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辩白(一)
“那个方子茜为什么打你姐?”知道女儿如今已经变成了闷葫芦,在她这儿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张云索性转头问儿子。
“没看到。”方子鹏不耐烦地回道,他向来不爱参加这种宴会,早就躲到房间里打游戏去了,此时莫名其妙被抓下来审问,自然很不爽,这个方子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在自己面前挺横的,竟然还会被方子茜那只软脚虾打,真是蠢到家了。
“你这熊孩子!”张云咬牙,“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她打了你,你不会打回去啊?”方子鹏朝母亲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对方子萱说道。
“就是啊!你不会打还回去吗?”张云恨铁不成钢,“不明不白挨了打,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你还想和她讲道理吗?要不是我,你就白白挨了这一下……”
“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吗?”方子萱承认自己当时的确没想过要当场打回去,倒也不是因为被打懵了,而是她习惯动口,在动手上还没有形成条件反射,被打之后她想的第一件事是为什么挨打,而不是立刻打回去。
“真是熊孩子!”张云噎了一下,她一心为了女儿,现在还要被她讽刺为“人咬狗”,要不是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和她死磕到底才怪,如今也只得把这口气硬吞下去,“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现在要这样来气我!”
就算埋怨女儿儿子,张云还是要为他们谋划,老二一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挺了挺腰背,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父亲,子茜当年因为子萱无辜受辱,老三一家无论如何也要还我们这个公道。”宴会甫一结束,方老爷子的几个儿子还在外头送客人,憋了一整晚的方建新就急不可耐地向方老爷子告状。
“建新这些年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了。”方老爷子还没有开口,方老夫人就冷声道,两位老人折腾了一天,本就十分疲倦,中间又被老二家这么一闹,心情糟透了,见到方建新自然没有好脸色。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方老爷子看了方建新一眼,对二儿子的不识时务也十分失望。
方建新并不气馁,“父亲母亲,子茜也是你们的孙女,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变得内向怯懦,我带她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都没有用,我担心……”
方建新依旧喋喋不休地缠着二老,方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身旁的女儿吩咐道,“把老三一家叫过来。”
方建兰应了一声,却在心里暗暗着急,自己这个二哥实在是过于憨直了,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在今天把事情闹开,对他一家没有半分好处。
二嫂虽是书香门第之后,可骨子里太过清高,甚至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鄙夷,这种高傲非但不讨方老夫人喜欢,还连累得二哥自我放逐般地离开方氏的权力中心,她就算有心相帮也很无能为力,她一向不喜欢荒唐的三哥和泼辣计较的张云,无形中就站在了方建新那一边。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老爷子一脸疲色却依旧威严,端坐在沙发上缓缓环视着站在面前的儿孙。
“爸爸,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家子萱一向乖巧,好端端地坐在一边,子茜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两巴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舍得对妹妹下这个毒手……”张云上前殷殷地哭了起来,那眼泪说掉就掉,连眼药水都不用使。
“你!恶人先告状!”冯雁南气了个倒仰,论无赖她是永远都比不上这个张云。
“怎么恶人先告状啦?大不了去调摄像头来看,是谁先动手的!”张云本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有些人就是爱故作清高,实际上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你!你骂谁?”冯雁南气得恨不得上前扇张云两巴掌,可论吵架的功夫却是万万不及这个妯娌的。
“我骂谁,谁心里清楚得很。”张云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三嫂,有话好好说,时间也不早了,不要耽误爸爸妈妈休息。”方建兰也看不下去张云的胡搅蛮缠。
“还是建兰说的对,是媳妇不好,不懂得体恤爸爸妈妈。”张云变脸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秒钟就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方建新嫌恶地看了张云一眼,“爸爸,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宴会要邀请严越?”
方老爷子懒懒地掀起眼皮瞟了方建新一眼,“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邀请他了?”
“子茜亲眼看见的,他还和方子萱在角落亲热。”冯雁南冷冷地说。
“老二媳妇,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子茜年纪小不懂事,看差了也是有的,你这个做母亲的别跟着胡闹。”方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冯雁南,虽然她讨厌张云,但这几年她更憎恶冯雁南,张云虽然和她对着干,但至少面上的礼数不缺,对她还算忌惮,方才还算是明白事理地小意讨好。
这个冯雁南就不同了,一天到晚装清高,却是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从来都是对她当面顶撞,甚至逼着自己的儿子孙女跟着她移民,如今又故意在她的寿宴上闹腾,她不给她这个面子,就不要怪她不给脸面。
“看差了?”冯雁南冷笑,觉得方老夫人就是有意邀请严越来羞辱他们一家的,“子茜可不是您老眼昏花。”
“你!”方老夫人气得指着冯雁南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建兰和伯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却是有些尴尬,方建新和冯雁南对他们移民的原因向来讳莫如深,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和严越有关,但是严越和伯格却是私交甚笃,今晚的宴会的邀请函也是伯格给严越,本来以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未必会出现,从头到尾他们也没见到他,却没想到他竟被方子茜姐妹撞见了,又闹出了这样的大事,两人心里又愧疚又难堪,索性闭紧了嘴,无论如何都不要在这样的时候泄露是自己邀请他来的。
第四十七章 辩白(二)
“今天是你妈的寿辰,你就纵着你媳妇这样惹她生气?”方老爷子拍了拍老妻的手,狠狠地瞪着方建新。
方氏兄妹几人这几年难得见到方老爷子发火,心里都惴惴的,不敢抬头,方建新却毫不畏惧,坚决站在妻子那一边,“雁南说的没错,子茜不会说谎,当年就是方子萱和严越有染,才连累了子茜。”
“胡说八道!当年子萱才多大?初中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染,大庭广众之下胡闹,也不怕堕了我们方家女儿的名声?”方老爷子没料到二儿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他,立刻勃然大怒。
“如今初中女生堕胎的比比皆是,别看当年方子萱才十四岁,可她一向放纵堕落,恐怕早就是个不干不净的女孩子了,招惹上严越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无辜连累我们子茜,这笔账该怎么算?”冯雁南气疯了,尤其是方才张云那通恶毒的言辞,激得她也顾不上什么清高,污言秽语冲口而出。
你想怎么算?张云双手叉腰,准备和冯雁南吵上一吵。
“二伯母是什么意思?你无凭无据地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吗?子茜堂姐莫名其妙地打了我,我还可以原谅她精神状态不好,不同她计较,但您应该是个精神状况正常的人,应该要为自己的言辞负责,所以请您慎言!小节犹足自赎,女子名节在一身,稍有微瑕,万善不能相掩。您今天不顾自己的长辈身份,公然随意侮辱我的人格,我保留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另外,如果您对今晚发生的事还有疑问,只要调取监控录像自然真相大白。”方子萱突然厉声道。
众人没想到沉默了两年,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方子萱会突然发作,都被吓了一跳,尤其她冲口而出这几句不文不白的话更是雷得几人找不着北,可一看她那凄厉疯狂的神色,心里又是一震。
就连张云心中都生出一股惧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自矜将一向爱摆谱的冯雁南秒杀出了几条街,仿佛如果冯雁南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她同归于尽一般。
大厅里一片寂静,方子萱依旧死死地盯着冯雁南,让她莫名地感到心虚。
“子萱说的不错,无凭无据地不要败坏女孩子的名声。”方老爷子率先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方子萱一眼,才轻描淡写地说。
“她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就不是了吗?”一直沉默的方子茜突然嘶声道,“我亲眼看见严越在那里亲她!”
“子茜,你会不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方建森看着方子茜笑道。
“五叔,你是想说我疯了吗?”方子茜冷冷地回望他,刚才方子萱口口声声说她精神状态不正常,已经让她气得恨不得再上前扇她两耳光了。
“够了!把监控调出来。”方老爷子的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疲倦,在他看来不过是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小事竟然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自己年岁大了,闹腾了一晚上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偏偏这两个媳妇都不是省心的,半点体恤之情都没有。
从当时方子茜的角度来看,严越似乎是在亲吻方子萱,而监控上却很清楚地显示他只是俯身勾了勾她的头发,说了一句话而已。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算是亲昵了。
冯雁南和方子茜都得意洋洋地看着方子萱,仿佛要看她怎么解释,她依旧是一脸坦荡,张云却抢先一步表演了起来,“我们家子萱也真是的,半点儿都不懂得低调,乖乖坐在那儿看书竟然也会有陌生人上前搭讪,你这孩子,难怪你子茜姐姐这么妒忌你,还和你二伯母联手欺负你,……”
“张云,你在信口雌黄些什么?”冯雁南没想到她会这样颠倒黑白。
“子萱,你怎么说?”方老爷子看着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子萱还是那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张云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扭了她后腰一记。
“当时强尼和莉莉也在。”陈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建兰根本不想趟浑水,连忙摆摆手,“他们俩还小,哪里懂什么?”
“你们在说约瑟夫!”两个粉嫩的小团子拍手笑道,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哪里像是年纪小的孩子。
莉莉突然板着脸,一看就知道是在努力学方子萱,强尼则笑得一脸灿烂,奶声奶气地说,“方五小姐,好久不见。”
众人狐疑的眼光立刻投到方子萱身上,她真的和严三有纠葛!方建新一家的眼神简直想吃人。
两个小团子很有表演的天赋,竟然活灵活现原汁原味地再现了当时的场景,虽然口音依旧古怪别扭,但一个字都没有出错。
当众人听到“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这句时,神色又变得微妙起来,谁不知道这个严三最喜欢的就是挑事,这场闹剧恐怕就是他一手导演的,无论是方子萱还是方子茜都是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龙凤胎宝宝表演完,自己乐得呵呵直笑,方建兰则一脸尴尬,她是明白二哥一家对严越的憎恶,但是自己的丈夫和严越却是很聊得来的朋友,两个小团子和他也很亲昵,此时他们只觉得好玩,而也间接挑明了他们一家和严越的关系,让她夹在中间倒是难做了。
“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清白名节?你与严越果然有染!”冯雁南得理不饶人地看着方子萱。
“老二媳妇,你别这么不懂事!”方老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厌烦,“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竟然也这么会挑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子萱所作所为并没有不妥,是严三故意挑拨,你还在这里泼什么脏水?成日撺掇建新向我们讨公道,你要什么公道?我给你就是。”
方老爷子很少把话说得这么重,虽然他向来不喜欢冯雁南的傲气,当初方建新执意要娶她的时候,他也不赞成过,但看在方建新和方子茜的份上,人前人后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
第四十八章 身世(一)
冯雁南被方老爷子这么一斥,满脸涨得通红,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坐在上首的老人,他竟然袒护老三一家到这个地步!
“什么公道?二嫂不就是要钱嘛,上回子茜也没出多大的事儿,不就是被人吓唬了一回,就白得了一套蓝宝石首饰,这么划算的买卖,难怪一回国就又闹了这么一出,怎么着?当我们是提款机啊?”张云得意洋洋地煽风点火,眼里有着毫不掩饰,这个冯雁南成天装清高,实际上却算计着自己手上那百分三的股权,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张云你不要欺人太甚!”方建新看着脸色由通红转为惨白的妻子,恨不得上前撕了张云的嘴,“老三,你也不管管?”
“嘴长在她脸上,我想管也管不了啊。”方建霖嬉皮笑脸地说,他虽然不关心妻儿,当初算计股权的事儿他虽然也掺了一脚,可今天老爷子明摆着发了火,他自然也不会帮着别人找自家人不痛快,反正在他二哥一家人眼中他就是个无赖纨绔。
虽然张云的话难听,可对冯雁南不满的方老爷子却没有训斥她,隐隐默认了冯雁南闹事就是为了钱,这让方建新一家脸上更加挂不住。
其实当初算计股权的倒不是冯雁南,而是方老夫人和几个儿子算计的,墙倒众人推,此刻这个屎盆子自然要往冯雁南身上栽。
众人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冯雁南一向清高,不愿意和方家的亲戚来往,仿佛他们身上都沾满铜臭,就她最高洁,方家的男人自然是不好开口的,妯娌们都乐见她被拖下神坛,剥去那层圣母的外衣。
“钱,我们不稀罕!你们方家穷得也只剩下钱了!”冯雁南昂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别用钱来侮辱我们!既然你们做祖父母的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认了,子茜也没必要再唤二老爷爷奶奶了,从今往后,你们方家的钱,我们一分不要!我们也不会再踏足方家一步!至于那套蓝宝石首饰,我明天就让人送回你们方家,谁稀罕谁拿去!”
“雁南!”方建新大惊,妻子这是要和方家断绝关系啊,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脸惊恐和恳求。
“方建新,你我夫妻多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维护,但我无法忍受你们方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和我的孩子,如果你留恋方家,我们夫妻缘尽于此。”冯雁南冷然道。
“雁南!”方建新慌了,始终紧紧抓着冯雁南的手不肯放,一个大男人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冯雁南,”方老夫人大喝一声,“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逼着自己的丈夫和公婆断绝关系,你心里还有没有孝道?你家里是怎么教你的?”
方老夫人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父母不慈,就不要怪儿女不孝!”冯雁南毫不退缩。
“二弟妹,你冷静一些,今天好歹是妈的寿辰。”方建平见方老夫人的脸色不对,连忙出来缓和气氛。
苏扬和陈歌连忙一左一右坐到方老夫人帮她缓口气,冯雁南却冷笑一声,拉着女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方子茜有些犹豫,脚步拖沓了几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父亲和爷爷奶奶,却被母亲回头狠狠一瞪,拽着她的手用上了十分力气,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雁南,你等等我!”方建新像是下定了决心,跪倒在父母面前,“父亲母亲,请恕儿子不孝了!”
“逆子!”方老爷子也震怒了,将茶几上的茶杯狠狠摔碎,“你敢走出这个门,今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方建新只是顿了顿,随即加快了脚步追随冯雁南而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方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妈,妈——”
整个方家老宅乱成一团,方建新一家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在这个晚上他们决意和方家坚决斩断关系。
方子萱疲惫地靠在医院的长椅上,神情依旧有些恍惚,方老夫人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方家众子孙除了方建新一家外都十分尽责地守着,方子鹏挨着她坐着,上下眼皮直打架,渐渐将身上的重量靠在她身上,而她却始终僵着身子,眼神失去焦距,意识迷迷糊糊又回到了当年,仿佛是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实。
“那个小孩是个私生子,她妈妈和别人乱搞,那个人比她还小几岁呢,人家不认,她生下她以后就跑了……”
“有那么个妈,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以后会做出什么事……”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陈家那个野种玩……”
“不是说那个老陈是个做学问的吗?怎么生出那样的女儿?”
“估计骨子里也不是个好东西,都是报应,儿子是个傻子,女儿是个婊子,媳妇是个哑巴,这孩子说不准也有什么毛病……”
“都离陈家人远点,小心别染上什么脏病。”
“你们闭嘴!你们不准说我爸妈!”小小身体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眼神桀骜冰冷,手里还抓着土块。
“这是个野孩子!”
“果然是野种,没教养!”
“陈正,你给我跪下!谁允许你和别人打架的?”堂屋里的老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声音却严厉得直插她的内心。
“他们说我是野种。”小小的她跪在阴冷潮湿的地上,膝盖跪得生疼,却紧紧咬着唇,不肯让眼中的泪掉下来,她不明白爸爸明明是个敦厚的男人,妈妈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笑起来十分温柔,为什么她会是野种?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仇视他们一家,更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到祖宗牌位下跪着,今晚不准吃饭,明天把女四书抄三遍!没抄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老人狠狠地瞪着她,年纪虽大眼睛却并不昏黄污浊,可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的家并不大,祖宗牌位就在堂屋一侧,堂屋外是爸爸妈妈的修自行车小铺,爷爷的书都堆在堂屋中,老人就坐在她的身后盯着她挺直的腰背,寒气从她的膝盖一缕缕地窜到心里。
给大家拜年!祝大家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第四十九章 身世(二)
爷爷回里屋睡去了,妈妈偷偷地过来在她膝盖下垫了块棉垫,直到她挪动膝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跪得失去知觉了,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妈妈心疼地塞给她一块热乎乎的馒头,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的眼睛那么温柔,却不能说话,仅仅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后来憨厚的爸爸走了过来,咧嘴笑了笑,沾满油污的双手在身上蹭了蹭,一把把她拉起来,进屋和爷爷说了两句,这才免了她的跪刑。
其实爷爷也不常这样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慈爱而不失严厉地教她读书写字和做人的道理,多少个日夜她都坐在昏暗的堂屋,爷爷坐在一边点头看着一边指点着她。
她知道爷爷是个做学问的人,他的学识远远胜过学校的老师,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几乎没有他不精通的。
“爷爷不求你这一生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你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做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列祖列宗,你就是我的好孙女。”
每当她出色地完成爷爷布置的课业,爷爷都会感慨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欣慰和期许。
虽然家境贫寒,虽然饱受邻居的嘲笑和鄙视,她依旧觉得幸福温暖,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可就是这么温柔的妈妈无声无息地死在那个支离破碎的夜晚,和她躺在一起的还有那个没什么言语却憨厚的爸爸,那时候的她只有十四岁,不明白他们分明只是出去给她买一块生日蛋糕而已,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是车祸,她自然明白,可是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上天要夺去这样一对好人。
望着满地的鲜血和一动不动的父母,她和爷爷都竟然没有一滴眼泪,哭得声嘶力竭的反倒是肇事者和他的家属,他们被吓坏了,不住地对他们道歉,甚至下跪磕头。
虽然没有眼泪,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爷爷变得更加苍老憔悴,终于在父母的头七后,他把她叫到身边,眼神复杂地告诉她十四年前发生的一切,原来爷爷不是爷爷,而是外公,爸爸妈妈则是舅舅舅妈,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正是她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其实这几年从周围的风言风语中,她已经隐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当从爷爷口中听到这一切时,没有太多的接受无能,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感觉,只有一种被证实的无力悲凉,原来那些人说的话是真的,她的母亲真的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她真的是个野种。
尽管这些年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的身世不该如此不堪,她以为自己足够坦荡,但在这件事上依然放不开,同样无法走出来的还有爷爷。
这个一辈子挺直脊梁的老人,为了这件事被彻底压弯脊背,为了这件事自我放逐十几年。
“我陈漱石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一辈子,就是没有教育好这个女儿,那个时候我被关在农场劳改,儿子发烧烧成了傻子,女儿和乱七八糟的人瞎混,也不念书,等我回来了,这个家也散了,有心想管管她,却无能为力,你的母亲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陈漱石笑得十分疯狂,每次想到这个给自己带来无尽屈辱的女儿,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陈正的心已经一寸寸冻结成冰,“我没有教育好这个女儿,她自甘堕落做了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我恨不得亲手将她了结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陈家的声名都毁在我的手里!陈正,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做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不要再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陈家是上百年的书香门第,诗书传家,祖上甚至曾经有五座贞洁牌坊,陈漱石更是一代大儒,却因为思想守旧在浩劫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劫难,也从未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从未说过一句有悖自己原则信念的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他的道德要求都超出一般人,可没想到女儿却将上百年的陈家家风毁于一旦。
每次看到陈正,陈漱石的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起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曾经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而陈正的确乖巧听话悟性高,对这个外孙女的态度就不免温柔几分,可想到女儿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又深深恨上了这个孽种,这样的情绪折磨了陈漱石十几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疯狂,一直到他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那一天陈正十六岁,养父母去世两年,爷爷也已经卧床两年了,堂屋里都是中药的味道,家里没钱看病,爷爷给自己把脉看病,她再去中药铺抓药,药材都不太贵,家里尚能负担地起,但他的病情丝毫没有起色,看着爷爷撕心裂肺地咳嗽,痰盂里净是让人触目惊心的鲜血,担忧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爷爷,我们去医院吧。”她坐在床边轻声说。
“不去,”陈漱石冷冷地看着她,一如既往地严厉,“家里没有余钱看病,你也别想打歪主意,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不允许你为了一口饭一碗汤低头,如果你敢这么做,就永远都不要再认我这个爷爷!”
她动了动嘴唇,家里应该还是有钱的,养父母去世的时候,肇事者赔了五万多块钱,这两年爷孙二人节衣缩食,花去的钱财应该不过两万块钱,可是爷爷却将存折攥得紧紧的,始终不肯给她。
“陈正,你跪下!”陈漱石强撑着半坐起来,看着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孙女,心中悲欣交集,这些年他对她并不算好,可她却始终没有埋怨过他,只是今后恐怕再也不能护持着她长大了。
她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眼神澄澈坚定。
第五十章 身世(三)
“我与你的亲生母亲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你今后若认了她,就不再是我陈家的人,如果你愿意攀附富贵,自甘下贱与方家相认,那也与我陈漱石再没有半点关系。”陈漱石咳出一口血,却丝毫不以为意,死死地盯着她厉声道。
那一缕血色挂在他惨白的唇角,看起来格外狰狞。
“不会的,我陈正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与方家和陈瑜相认,我陈正的父母是陈瑾和田梅香。”陈正肃然起誓。
“君子一诺!”
“君子一诺!”
陈漱石的眼神终于有些欣慰,“你要记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家里穷苦,你更要发愤图强,不堕青云之志,切莫做出有辱家风之事。小节犹足自赎,女子名节在一身,稍有微瑕,万善不能相掩,若你失节,就不再是我陈家人。”
说到底陈漱石还是担心她骨子里流的是那对放荡父母的血液,今后也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从小就亲自教导她,用四书五经为她启蒙,更是时刻拿女四书对她耳提面命。
“爷爷放心,无论陈正身处何境,必定持身严格,绝不做出有损名节之事。”
“如果情势所逼呢?”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大不了以死明志,舍生取义!”她慨然发誓。
“好,这才是我陈家的好孩子。”一向严厉的陈漱石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仿佛这么多年来受的苦都值得了,他的神情又变得恍惚起来。前尘往事一一浮上眼前。
自从女儿堕落后,他自觉无颜再见故人。带着儿子媳妇躲到了粗陋的市井之中,以自我惩罚的方式赎着自己的罪孽。如今的陈正果然不负他多年的教导,他总算可以安心了。
陈正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老人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一本存折静静躺在床头,里头是三万块钱,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老人为什么始终不肯去医院,只是为了给她留下今后学习生活的费用,让她不至于被情势所逼走上绝路。
最亲的人离开了,从此之后她将永远孤身一人。可她还是没有一滴眼泪,至始至终都表现得极其冷静,料理完后事就回学校上课,课余时间打工赚钱,完全不被这件事影响,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个女孩儿太过冷血,没有人知道午夜梦回之时,她常常会念着——
“爷爷!”方子萱低喊一声。从梦魇中惊醒。
“你又发什么疯?”坐在她身边的方子鹏被吓了一跳,靠在她肩上睡得正香的他被她这一惊一乍扰得睡意全消,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方子萱皱了皱眉,努力适应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是医院的走道,方家的子孙们个个孝顺地坐在一边守候,方老夫人依旧在抢救。大人们低声地交谈着,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方子莹正在玩着手机,听到她的声音往这里瞟了一眼。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她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疲倦,陈正的人生已经深深镌刻在她的骨子里,陈漱石对她的教导就算她换了一具身体,依然还留在她的血脉之中,对名节近乎疯狂的在意让她可以冷静地面对任何事,却在冯雁南的诋毁之下失去理智。
在冯雁南口出恶言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爷爷那严厉的神情和那一声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说到底还是她始终无法对方子萱这个身份产生认同感,哪怕以方子萱的身份活了两年,还是没有把她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她缓缓环视四周,突然浅浅笑了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感情本来就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东西,她并不需要这种人性的弱点。
上一世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与工作为伴,她并不觉得寂寞,或许在旁人看来是寂寞的,可她就习惯这种孤独的感觉,与所有人都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后来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看了太多因为拆迁安置、遗产继承而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也看了太多因为轻信朋友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还有许多恩爱夫妻翻脸无情相爱相杀,亲人朋友爱人有什么可信的?
她看着他们在庭上激动地互相辱骂,甚至不受控制地大打出手,曾经他们也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当然没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脑子里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境遇,只有自立自强,才能够不受伤害地活下去。
“老夫人是小中风,经过抢救现在已经无碍了,让老夫人多休息,别惹她生气。”为方老夫人抢救的是副院长,和方家老四方建斌的关系不错,此刻的他一脸轻松地宽慰方家人。
“那我母亲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方建兰连忙问道,听说中风后的病人许多都瘫痪在床不能自理,方老夫人一向注重仪态,若是瘫痪或是什么口歪眼斜的,老夫人如何接受得了?
“这个还不好说,要等老夫人醒来之后才知道,不过你们送来得很及时,按照正常情况看,不一定会有后遗症,就算有的话也不会太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极有可能恢复如常的。”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哥二嫂也真是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他们在闹腾个什么劲儿,把老夫人好端端的寿宴搅得……差点儿喜事成了坏事……”张云虽然在感慨,可任谁都能听出她那股幸灾乐祸劲儿。
方建兰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三嫂,你就少说两句吧。”
虽然心里也埋怨二哥二嫂,可也容不得张云一个外人幸灾乐祸,而且她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当年未出嫁时,她就不喜欢这个牙尖嘴利,嚣张跋扈的三嫂,这几年她在美国也和二哥一家走得比较近,相较之下,还更偏向二哥家一些,不过方子茜的性子,她却是不太喜欢,总觉得这个侄女儿做作了一些。(未完待续。。)
ps: 今晚双更!
第五十一章 戏
凡事都要有个比较,方家的几个女孩子里,和方子莹的跋扈,方子萱的桀骜相比,方子茜还更好相处些,尤其是方建兰这次回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和她们接触也不多,但却能轻易感觉到方子莹的傲气和方子萱的难以接近,方子萱的性子虽然没从前那么桀骜,却更加孤僻冷漠了,面对这个不讨喜的侄女,再加上那么个爱搅事的母亲,她也很难对三哥一家生出什么好感。
唯一感到抱歉的就只有对二哥了,除了自己的双生哥哥,几个兄弟姐妹中她和方建新最亲密,也只有他的人品最让她信服,却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和丈夫,让方建新一家和方家彻底断绝了联系。
“都是我们的错。”方建兰靠在丈夫胸前,一脸愧疚。
伯格摸了摸她的头,“会好起来的,没有想到约瑟夫竟然和二哥一家……”
他一脸遗憾,但却隐隐觉得不对劲,今晚的宴会虽然是他邀请他来的,可是却是严越先提出来的,以他喜欢热闹的性子来看,说不定是他故意的恶作剧。
“三公子,前些天那场好戏可是把我那快七十的老母亲送进医院抢救了,人至今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再次面对严越,方建森很难对他摆出好脸色。
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正趴在斯诺克球台上,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直到最后的黑球一杆进洞,周围的人纷纷拍手,“三公子果然了得。一杆清台毫无压力啊。”
他这才直起身体,手执球杆靠着球台。几缕碎发搭在光洁漂亮的前额上,朝方建森一笑。活脱脱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有和他相交过的人才知道,在美丽的表象之下是一颗多么变态扭曲的心灵。
方建森站在他面前,黑着脸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小森森,别在心里问候我家祖宗啊,”严越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方建森的脸颊,“直接问候嘛,我不但不会介意,还会代表他们感谢你呢。”
方建森瞪着他。咬着牙隐忍着将要冲口而出的恶言,试问有哪个三十多岁的成功男人受得了被个刚满二十的毛头小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拍脸颊?
士可杀不可辱!
“三公子,请自重!这单生意我方建森不做也罢。”方建森咬牙切齿地说。
看着他忍无可忍的样子,严越笑得愈加开心,向身边挥了挥手,示意周围那些无关的人退下去,“小毛,把东西给方先生。”
一直和严越保持着两米左右距离,几乎没有存在感。始终不苟言笑的男子上前几步,递给方建森一个文件袋。
“所有的资料都在里面了,如果小森森不想做这笔生意,不要那批货了。就烧掉它吧。”严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看上去十分优雅,当然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而欠扁。
方建森看着那个文件袋。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这个文件袋就像是一个潘多拉宝盒。充满了诱惑,可他明知道一旦打开了。自己走出了第一步,恐怕就会永远受制于眼前这个变态,但如果接受了,自己今后就有足够的底气将方氏全盘夺过来,权力的诱惑让他的眼神变得愈加疯狂,已经不能冷静思考。
那个叫“小毛”的男子依然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没有要催促他的意思,严越则在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声地笑得很欢。
如果得到了这个机会,将来说不定就能报今日之仇,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成大事的男人不该拘泥于眼前的小节,他不相信自己有了足够的资源后还会拿这个小鬼没有办法。
方建森渐渐平静下来,再抬起头时已经是笑意盈盈,完全不见方才的阴霾,十分顺手地接过文件袋,“三公子,咱们今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合作愉快!”
严越抿嘴一笑,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向他致意,方才还一脸恼怒的方建森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再也看不到半点愤怒挣扎的意思,仿佛这一场合作真的十分愉快似的。
“大毛,小毛,你们看,这世界上的人都这么贱,只要后面给的枣够甜,他们就会眼巴巴地把自己的脸送上来给你打,一边挨打还一边腆着脸大叫‘主人,好爽,再用力点……’”严越看着一拿到资料袋就忙不迭离开的严越,笑眯眯地对身边的两个男人说道,那几声“主人”学的特别淫荡。
两人显然已经习惯了他永远都不着调的样子,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都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三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方才在一旁拍手叫好的某个人走了进来,带着一丝讨好说道。
“那还等什么,迟了可赶不上好戏开场喽。”严越从一旁的小毛手中接过一方白色丝帕,笑得人畜无害,丝帕拂过干净修长的手指,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少爷,不回去上课了么?”憨厚的大毛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说大毛,做人不要那么迂腐嘛,人生就是要随性才会快乐。”他笑眯眯地搭着大毛的肩膀,“我们接下来看的这场戏绝对让你不虚此行,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就别急着回学校上课了。小毛,你说是不是?”
“少爷一向有道理。”小毛依然板着脸,“看完接下来这场戏,自然就会乖乖回学校了,虽然以少爷的智商通过考试没有问题,但是有些教授还是很看重平时成绩的。”
“啧啧,真无趣,”严越摇摇头,“啊,对了,突然想到那个方五小姐倒是和小毛你很像啊,大毛,你说是不是。”
大毛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咧了咧嘴,“都是一张扑克脸。”
小毛警告似的瞪了大毛一眼,惹得不正经的严越笑得更加欢快,“我说小毛,要不要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啊?一想到两张扑克脸放在一块儿就好有画面感……”
“少爷,再不走就赶不上船了,不如我们直接回学校?我想教授会很高兴的。”小毛眉毛都不动一下,平静地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训弟(一)
这一天对于方子萱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上学放学吃饭,连菜色都和昨天的差不多,唯一不寻常的是一向不着家的方建霖竟然早早回了家,和颜悦色地和张云说着话,甚至对他们姐弟俩也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样子。
“老爸今天吃错药了?”方子鹏最先忍不住,偷偷拉了拉方子萱的衣袖,习惯了醉醺醺地和张云吵架的方建霖,这个满脸带笑的模范好父亲实在让他很不安啊,不会也和自己这个姐姐一样,一夜之间就转性了吧?
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盯着他拉着她衣袖的手,方子鹏这才讪讪地放开了她的衣袖。
虽然和这个姐姐还是不对盘,但不可否认她十分好用,有一天张云无意中提起让方子萱帮方子鹏复习功课,一向听话的方子萱就如机器人一样坚决执行命令,不顾他的激烈反抗,将他拎到书房“唰唰”地给他划了重点,以武力相威胁逼着他背到了凌晨,当时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却没想到第二天考试时遇到的题目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方子萱逼他背的内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下笔如有神的感觉,那一次考试他第一次不靠抄袭考到了全班的中游水平。
自那次之后,他就不得不佩服这个学霸姐姐,至少在学习上她的确是可让人膜拜的大神,得到了甜头的他,自然每次都央着她给自己捉题划范围,有了学霸的加持,他的成绩也在“嗖嗖”地往上窜。那些老师同学们看他的眼神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并不是真的自暴自弃不爱学习,只是学习实在太累。他自然没有动力,如今有了捷径。只要考试前花一点时间就能考到好成绩,傻子才不干呢。
既然有求于人,他自然不敢在方子萱面前太过放肆。
“子萱,你这次考得不错,爸爸从法国给你带了个香奈儿的包包,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方建霖笑得十分温柔。
“谢谢。”方子萱顺从地接过包,任谁都看不出她的喜好。
“哼,你倒是说说子萱考了多少分?”张云在一旁冷嘲热讽,“别假惺惺地装出好父亲的样子。说不定这个包本来是要送给哪个女人的,送不出去才给了自己女儿。”
方建霖的脸上闪过一丝隐忍,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送了她一个爱马仕的定制包,她收得倒是爽快,可那态度依旧可恶得令人发指。
“子鹏,你要向你姐姐学习,这是爸爸送你的。”方建霖慈爱地摸了摸方子鹏的头,送了他一个最新款的ipad。
谁知道方子鹏非但没有一脸欣喜地接过。反倒虎着脸说,“这个我已经有了,妈妈上个月刚给我买的。”
张云在一边笑得十分得意,“儿子啊。这会儿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方建霖十分尴尬,“那你先拿着,爸爸下次再给你买其他的。”
“我不要!我不要!”方子鹏不改撒泼本性。“她都有礼物,我也要礼物!我现在就要!”
“这——”方建霖有些急了。可又无可奈何,他哪里会知道儿子喜欢什么缺什么?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交待秘书置办的。
他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了张云。却看到她幸灾乐祸的笑容,只得再转向方子萱。
方子萱想了想,很爽快地将手中的包递给方子鹏,“喏,给你,不要哭了。”
对于不讲道理胡闹的小孩儿,她一向没有太好的办法。
方子鹏愣了两三秒,将包包狠狠摔在地上,自己顺势倒地满地打滚,哭得更加大声了,“方子萱你欺负我!我不要女人的包包!”
张云一向觉得儿子撒泼很烦人,却是第一次因为儿子撒泼而身心愉快,恨不得在边上煽风点火,“我苦命的儿啊,你怪你姐姐做什么呢?只怪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啊!”
“那你要什么啊?我的小祖宗。”方建霖被儿子吵得快疯了,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张云存心不让他好过,他的耐性即将告罄,方子鹏却不停嚎着,愣是不开口说话。
“算了算了,我给你钱好了,你要什么就自己去买。”方建霖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钞票往儿子身上一扔,方子鹏这才消停,抽抽噎噎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钱揣进兜里,同时不忘将ipad收好,虽然不缺,可也没人嫌玩具多的。
张云冷笑一声,“难得今天回了家,还对我们娘仨这么好,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说吧,又有什么要求我的?”
方建霖的脸僵了僵,强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张云一瞅他这个态度,心里就更加明白了,两人的关系这些年越闹越僵,所谓夫妻也是名存实亡,除了必须两人共同出席的场合,平日基本是王不见王,各玩各的,张云也早就对这个丈夫绝望了。
今天方建霖一反常态地对她好声好气说话,必然是有事相求,八成和自己那强势的娘家有关,难得逮到一个机会刁难他,她自然不会放过。
“一家人?我可担不起。”张云吹了吹刚做的指甲,对他不屑一顾,“要见方三少一眼可不容易啊。”
“吃饭吃饭,都是一家人,别那么生分。”方建霖口风倒是挺紧,只字不提要求的事儿,只是笑着主动招呼道,脸上不见一丝尴尬,连张云都不得不感叹他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个独特的境界。
方子萱依旧是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地吃着饭,完全不理会桌面上的暗潮汹涌,方子鹏则翻来覆去地折腾桌上的菜,每一道菜都被他翻捡得让人失去食欲,好在方建霖和张云的心思也不在饭菜上。
方建霖一年到头和妻儿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平日基本都是醉卧美人乡,虽然在方氏没有话语权,但他名下也有几家赚钱的产业,其中一间s省顶级私人会所,实际管理者虽然是他的某位情妇,可他也算是实际经营者之一,对什么都不在行的他,唯独在吃喝玩乐方面是个行家。
“子萱,最近学习累不累?”方建霖笑眯眯地说,打破饭桌上的冷场。
“还好。”她放下筷子,吞下嘴里的食物,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这样的教养和把饭吃得到处都是,一副粗鲁模样的方子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明明两人同父同母的姐弟,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却差了这么多,平日和子女相处不多,难得坐在一桌吃饭的方建霖和张云也终于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早就把过去那个叛逆的方子萱忘在了脑后,相比而言,他们当然更喜欢眼前这个听话懂事会读书的女儿,虽然沉默孤僻了点儿,但胜在省心。
“子萱,你是姐姐,以后要多带着弟弟。”儿子是张云的心头宝,丈夫靠不住,将来就要靠儿子了,不过她也是个贪玩的性子,让她成日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希望方子萱这个姐姐能发挥姐姐的带头作用带好方子鹏了。
虽然方建霖和张云一向不对盘,但在这件事上倒是达成了一致,“子萱,子鹏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不仅要在学习上管教他,生活上也交给你约束了。”
方子鹏把父母的话当作耳边风,连瞟他们一眼都吝啬,只是冷嗤一声当做回应。
她顿了几秒,很认真地问,“把方子鹏交给我?每天都要管束他吗?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一对纨绔父母,只顾着自己在外头潇洒,把一双未成年的儿女留在家中,还大言不惭地让女儿教养儿子,最神奇的是两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半分愧色。
“嗯,你要带好弟弟,要是子鹏的书能读得和你一样就好了。”张云摸了摸儿子的头,如果儿子也考个什么状元回来,说不定方老爷子一高兴就再分他一些股份。
“好,其实子鹏很聪明,只要用功读书,成绩不会差。”方子萱中肯地说,如果方子鹏是个笨蛋的话,根本不可能靠着一个晚上的突击考到中游的成绩,就算有她为他划范围也不可能。
她的话无意之间取悦了方建霖和张云,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没出息,就算是纨绔也在心里希望儿子不要像自己一样。
“儿子,妈妈对你有信心,你今后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张云怜爱地亲了亲方子鹏的头顶。
“烦死了,一个晚上唧唧歪歪,你们到底还吃不饭?”方子鹏一脸不耐烦,索性将筷子一扔。
“你这孩子——”张云非但没有生气,还讨好地拾起筷子放到他的手里,显然对他的恶劣态度已经习惯了。
方子鹏却丝毫不领情,干脆把筷子扔到地上,还狠狠踩上两脚。
“方子鹏,你站起来。”方子萱沉声喝道。
“干什么?你算老几啊?凭什么叫我起来?”方子鹏大喇喇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老子就不起来,你想怎么着。”(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训弟(二)
“不敬长辈,胡搅蛮缠,该罚。”方子萱走到他身边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轻易锁住了他的双臂。
“你干什么?”方子鹏剧烈挣扎着,可惜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又成天窝在家里打游戏,长了一身膘,痴肥无比,方子萱比他年长,已经发育了,高了他许多,平日又注意锻炼,虽然不算强壮,但将他制住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子萱,你给我放开!”方子鹏这个不讲理的小霸王,向来是一言不合张嘴便嚎,此时没想到她敢对他动粗,更是扯开嗓子大声嚎叫。
可惜她完全习惯了他的魔音贯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方子萱,我x你妈!……”
张云心疼儿子,本想上去劝两句,一听到他这话气得脸都绿了,这熊孩子不管教真是不行了。
方建霖方才被儿子嚎了一顿,正压着心头的火气,见有人教训方子鹏,自然也不会出手阻挠。
所以一直被方子萱押到二楼,方子鹏的嚎丧也没有唤来任何人的支援,这个时候他的心才有些慌了,相比方建霖和张云,他更害怕这个性情阴沉,不按牌理出牌的姐姐。
十二岁的他已经懂得察言观色,方建霖和张云虽然是长辈,偶尔也会凶他两句,但一向最害怕他哭闹,只要他撒泼打滚,他们就立刻投降妥协,根本不会对他动手,而方子萱完全不一样,这几年两人成日朝夕相处。他对方子萱的了解恐怕比父母还多。
这个姐姐简直是个冷血动物,十四岁的时候就敢面不改色地打死一条蛇。面对他的哭闹,就算他哭晕过去。她恐怕还会一盆冷水把他泼醒。
眼见她将他押到房间,转身把房门关上,方子鹏的恐惧被放大到极点,他真的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本来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方子萱平静地看着他,“但既然爸妈将管教你的职责交给我,我就必须尽忠职守。”
“还尽忠职守咧,你怎么不去精忠报国?”他梗着脖子。力图在气势上压过她。
事实证明,气势这种东西,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气势的,方子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眯着眼沉默地看着他,就让方子鹏像被泄了气的气球,连虚张声势的劲儿都没有。
“不敬长辈,该罚;无理取闹,该罚;口出恶言。该罚。去抄《三字经》十遍。”她板着脸,让人望而生畏,根本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
“你神经病!自己抄去吧!”从小到大,没人罚过方子鹏。他会那么听话才怪,何况还是抄书这种无聊的惩罚方式,也只有爷爷外公那种老古董才想得出来。
“既然你不愿意抄书。那就打手心。”她顺手抄起桌上的尺子。
“你要干什么?你敢打我?不想活了吗?”方子鹏将手藏着身后,死都不肯拿出来。可他毕竟打不过方子萱,被她摁住。尺子“啪”的一声落在他的手心。
“你本来就该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另外我还想活,但和打你没有冲突。”她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摁着他很有节奏地打着。
“啊!杀人啊——”方子鹏叫得和杀猪一样惨,剧烈地挣扎起来,尺子打手心其实并不算很疼,但是受罚的紧张和屈辱让傲气十足的他几近崩溃。
她却不为所动,将他死死摁住,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手心,嘴里还一边数落着他的罪状。
“子萱这孩子不错,有她管教弟弟妹妹我也放心了。”方建霖无视楼上传来的惨叫声,无比自然地对张云说道。
“子萱只有一个弟弟,哪里来的妹妹?”张云脸色一正,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都快把一口银牙咬碎了,方建霖向来偷吃不擦嘴,在外头的私生子光是她知道的就是五六个了,听他这口风似乎是准备把外头的孩子带回家里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他得逞。
方建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心兰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着让她回来住一段时间,也让子萱辅导辅导妹妹。”
“妹妹?亏你说得出口!”张云勃然大怒,“子萱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妹妹!你别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女人生得贱种带回家来!”
“张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方建霖忍了一晚上见始终没法打动张云,顿时也怒了,拍着桌子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恶毒的泼妇,我的孩子就是子萱子鹏的兄弟姐妹,哪家人不希望多子多福,就你这个容不下人的恶妇,你们张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你们方家的家教好?你妈还被你二哥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张云的脸近乎狰狞,“你要是敢把野种往家里带,我就敢上你妈病床前闹去,到时候你别后悔!”
方建霖冷笑,“你去啊,反正心兰是一定要回来住的。”
张云心中一凛,方建霖敢这么大喇喇地把私生女往家里带,一定是有恃无恐,他与方老夫人的感情最为亲睦,不可能罔顾她的身体,那么唯一可以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件事根本就是方老夫人授意的。
方老夫人讨厌冯雁南,同样也不喜欢张云,她们都是气得她小中风的罪魁祸首,虽没留下什么大的后遗症,但她的舌头变得有些僵硬,说话的时候含含糊糊,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也许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问题根本算不得什么,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好了,何况医生也说了过一段时间经过悉心调养,是可以康复的,可对方老夫人这样爱美要强的人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一向优雅的她变成了大舌头,谁知道那些贵妇会在背后怎么嘲笑她呢。
所以她在心底可算是恨透了这两个儿媳,冯雁南远在国外,一时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如今能给张云添堵,自己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你妈能不那么幼稚吗?”想通了其中关节,张云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老爷子能答应?”
“老爷子没你想象得那么迂腐。”方建霖胸有成竹地看着张云,眼底净是讽刺的笑意,仿佛看着她的挣扎是一件极美妙的事儿,“何况将老太太气得病倒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以为你这个儿媳做得还算合格吗?”
张云从心底泛起丝丝凉气,方老爷子一向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也多次表明绝对不允许方建霖把外头的糊涂账带进门,但是如果允许外边的私生女进门无疑就是在打她的脸,甚至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最大的理由就是她的不识大体大闹婆母的寿宴,将老人生生气倒,老二一家和方家断绝了关系,这笔债就必须算到她身上了,也许到时候就连张老爷子都没有底气为她说话。
方心兰虽然是私生女,却是最得方建霖宠爱的女儿,胜过一双嫡出儿女,因为她的母亲沈琴是他最喜欢的情妇,也是跟了他最久的女人。
沈琴的出身并不差,父亲曾是方老爷子的手下,可惜去世得很早,方老夫人一直都很照顾这个孤女,她和方建霖青梅竹马长大,也是方老夫人心目中理想的三儿媳人选,可惜方老爷子为了和张家联姻,执意逼着方建霖追求张云,从这个角度来看,张云倒算是方建霖和沈琴之间的小三儿了。
方建霖和沈琴的感情不仅是爱情,也算是亲情友情了,虽然他成日流连花丛,但最爱的无疑就是沈琴了,他那家最赚钱的私人会所也是交由沈琴管理,方心兰作为两人的独女,享受的一切都不比方子萱和方子鹏差,甚至比他们更得方家长辈宠爱,所缺的就是一个嫡小姐的名分而已。
张云和方建霖夫妻多年,渐渐也知道了这件事,起初还去沈琴那儿示威,发现沈琴根本不是盏省油的灯,每次两人对上,就算她再泼辣也总是讨不了好,所以只好固守底线,占着位子死活不让沈琴和她的女儿进门。
如今方心兰已经要进门了,那么接下来恐怕就是沈琴了,张云心中警钟大作,脸色灰败,“看来你们方家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张家翻脸了。”
“随你怎么说,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就没必要把家族扯进来了。”方建霖老神在在地吃着饭,完全无视张云的脸色,言语中难掩得意,仿佛受了一晚上的气在这一刻终于值得了,“有些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场面就闹得不好看了。”
“好!方建霖,你有种!我希望你们方家不要后悔!”张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顿饭她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当务之急是要回张家寻求支持,有个强势的娘家撑腰,她就不信方家敢真的逼她离婚。(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训弟(三)
教训完弟弟的方子萱带着方子鹏正要下楼,就看到张云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方建霖却完全不受影响,看到两人心情很好地招招手,“下来把饭吃完。”
“爸,妈去哪儿了?”方子鹏有些担心地问,看着这样的方建霖他莫名地感到不安,虽然方建霖每次回家都要和张云大吵一架,但今天总让他觉得有些反常。
方建霖笑了笑,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和颜悦色地说,“你很快就要又有个姐姐了,子萱,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啊,你妹妹心兰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让她回家住,你指导指导她,我们家要是能出两个状元,那可就风光了,到时候爸爸一定重重奖你。”
“我只有一个姐姐,哪里还有一个?!”方子鹏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是耳濡目染,方建霖在外头还有几个子女的事儿,也隐约听张云提过,因此对他的这句话十分敏感。
方建霖摸了摸他的头,用哄小孩的口吻说道,“你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方心兰,因为一些原因之前没有办法和我们住在一起,不过过几天她就回来住了,你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兄弟姐妹间要和睦,知道吗?”
方子萱微微皱眉,极力忽视那股由心底蹿上的愤怒,属于原来那个方子萱的破碎情绪一直在影响着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原来的方子萱对方建霖那些私生子女那种强烈的恨意。
恐怕原来的自己也是被她仇视憎恶的对象吧,如今自己却鸠占鹊巢,她的心里说不上是无奈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只能尽力地控制自己不被原来的情绪影响。
这个时候小霸王方子鹏却已经闹开了。他站起来“腾”地一下将椅子踢得老远,“我只有一个姐!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谁敢进门让小爷喊她一声‘姐’。爷就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方建霖没想到他竟然敢撂这样的狠话,气上心头,脸立刻被怒火冲得通红,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方子鹏的脸立刻就肿了半边起来,鼻子甚至流出血来。
方建霖还不解气,又要加上一脚,“你这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方子萱却在这个时候将方子鹏一把拉到身后,让方建霖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一跤。
“怎么?你也不服气,想一块儿挨揍?”方建霖一改刚才和颜悦色的态度,那张脸狰狞得好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爸爸,先吃饭吧,”方子萱的脸上还是那平板的表情,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刚才您已经将管教弟弟的职责交给我了,我现在就押他上楼好好管教。”
方建霖的神色这才缓了缓,他从来就是个纨绔,自然是吃软不吃硬。“这个畜生不打不行!”
“是,我会教训他的。”方子萱乖顺的回答,让方建霖有火也很难发出来。她刚想推着他走,被打懵了的方子鹏却在这个时候彻底爆发了。
“想让外头的杂种进门。先得看小爷答应不答应!她要是敢进门,看我不弄死她。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方子鹏也发了狠,眼睛通红,狠狠地瞪着方建霖,就像要吃人一样,拳打脚踢的,差点连方子萱都制不住他。
方建霖哪里经得起激,气得拿起桌上的碗就砸了过去,他不相信这种混话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能说的出来的,必定是有张云在他身后撺掇授意,那个恶毒的妇人果然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他再次在心底埋怨起当初方老爷子放着沈琴那么温柔贤淑的女孩子不要,非要逼着他去追求张云这样的恶妇,当时觉得张云这样娇纵的小辣椒别有一番风味,时间久了却越发觉得她面目可憎。
因为方子萱下意识地在方子鹏身前挡了挡,所以这碗没砸到方子鹏,却在方子萱的额头开了一道小口子,当时那血就往下“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刚才还很蛮横的方子鹏声音变得扭曲而尖锐,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你别死啊!别死啊!”
“谁死了?”方子萱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手在额边一抹,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用力把他往边上一扯,“跟我上楼去。”
方建霖见无辜的方子萱被自己砸成这样满脸是血的模样,也有些心虚,刚才的气势顿时不见了,倒也不拦他们,只是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方子萱一边拉着方子鹏上楼,一边吩咐佣人送医药箱上楼,等他们做完简单处理之后再去医院。
“姐,你真的没事吗?”方子鹏显然被吓狠了,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对待方子萱他向来都是直呼其名,今天倒是第一次喊了她一声“姐”。
不过神经大条的方子萱才没空去理会他的小情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怎么处理伤口?”
她的态度绝对算不上温柔,换做以前的方子鹏就算不大发脾气,肯定也要对她冷嘲热讽了,可今天却异常乖顺,竟然听话地松开她的手,改拉着她的衣角,一双眼始终担心地盯着她的脸,一秒钟都不敢移开。
方子萱对着镜子将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可是干净的纱布捂上去没多久又被鲜血染红。
“看来是止不住了,只能去医院缝几针了。”她微微皱眉地喃喃自语,却没发觉身边的方子鹏一脸紧张。
“你会不会死啊?”方子鹏刚才被扇了一个耳光,不仅脸肿着,还在不停地流着鼻血。
她匆匆摁住头上的伤口,又转头看向他,“哪有那么容易死?你自己怎么样?”
方子鹏被她一把拎到水龙头底下,擦干净他脸上的血后,用冷水拍了拍他的额头,“刚才他那一巴掌摔得挺重,你的耳朵能听得见吗?”
方子鹏被打的那一瞬间,连她都吓了一跳,方建霖出手丝毫不留情面,完全不顾眼前站着的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他自己的亲儿子,那么重的一下,难保不会有后遗症。
“废话!不然爷怎么和你说话的。”方子鹏没好气地说,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随即有些小声地委屈道,“我左边耳朵一直有嗡嗡的声音。”
“那你和我一块儿去医院。”她利落地收拾好医药箱,“今天你顶撞长辈,口出恶言,你是选择抄书还是打手心?”
“我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要打我?”方子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一码归一码,你做错事了就应该领罚。”方子萱一边把外套扔给他,一边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你顶撞长辈,你我会挨这一下吗?不罚你你就不长记性。”
“刚才那种情况是个人都忍不住!”方子鹏暴跳如雷。
“是,所以我们活该挨这一下。”无辜被砸头的方子萱心情会好才怪,一向古板的她也忍不住出言冷嘲。
方子鹏是个暴脾气,可此时也顾不上她的情绪了。
“你刚才和那个人说要管教我,不是为了救我?”方子鹏恨极了方建霖,连“爸爸”两个字都不愿意叫了。
“当然是为了救你,难道你想被他打死吗?”方子萱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方建霖的下手太重了,已经超过了教训孩子的范畴,尽管爱护自己,但潜意识里她不可能坐视一个孩子被家暴虐待,“但是你也有错,应当受罚。”
方子鹏觉得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这个姐姐的想法,她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根本说不通啊!
“我建议你选择打手心三十下,反正你已经挨过一遍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她想了想还是带上了自己的钱包。
“谁说不不在乎!”方子鹏气恼地打断她,“我是你亲弟弟诶,你还有没有人性!”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紧张恐惧的情绪竟然淡了许多。
方建霖气跑了妻子,打了儿子,误伤了女儿,这顿饭自己一个人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拎了外套回沈琴那里去了,方子萱姐弟下楼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方子鹏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
“既然这么怕他,刚才就不要顶撞他。”察觉到他突然的放松,她竟有些怜悯,方子鹏的脾气太过暴躁,简直就是一点就着。
“起码得让他知道我们的态度吧?不然还真以为我们是任人搓圆搓扁的,那个方心兰进了方家,一旦被正式承认,沈琴想要进方家门就更容易了,到时候还有我们俩和妈的立足之地吗?”一向任性刁蛮的方子鹏突然有些沉郁,虽然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虽然平日里傻里傻气的,可毕竟是在这样的豪门中长大的孩子,多少还是带了些和同龄人不同的早熟。(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训弟(四)
“让他知道我们的态度犯得着赔上我们自己的身体吗?”方子萱一向爱惜身体,今天挨了这么一下,身上的疼痛虽然可以忍受,但是心里却觉得烦躁恼怒,连带着情绪也隐隐有些失去控制。
“立足之地?你要什么样的立足之地?”方子鹏还没来得及答话,她又突然转头认真问道,“要方氏的控制权?恐怕连爸爸都得不到,更轮不到你了,又或者是想要多分点股份,有了财力支撑,你今后就可以像爸爸一样做个浪荡的纨绔子弟?”
“你少放屁!”看着方子萱那张写满讥讽的脸,被奚落已久的他气不打一处来,不受控制地破口大骂,可是除了脏话之外又想不出什么真正的反驳之词。
“说脏话,打手心十下,先记在账上。”她凉薄地瞥了他一眼。
“方子萱,我不相信你真不知道方心兰登堂入室的严重性,”拿这个油盐不进的姐姐毫无办法,方子鹏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软软地倒向汽车后座,除了方才失控吼出的话,两人一直都是低声交谈,“如果爸爸真和妈妈离婚了,我们就是没妈的孩子了,没妈的孩子会怎么样,你总该知道吧?”
“大人的事由不得我们置喙,别说没妈了,就是没爸又没妈,你都不会被饿死。”方子萱冷笑,她从未把张云当做自己真正的母亲看待过,方心兰和过去的她同是私生女身份,对她进方家门这件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触动。
“怎么不会饿死?如果妈离开了方家。我们恐怕也会被赶出门,到时候说不定真会饿死街头。”方子鹏不明白她为什么半分危机意识都没有。难道真是读书读傻了?
“你想太多了,放心吧。如果实在没饭吃,可以去申请低保,政府不会让你饿死的。”方子萱云淡风轻地说,“何况父母对子女本来就有抚养义务,我们可以去法院起诉要求他们给抚养费,所以你不用操这些闲心。”
“方子萱!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方子鹏都搞不懂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了,他们可是方家子弟,怎么能沦落到申请低保、上法院的地步?“要真那样,我们还要不要在这个圈子里做人啊?”
“方子鹏。你应该搞清楚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有你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就靠着自己去实现它,成天依赖别人施舍,只盯着别人锅里的饭,不去自己种地,和乞丐有什么区别,你想当一辈子乞丐吗?”这句话既是说给方子鹏听的。也是说给过去的方子萱听的。
“那不是别人的,是方家的,方家的东西也有我的一份。”方子鹏梗着脖子说,他早就已经被张云洗脑了。“我是方家的少爷,爸爸的东西应该全是我的!”
“根据继承法规定,继承权男女平等。被继承者的子女包括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所以无论是你我还是方心兰还有爸爸的其他非婚生子女都享有平等的继承权。除非他主动放弃继承权。”方子萱平静地说。
“凭什么?你也就算了,外头那些野种凭什么来分我们家的钱?”方子鹏不服气。
一直保持冷静的方子萱在听到“野种”这个词的时候。心竟有些尖锐的刺痛,不由得掐了掐掌心,仿佛又回到那段被人讽刺嘲笑的时光,张云当年那尖锐而鄙夷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虽然那时候的她不断暗示说服自己,她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不是那些人所说的“野种”,可是爷爷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梦想,她宁愿是贫苦人家堂堂正正的女儿,也不愿意和这种所谓的豪门沾一点儿边,可是自她出生之日起,就背上了“私生女”这个原罪。
看着方子萱恍惚的神色,方子鹏不耐地用手肘撞了撞她,“你又发什么呆?”
“方家的钱我是不会要的,要分你们自己分去,别把我扯进来。”
方子鹏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陡然转冷的脸色,“喂,你怎么了?不会真疯了吧?”
见她转过头望着窗外,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其实我刚才那话也就是顺口一说,你是我姐,我只是不想让那个方心兰进家门而已,你也看到了,她还没进家门,爸爸就为了她打我,若她真成了我姐,恐怕我会被爸爸打死。”
“你不胡闹,他就不会打你。”方子萱依旧看着窗外。
“就算我不胡闹,那对母女也有办法让爸爸认为我们胡闹,到时候不止是我,连你也逃不了,灰姑娘的故事听过没有?白雪公主的故事听过没有?后妈是什么样子的你没见过也该听过吧?”方子鹏威胁道。
“那你就住到张家去。”
“我才不要!”方子鹏激动起来,他怕张老爷子简直是怕得半死,张老爷子只要拿着鞭子唬两下子,他的腿就软了,“我明白了,难怪你一直不担心,外公一向最疼你,那个方心兰一进门,你就准备搬到外公家去,对不对?”
方子鹏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奥妙,拉着她连连追问。
“不对。”她转过头,眼底重新恢复了平静,“我不会搬去张家。”
无论张老爷子对她如何上心,他始终是张云的父亲,她很难把他当做真正亲近的家人,虽然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好,但心底的隔阂根本无法消除,一半出于占用了方子萱身体的愧疚,一半也算是报答他对自己的好,所以一向不曾违抗这位老人的要求,但要说完全接受他却是很难做到的。
“那你想怎么办?”方子鹏好奇地看着她,觉得她这样气定神闲,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两年。”她低垂眼睫,“只要再忍两年,我就可以离开方家了。”
“什么?”方子鹏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上大学啊。”她轻扯嘴角,时间过得还算快,只要再挨两年多的时间她就可以通过考大学的方式彻底离开方家,虽然这些年来,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却一直在心底暗自忍耐。
“上大学后你就不再回来了吗?”方子鹏的眼睛瞪得老大,这几年父母不着家,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在被父亲暴揍的时候,也只有她会不顾自身地维护他,一听说她有离家的想法,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泛起。
“嗯,尽量不回来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暗地筹划的计划告诉他,只觉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一阵轻松,连心都变得自由起来,方家的日子虽然富贵却绝不单纯,虽然在大部分的时候选择眼不见为净,但是很多时候依然会身不由己地惹上麻烦。
“那我怎么办?”
你当然是过自己的日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说这句话,却在触及他的眼神时,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进去。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是依赖。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那个不讲道理的坏小孩,成日只会对她口出恶言;而她向来视这个弟弟如无物,从未在他身上花过心思,他们应该仅比陌生人多一层血缘关系而已,他凭什么这样依赖她?
她的心中渐渐泛起一股酸楚,说不清是属于她自己的感情,还是原来的那个方子萱的,他是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她凭什么那么自私地一走了之?
自私?她微微一怔,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她的字典之中,她一向独来独往,只有自己一人,根本谈不上什么自私不自私。
最近自己的情绪好像有些激烈,她微微皱眉,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坏现象,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低低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方子鹏的头,“如果你愿意,我就不会丢下你。”
“你要带我去上大学?”方子鹏有些茫然,“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都不是,我会好好管教你,教你怎么自立,让你就算离开了方家也能自食其力,不用永远做一个没有头脑的富二代。”她难得浅笑。
“你笑得好恐怖。”他像看到鬼一样看着她,方子萱一向面无表情,连笑容都显得僵硬,“你说的管教,是不是要揍我?”
“你听话就自然不会被揍。”她早就敛了笑,又恢复原来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一天到晚不是板着脸就是揍人,你还是不是女人啊?”方子鹏最怵的就是她,就算是刚才那个凶狠揍他的父亲方建霖也比不上她可怕。
“一天到晚只会满地撒泼打滚,你还是不是男人?”方子萱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鄙视,把刚刚平心静气的方子鹏又给气炸了。
“谁,谁撒泼打滚了!”方子鹏龇牙咧嘴道。
“好,你今后再撒泼打滚,我就重重罚你。”她哼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训弟(五)
“你疼不疼啊?”方子鹏站在一边看着医生缝针,那些针线就这么硬生生穿过她的皮肉,连麻药都没有打,他在旁边看得出了一手汗,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出去,小孩子看什么看。”方子萱的语气很冲,额上隐隐有冷汗浮现。
“我不要。”他也是个倔脾气,虽然觉得可怕,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她旁边,如果不是当时她轻推了自己一把,受这样皮肉之苦的人就是他了,尽管成日和这个姐姐吵架,可是心底的那股愧疚和感激却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
“你这伤是怎么搞的?”看着这一对有趣的小孩儿,医生有些好奇地问道。
“摔的。”她的眉微微蹙起,声音也有些发虚,极力忍受着疼痛。
“小孩子还想撒谎,”医生笑了笑,“你这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的,你们两个打架了吧?”
她的额头上有道口子,弟弟的脸肿了半边,那医生也是过来人,小时候也有过和兄弟姐妹打架的经历,只不过没伤得这么重,小孩子年纪虽小力气不大,可往往下手时没有轻重。
方子萱沉默,她一向讨厌说谎,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说真话,索性就闭口不言。
一边的方子鹏却控制不住自己,嘴唇动了动,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你们姐弟俩的感情挺好的嘛,姐姐没哭,弟弟倒是忍不住了。这下后悔了吧?”看到当事人小姑娘硬是忍着不掉眼泪,连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来。她弟弟却哭得凄凄惨惨,医生忍俊不禁。“小朋友,打架是不对的,今后可要吸取教训,不然你姐姐疼,你自己也受皮肉之苦,多不划算。马上就好了,你姐姐的伤不重,别哭了。”
“你别说话!认真点儿!我姐要是毁容了,找你算账!”方子鹏被人嘲笑。还被扣上了打架的屎盆子,觉得很没面子,故作凶恶地握紧拳头。
“方子鹏,不准没礼貌。”方子萱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去,他立刻乖乖闭嘴,一边还倔强地用手抹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她对管教小孩毫无经验,说话做事简单粗暴,可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稚嫩的脸上净是严肃古板的表情。这副小大人的样子不仅逗乐了医生,连一边的护士都笑了。
“哟,还真有姐姐的样子。”一个护士走过来揉了揉方子萱的头发笑道。
她的身体僵了僵,实在不习惯被人碰触。
“我没打姐姐。不是我打的。”虽然被方子萱一斥,他努力地忍着眼泪,可还是有几颗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出来。
医生护士顿时了然。八成是姐弟俩被人欺负了,姐姐为了保护弟弟受的伤。难怪这小胖墩哭成这样。
看向方子萱的神情也变成了赞赏,“小姑娘真不错。会保护弟弟了。”
“你们爸爸妈妈呢?怎么没送你们来医院?”医生觉得这一对姐弟十分可爱,虽然两人都已经是十来岁的模样,称得上少女和小少年了,可长得却十分漂亮,每个人对漂亮的人或事都会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再看看这个姐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管教保护弟弟,弟弟故作凶狠,实际上却十分关心姐姐,有趣得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们。
姐弟俩都闭口不言,尤其是方子鹏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怨怒,大概是觉得不回答医生的问题不够礼貌,方子萱勉勉强强答了一句,“他们忙。”
她一开口,方子鹏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却被方子萱给生生瞪了回去。
医生护士见姐弟俩衣着不凡,送他们来的司机保姆在一边沉默着,就知道两个小孩的家庭条件必定十分优越,不过越是这样的家庭越是亲情淡薄,父母往往忙于工作而疏于照管孩子,眼中难免流露出一抹同情。
“好了,”医生利落地处理好伤口,又给方子鹏做了个检查,“你们俩都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小心伤口,不要碰水,过几天就好了。下次不要再调皮和人家打架了,要是让你们爸爸妈妈看见,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方子萱的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谢过医生护士,方子鹏却攥着拳头,牙齿把下唇都咬出血来了。
“做什么摆出这副吓人的模样?”方子萱皱着眉看着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再把医生叫来。”
方子鹏不说话,只是用力地瞪着他。
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觉得现在的他看起来实在不对劲,用力瞪眼的样子实在很狰狞,“你不会是有癫痫吧?”
“姐,爸根本不会心疼我们,对不对?”方子鹏拉着她,一字一句低声说道。
她愣了愣,自重生之初就一直跟随她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在眼前,父亲方建霖那冷漠无所谓的脸色和父母之间无尽的争吵,寂静冷清的家中只有自己和弟弟,无论方子萱姐弟怎么做都无法吸引父亲的注意力。
我只是想要一点点爱,她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小女孩儿躲在衣柜里痛哭……
心尖传来微微的酸楚,她难得回握了他的手,“你心疼自己就够了,别人心疼不心疼你,就不要强求了。”
这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很爱自己,因为她知道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爱她,所以她要多爱自己一点儿。
“姐,你不难过吗?”方子鹏疑惑地看着他,他记得她曾经也和他一样,苦苦地争夺父母那少得可怜的关爱。
“为什么要难过?”她也很疑惑,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别人爱她或是恨她于她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至于关爱,她上辈子没有奢望过,这辈子也不会。
“我长大以后要是娶了妻子一定要一心一意地对她好,我会天天回家吃饭,陪我的孩子玩,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方子鹏的眼中闪着泪光。
换个人听到十二岁的孩子嘴里说出这样心酸的话,都会立刻掉下眼泪来,可惜方子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在伤春悲秋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十年后,你达到法定婚龄就可以实现了。”
他默了默,原本弥漫在四周的凄凉和温情完全都被她冷冰冰的话语给击溃了,“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让人很难接?”
为什么每次在煽情的时候,她都要出来破坏气氛?
方子萱低头沉思了几秒,似乎是真的在反思,她承认自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更不会开解别人,她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什么温情都和她半点沾不上边,她习惯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去考虑问题解决问题。
姐弟俩回到家的时候,张云也刚刚赶回来,他们去医院后,英姐就给她打了电话,听说两个孩子挨打,张云气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张老爷子放心不下,便让程莉陪着她过来。
虽然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可方子萱额头上的伤和方子鹏脸上的巴掌印依旧醒目,张云一见眼泪就“唰唰”地往下掉。
“大嫂,你也见到了,他们俩是我的命根子啊,这么多年来我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动他们,方建霖一年到头不着家,一回到家就把两个孩子往死里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张云泣不成声地拉着程莉的手,“外头那小贱人还没进门,他就敢下这样的重手,这可是他的亲生孩子啊!要是那贱人进了门,他们姐弟俩还有活路吗?”
程莉对方建霖也是厌恶极了,事情的经过她们早就从英姐那儿了解了,这种男人不仅人品卑劣在外胡天胡帝,还敢无缘无故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简直不是任,“阿云,实在不行就离了吧,带着两个孩子回张家。”
“不行!那贱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我绝对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张云咬牙切齿,“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那对贱人就别想进方家的门!”
“可是这样受苦的还是孩子啊。”程莉心有不忍地看着这两姐弟,再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这几年方子萱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这个孩子性格孤僻,除了读书几乎不与人交往,虽然呆气了些,但是个与世无争的好孩子,可偏偏生在这样的家庭。
“所以大哥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张云咬牙切齿,“我绝不放过那对母女!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她们的奸计得逞!”
程莉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张云的肩膀,又轻轻抚了抚方子萱的脸蛋,“子萱,你今天做得很对,你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就要保护好弟弟。”
方子萱被她一碰,立刻很敏感地不受控制偏了偏脑袋,听了她这句话后看了张云一眼,这才默默点头。
虽然张云一向偏心小儿子方子鹏,可这心总归不算太偏,何况这些年女儿争气,着实给她赚了不少颜面,对方子萱也算是疼爱有加,见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也是难受得要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出手
“子萱,妈妈就把弟弟交给你了,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张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慈爱中带着狰狞和绝然,仿佛要上战场一般,“妈妈会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全都赶得远远的,让他们今后再也无法威胁到你们一丝一毫,方建霖的东西永远都是你们的!全都是你们的!”
方子萱觉得张云似乎变得有些疯狂,难道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打小三和私生子成为张云的终身事业?
方子鹏对张云的慷慨激昂也是一脸木然,母亲口口声声说爱他们,可当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永远都不在他的身边。
程莉则是一脸尴尬,这个小姑一直都想当一个好母亲,愿望是美好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两个孩子需要的也许并不是金钱。
原本张云想带着两个孩子回方家大闹一场,可到底还是被张老爷子劝住了,虽然对方家充满了怒气,可这样泼妇骂街似的方式却为张家所不屑。
张家所使用的方法更加简单而直接,方建霖名下的几家娱乐产业全都在一夜之间被查,竟然还事先和媒体打了招呼,警察带着一帮记者长枪短炮地守在会所门口狂拍,尤其是沈琴管理的高级私人会所,竟然被曝出涉黄涉毒,不仅在s省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上了一些全国性的主要媒体。
私人会所里面向来玩得很疯,权贵们最看重私密性,之前喜欢在方建霖的会所里玩。看重的也是他的身家背景,s省首富的儿子。公安厅长的妹夫,他的场子有谁敢动?
却没想到在方建霖的场子里玩也会出事。还是以这么突然而丢人的方式,那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被铐上手铐,衣衫不整甚至只来得及穿一条大裤衩在闪光灯下躲躲闪闪的,哪一个不是有身份的人?
虽然被逮着局子里没多久也就不了了之的放了,可到底受了惊吓,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个遍,今后让他们怎么出去做人?对张奇倒说不上恨,但对方建霖却是恨到了骨子里。谁让这个龟孙子之前豪言壮语地说他的靠山够硬的?
公安局虽然对那几家会所查了就走,之后也没啥实际举动,但这一场闹得实在太大,知道方建霖得罪了他岳父家,哪里还有人敢上他的场子消费?
方建霖傻了眼,他不过是得了方老夫人的授意,又有沈琴在一边撺掇,才想让方心兰进门的,却没想到竟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波。闹得自己里子面子都丢了干净,他心里恨透了张家,可又拿张云没有任何办法,这一段日子。他就如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能招来怨毒的目光。
一向长袖善舞的沈琴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以为老虎睡着了就没有危险,大着胆子拔了几根虎须。却没想到发起威来依旧可以把他们咬得半死。
方老爷子对这件事倒是一无所知,直到方建霖的会所出了事。才知道这个三儿子彻底惹怒了张家,把事情经过一查,被气得七窍生烟。
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不同,沈琴这个女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他却一直反对儿子和她交往,倒不是他嫌贫爱富,而是他始终觉得她的心机太深,老三那个单纯好拿捏的性子恐怕会被她控制得死死的,万一她有了二心,方建霖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从心疼儿子的角度出发,他还是宁愿找个像张云那样泼辣直爽的做媳妇,凭他怎么在外边胡闹,至少张云还是会死守着这个家。
方建霖结婚后照样与沈琴藕断丝连,甚至明目张胆地让沈琴做了外室,这一点方老爷子是知道的,不过却也没放在心上,像他们这种家庭养几个外室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一个外室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何况这几年沈琴一直把方建霖伺候得很好,也很安分守己,让方老爷子对她也渐渐改观,特别是年纪大了,心肠软,有的时候对她也有些愧疚。
却没想到随着沈琴的女儿越来越大,她就不再满足于做个外室了,何况她一直认为原本那个正牌夫人的位子就是属于她的,莫名其妙被半路冒出来的张云给抢了,心里这口气一直都咽不下。
当年的沈琴也是个好姑娘,若不是因为真爱也不会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地做个地下情人,只是如今她的年纪越来越大,方建霖越来越荒唐,若再不为她和女儿谋算,恐怕她辛辛苦苦一辈子只是为人做了嫁衣,在她看来,张云除了家世比她好,根本就是一无是处,论能力论长相论性格论气质,有哪样胜得过她?
方老爷子一向对方建霖一家持放纵态度,这些年他们闹的事儿也算不少,却没有一次惹得他如此愤怒。
张老爷子退之前是s省军区司令,在s省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大儿子张奇自不必说,其他的几个儿子如今还在部队也是实权派,几个媳妇中,方老爷子对张云的家世最为满意,在他的刻意维系下,虽然张云和方建霖的婚姻不幸,可这么多年来,方家和张家的关系一直十分密切。
张老爷子也很上道,似乎知道这不是方老爷子的意思,这次虽然生气,却只是针对方建霖,出手的也是张奇这个晚辈,被查的全是方建霖和沈琴的产业,方家的其他产业依旧在正轨上,这无疑也是给方老爷子一个友善的信号。
方老爷子可是人精似的人物自然要投桃报李,把方建霖叫了回来,不管不顾地扇了几个耳光,把一旁的方老夫人心疼得直抹眼泪。
也顾不得方老夫人大病初愈,方老爷子瞪着眼斥道,“你这个糊涂的妇道人家!张家是什么样的门第,犯得着为沈琴那样的女人去得罪张家?你瞅瞅你儿子如今惹出来的祸事,这还是张奇给的小小警告,要是他再这么混下去,那几家店就等着关门吧!”
“关门就关门,我们方家也不缺那点儿钱!”方老夫人也是气极了,竟罕有地顶撞了丈夫,“这么多年了,你总是畏畏缩缩地怕着张家,连张云这个媳妇也成天在家里作威作福,一遇到点事儿就用娘家来威胁我们,我可怜的儿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是不缺这点儿钱!我也不缺方建霖这个儿子。”方老爷子冷笑,这句话一出把站在一旁暗自恼怒的方建霖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方老夫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连回嘴都忘了。
“老三,你最好别忘了,我有五个儿子。”方老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这么多年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你爱怎么玩就在外头怎么玩,你该得的那一部分我也不会少了你,可你若想着让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和孩子进门,那你就不再是我方如松的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属于你的那部分我就直接给子萱子鹏两个孩子,你一分钱都拿不到,立刻滚出方家自生自灭。”
“爸!你不能这样!”方建霖慌了手脚,求救似地望向方老夫人。
“如松,建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方老夫人楚楚可怜地拉着丈夫,“他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医生还说他差点就救不活了,他是我们千辛万苦才保住的孩子啊,他……你怎么忍心……”
“方家不养吃白饭的人,更不养吃里扒外的人,我念在他小时候不容易,才放纵他这么多年,既然他没办法为方氏做贡献,那我也不强求,当年让他和张家联姻,也是事先说好的,只要他和张云好好过下去,也算是帮了我们方家一个大忙,婚后他想在外头怎么玩我都随他的便,但是张家是我们现在不能得罪的。”方老爷子漠然地看着妻儿,只在最后那句话是加重了语气,“老三,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你就死了把外头的女人孩子接进门的心,给张家道个歉,好好和张云过日子;要么,你就带着那些个女人孩子永远滚出方家,你的那部分我自然会留给子萱子鹏。”
方老夫人也不是傻瓜,方老爷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她再讨厌张云也知道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张云的地位了,当初方老爷子让方建霖娶的就不是张云,而是张家,只要张家一天不倒,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地供着张云。
沈琴虽然得她欢心,但好歹是外人,没什么比自己的儿子重要,张云再泼辣,也只能让儿子忍这一时之气了,不过她一开始也就没打算让方建霖和张云离婚,只不过看不惯张云的嚣张态度,想给她添堵而已,只是想不到方建霖会下狠手将一双儿女打得进了医院,从而惹得张家勃然大怒,若只是让私生女进门,也许并不会触及张家的底线,但为了私生女而出手打了张家的外孙,护短的他们就绝对不能容忍。(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试探
方建霖也不是个多重情义的男人,听父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会犹豫,反正沈琴也人老珠黄了,他这样流连花丛的人,倒也不会真为她神魂颠倒,迷得走不动路来,不过想到张云那跋扈的性子,总觉得不能让她太过得意,否则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便想着和方老爷子讨价还价一番,“爸,我哪里会真的想和阿云离婚,也从没想过让沈琴进门,只是心兰毕竟是我的女儿,她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着子萱的成绩好,多教教她,毕竟是亲姐妹……”
“恬不知耻!子萱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方老爷子咬牙切齿道,方子萱虽然性格孤僻,并不讨老人喜欢,可她的确很会读书,一向喜欢读书人的方老爷子自然对她十分看重,最重要的是谁都知道方子萱是张老爷子的心头肉,就冲着她被打这件事,张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也消消气,”方老夫人连忙好言安抚道,递了个颜色给方建霖,示意他闭嘴,“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和孩子置什么气?有什么事比得上你身体重要?”
方老爷子接过她手中的茶轻抿一口,她见他的神色稍缓,便柔声道,“这件事建霖固然不对,我们自然要好好罚他,但心兰也是无辜的,再怎么着她也是我们方家的孩子,你也是见过她的,漂亮乖巧,虽比不上子莹小时候可爱,却是比子萱还讨喜的,也难怪建霖偏心。就算是我也喜欢得很。沈琴这个孩子全心全意为着建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虽不让她们进门,可也不能亏待她们吧。”
“要多少钱给她们就是。别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方老爷子瞪着方建霖,“都是你造的孽!”
“别动不动就钱钱钱的,沈琴那孩子我看挺好的,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是人人都一身铜臭味儿的。”方老夫人嗔道,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举手投足之中依然有着少女的娇嗔味儿,“建霖本也没什么意思。是张云那个孩子太过敏感,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们这代人孩子少,子萱子鹏就两个亲姐弟,建霖也是想让心兰和这两个孩子亲近亲近,毕竟是一家人,今后也有个助力。你想想,心兰不过是个女孩儿,难道还能来分我们方家的家产?就算她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会答应啊,不过是给点儿嫁妆把她嫁出去罢了。她要是有出息了,今后嫁到个好人家,岂不是给我们方家添了个助力。子萱子鹏横竖没有吃亏,对我们方家而言也是好事啊。”
方老爷子瞥了老妻一眼,“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只要她们不进门一切都好说,另外张家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老三,你无论如何都得上张家负荆请罪。好好把张云和两个孩子请回来,再好好向你岳父大舅子道歉,没得到他们原谅,我们方家的门你也别进来了。”
方老夫人见方老爷子的语气有所松动,也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可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又沉了脸色,因为张家她这宝贝儿子可遭了不少罪,他本来就被张家摆了一道,这下去张家请罪,张家人得理不饶人,还会给他好脸色看么?
“这张家还是这么嚣张跋扈,也不知道他们还能蹦跶几日。”方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又胡说什么?”
“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听说张家老大张奇和咱们这位范书记不大对付,这张家都快是秋后的蚂蚱了,咱们何必这么腆着脸眼巴巴地奉承他们?”方老夫人一脸不虞,觉得丈夫对张家简直是太过软弱了。
“你也说了快是,”方老爷子冷哼一声,“眼下他们还不是,咱们还是得小心奉承着。”
想到宝贝儿子受委屈,方老夫人这心里就不痛快得很,她越是讨厌张云,就越想抬举沈琴。
自从方建霖动手打了方子萱方子鹏之后,张云一气之下就带着姐弟俩回了娘家。
张老爷子这几年格外偏疼方子萱,巴不得她常住在这里,便也不劝张云回去,有意晾上方家几天,成日把注意力放在方子萱身上,想法设法逗着她说话,可惜她始终冷淡有礼,惹得老爷子不住地向老友埋怨。
“这几年我可是按着医生说的循循善诱了,这丫头始终对我亲热不起来,她这毛病不会又加重了吧?”张老爷子老担心这么发展下去方子萱会得精神分裂症。
“你别听那些个医生胡说,冷淡一点儿就是有病啦?鬼扯!你家颂文从小也没见和你有多亲热,怎么不见你担心,在医生眼里十个人有九个是有病的,你要真信了,才有病。”周老爷子一脸不屑地说。
“那医生不是你家孙子推荐的么。”张老爷子郁闷地说,他这热脸贴冷屁股可贴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家丫头人又礼貌,书也读得好,就是个静下心来做学问的料,我看她不像是你们张家和方家的种,倒像是老赵家的,你没看她和老赵的亲热劲儿?”周老爷子故意刺激他。
张老爷子却皱起了眉头,一脸愧色,“是我们对不起这孩子。”
周老爷子知道他是想到了方子萱被打的事儿,也是一脸不赞同,“我说你那女婿真不是个东西,自家的孩子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就为了外头的女人,我看你趁早让你女儿把婚离了,你们张家也不缺那三双筷子。”
“阿云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能离早让她离了,她非要争这一口气,恐怕一辈子都要和方家杠上了。”张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执意如此,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狠下心来撒手不管吧,还不得顺着她。
“眼下这功夫方如松那脚踏两条船的老狐狸虽然举棋不定,但才不会舍得和你们家翻脸,这几天恐怕就得逼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上你们家赔罪了,你还真让他们娘仨回去?”
“那有什么办法?阿云本就是想逼着方建霖服软,哪里真想离婚?”
“你也劝劝你们家闺女,成日这么闹着像什么事儿?方建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什么巴巴地守着他?她还年轻,早点儿看开了,今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若不是亲近的长辈,周老爷子也不会轻易说这话,只是张云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这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人却还是个好人,这些年看她活得辛苦,老人看得也难受,虽然当时他们也的确有和方家联姻的念头,但对象绝不是方建霖,除了这个荒唐至极的方家老三,方如松的其他几个儿子虽然平庸,但还不至于太过分。
“每回回来都要劝上几次,能有什么用?我是闹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了孩子真能把一辈子搭上,我和她说过,恐怕那两个孩子分不到方家的家产,反倒更加上进懂事,她却朝我发脾气,属于子萱子鹏的东西,她是一分都不让的,为了这个就算把她自个儿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为母则强啊。”
“既然阿云坚持,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能说些什么?也只能拼死护着她了,别的我管不了,只是方建霖外头那些女人孩子是绝不能让他承认的。”张老爷子顿了顿,又望向老友,“眼下这个关口,于公于私阿云都不能和方家决裂。”
周老爷子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沧桑的脸上同时闪过无奈、愧疚和坚定。
“那些外头的女人孩子,你和方如松不是早有默契了?这回却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恐怕是他在试探你,也是在试探我们罢。”周老爷子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太多笑意。
两人当年都出身行伍,是过了命的交情,只不过他是文职,后来转业到了地方,张老爷子则一直留在部队,机缘巧合,临退前都到了s省,因此张、周两家不仅是世交,还是最坚实的同盟,张老爷子性格粗豪,周老爷子则心思更为深沉,一文一武,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就这么一路走过来,若不是周老爷子常在他身边提点一二,张老爷子恐怕早就着了别人的道。
今年新的省委书记刚刚上任,外界风传这位书记和张奇不和,有人便暗暗揣测张家的地位恐怕要有所动摇。
而妙就妙在这位书记在邻省做省长时候与方家就交情匪浅,甚至方家在邻省大手笔的投资还成就了他的政绩,甫一上任他就来方家拜码头,言谈之中很是亲近,这段时间两家的关系很近,甚至隐隐超过了张、方两家。
方建霖在这个时候闹了这么一出,难免让人猜测方家的用意。
张老爷子默了默,“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试探,只要我们张家不倒,他们就休想动阿云。”(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闹事(上)
张云不是个能在家里呆得住的人,回到张家之后,每天思来想去只觉得那口气咽不下去,哪怕大哥已经为她出了气,依旧不满足,总觉得还是太便宜沈琴了,翻来覆去想了几天,还是想要给沈琴母女俩一点颜色看看。
沈琴母女被方建霖金屋藏娇在j市风景区的一栋沿湖别墅里,虽然保安措施很好,可这毕竟是方家的产业,哪里有人敢得罪这位气焰嚣张的三少奶奶,要知道在方家三少爷方建霖还没有张云腰杆挺得直,虽然犹豫着,还是苦着脸放了行,那边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方建霖。
张云不是第一次来沈琴家找麻烦了,先前来了几次,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了,三两下就找到了沈琴的房子,看到独栋别墅里玫瑰花开得正好,更是怒从心中起,自己备受煎熬的时候,这个小娼妇倒是活得很滋润!
沈琴虽然年届四十,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竟比张云还年轻几岁,那弱柳扶风般的楚楚风情给她更添了几分韵味。
张云刚结婚那阵没少找过沈琴麻烦,后来也都习惯麻木了,方建霖的女人太多,若不是突然闹出方心兰这件事儿,恐怕她早就把这个徐娘半老的妇人给忘了。
沈琴也没想到张云会突然找上门来,原本以为上次张家查了方建霖的几家店,就是张云给他们的教训惩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如此冲动鲁莽沉不住气。
她略一犹豫,还是不想和这个泼妇对上。便打定主意紧闭房门不予理会,隔着房门心里也急得七上八下。虽然今天她可以装作不在家,可待会儿方心兰就该上学了。
张云可不是个任人欺压的正室。从小就被张老爷子纵容得极其泼辣,如果沈琴不给她开门,她就灰溜溜地回去,那就不是她张云了。
只见她一边用脚踹沈琴的家门,一边破口大骂,丝毫没有豪门贵妇的形象,她中气很足,不仅保证屋内的沈琴能够听个明白,还能让有一段距离的左邻右舍听个分明。
尤其是这一带风景好。空气好,清晨晨练的人不少,张云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意,能住在这里的大都家境优越,虽然平日不相往来,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被她这一闹,众人立刻明白这栋别墅里住的那个看起来高贵优雅的女人是被豢养在外头的,那眼神立刻就不对劲了。
s省的风气还是比较保守的。虽然也有不少有钱人养小三,但毕竟是偷偷摸摸地如过街老鼠般进行,这样被正室找上门来大闹的十分鲜见,对这样的好戏都十分感兴趣。
更有好事者。还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站在周围看热闹,甚至还掏出手机来拍照。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沈琴也有些慌了。本想着躲在屋里,待张云走了便好。可是女儿待会儿要上学,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女儿背负私生女的名声,张云这一闹她可就前功尽弃了,要知道这个小区里还住着方心兰的同学,若是让他们知道,再传到学校……
沈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打电话给方建霖又是关机,她不知道此刻的他正醉卧美人乡,之前接到了保安的电话,心里正烦着,索性就关了机,懒得理她们的破事儿。
沈琴攥着拳头,来来回回在客厅踱着步,苦苦思索着对策,眼神无意之中瞟到了餐桌上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心思迅速转了几转便有了定计。
“妈,楼下好吵,什么声音?”方心兰揉着眼睛下了楼。
“张云那个贱人来了。”沈琴咬牙道,在这个最疼爱的女儿面前,她向来不隐瞒任何事,包括对张云的厌恶。
“那怎么办?”方心兰慌了,原先还有些睡意的她瞬间清醒了。
“你不要怕,先回楼上去,妈妈有办法对付她。”沈琴用力搂了搂女儿。
“什么办法?”方心兰期待地看着她。
“待会儿你听到我尖叫一声,就立刻下楼,到时候就知道了。”沈琴诡异地一笑。
“嗯。“方心兰也不多问,母亲的智谋她再了解不过了。
张云和沈琴一照面,见她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角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张云的新仇旧恨就涌上心头,“你个不要脸的臭!别人老公,还想着登堂入室,呸!装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你个荡妇就知道勾人发浪……”
张云本就泼辣,骂人的话张口便来,边骂边上前甩了沈琴两个耳光,没有思想准备的沈琴被骂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捂着脸低声啜泣着。
张云是清晨的时候过来的,本想着捉奸在床,没想到方建霖晚上没在沈琴这儿过夜,可她也懒得管这么多,劈头盖脸地边打边骂。
男人们眼神轻佻地在沈琴身上打量着,女人们则个个感同身受,眼中都带着愤恨和不屑,仿佛那个自个儿老公的女人就是沈琴,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不,”沈琴连连摇头,泪珠纷纷乱坠,“我没有我没有……”
“还想装?你装这骚样给谁看啊?方建霖是不是还在你床上!”张云咄咄逼人地扯着沈琴的衣领,本来就松松垮垮的睡衣被她一扯立刻露出了大片雪白的。
沈琴惊呼一声,羞恼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声音柔弱中带着悲愤,“方夫人,你不要太过分!方先生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们是清白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安静的生活?”
“你们要是清白的,墨都可以用来刷墙了。我打扰你?你要不来打扰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沈琴,你少给我装蒜,要不是你吹枕边风,方建霖会想让你那个不要脸的贱种进方家门?”张云指着她的脸痛骂。
此言一出,四周议论纷纷,今天难得听到了方家的豪门秘辛,原来那个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儿是个私生女啊。
ps:今晚双更,还有一章
第六十章 闹事(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沈琴紧紧抓着门框,身上不停颤抖着,死活不让张云进门,“我和方先生早就没有联系了,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张云本来也不认为方建霖会住在沈琴这儿,毕竟以他的性格要是在,早就下来应门把她一把扯走了,何况沈琴再怎么有风情也人老珠黄了,方建霖那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哪会常住她这儿,可沈琴的表现太可疑了,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紧张,这让张云这样粗神经的人也起了疑心,莫不是方建霖真在她床上?
想到这里张云的怒火腾的一下蹿了上来,就要给她来个捉奸在床,也不顾上那么多了,一把把沈琴推开,径自进了屋,正想冲到楼上去捉奸,冷不防被沈琴狠狠扯住了。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沈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大的劲儿,使劲将她往餐桌边上扯,嘴里还带着哭腔大声喊着,“方夫人,不要啊!你就饶了我们吧……”脸上却泛起诡异而恶毒的笑。
张云愣住了,“你这个贱人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你!”沈琴轻声在她耳边低喃道,张云的身体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只要你死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方家,我的女儿就是方家的嫡小姐,你那双儿女才是见不得人的,我要把他们赶出方家,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让他们一辈子在贫穷困苦中度过……”
“你敢!”张云猛地挣扎开,恶狠狠地甩了沈琴一个耳光。“你少做梦了!就算我死了,你这个贱货也别想进门。”
一提到自己的孩子。张云就被彻底激怒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将沈琴撕成碎片,沈琴却一把抄起餐桌上的水果刀。
张云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看着沈琴持着利刃逼近,她骨子里的悍劲也被激了出来,不管不顾地上前抢过沈琴手中的刀,狠狠往她胸前一刺——
“啊——”沈琴发出一声惨叫。
“啊——杀人了——”另一声尖锐的喊叫适时地响起,惊醒了疯狂的张云。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沾满鲜血的刀,不可置信地看着软软倒地的沈琴,她的脸上有着诡异而满足的笑容,她对着她做了个嘴型——
你完了!
刚才两人扭打进屋的时候,房门根本没关,那些围观的群众们虽不至于八卦兮兮地跟进门去,却也都在门口探头探脑,被这么一叫,立刻就有人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触目惊心的一幕。
鲜血染红了沈琴的衣裳和张云的手,看上去狰狞恐怖,尤其是沈琴的胸口上还插着水果刀,立刻就有人报了警。
“妈——妈——”少女哭得声嘶力竭。“你怎么样了?求求你们,帮我们叫一辆救护车!求求你们!”
小小的少女跪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朝人群磕着头。让围观者心酸不已,虽然做小三不道德。可也罪不至死吧,孩子更是无辜的。
风向再次转变。所有人都愤怒地看着脸色苍白,瘫倒在地的张云,有几个热心人甚至都等不及警察,差点儿要直接把她扭送到公安局了。
“这几个单词拼错了,再背一遍。”方子萱面无表情地把作业本推到方子鹏面前。
“靠”字还没有出口,他只做了个嘴型,就瞥到她将手移向桌上的戒尺,只得硬生生把那个脏字吞进肚子里,愤愤然地白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背单词。
当然一边背,一边不忘在嘴里嘀咕,“你到底有完没完?老师都没逼我背,你凭什么让我背?明明作业都做完了……”
“现在是八点四十五,你在十五分钟之内把这些单词背完,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玩游戏,如果你再嘀咕下去,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她依旧不为所动。
方子鹏这段时间也是被她罚怕了,加上真心佩服她变态的学习能力,虽然对游戏时间大大减少心怀不满,但终究还是听话的。
自从住到张家之后,每个晚上吃过晚饭,方子萱都准时都到他房间,坐在他跟前看着他写作业,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他每天的作业内容,容不得他半点偷懒,一项一项核对过去,做完作业不算完,还得复习预习,虽然主要课程只有语数英三门,可依旧每天折磨得他半死不活,最恐怖的是稍有反抗,就要挨一顿戒尺或是罚抄。
方子鹏刚上初一,初中的学习和小学的大不相同,他在读小学时就不是个好学生,上课从不认真听讲,四处惹是生非,成绩一直在下游徘徊,上了初中学习起来更加艰难,可架不住他有个学霸姐姐,每回都在考试之前给他划范围突击,让他成天瞎混也照样能考到中游水平。
原本以为日子可以这么轻松地混下去,可没想到方子萱得寸进尺,将他管得死死的,方子鹏不是个会受委屈的主儿,从小到大,就没人管过他,家人从来都无心管他,除了张老爷子看他不顺眼会抽他几鞭子之外,连他爸妈都对他习惯性漠视,老师知道他的身份,也从不敢动他一根指头,向来都是放牛吃草,无视这个刺头学生。
方家这种家庭,虽然没空管孩子,但是张云也给姐弟俩请了不少家庭教师,个个都是拔尖的金牌家教,可这俩姐弟顽劣之程度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从没有一个家教老师能够坚持到一个月以上的,后来张云也死了这条心,干脆也不再请家教了,完全放任他们自由发展。
方子萱自然乐得轻松,成天在外头和人瞎混,直到车祸出事,而方子鹏则是成日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没日没夜地把时间和金钱砸在上面。
家庭教师的影子在方家已经绝迹很久了,直到前一段在赵老爷子的建议下,方子萱开始自学法语,这才专门请了个法语家教,每周过来上两节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