完全不能接受,好在方子萱有个当公安厅长的大舅舅,将这件事一力压了下去,总算没有酿成什么大丑闻。

    张云虽然心疼女儿,也因为方子萱之前重伤不省人事担心难过了好一阵子,但自从她清醒过来后,这种感觉就渐渐淡了下去,只觉得方子萱给她丢了脸面,毕竟这件事不仅让她成为叔伯妯娌们口中的笑柄,更害得她被方老爷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心里难免对女儿也有些埋怨,除了前几日来医院比较勤以外,这几日已经渐渐不再出现了。

    方建霖是成日不着家的性子,听说现在正和情妇在国外度假,对这个女儿他本就漠不关心,听说她没有生命危险更是不会回国探望了。

    她还有一个同样性情乖张的弟弟,姐弟俩的感情向来不睦,自然更不会来看她,因此住院这几日来,除了张云,她竟是一个家人也未见过,每日陪伴她的只有两个不大尽心的护工。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气恼,接受现实的她也平静了下来,前世的她独来独往惯了,对方家的人又毫无认同感,自然不会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

    闲在病床上无所事事的她拜托来送饭的保姆将她的课本带来,无视保姆惊诧莫名的眼神,自顾自地翻看起来,方子萱和她的年龄差了六岁左右,用的教材和她当时的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不仅要适应一个初中女生的角色,更要适应现在的教学方式。

    她自认不是个天才,也没有什么创造力,但在念书上却还算是有天赋,前世家境贫困,白天上课晚上回家照顾病重的爷爷精打细算地勉强维持生计,还是能考上一个不错的重点大学,正因为她这个唯一的优点她总算是改变了自己今后的人生,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

    保姆英姐是跟着张云一起来方家的老人了,自然熟知这位小姐的脾气,和家中的小少爷一样都是个乱七八糟的性子,想来这一点也是随了方建霖,小小年纪不学好,平日连课都懒得去上,成日在外厮混,大考小考从来都是垫底的,都快到期末了,课本还是崭新的,难不成出了场车祸还会转了性子?

    方子萱是真转了性子,挨到出院回家,二话没说就把房间里那一堆化妆品清了出来,十来岁的小姑娘成日在脸上浓妆艳抹,成何体统?

    衣柜里那些衣物更是让她脸色发青,尽是一些袒胸露乳伤风败俗的衣服,最后除了校服之外,只留下几套勉强能看的。

    英姐眼神发直地看着方子萱穿着校服从楼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虽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她仍然觉得不习惯,自从出院后方子萱除了在家的睡衣,就没有穿过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再配上因为车祸而被剪短的头发,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她在方家帮佣这么多年,这几位主儿都不是会早起的人,男主人自不必说,一年回家睡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而女主人也是个不着家的,就算是半夜三更回了家,也常常一觉睡到中午,连早饭也省了,两个孩子因为要上学不得已早起,可也是能拖则拖,甚至干脆就光明正大地逃课,这个时候方子萱的弟弟方子鹏依然在与周公相会。

    英姐狐疑的目光在方子萱身上打了个转,自车祸以后,她还真像变了个人,一下子变得老成持重起来,让在这个家中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她有些不适应,不过和过去那个桀骜不驯的她相比,现在的她倒是更好相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小的时候也还挺可爱的,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难免也会有些心性扭曲,她在方家这么多年,虽和方子萱谈不上亲密,可也并不是毫无感情的,照她看来她再像当初那么胡闹下去,就不仅仅是出个车祸那么简单了,怕是会真的出大事啊,好在现在的她总算是悔改了。

    其实她当初又是何必呢?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换不回来父母亲人的重视关爱,豪门之中亲情淡薄,在豪门中做了一辈子保姆的英姐算是看透了,方子萱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也只让张云关切了几天而已,更不用提她那个花花公子老爹了。

    偌大的宅子在此刻显得静悄悄的,英姐看着方子萱自顾自地想着心事,餐厅里只有微不可察的咀嚼声,将餐盘里的东西吃干净之后,她站起身对英姐道了个谢,才背起书包出门。

    明明是十来岁的少女,也是很平常的道谢,可却让英姐有一种诡异的别扭感觉,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最后只能归结于她还不习惯这样正常的方子萱。

第四章 所谓姐妹

    将一个三十岁的灵魂硬塞进一个十四岁的身体,别人觉得别扭,她也觉得不习惯,看着分明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课本越发显得茫然起来。

    前世十四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那似乎也是个命运的转折点,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养父母,第一次从爷爷嘴里听说了她的身世,也明白了爷爷十多年来始终对她严厉苛刻的原因。

    而如今这一场错位,却是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麻雀变凤凰,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变成了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除了荒谬和讽刺,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感觉,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羡慕过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方小姐。

    方家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名词而已,她既对生身父母没有任何孺慕之思,也不对方家的钱财权势感兴趣,并不觉得顶着方子萱的名头活下去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唯一的好处是,这一世她可以专心读书,不必为了筹集学费和生活费四处打工赚钱。

    方子萱的反常让她的老师同学们都大惑不解,一向表现得和太妹一样迟到早退,惹是生非,以挑战校规为荣的坏学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模范的乖乖牌,没有人会真的相信她改邪归正,只是摸不出这位大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别说是和她一起上课的同学觉得别扭,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不习惯一个穿着朴素校服,聚精会神听课的方子萱,有几个年纪轻定力不足的老师甚至好几次出了错,他们严重怀疑她是找了个新方式来玩他们。

    毕竟和她那个优等生堂姐相比,长久以来,她就像是一个小丑衬托出方子莹的活泼美丽,她和她的弟弟很好地诠释了“纨绔子弟”四个字的真义。

    有这样一个顽劣的堂妹,想必校花方子莹也很困扰吧,全校师生不无同情地想着。

    “子萱,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在她以方子萱的身份平静地生活了两个多月,期末考试也即将到来的时候,优雅的方子莹突然找到了她,在课间时间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找了人来人往的过道,关切地拉着她的手。

    眼前的女孩子化着最流行的裸妆,衬得她肌肤如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脸上的脂粉,但她身上的化学香味却骗不了人,方子萱微微皱起了眉头,和人进行身体接触令她十分反感,而她身上的味道甚至令人恶心,本能地抽回手,微微退开一步。

    她的举动在方子莹的意料之中,可还是有一丝不悦和轻蔑闪过眼底,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温和,甚至有些楚楚可怜了,“子萱,你不要怪我,是姐姐不对,前段时间忙着学生会的事,但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方子莹这一番动静不可谓不大,立刻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她心中暗自得意,就等着方子萱发火,她太了解这个堂妹的火爆脾气,两人从小斗到大,她每次都想要拆穿她乖乖女的假象,却没有一次成功,这次她也等着……

    方子萱平静地回望方子莹闪烁着恶毒笑意的双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一如这几个月的平板,“不怪你,谢谢关心。”

    然后呢?没有下文了吗?

    不发飙不骂人吗?

    等了十几秒,却等不到方子萱其他反应的方子莹僵住了,这个陌生的方子萱让她不知如何应对,难道车祸一撞竟然把她的脑子给撞开窍了?

    她的脸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了几抽,又下了一记猛药,“子萱,你这次真的有些任性了,酒后无证驾驶可是很危险的,何况你这次还吃了那种药,我都担心死了,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方子莹的声音略略提高,有意让周围的人听清楚,“爷爷听说了你的事,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拍着桌子说要罚你跪祠堂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他求情了,……”

    方子莹一脸姐妹情深的样子,心底却恨不得方子萱暴起发作,这个冲动桀骜的堂妹最经不起激,特别是在争宠这件事上。

    “谢谢。”依旧是无一丝起伏的声线,没有感情却又无法说她失礼。

    方子莹被彻底噎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方子萱的双眼,这是一双与她生平从未见过的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空白”这个词,就是空白!

    这双眼睛深处是完全的空白,一双对周围一切漠然到极致的眼睛,这一刻她意识到她再也无法激怒眼前这个人,这种感觉让她感到莫名恐惧。

    “方子萱,你不会是**嗑傻了吧?还是被车撞傻了?”她压低声音,微微侧过的脸上净是憎恶。

    她终于如愿在方子萱的眼中看到可一丝恼怒,心底暗松一口气,虽然心机变深沉了,可到底还是原来那个方子萱,刚才她还以为方子萱被什么上身了呢。

    方子萱的确很恼怒,不过恼怒的不是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她认为她说的每个字都挑不出错,要说错只能说是之前的方子萱做得太过。

    在她的世界观中,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万物都必须遵循规矩,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行差踏错一步,她习惯这种规矩,也喜欢规矩的生活,就如她喜欢的专业和工作,绝对的条理分明,一板一眼。

    长久以来,无论面对什么事,她都依靠绝对的理性和缜密的逻辑来处理问题,而感情这种混沌不明,难以界定的东西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因此这个所谓的堂姐方子莹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她的喜恶于她并没有太大感觉,反倒是方子萱缺乏理性和逻辑的放纵行为,让她难以接受。

    方子莹撂下狠话之后,依然没有等来她过激的反应,越发断定方子萱的心机突然变得深沉了,却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自讨没趣地走了。

    方子萱不明白这个堂姐特地把她喊出来,浪费了她八分零十五秒的时间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怎么会有人类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无聊的寒暄也是社会规则的一种,就算自己不喜也必须接受它。

第五章 恶少

    “这不是我们的小辣妹吗?”正准备放学的方子萱在校园中被一个带着痞气的少年拦住了。

    这个时候的校园相当拥挤,学子们推着自行车三三两两缓慢向校门口移动,她和少年所在的区域却奇异地空出了一大片,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可是那股轻视却轻易地从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来。

    少年显然也是受到学校特殊照顾的人群,在一群穿着循规蹈矩校服的学子中,他那挑染了几簇红毛,紧身t恤破洞牛仔裤的打扮显得十分醒目,左耳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怎么?小辣妹从良了?不认识我了?”

    少年笑得很邪气,眼底流转着毫不掩饰的轻浮,“小辣妹,你这身打扮真难看,和乌鸦一样,真不适合你。”

    方子萱不发一语,没有和他交谈的**。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苏启源,人称苏少,也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是学校里的小霸王,虽然家境比不上方家,可他的父亲却不像方建霖一样是家族中不得宠的儿子,因为父亲手握实权,身为j市副市长独子的他活得也算是张扬肆意。

    苏启源和方子莹同年,比方子萱长上几岁,可以说是方子萱堕落路上的导师,这一帮男孩子带着她抽烟喝酒**,若不是因为她年纪还小,说不得也会和他们一样纵欲,她衣橱里那些伤风败俗的衣服可不就是苏启源他们喜欢的口味?

    她一世为人方正,最厌恶的就是这等轻浮之徒,眼底自然带上了几分深恶痛绝。

    “怎么?小野猫哑了?”苏启源见她不答话,干脆伸手想要抬起她的下巴。

    “苏启源同学,请自重!”她微微皱眉,偏头躲过了他的手,拉开两步的距离。

    “什么?”苏启源惊得半晌合不拢嘴,甚至忘记了收回手,她这副模样像足了被纨绔调戏的良家妇女,“x的,你不会真的被车撞傻了吧?”

    方子萱没有答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蠢货,极容易受人撩拨,比不上她姐姐方子莹一根手指。

    谁都不知道纨绔草包苏启源一直暗恋着美丽的校花方子莹,从她刚上初中之时到如今,算算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而带着方子萱胡闹也正是方子莹授意的,为了博美人一笑,他愿意做任何事。

    只是如今方子萱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竟然让他大白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几个月前方子萱的车祸正是因为和他飙车造成的,所以他老爹将他禁足至今,刚被放出来就听方子莹说方子萱性情大变,他还不相信,一个人哪有可能说变就变?就算她装老成,也改不了那易受撩拨的性子。

    他定了定神,压低了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诱惑,“我搞了几根大麻,你上次不是说想试试,要不就今晚?”

    正好过几天表哥从京城过来,他们那帮**玩得极大,方子萱这种小野猫说不定正能合他们的胃口,玩high了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二条规定非法持有少量毒品的;向他人提供毒品的;吸食或注射毒品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二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鉴于你还是未成年人,可以减轻或者从轻处罚,如果你想在拘留所待上五天或者让你爸去交五百块钱罚款把你保出来,我也不介意帮你打个电话报警。”她漠然地看着他。

    方子萱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冲口而出这么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让他连接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声音不小,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周围来往的学生大都是她的同学,个个都难掩好奇的神色,似乎都想看上一场好戏。

    “cao!你个小婊子装什么三贞九烈?给脸不要脸!……”苏启源一反应过来,立刻破口大骂,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落了面子是想找死吗?

    “看来苏少还是很怀念被禁足的滋味?”方子萱神色不变,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

    苏启源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竟然威胁他要向他的父亲告状!这也是变相地提醒他,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就算她在家族中再不受宠,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方家小姐,方老爷子也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孙女被人欺辱的,他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的话若是传到方家大人的耳中,绝对要向他的父亲讨个公道的。

    而最可怕的恐怕还不是方老爷子,而是方子萱那个当s省公安厅厅长的舅舅。

    他脊背一寒,上次父亲的鞭打可是毫不留情,就算自己背上伤痕累累,就算母亲哭得晕过去,他依旧不为所动,和方家张家相比,他们苏家的根基还是浅薄了些。

    但是他们这帮纨绔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恩怨自行了解,向家长告状这种类似于幼儿园小朋友向老师告状的幼稚行径,向来是不屑为之,若是从前,他肯定不相信方子萱敢这么做,但现在却不好说了,他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方子莹说的果然没错,经过这么一闹就算是白痴都看得出来,现在的方子萱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阴沉难测,最可怕的是现在的她很不上道,学会了真正的仗势欺人,谁也说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方子萱真要和他较真,他是真有些忌惮的,他神色有些犹豫,莫非她真的是大彻大悟,决定痛改前非了?

    容不得他多想,方子萱已经扬长而去,淹没在人群之中,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初中生没什么两样,全然没有了过去的特立独行,张扬跋扈。

    苏启源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敬酒不吃吃罚酒,总有一天他要方子萱跪在他身下求饶,想到方子莹那带着赞许的眼神和软软嗲嗲的声音,他全身上下都热血沸腾,整个人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第六章 期末

    现在的方子萱的确是个普通的学生,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型的人物,智商虽然不算低,但也绝对称不上高,就是一正常人的水准,能把书念好完全是靠她异于常人的毅力和勤奋,她是个一根筋的性子,一旦专心投入某事,就要心无旁骛地做到极致。

    她的人生枯燥乏味得令人发指,无论在哪个阶段,她从没有过什么兴趣爱好,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引起她浓厚的兴趣,如果一定要说,恐怕读书和工作就算是她的兴趣了,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她像机器人一样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献给工作。

    既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她就一定会尽好学生的本分,每天乖乖地上课做作业,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就像被设定了程序一样,除了读书就是做题,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活得比她精彩。

    “这个方子萱没有作弊吧?”教数学的王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名次统计表,一向位居年纪末尾的小太妹竟然能够一举进入年纪前五十,太不可思议了。

    方子萱算是学校的名人了,方氏在s省本就大名鼎鼎,方家的小姐也是众人议论的目标,尤其是她还有个优等生堂姐,她的出格行为虽然没有人干涉,可都在暗地里将两人做着比较。

    其实方子萱还有个堂姐方子茜,在和一中不分轩轾的附中就读,也是个大名鼎鼎的才女,不仅书读得好,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方子莹还要优秀,不折不扣的世家名媛,两位堂姐珠玉在前,方子萱简直就如烂泥一般。

    这段时间方子萱的变化很大,几次小考都考得非常好,她的老师同学都看在眼里,也都暗自吃惊,不过倒也没有大肆宣扬,隔壁班的王老师自然不知道其中玄机。

    被王老师这么一嚷,方子萱的班主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方子萱班上期末考的几场考试都是他监考的,怀疑她作弊,岂不是怀疑他放水?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怀疑,这个方子萱也的确是有前科的,过去也有不少学生举报她逼着周围的同学把卷子给她抄,有的时候还用上了小刀,如果不借她抄,极有可能会在放学后被她带上几个纨绔混混围堵。

    这些事儿都是众所皆知的,不过对这个势力庞大的千金小姐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老师根本不敢采取任何措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他也不能保证她这次真的没有作弊。

    “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乱猜测了,这样对学生不公平。”年段长微微皱眉,制止了老师们的议论。

    有几个老师到底年轻,有些沉不住气,那一丝不满就自然而然地在脸上流露出来,他们这些抱着纯洁理想教书育人的,最看不惯的就是方子萱这样仗势欺人的纨绔和学校里这帮媚俗的领导。

    “我相信方子萱应该没有作弊。”说话的是教语文的宋老师,他是一中语文教研组组长,也是方子萱的任课老师,德高望重,刚正不阿,为人很是认真负责,之前不卖校领导的面子,给过方子萱好几次苦头吃,方子萱一度扬言要找人做了他,他为她说话,立刻引来众人侧目,“这段时间方子萱比从前用功得多,难得她浪子回头,能有这样的成绩也是她应得的。”

    “宋老师,她这次的作文好像写得一塌糊涂吧。”王老师笑道,谁都知道除了作文没法子抄别人的之外,其他的试题都很有作弊的可能。

    宋老师点点头,“比起过去是进步了些,文章通顺也有层次,没有一个错别字,但是没有真情实感,就像一个空架子,太假了。”

    期末考的是记叙文,最讲究以情动人,方子萱可以把法律文书写得鞭辟入里,直指要害,却没有办法写出让人感动的文字,整篇文章十分生硬。

    看着这几个年轻的老师交换了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宋老师正色道,“你们不要有偏见,她的过去不代表她的将来。”

    “是是是,”年段长忙不迭地附和道,“我们做老师的,最重要的是师德,你们还太年轻,要多向宋老师学习才是。”

    方子萱自然不知道教师办公室的这一番暗潮汹涌,自己考得如何心里早已有数,对最后的成绩和排名并不关心。

    随着期末考而来的是暑假,按照惯例,一到暑假她便要和弟弟到方家老宅住上半个月,然后再去外公家住半个月,张云一直试图让他们姐弟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两边老爷子的宠爱,只是她和弟弟方子鹏是两个扶不起的阿斗,小小年纪就很有纨绔的潜质,再加上她那个不靠谱的爹,两个老爷子对他们都是两看相厌。

    每到假期就意味着要去老宅,往年姐弟俩都是闷闷不乐,一脸不情愿,这一次方子萱倒是规规矩矩的,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反倒让张云很不习惯。

    “你看看你姐姐多听话,你别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好歹也是你爷爷,你乖乖讨他老人家喜欢了,以后多的是好处。”张云倒是一反常态,放下了她痴迷的麻将,回家和两个孩子共进晚餐,而方建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见人影,重生至今几个月过去了,方子萱只见过他匆匆两面。

    “她脑子被车撞傻了,我才不要和她一样。”方子鹏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儿,脾气倒是大得很,一言不合竟然把碗往地上一摔,叉着腰对张云嚷了起来,十足的霸王性子。

    “你这孩子啊……”张云叹了口气,却也不怒,她与丈夫从来不睦,虽然一双儿女都不是省心的,她与他们也不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的心头肉,就算他们做得再出格,也舍不得责骂半句,只是嘱咐英姐再盛一碗饭出来,上前好声好气地劝儿子。

    “我不去不去就不去!”方子鹏毫不领情,索性满地打滚撒起泼来。

第七章 情绪

    “我的小祖宗,妈什么都能答应你,就是这件事儿不行。”看着满地打滚的儿子,张云一脸无奈,只得轻声哄着,“你只要乖乖去老宅待上半个月,妈妈就给你买你喜欢的游戏机。”

    “不要!就不要!”方子鹏不肯妥协,就算他不去老宅,只要他一闹,张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买。

    “那你想怎么样?妈都答应你。”张云拿这个耍赖的儿子没有办法,只好以利诱之。

    “去了老宅我就不去张家!”方子鹏很聪明地提出交换条件,和爷爷相比显然是会对他动鞭子的外公更可怕。

    “那不行,每年寒暑假不都是这样的吗?两边都得待上半个月,你爷爷和外公这么久没见到你,心里可想你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你的。”张云柔声道。

    张云对孩子们从来没什么要求,这是她唯一的坚持,每到假期她都要与这两个孩子斗智斗勇上一番,好在今年女儿总算懂事了没来添乱,她看了方子萱一眼,她正一本正经地捧着饭碗,心无旁骛地咀嚼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吃个饭都能吃得这么认真,被方子萱认真吃饭的模样吸引,张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竟一时忘了儿子还在地上打滚。

    自她车祸痊愈之后,不知道她是突然成熟懂事了,还是一夜之间进入叛逆的青春期,整个人变得不按牌理出牌,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完全摸不透她的想法,当然她也从没试过摸清她的想法,只要孩子不惹出什么大事,她基本都是持着放任的态度。

    无论如何车祸之后,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她变得省心了,只是她车祸的事儿闹得那么大,虽然这事儿被自己的哥哥给压了下来,但两位老爷子一直都心怀不满,这次回去不知道会不会给她苦头吃。

    方子萱的确在认真吃饭,弟弟摔碗的时候她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母亲盯着她发呆,她也没有任何感觉,他们两人做的事与她无关,她自然不可能去蹚浑水。

    科学研究表明,每口食物咀嚼30次左右最理想,这样既有利于人体对营养的吸收,又具有防胖减肥的奇妙功效。此外,在仔细咀嚼分泌的大量唾液里,含有15种能有效降解食物中致癌物质的酶,每口食物咀嚼30次以上,每次进餐时间在45分钟以上,是维持健康的基础。

    对于一直以极端认真的态度去做每一件事的她来说,吃饭也是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至少和看张云和方子鹏演的这出闹剧相比,吃饭显然更加重要。

    方子鹏在地上折腾了好一阵子,姐姐不理他,母亲在发呆,他这出表演究竟是演给谁看啊?

    他正坐在地上愣神,方子萱已经吃完了,生疏有礼地和张云打了招呼就准备回房,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方子鹏,“地板变干净了。”

    这是一句平板的陈述句,她说完便走了,从头到尾没多看方子鹏一眼,却把一直在边上沉默伺候的英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子鹏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差点喷血,他和这个姐姐虽然不亲近,但在闹腾着不去爷爷和外公家这件事上两人有着高度的一致和默契,每次都要逼着母亲答应他们不合理的要求才肯去,可是今年她不仅做了叛徒,竟然还落井下石!

    好!方子萱,这个梁子我们结定了!

    方子萱对去方家老宅和张家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抵触,她自幼所受的教育便是不得忤逆尊长,就算她不情愿,张云也是她的母亲,她必须尊重且听从她的合理要求,何况去祖父家住上半个月这种要求合情合理,对她而言,住在哪儿都没有什么区别。

    若她小时候也和方子鹏一样撒泼耍赖,爷爷早就罚她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一天一夜不准吃饭了。

    她随着母亲踏入方家,却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有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而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她的心脏,是期望是绝望甚至是恨……

    她有些怔忡,这样的情绪不应该是属于她的,虽然这具身体是方子萱的,可是灵魂却是她陈正的,她对方家没有一丝感情,无论爱恨,这支离破碎的情感又是属于谁的?

    记忆碎片再次在她脑中飞快旋转着,那些复杂的情感带着不可言说的伤感一点一滴侵蚀着她客观而清明的情绪。

    那些记忆和情绪都是那个已经破碎的灵魂留下来的吗?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从她接管这具身体开始,她就隐隐感觉到原来的那个方子萱灵魂已经破碎消失,而并非在自己的那个时空以她陈正的身份生活。

    而在自己的原先的时空中并未特别关注过方家,自然也不清楚自己曾经的同父异母妹妹究竟活得如何,只是她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绝望,那个人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任何眷恋和情感,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方式了解自己的人生。

    虽然不知道移魂的原理,但她一直以为除了客观存在的记忆,方子萱的情绪已经随着她灵魂的消失而湮灭,这股陌生的情绪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开始有些慌了。

    原来方子萱和陈正的性格截然不同,甚至是两个极端,方子萱情绪化偏执激烈,陈正却有着强烈的自律神经,对任何事都十分冷淡,鲜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方子萱经不起挫折,莫名其妙地想要自行了断,而饱尝世间冷暖的陈正却时刻牢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脚踏实地地活下去。

    这样的她对于原主方子萱除了不理解就是看不惯了,自然不会认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于是连这样的情绪都十分排斥,她极力压抑着升腾而上的复杂情感,只要自己不被这种情绪左右,自己就还是自己。

第八章 方老夫人

    “子萱子鹏来了,快来给奶奶瞅瞅。”六十好几的方老夫人因为保养得好,而没有一丝白发,像个五十出头的雍容贵妇,一见他们姐弟就亲密地向他们招手,一面还嘱咐着下人,“快把两个孩子的行李放到房间收拾好。”

    方子鹏一脸别扭地不肯上前,一来因为同张云闹别扭,二来也因为同方老夫人不亲近,方子萱压抑住自己异样的情绪,上前几步庄谨地和方老夫人行礼问好。

    这倒是出乎方老夫人的意料,方子萱向来和方子鹏一样,每次来老宅都是一脸不情愿,是个让人十分不喜的刁蛮女孩儿,这次来脸上虽不见得和她有多亲近,可到底还是懂了些礼数,方老夫人脸上稍缓,“到底也是大姑娘了,总算是知礼了。”

    方家不同于国内许多富豪之家,既非在国内经营传承上百年的世家大族,也不是近几十年新兴的暴发户,方家的前几代祖宗不过是s省的贫民,因为生计艰难下了南洋,凭着自己的勤奋聪敏,在南洋站稳了脚跟,一代又一代地兴盛起来,到了方老爷子这一代在南洋竟可以算得上富可敌国了,甚至可以在幕后操纵南洋一代的政治,是名符其实的南洋贵族。

    像方家这样的显贵华人在南洋也有不少,不过无论他们在海外多么风光,到底还是华侨,对那些国家来说也只是异乡人,从方老爷子的祖父开始就在他们这些子孙面前念叨着落叶归根,可那个时候国内形势不好,这个愿望始终不能得以实现。

    随着华人势力在南洋的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华侨选择了永久居住在南洋,不再动回国发展的念头。

    不过方老爷子毕竟不同常人,眼光放得极为长远,不仅因为父辈的遗愿,更因为他始终不满足在南洋这样的小国发展,南洋虽然富庶,可毕竟小国寡民,市场自然不如国内的大。

    国内改革的号角一吹响,老爷子便将南洋的生意交给几个弟弟,自己携了巨资来国内投资,在那个年代国内经济低迷,全国各地都求着方老爷子去投资,给出的条件极其优惠,方老爷子这样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四处圈地建房,资本愈加丰厚,触角也越伸越长,几乎每一个赚钱的行当都有他们方家的身影,如今的方家和当初那个偏安南洋一隅的华商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方老爷子始终不忘自己是j市人,自回国之后就把自己的根据地选在了j市,又是投资改善民生,捐资助学,又是兴修祠堂翻新扩建祖宅,折腾得轰轰烈烈,甚至还在老家那个小渔村搞了一个纪念馆对外免费开放,陈设的就是他们方家旧物,那个小渔村也随之彻底改变,成为j市最富庶的农村。

    莫说是j市人,就是s省人也都说他老人家是个大善人,每一任省市领导甫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来拜会这位老人。

    而方老夫人是方老爷子还在南洋时娶的妻子,也是出身南洋名门,少时留学英国,受到的是传统的英式淑女教育,行止十分端庄,当初刚生下老三没多久,老爷子决定抛下南洋的产业回国发展,众人一致不看好,连她的娘家也频频阻扰,她却始终坚定地和丈夫站在一块儿。

    回国之后,也不是没有经过风雨,这位自幼养尊处优的方老夫人却没有一句怨言,始终如一地支持着丈夫,支撑着这个家庭,光凭着这一点就足以让老爷子对她一生敬重。

    方老夫人生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方建霖就是老三,他三岁就随着父母到了国内,四处奔波,生活条件和南洋自然不能比,老爷子成天在外边忙,自然顾不上照顾家里,方老夫人独力照顾三个儿子,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很少做这样的事儿,那几年又找不到合适的保姆,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有一回方建霖发高烧,差点就一命归西了,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但那件事终归成了老夫人心上的伤,六个儿女中就数这个老三幼时身体最差,受的罪最多,对他难免存了一份私心和偏爱,正是这种没有原则的溺爱,才把方建霖给养成一个十足的纨绔。

    不过做妈的都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在她心中儿子永远都是好的,她的教育也没有什么问题,方建霖的荒唐都是因为没找个好媳妇,张云这样眼皮子浅,管不住自己老公,成日只知道争风吃醋惹是生非的媳妇,自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初张云还想着讨好婆婆,后来发现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这个婆婆都能挑出她的错处来,索性也就冷了心,婆媳两人的关系自然是降到了冰点。

    方建霖和张云的婚事面上看算是自由恋爱,骨子里却完全是一桩政治联姻,主要是方老爷子一力促成的,方老夫人心里一直都不满意,总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张家的势力不小,她早就撺掇着自己的儿子和张云离婚了。

    每回看着方子萱姐弟不情不愿地回老宅,她就总觉得是这个媳妇在背后搞鬼,她是个护短的人,这邪火对儿子和孙子孙女是不会发作的,自然要朝着张云撒。

    方老夫人优雅地端着红茶杯,看都不看站在一边的张云一眼,只是笑眯眯地端详站在面前的一对孙儿。

    “子萱又长高了,都比子鹏高出这么多了,”方老夫人拉着方子萱的手笑道,“小姑娘家的穿这么灰扑扑的做什么?你姑姑做小姑娘那会儿我可是拼命给她打扮,带她出去人人都说她是个可爱的小公主。所以说啊,做什么都看有没有用心,做母亲也是一样,用心的母亲能好好照料孩子,照顾家庭,不用心的母亲呢,则对孩子不管不顾……”

    方老夫人的冷嘲热讽打在张云的心上,她咬了咬牙,硬忍住不和她顶撞,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九章 蛇(一)

    “咦,三嫂回来了,怎么不坐呀?”从楼上走下一个明丽的妇人,风姿绰约,明眸善睐,一见到张云就热络地迎了上去挽住她的手。

    张云僵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方家的规矩大,长辈没有赐座,晚辈自然不能随便坐下,方老夫人明摆着刁难她,给她难堪,这个陈歌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歌装作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拉着她坐下,往方老夫人身边一靠,就如母女一般亲热,“妈,您起床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今天子萱子鹏过来,我这个四婶还在睡懒觉,岂不是给晚辈看笑话了?”

    这话要是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方老夫人定是要发怒的,但陈歌是她最喜爱的媳妇,向来视若亲女,何况陈歌的声音自有一番娇软甜糯,这种亲亲密密的撒娇,非但没让方老夫人发火,倒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你这懒骨头,这会儿倒是羞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赖在我跟前撒娇,你侄儿侄女都笑话你呢。”方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去去去,先把早餐吃了再来说话。”

    “我知道妈心疼我呢,就让子萱子鹏笑去吧,反正我就是个没脸的,”陈歌嘻嘻笑道,潇潇洒洒地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张云一眼,“三嫂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让厨房加一道三嫂最喜欢的松鼠鳜鱼吧?”

    “不必了,你三嫂可是个大忙人,恐怕牌友们都催得紧了,能回老宅一趟都是在百忙中挤出的时间,我们这座小庙哪里能给她这尊大佛留饭呢。”方老夫人依旧是连个正眼都不给张云一个,话也是冷冷地哼出来的。

    张云又羞又恼,心里恨极了方老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和方老夫人作对,也装作恭敬,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妈,您可别取笑我了,前段时间我大哥家的颂文刚从国外回来,我去凑了几天热闹,来老宅少了是媳妇的不对,可真不是去打牌了,媳妇知错了,您可就别拦着我尽孝道了。”

    张云的大哥便是如今的s省公安厅厅长,手握重权,张云平日嗜好打牌,哪里会真如她所说的成日往张家跑,此刻抬出她大哥,无非就是向方老夫人示威,她可是有靠山的。

    她此话一出,方老夫人和陈歌立刻脸色微变,陈歌的家世远不如张云,她能得方老夫人青眼,不仅因为她是方家小女儿方建兰的闺中密友,还因为她嘴甜会办事,一个家世不显,又处处以方老夫人马首是瞻的媳妇,自然比张云这样的好拿捏。

    方子鹏早就受不了大人们酸不溜秋的对话,趁着众人不注意也不知跑哪儿玩去了,若换作以前的方子萱也定然会径自上楼,可是现在的她自幼受最传统的家教长大,长辈未命岂能私自离开?

    十四岁的女孩子对眼前这三个女人的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恍若未觉,只是低眉垂眼地在一旁站着,就像一尊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往事一幕幕闪过,记忆中的方老夫人和四婶陈歌并没有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只有疏离和冷漠,就像现在的她们一样。

    “一大早又在闹什么?”方老爷子带着最看重的长孙从楼上缓缓步下,就见到发妻一脸怒色地瞪着老三媳妇,两个媳妇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孙女呆呆的站在一旁,立刻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方老夫人见他下来立刻站了起来,狠狠地剜了张云一眼,便迎上前去温柔体贴地为丈夫理了理西装领带,轻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老赵约我打高尔夫,正好带子诚去见识见识,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方老爷子放缓了神色,看了一眼张云和方子萱,略略点头,“子萱子鹏今天过来了,爷爷现在还有事,晚上再找你们说话。”

    张云立刻面露喜色,方子萱恭声应下,她的温驯出乎方老爷子意料,面带疑惑地看了看她,想起她之前的胡闹,估计是害怕自己责罚才收敛了性子,眼中又有了不虞之色。

    老三一家简直就是一笔糊涂账,上梁不正下梁歪,老三自小被惯得无法无天,结婚生子后也毫无收敛,一双儿女小小年纪也跟着到处胡闹,这些年老三媳妇过得也不容易,他对张云并无偏见,甚至隐隐有些愧疚,毕竟张云是自己逼着儿子求来的,在张老爷子面前他也保证过会好好对张云,人家张家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嫁给自己这不靠谱的儿子,还要忍受婆婆三不五时的刁难,这日子容易吗?

    方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转向妻子温声道,“你这几天不是老说闷得慌,今天老三媳妇也回来了,便由着她们媳妇几个好好陪你说说话。”

    方老夫人轻应了一声,脸上虽没有不情愿的神色,方老太爷却是知道自己老妻的性格,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才带着方子诚出了门。

    方子萱性格古怪,前世都交不到什么朋友,更不用说如今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活在小女孩的身体里,自然不会对那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产生兴趣,更不用说有什么共同语言了,在学校里是一个朋友也无,每日独来独往忙于念书,到了放假突然闲了下来,又不需要如前世一般为了生计奔忙,一时间竟然空虚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喂,你在做什么?”方子鹏在外疯玩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聊了,大大咧咧地晃进方子萱的房间,探头一看就忍不住咧嘴笑了,“啧啧啧,还真是在做暑期作业,既然你这么上进,不如把小爷我的也给做了吧。”

    方子鹏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不容推拒地将作业本扔到她的面前,仿佛眼前这位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家佣人一般。

    平日家中就他们两个孩子,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方子鹏偶尔抽风起来,就喜欢捉弄这个唯一的姐姐,就像现在的他未必就真是想让方子萱帮他做作业,不过是找茬而已。

第十章 蛇(二)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方子萱头也不抬,依旧稳稳地写着作业。

    “不帮我是吗?”方子鹏恶毒地一笑,“好,方子萱你有种!”

    “我没有,你才有。”她波澜不兴地翻过一页。

    “你!”方子鹏愣了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现在还没有,”她总算抬起头,认真地为自己的话解释起来,“但我想,你以后会有的。”

    方子鹏虽然常在外鬼混,那脏话也是一串一串往外冒,但再怎么可恶到底还是十岁的小孩儿,被自家姐姐这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流氓无比的荤话噎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满脸通红地指着方子萱,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不会和这么点儿大的小孩作口舌之争,早就再次低头写起作业来了,方子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竟然就这么乖乖出去了。

    方子萱从未在这个弟弟身上花心思,对他的来去完全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多想,只是十几分钟之后,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循声望去竟然是一条黄白相间的蛇从门外游了进来,门口飞快地闪过阴笑着的方子鹏。

    让等着看好戏的方子鹏失望的是,她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尖叫,更不可能被吓得涕泪交加,而是神色平静地站起身,顺手超过墙角的高尔夫球杆朝蛇的七寸猛击下去。

    “啊——”方子鹏愣了几秒,惊声尖叫起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方子鹏的尖叫立刻引起了骚乱,几个佣人连忙过来不住张望着,看到方子萱的房间里躺着一条蛇,也是震惊非常,面面相觑。

    张云正好还在方家没走,一听到动静就冲了过来,心疼地拉着方子鹏上下打量。

    “一条蛇爬进来把他吓着了。”方子萱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蛇尸。

    “怎么房间里会有蛇!”张云看见那条蛇,也忍不住尖叫,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不知道,已经把它打死了。”方子萱无视方子鹏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依旧一脸平静,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常有蛇虫蚊蚁光顾,从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蛇比老鼠还好对付一些。

    “这,这是……”陈歌也闻声而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蛇尸,半晌说不出话来,连忙转身使唤一旁的佣人,“快把这恶心的东西弄走!”

    原本差点晕倒的张云听说这蛇已经死了,倒是定下神来,一脸愤怒地指着陈歌发作了起来,“陈歌!你还真是心狠手辣,我就这么两个孩子,这才是刚回老宅的第一天,你就放了条蛇进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娘仨往死里逼啊……”

    “这关我什么事?”陈歌微微转身,甚至不敢看那条蛇一眼,心里觉得委屈又无辜,方老太爷六个孩子,只有老大和老四与他们同住,身为方老夫人最疼爱的媳妇,如今的家自然是陈歌在当,可是这条恶心的蛇她是真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都不是喜欢宠物的人,家里连猫猫狗狗都没有,更遑论是蛇了,这样可怕的东西再怎么也不该进方家的门,张云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大闹。

    “怎么不关你的事?好好一个大宅子被你管得连蛇都可以登堂入室了,今天吓唬的是我们娘仨,明天说不定就轮到老太爷和老夫人了!”张云的脸上有着隐约的快意,真是逮着了机会得理不饶人。

    “张云,你不要胡说八道,”一牵涉到方家二老,陈歌就变了脸色,“说不定这蛇就是你的好儿子好女儿带进来的。”

    “真是荒谬!”张云大笑两声,眼神凌厉地瞪着她,“世上还有人自己捉蛇吓自己的?”

    “那可就说不准了,你这一双儿女什么事做不出来?”陈歌一脸轻蔑地冷笑,“你的好女儿都能自个儿开车往树上撞呢,酗酒打架吃药什么事都做了,一条蛇算什么?你看看他们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吗?”

    张云不由得向一双儿女看去,方子萱依旧是一脸平静,方子鹏则是一脸心虚,的确看不到半点恐惧害怕的表情,她心里也隐隐明白,这事儿恐怕还真是这两个不争气的小孩闹的鬼,心里恨得不行,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要往陈歌身上赖才好。

    “怎么说子萱和子鹏也是你的侄儿侄女,他们还这么小,纵然有什么不对的,你这个长辈教训他们就是了,何必说这样难听的话来刺他们的心?都是方家的孩子,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有意打老爷子老夫人的脸。”张云突然换了一副哀戚的神色,竟然也挤下了几滴眼泪。

    “三嫂,你也不用如此作态,更别抬出老爷子老夫人,”陈歌挑眉笑道,“子萱子鹏年纪虽小,可却是了不得呢,小小年纪四处惹是生非,到底是三哥的孩子,说不定哪天就在外头给你生几个外孙、孙子出来,我都要羡慕你的好福气呢。”

    方建霖在外边有不少私生子是整个方家都知道的事,陈歌时不时的就拿这件事来打击嘲笑张云,可这次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

    听说这里出了乱子,方老夫人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儿,就听到陈歌这不着调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她最心爱的儿子,当场气得脸色发青,当即怒气冲冲地喝住她,“老四媳妇,你给我住口!”

    陈歌看到方老夫人一下子就蔫了,心里暗自恼恨方才的失态,这张云一定是瞟到了老夫人,才故意示弱的,自己竟然也会着了这蠢妇的道。

    方老夫人虽然不喜张云,但却一向偏爱老三,她是个护短的性子,平日和方子萱方子鹏这一双姐弟不甚亲近,不过到底是她的孙儿,无论怎么着,都轮不到外人来说他们的不是,陈歌言语之中对方建霖的轻视更是深深刺痛了她,心中自然恼上了这个儿媳。

    “妈——”陈歌有些慌了,一脸委屈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方老夫人恶狠狠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第十一章 蛇(三)

    “子萱子鹏怎么了?”方老夫人拨开挡在她身前的两个媳妇儿,径自走进屋里,威严地环视一周,冷不防看见地上那一条蛇,当即惊呼一声,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就晕了过去。

    “妈——”张云和陈歌都慌了,之前两人只顾着争吵,倒是忘了处理地上的蛇,没料到把方老夫人给吓着了,方老夫人一向注重养生保养,身体一直很好,这么突然晕过去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女人们大都怕蛇,方老夫人自幼娇生惯养,结婚之后也养尊处优,蓦地在屋子里见到一条蛇,就连张云陈歌那样的壮年人都要惊叫,何况年老的方老夫人。

    还是常年跟着方老夫人的何妈妈有经验,扶着老太太在床上躺下,使劲掐了人中,她才缓缓苏醒过来。

    而那一头张云和陈歌又杠上了,陈歌坚持要立刻将死蛇处理掉,张云却不干了,死拦着不同意,非要把这事儿查清楚才算完,反正她就乐意给方老夫人和陈歌添堵。

    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虽说这事儿自己的一双儿女有责任,可这蛇却不可能是他们带进来的,他们上午才刚到老宅,这蛇定是原来就在老宅中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还住在这儿,竟有人偷偷养了条蛇,不是存心要吓唬两位老人家么,这事儿八成和老大家或是老四家脱不开干系。

    方老夫人幽幽醒来,只听得陈歌恨声道,“三嫂,你死拦着是什么道理?这蛇在这儿若是再惊到妈怎么办?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四弟妹,你这话却是没道理,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清楚,这蛇究竟是哪儿来的?我看这宅子里就有人包藏祸心,今天这蛇出现在我们子萱的屋子里,说不准明天就出现在老太爷、老夫人的屋子里,你又可担得起这个责任?你这样急吼吼地要把这蛇处理掉,可是心虚啊?”张云尖细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至于方老夫人是否受到惊吓,她不但不在乎,反倒是乐见其成

    方老夫人听到两个媳妇的争执,差点又被再次气得背过气去。

    何妈妈轻咳一声,才成功拉回了陈歌的注意力,她立刻奔至床前,眼泛泪光可怜兮兮地望着方老夫人,“妈,你可觉得好些了?”

    “哼。”方老夫人厌恶地哼了一声,眼神如刀在两个媳妇身上来回剐了几遍,“给我彻查这件事,到底是谁把蛇弄进来的!还有,现在就马上把蛇给我弄出去!两个孩子就在这儿,把他们吓着怎么办?”

    相比张云的暗自得意,陈歌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方老夫人的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面上看来她是方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媳妇,但实际上老夫人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她们这些媳妇在她眼中全都是外人,而她也不过是一件用得趁手的工具而已,若是触及她自身利益,她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子萱,这条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歌立刻端起了长辈的样子,眯起一双利眼狠狠地瞪着方子萱,既然要查,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张云的女儿。

    “四弟妹,瞧你这话问的,难道想把赃往我们家子萱身上栽吗?”张云自然不依,冷笑地回道。

    “老三媳妇,你给我闭嘴!”方老夫人一声怒喝打断了张云。

    “十点零三分的时候,这条蛇从房门外爬进来,我用墙角的高尔夫球杆击打它的七寸,十点零四分死亡,随后方子鹏发出尖叫。”方子萱语气平板地说道。

    “你怎么会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时间点上,她越是平静就越可疑。

    “这里有钟。”方子萱指了指桌面上现代感十足的电子钟,赫然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十点二十分。

    “子萱真是个胆大的,换做其他女孩子恐怕都要被这么大一条蛇给吓哭了,你还有闲心看时间呢。”陈歌皮笑肉不笑地说。

    “恐惧是最无用的情绪,对事情的发展不会有任何帮助。”方子萱平静地直视她的双眼,坦坦荡荡,让陈歌甚至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四婶和母亲不也没被吓着么?”

    她这句话一出,方老夫人便有些尴尬了,言下之意岂不是说她没胆量,连媳妇、孙女都比不上了。

    陈歌的脸色也有些发僵,她和张云不同,最大的依仗就是方老夫人,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越过方老夫人的头上去。

    张云却是不在乎她们的脸色,“妈,您和四弟妹都听到了,子萱把时间说得真真切切,这蛇莫名其妙地爬到她的房间,若不是她胆子大说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妈,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也真是亏得子萱胆子大,真不愧是从小打架喝酒飙车的,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怕呢。”陈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讽刺方子萱的机会。

    “老四媳妇,别说废话!”方老夫人喝住了陈歌,“这一屋子的下人眼睛都瞎了不成,给我全叫过来,一个个问,有谁在十点的时候出现在三楼的?有谁看见这条蛇的?主动说出来的有赏,若有隐瞒绝不轻饶!”方老夫人坐了起来,威严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见方老夫人发话了,陈歌的脸上难免闪过一丝难堪,虽然对外宣称是她当家,可这个家做主的还是方老夫人,有这么个控制欲强的婆婆,像她这样的小字辈,全家上下自然没有一个人会把她放在眼里,就连佣人们都未必听她的话,她自尊心强,一直遮掩着不让人知道,可还是露了馅,让宿敌张云看了笑话。

    张云似笑非笑地瞥了陈歌一眼,她自己过得不如意,也不希望别人过得比她好,陈歌向来爱在她面前摆谱,显示自己如何得宠,可惜方老夫人三两句话就将她吹的牛皮戳破了,就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方老夫人亲自插手查问,陈歌在家里恐怕是半点权力都没有。

第十二章 蛇(四)

    这条死去的蛇黄白相间,看起来很是漂亮,一见就知道不可能是外边的野蛇,倒像是人养的宠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老夫人动了真火,一直没有人敢出来自认主人。

    直到何妈妈奉了方老夫人的命,一个个盘查过去,才渐渐查出了端倪。

    方家这一大帮子下人,有不少是自幼跟着主子过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在外头请来的帮佣,人多嘴杂,大宅子里自然也没有太多秘密可言,只要用心,三两下就盘问出来。

    不过这结果却出乎众人意料,这条蛇竟然是七少爷的宠物。

    陈歌的脸一片铁青,七少爷方子衍正是她的独子,一向乖巧听话,虽然年纪小,却极得方老太爷和方老夫人的欢心。

    “妈,这肯定是搞错了,子衍年纪那么小,胆子也小,怎么可能会养这样的东西?”陈歌强笑地辩解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难道这一屋子的下人都要诬赖他不成?”方老夫人对待儿孙向来宽慈,对媳妇却不同了,有火就直接往她身上撒,“你是怎么做妈的?子衍年纪那么小,你竟然让他玩这样危险的东西……”

    “妈,我没有……”陈歌可怜兮兮地说,“子衍才七岁,那么点儿大的孩子去哪儿搞来这种蛇?依我看分明是有心人故意拿这种东西哄他……”

    听说这条死蛇是自己儿子的宠物时,陈歌也被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一条蛇,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方子衍才七岁,若是被这蛇咬一口,可就了不得了,而且这送蛇的人分明是瞒着自己偷偷送来的,否则儿子房间养了一条蛇,她这个做妈的怎么会完全不知情?

    真是其心可诛!陈歌脊背发凉,早就忘了要和张云斗气,一门心思要抓出幕后主使。

    方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对方家的子嗣最是看重,方子衍又是一向得她喜爱的小孙子,“把子衍叫过来。”

    方子衍也放了暑假,但他一大早就出了门,除了跟着他去的司机,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就连陈歌这个做妈的都搞不清儿子的去向,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抓着陈歌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大通。

    陈歌只好哭哭啼啼地陪着小心,方子衍这才姗姗来迟,他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手上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胶袋,看到地上的死蛇的那一瞬间才反应过来,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一瞅站在旁边畏畏缩缩的方子鹏,立刻冲了上去,虽然身高不如他,可还是爆发出极大的能量,憋着通红的小脸,使劲捶打着他,“是你!肯定是你!你把黄大王还给我!”

    他激动地一打,竟将手中的塑胶袋甩了出去,袋子里的东西自然也掉落了出来。

    一堆粉红的肉团掉了一地,无论是方老夫人,还是张云陈歌,一时间都懵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还没长毛的小老鼠!

    三个贵妇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音简直要冲破屋顶,那叫一个花容失色,面目狰狞。

    还是何妈妈镇定,让几个佣人进来将这些小老鼠清理出去,又亲自扶着方老夫人坐下,给她顺气,这才把方老夫人给哄住了。

    方老夫人这边还在顺气,张云就上前护住一双子女,“陈歌,你教的好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家里带!还有一点儿教养没有?”

    陈歌也把方子衍搂在怀里,又气又恨,总觉得自己的乖儿子不像是那种顽劣的孩子,八成是被方子鹏带坏的,“我的乖孩子,你快告诉妈妈,这蛇是不是你子鹏哥哥给你买的?”

    “当然不是!”方子衍怒气冲冲地说,满眼仇恨地看着方子鹏,“他就是羡慕我有黄大王,才故意把它害死的。”

    众人这才明白“黄大王”指的是这条蛇。

    黄大王,好别致的名字,方子萱盯着蛇尸,不无可惜。

    “子衍,你可别冤枉好人啊,你在家里养蛇本来就是不对的,我们大家可都是为了你好,送你蛇的人才真是别有用心呢。”张云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这个蠢女人,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方子衍气极了,哪里还会顾得上礼貌,像从前那样虚伪地喊她一声“三伯母”,直接把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话用上了,把张云噎得恨不得上前甩陈歌两耳光。

    “宝贝,你告诉妈妈,这蛇到底是哪儿来的?”陈歌哪里还顾得上张云,心疼地搂着儿子问道。

    “是我用零用钱买的。”方子衍难过地搂着母亲抽抽噎噎,“妈,你让他把黄大王赔给我!我刚给黄大王带吃的回来了,它却再也吃不上了……”

    原来那些没长毛的小老鼠竟然是那条蛇的食物,一想到这里,众人又觉得一阵恶心。

    “上哪儿买的?为什么妈妈都不知道?”陈歌一边问道,一边拿手绢给儿子擦眼泪。

    “城东的花鸟市场,妈妈,我要给黄大王报仇!”方子衍想起和黄大王的美丽时光,忍不住悲从中来。

    张云“噗嗤”一声冷笑出来,“哎哟,这条蛇可真是金贵,子衍要为了它向一屋子长辈报仇呢,莫不是想养大了给子衍做媳妇,也演一出白娘子和许仙……”

    “老三媳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方老夫人眉头紧皱,她最厌恶张云的一点就是她得理不饶人,这一张嘴坏得毫无教养,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她们这种“红二代”不过是政治暴发户而已,哪里是什么真的大户人家小姐。

    虽然对方子衍为蛇报仇的言论不满,可到底还是张云更惹她生厌一些,方才已经狠狠骂了陈歌一顿,让张云看了一出好戏,反正事已至此都查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方老夫人一脸倦怠地挥了挥手,不想再让张云得意下去,“快把这蛇处理掉,看了就让人讨厌,老四媳妇好好管管子衍,别让他再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十三章 蛇(五)

    “子衍,你告诉妈妈,是谁带你去花鸟市场买蛇的?”方子衍才七岁,陈歌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对他看得很紧,在她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知道,让她不由得泛起一阵恐惧。

    “是大哥。”方子衍扁扁嘴道。

    陈歌心一凉,她就知道!

    就知道这一家子人都是不安好心的,子衍才七岁,他那堂哥就动了歪脑子,若是不看紧一些,还不知道子衍能不能平安长大。

    她恐惧地搂紧了儿子,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方子萱方子鹏姐弟,她不是张云那个蠢妇,她很清楚这两个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是怎么被一步步诱导成纨绔的,那些在背后唆使这两姐弟,在身边推波助澜,一点点引诱他们堕落的人可不就有他们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姐。

    事关自己儿子,她已经无法再保持冷静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方老夫人身前,“妈,求求您一定要为子衍做主!”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方老夫人本想走出去透透气,被她这么一跪当即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子诚明知道子衍才这么小,还给他买这种危险的东西,若是子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陈歌声泪俱下。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死啊活的,不就是个玩意儿,下回让子诚注意便是了。”方老夫人丝毫不以为意。

    “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家这么大的孩子玩蛇啊?子诚这个做哥哥的也真是的,好的不教,净教弟弟些乱七八糟的。”张云在一旁帮腔道,她对方建霖的兄弟们都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方老夫人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对她这根搅屎棍简直是深恶痛绝,巴不得她现在就滚出老宅去,偏偏丈夫还要留她下来用饭,恶心得她都快吃不下饭了。

    “又不是大哥给我买的,他不让我买,是我瞒着他买下来的。”方子衍和方子诚的感情倒是不错,仇恨地瞪了张云一眼,觉得这个说大哥坏话的三伯母实在可恶得很。

    “哟,子衍这孩子真了不得,看来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这么小就知道瞒着父母长辈了。”张云冷笑地回望他。

    “子衍都说了是瞒着子诚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方老夫人一脸厌烦地看着张云和陈歌,只觉得这几个媳妇都不让人省心,明明是一家人,却成日猜疑忌惮的,真是眼皮子浅。

    陈歌咬咬牙,哪里肯信,但自己儿子都承认了,她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总不能让老夫人就此厌弃了自己,这个闷亏也只能往自己心里吞了,张云此时却最得意,只要老宅的人不好过,她心里就好受多了。

    “我待会儿可不留下来吃饭了,你奶奶现在一肚子火,保不准想找机会往我身上撒,我现在先回家去。你可得好好照顾弟弟,”待众人走了,张云才回过头拉着方子萱上下打量了一番,在老宅搅了这么一出,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留下来给自己找不自在,“你今天穿得还算是得体,晚上你爷爷找你说话,你可得小心些,上回你出了车祸,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四婶这个大嘴巴硬把这件事儿捅了出去,他老人家发了好大的火,说不定待会就要罚你,无论他怎么罚你,你都先认下来,到时候妈妈给你想办法。”

    见她都一一点头应下,张云才叹了口气,“你啊,今后可不能再那样胡闹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平时无聊的话买买衣服珠宝什么的也好,何必和那帮混小子学什么喝酒飙车?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妈怎么办?”

    张云对女儿的期望着实不高,也不指望她成为温柔娴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只求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了,反正方老爷子总要顾念她是方家嫡出的孙女保她一生富贵荣华。

    方子萱有些奇怪地看了张云一眼,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存在对旁人来说有什么重要性可言,这个地球没了谁还不是一样照常运转,她对张云本就没有什么认同感,此刻张云的话非但没带给她多大的感动,反倒让她觉得莫名的肉麻。

    虽然出门之前方老爷子对方子萱尚且算是和颜悦色,但酒后飙车那件事着实惹怒了他老人家,再加上她那些婶婶堂姐们的添油加醋,这处罚着实算不上轻。

    住在老宅的两周,她都必须闭门思过,在自己的屋里抄写方老爷子指定的典籍,每日一篇,没有抄完不准睡觉,连三餐饭都是送进屋里吃的。

    方老爷子指定的典籍本身并不长,但难就难在必须用毛笔书写,莫说是方子萱了,就连张云都写不好毛笔字,有心帮她可是又在老宅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之下,生怕被那些人捉住了错处往方老爷子那里报,到时候对方子萱的责罚恐怕又要加重了,只得再一旁干着急。

    张云暗暗后悔,早知道方老爷子这么记恨,就寻个由头让方子萱待在家中了,又何苦巴巴地过来受这个罪。

    方子萱却一言不发,把门一关,似乎真要做出闭门谢客的姿态,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莫非这个刁蛮的女孩儿真要洗心革面了?

    不过方子萱本不是方家受宠的孙辈,和长辈们向来话不投机,哪里有人会特别关注她,方子莹虽然爱挑拨她,可也逮不着机会,再一想这个堂妹完全是个不成气候的,又正被爷爷罚着,便也懒得去趟这滩浑水。

    方子鹏和方子衍对方子萱心怀怨恨,本有心去捣乱,可她的房门始终日夜紧闭,竟是丝毫不给他们机会,只好将矛头转向对方,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两个都是最讨人嫌的年纪,闹得整个方家老宅鸡犬不宁的。

    而张云虽然担心女儿,可一两天之后,牌瘾上来了,自然也就把女儿的处境忘了,自顾自打牌购物去了,方子萱倒是成了整个老宅最清静的人。

第十四章 向阳

    “那是?”向阳这才回魂,有些疑惑地看向方子莹,向家与方家是世交,可三楼那个女孩子却给人十分陌生的感觉。

    疑惑之间,那个女孩子已经旁若无人地摆开架势,竟然打起了太极拳,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味道,看得出是学了好几年的。

    向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朵奇葩?

    方子莹的脸色很差,可还是保持自己一贯的优雅,“那是我堂妹子萱,你不认识啦?”

    “方子萱?”向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那个小太妹?”

    向阳嘴角微抽,方家那个年纪小小就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言谈粗鲁的纨绔千金给他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人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浪荡子方建霖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当然方子萱也不负众望地堕落,向阳都记不清楚在浓妆之下这个小姑娘的真面目了。

    只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赖着自己发花痴,身上浓烈呛鼻的香水味和那可以吓死鬼的妆容,让他到现在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又在楼上搞什么鬼?”向阳的不屑之色溢于言表,方子莹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我哪知道呀,她如今越发古怪,前段时间吃了那种药去飙车,结果出了车祸,把爷爷气坏了,现在正罚她闭门思过呢,她那性子哪里是坐得住的,一天到晚在房间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方子莹娇娇柔柔地说。

    “我还以为你们姐妹俩感情很好呢。”向阳朝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方子莹僵了僵,自己一时忘形,竟然忘记装出那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了,当时便有些尴尬。

    她和向阳一起长大,知道他喜欢的是善良温柔的女孩子,自己也一直在他面前装出这个样子,而同样暗恋向阳的方子萱就蠢得多了,在有心人的教唆之下,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性感,以为这样就可以吸引向阳注意,结果当然是注定要失恋。

    向阳是个善解人意的,“不过和这种妹妹感情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变成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方子莹垂下头,努力弥补方才的失误。

    “好了,不说她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我听听你的琴最近有没有进步。”向阳对她灿烂一笑,看得方子莹又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她知道向阳喜欢才女,虽然不喜欢练琴时的枯燥,可向阳却是她的动力,一曲弹下来如行云流水,向阳连连鼓掌。

    “向阳,你来了。”方子诚一身清爽地下楼,熟络地和向阳打了个招呼。

    “你又去打球了?也不叫上我,枉我们兄弟一场。”见到老友,向阳高兴地捶了他一记。

    “你不是刚回来么,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方子诚眼底净是笑意,方子莹和向阳青梅竹马,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的好友,他自然由衷希望他们能成为一对,常常有意无意地撮合两人。

    “哥——”方子莹羞得满脸通红。

    向阳没有搭话,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听说这次京城林家的小少爷也来j市了,什么时候代为引荐一下。”方子诚拨弄着微湿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林家那位当然没问题,”向阳一脸轻松,随后却神秘地笑了笑,“不过同来的还有严家那位——”

    “严家?你是说那个严家?”方子诚一改散漫的态度,突然坐直了身子。

    “就是那个严家。”向阳挑挑眉,“有兴趣?”

    “废话!”他捶了向阳一记,“来的是严家的哪位?”

    方子诚的心脏狂跳,若是能够搭上严家,定然能让老爷子刮目相看,到时候——

    “严三。”向阳的笑容颇有深意。

    方子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虽然没有见过,可是严三的大名早已经从京城的纨绔圈传到了j市,这位爷身世曲折,偏偏入了严家家主的青眼,是严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年纪虽小,可手段阴狠毒辣,向来不按牌理出牌。

    说他高调,行事张狂,在有的方面却又低调得可怕,虽然名声在外,可见过他的人却并不多,甚至从不在任何媒体上曝光。

    这个严三着实是个棘手的。

    和他合作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可是得到的回报也巨大得让人眼馋。

    “怎么,没信心了?”向阳苦笑道,“老实说,我也还没见过这位严三公子,听说寻常的玩意儿他看不上,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我倒是想——”方子诚皱眉,正想说什么,毕竟顾虑到还有妹妹在场,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方子莹也是个识趣的,虽然对他们口中的严三有些好奇,还是看着方子诚的颜色,乖乖地起身离开。

    “苏岳那里来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年纪小,长得不错,还是雏儿……”方子诚压低嗓门。

    “严三在京城什么没见过,若只是这样……”向阳摇摇头,这种小儿科连他都提不起兴趣,更别提严三了。

    “他到底喜欢什么?”方子诚实在头疼。

    十八岁,正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他们都是从十八岁过来的,这个青春期末端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过剩,雄心勃勃,喜欢的和成年男子的喜好没有什么分别,无非是金钱、权力和女人,只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表现得更加直白,他们追求的是毫不掩饰的刺激。

    “我怎么知道?”虽然也在京城,但对严三,向阳还是很陌生的,这是一个完全让人捉摸不定的人,他微微皱眉,脸上有些不齿,“不过听说他有些怪癖。”

    方子诚心领神会,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圈子里有些怪癖的公子哥儿还少么?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能想办法弄到人。”

    s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了满足他们这些公子哥儿的需要,有些东西也是应有尽有。

    向阳神秘兮兮地低声在方子诚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过了好半晌才缓缓说道,“若真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十五章 姐弟(一)

    方子莹站在墙角的阴影处,除了向阳低声耳语的那几句话没听清楚之外,其他的话倒是听了个明白,虽然年纪不大,可这些公子哥儿们的德性她却是比谁都清楚,光看她那流连花丛的三叔就知道了,就连看上去少年老成的方子诚不也是自十六岁开始就玩女人的。

    “大哥,我有个主意,不如把方子茜送给那个什么严三公子……”等向阳走了,方子莹走到方子诚身边低声说。

    向阳一向喜欢才女,方子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虽说两人不熟,可他好几次表现出对她的赞赏,一直让她怀恨在心。

    方子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方子莹笑得有些得意,相比那个暴躁愚蠢的方子萱,大人们眼中真正的大家闺秀方子茜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方子茜只比方子萱小两个月,是她二叔的独女,她那二叔一家都极清高,二婶又是大学教授,把女儿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方家二老最疼爱的孙女儿。

    因为是女儿,所以方子诚一向不把这些妹妹们放在眼里,反正总是要嫁出去的,于他的利益无涉,所以对方子茜并不如何厌恶,对方子莹的提议只是皱着眉驳斥。

    “你们不是说严三公子喜欢不同寻常的么?方子茜那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模样算不算不寻常?”方子莹一心想把方子茜拉下神坛,不遗余力地游说。

    “京城这样的大家闺秀可不在少数,她有什么特别的?何况她毕竟是我们方家的女儿,你别瞎起哄,无论如何对外我们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我们可没有好处。”方子诚严厉地警告道,他毕竟是个男人,头脑还算是清醒,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看起来娇柔可爱,实际上是个嫉妒心极重的女人,这种人什么样疯狂的点子都想得出来。

    “我可不是出什么歪主意,大哥,你想若是方子茜若能得了严三公子的青眼,咱们家不也算是攀上了严家,到时候爷爷还不得把公司大权都交给你?严家那样的家庭,若真能攀上了,二叔一家也会感激你的。”方子萱卯足了劲劝说道。

    方子诚有些动心,方子茜的容貌自不必说,气质内涵更是上上之选,一点儿都不像是商贾之女,倒像是书香名门熏陶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每个公子哥儿的梦中情人,就连向阳也对她心向往之,只是方子茜自恃清高,对谁都看不上,是s省有名的高岭之花。

    想到两人的年龄相当,说不准方子茜还真能入了严三的眼,若真如此,岂不是美事一桩?

    至于方子茜愿不愿意,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身为方家的女儿,若不能为方家带来利益,那方家就白养她那么多年了。

    两周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方子萱总算恢复了自由,可让方子鹏郁闷的是自己这个越来越古怪的姐姐依然不肯出房门,似乎很享受面壁思过的时光,这两周方子萱就如一个隐形人一样,老宅里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她身上移开了,除了定时送饭的佣人,几乎人人都忘了这位被罚面壁思过的五小姐。

    按照惯例,张云会在这几天来接他们到张家去住,随着那一天越来越近,方子鹏也越发暴躁起来,如果说方家老宅是火坑,那张家就是狼窝,在老宅他也就是拘束了点儿,到张家他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啊。

    这几日他日日发愁,想着怎样才能逃过一劫,偏偏方子萱今年太不给力,成日龟缩房中,害得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种时光恰恰是方子萱最享受的,她本就是个宅女,每日在房间里读书写字,没有不相干的人来骚扰,连饭都有人送到房间,可不是清净得和神仙一样。

    “方子萱,你到底在房间里做什么?”方子鹏终于忍不住了,虽说在家的时候和方子萱各玩个的,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在沉闷的老宅,每日都不能出去玩儿,方子衍见到他和见到仇人一样成日找茬,他不耐烦和这个小屁孩儿瞎闹,这几天都快要烦死了,成日想着要如何逃出生天,焦躁的方子鹏无奈之下只能来找这个姐姐。

    “看书。”方子萱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喂,你拽屁啊!”方子鹏一看她那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推了她一记。

    方子萱恍若未闻,及时往边上躲了躲,又稳稳地落笔写字,她的字自然与原本那个方子萱不同,端正严谨,一丝不苟,只是家人对她太过漠视,竟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的变化。

    “被关了两个礼拜,字倒是和以前不一样嘛。”方子鹏探头看了看,不屑地撇撇嘴,她原来的字写得和狗爬一样,歪歪斜斜的,和他是八斤八两。

    而现在,至少他是写不出这样的字来。

    方子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方子鹏倒算是唯一关心她的人了,她抄写的文章每天都放到方老爷子的书桌上,可从没有人真的看上一眼,估计统统都进了废纸篓。

    “方子萱,你真的转性了?”方子鹏越看她愈发觉得难以置信,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会是车祸的后遗症吧?”

    从前的她可是从来没有耐性坐在书桌前超过一个钟头啊。

    “或许吧。”方子萱的眼神平静无波。

    “那怎么办?你就认命了?你就甘愿乖乖呆在老宅的房间里?靠,这鬼地方,连网都上不了,你怎么能够忍下来的?方子衍这个小兔崽子,叫人切断了我们房间的网线,偏偏这帮下人一个个唯他命是从,竟敢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方子鹏见自己唯一的同盟要叛变,哪里顾得上继续关心她,急忙唠唠叨叨地抱怨自己的处境,虽然平时不对盘,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好歹是自己的亲姐姐,每回在老宅和张家他们都是紧密团结在一块儿一致对外的,绝不能让她抛弃自己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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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意外让律师陈正回到十年前,重生在同父异母妹妹方子萱身上,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麻雀未必没有自矜的心灵,凤凰未必没有堕落的灵魂,当一切错位重来,在这个污浊的豪门中,她始终独善其身。 他以玩弄人心为乐,肆无忌惮地挑起一场又一场的纷争,想要看看这个小女人是不是真的心如磐石,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她只是没有心…… 佛说,放下的不是屠刀,而应该是你的执着。 他说,怎么办,我真的放不下。 PS:书名小白,但内容不算小白重生之豪门学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豪门学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豪门学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