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争端
回家的时候，江长夜看到晚餐已经做好了。
父亲江铸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看着报纸。
左手处是继母骆红颜，下面是四弟江长安，五妹江伴晴。
右手处是二哥江长宁，二嫂林洛芝。
一家人除了大姐江伴月已经出嫁，其他人都齐齐整整在餐桌前坐着，桌上摆满了菜肴，却无人动筷。
看到江长夜进来，江铸放下报纸：“你迟到了三分钟。”
江铸军人出身，人如其名，长相板正，面色如铁，性格如铁。
多年的军中习惯带到家里，把家庭弄的跟军事基地似的，敢迟到一分钟就要挨板子。如今孩子们大了，板子也不再那么轻易落，但是规矩依然大如山。
江长夜站在餐桌前：“治安司临时出案子，耽搁了。”
江铸目光如铁，声如洪钟：“那你出勤了吗？”
“没有。”
“没有去，哪来的耽误？”
“信息处理，后勤支援。”
江铸很不满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找借口。战场不容许差错，如果要找借口，任何失败都可以有一堆借口。但失败就是失败，死人不需要借口！”
江长夜低头不答。
他没有说这是家庭不是战场，他知道这对父亲是说不通的。
一身贵妇打扮，气质出挑的骆红颜微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比江铸小了十八岁，如今也不过三十五，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依然保留着年轻时的风韵。
看似劝慰的好心话，听在耳中，江长夜却是心中冷笑。
他很清楚江铸的脾气。
他这人，越是劝他，就越是来火，属倔驴的，喜欢和人反着干。
果然江铸眼一瞪：“正所谓见微知著！小事不养成习惯，怎么做大事？”
还是二嫂林洛芝轻声道：“要不回头问一下实习的事，做的不好再加倍责罚。”
江长夜感激的看了林洛芝一眼。
二哥江长宁性子有些懦弱，但娶的老婆到是不错，林洛芝性情儒雅，知书达礼，到是颇得江铸满意。
也能理解，毕竟是他给儿子挑的媳妇嘛。
江铸想了想，又见儿子态度恭谨，终于点头：“先坐下吃吧。”
江长夜默默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家人开始动筷吃饭。
人数虽多，餐桌却一片默然沉寂，便是碰一下碗筷的声音都没有。
江长夜感觉自己就象是在和一群死人在吃饭，生活在军事化的教条主义下变得毫无乐趣，偏还就有人乐于其中。
可惜，乐的只是江铸，而非其他人。
有心想说什么，但江长夜知道用餐期间不能说话，只能忍着。
直到晚餐结束，家里的佣人过来收拾餐具，一家人这才转移到客厅。
江铸铁马金戈般的坐在正位。
江长夜走过来，小声道：“爸，有个事跟您说一下。”
“唔。”江铸半闭着眼，默默听着。
晚餐后的时间，是交流时间。
有什么话，现在说最好。
江长夜道：“我这段时间在治安司的实习表现还可以，今天田队还跟我说，希望我能加入治安司。不过您知道，有很多人想进治安司，只靠表现，没有背景，我很难进去。”
江铸微微睁眼看儿子：“你希望我为你说话？”
江铸是从赤龙军团下属猎鹰战团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论地位也算不低的了，若是他可以帮忙说话，确实可以让江长夜进入治安司的阻力大大减轻。
不过江长夜知道父亲的脾气，低头道：“不是让您给我走后门，只是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圣十字学院在南区治安司有十二个实习生，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南区治安司今年只要两个人。我虽然表现还可以，但其他人都在托家里的关系，您要是不说话，我就是表现再好也没机会。”
“比如呢？”江铸问。
“比如什么？”
“比如谁在托关系？既然你要说服我，那你就得拿出证据来。”
江长夜无奈：“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拿出证据？”
江铸正色：“那你就不能随意说别人在托关系，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果然还是这样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江长夜心中依然难免落寞与失望。
大姐和二哥的工作，都是江铸帮忙安排的，老四老五的学校，也是江铸给联系的。
只有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得到过父亲的帮助。
因为大姐二哥的时候，母亲还活着，等到母亲去世了，骆红颜进了家门，又为江铸生了一儿一女，于是江铸的重心就放在两个小的上。
江长夜算是被跳了过去！
他靠着自己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圣十字法则学院，靠着自己进入了别人挤破头都想进的治安司实习，靠着自己获得了不错的嘉奖，可到头来，却要因为没有家庭背景而要失去这份大好前途的工作。
真讽刺！
江长夜看了一眼骆红颜。
她就坐在那里，哄着弟弟妹妹，什么也没说。
聪明的女人从不在家人面前表现自己的那些排斥，只是尽可能的为自己的子女争取资源。即便是团长，手里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有些关系资源要留给小的，自然就不能给老三。
江长夜看了看二哥，江长宁羞愧的低头。
他和江长夜是一母同胞，但在父亲的威严前，他也说不上什么。
反倒是年仅八岁的五妹江伴晴没有那么多想法，脆生生道：“爸爸，你就帮帮哥哥吧？”
骆洪颜不动声色道：“长安，带妹妹去屋里做作业。”
江铸面无表情道：“做人，要学会靠自己。你父亲我当年一路打拼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可没有靠过别人。总是想着做父母的出手帮忙，能有什么前途？”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啊！
每个当爹妈的都会这么说吧？
我们从来都是靠自己！
问题是做子女的固然要努力，做父母的也该尽些责任吧？
江长夜在圣十字法则学院三年半，花家里一万两千块，平均每年四千都不到，剩下靠的是奖学金，打工，就因为江铸说要自力更生；他去野狼岭试炼，险些被利齿穿透心脏，却连父亲都不敢说，只因为江铸认为疤痕是男儿勇敢的见证，受点伤就回家诉苦是懦夫的表现；他在治安司为了获得一个好的评价，每天努力工作，回了家都还要研究材料，却因为要准点回家吃饭，一次次放弃更多表现的机会，这使他虽然实习表现出色，却也终究不可能把差距拉到碾压的地步，毕竟这个时候，那些有志于加入治安司的同学，还在现场跟随办案呢，而自己却正常下班了……
这些年来，他可以说一直都在靠自己，可就因为自己还生活在这个家里，那就不属于独立，所以就不需要被在意，被随意的忽略，就算是这样的关键时候，也要被父亲无视。
就因为母亲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不！你要是因为心痛妻子的离世而迁怒，我到很还能理解。
但你不是！
你要是那样的人，就不会那么快再娶一个。
终究是小人作祟，而你接受了！
为了你所谓的家庭和睦，牺牲了我。
江长夜目光复杂的看着江铸，低下头道：“您说的对，做人得靠自己。小鹰总要长大的，翅膀硬了，就该自己飞！”
江铸如铁的面色现出一丝愠怒：“你这话里有话，以为我听不出来？”
江长夜笑了。
他微笑着看父亲：“您始终是我的父亲，虽然严厉了些，但也是为我好。我懂这点，不管怎样，我不会忘记您的栽培。只不过凡事有得有失，既然什么都要靠自己，那我以后不能准时回家吃饭，您想必也不会在意的了？毕竟，我要为自己的前途去搏一个未来。一个每天准时回家，事事听父亲摆布的男人，算什么有事业心的男人呢？”
江铸的脸阴沉下来：“你是说家里的规矩拖你的后腿了？”
“说不上，只是男人要立业，有时候就顾不上家，父亲是肯定理解的，毕竟您也是这么过来的。哦对了，我明天可能要出趟远门。”
江长夜用上了自己最尊敬的语气。
只是语气越恭敬，距离却越疏远。
“去哪儿？”江铸微感愕然。
作为父亲，他当然不可能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只不过“凡事靠自己”这话，未必能洗脑江长夜，却把他自己洗脑了，使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无视江长夜，拒绝一切可以提供的帮助，并美其名曰：历练。
直到这刻，意识到儿子的翅膀正在硬起来，可以脱离自己帮助的同时，也脱离了掌控，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既多了一份轻松，也多了一份失落。
只是内心的傲气让他不会承认这点，依然面色淡定着。
江长夜摇头：“既然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那您就没必要过问了。”
这软中带硬的回答，憋的江铸再说不出话来。
老脸一抽，江铸挤出一丝微笑：“好！很好！我期待你一飞冲天。”
……………………………………
躺在房间的床上，江长夜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有一件事江铸不知道。
三分钟的迟到是他故意的，所谓的请求江铸帮忙走后门，也不过是他特意找的借口。
人做事，大抵是需要一些外在推动力的，尤其是你打算去为了未来而冒险的时候……
今天的谈话，算是帮江长夜彻底下定了决心。
敲门声响起：
“长夜。”
是二嫂的声音。
江长夜开门：“二嫂。”
林洛芝站在门口，一张珠圆玉润的面容微笑看江长夜：“不让我进来坐坐？”
江长夜看看外面，就见二哥江长宁正站在那里关心的看自己。
江长夜让开身位。
林洛芝走了进来，将房门关上，在江长夜的椅子上坐下道：“爸就是这个脾气，你不需要这样的。”
江长夜微微一笑，坐在床边：“看来我刚才的表现还是有些过火，弄的你们以为我是要离家出走，从此不认家人？不至于的。我也不过是觉得，既然要单飞，那么怎么飞就该我自己做主。没必要再事事看他的脸色……和老爹吵个架，也不代表就一定是做逆子吧？只不过你也知道，对爸这种人，你要是不来点脾气，那是真没法把‘我以后不听你的’这话说出口的……我就是设法给自己壮个胆而已，谁还不需要个自我打气了？”
林洛芝叹了口气：“有些事，口上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家，其实别说你，就算长宁也……”
她没有说下去，江长夜明白她的意思。
江长夜道：“爸也是有这个准备的？”
林洛芝轻轻点头：“他前些日子旧创复发，医生说他撑不了多久。老四老五都还小，爸得为他们考虑。前些日子，爸走了关系，长宁到时候会升职，我们会有新的住所，就不住在这个家了。”
江长夜明白了。
江铸脾气虽然臭，但是人还算清正，别看住的房子大，还有佣人，但其实没多少油水。
这间大房子就是他最值钱的资产，多半是要留给骆红颜和两个小的。
所以二哥江长宁也要搬出去了，江长夜要自立，这更是好事。
对于父亲的病情，他也清楚。
老毛病了，医生早在十年前就下了死亡通知，奈何江铸生机强大，就是不死，生生打了医生的脸。
也正常，他是永恒序列的战士，生机强韧，本来就擅长创造生命奇迹。
不过这次连房子分配的事都考虑了，看样子是真的撑不了太久了——从他的道理上讲，江长夜他们都已经成年，两个小的还没成年，也确实要为小的多考虑一下。
至于说江长夜的工作安排，你都习惯了自力更生，那就继续习惯一下吧，打破习惯不是好习惯嘛。
因为早有心理预期，所以对这事大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伤感。
这刻江长夜道：“我还有半年就毕业，到时候会搬出去。”
“要不你过来和我们住吧。”二嫂已道。
江长夜心中一暖。
在这个家里，最关心他的首属大姐江伴月，其次就是二哥二嫂，终究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难得的是，无论大姐夫何阳还是二嫂林洛芝，也都待他不薄。
不过江长夜还是摇头道：“我有自己的打算，谢二嫂关心。”
见他如此，林洛芝也不再说什么，径自起身：“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的。”
目送林洛芝离开，江长夜心中亦是一阵五味杂陈，终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倒在床上睡去。
第二章 球场
次日清晨。
江长夜用过早餐后径自去了治安司。
南区治安司就位于城南一处山明水秀之处，四野没多少建筑，到也得几分清净。
左边那栋印着金剑纹章烙印的小白楼，就是南区治安司。中间位印着黑色战刀的小黑楼是镇魔司，右边烙印着天平印记的小黄楼是审判司。
外人戏称这里是三色楼，又名三大司。
镇魔司最爱吹嘘的就是：我们居中，所以我们是老大。
左右护法一起鄙视：狗屎，去你那儿的都叫发配！
镇魔司与异族作战，在三大司里面算是风险最大的一个，审判司则相反，算是油水最丰厚的一个。
所以去镇魔司的都说自己是被发配过去的，那些去不了三大司的同学则一个个表示：你们也好意思说发配？我们才是！
当江长夜来到这里时，三色楼中央的那片空场地上，一大群孔武有力的肌肉汉正围绕着一个球疯狂追赶。
球是用棘背龟做的，可怜的家伙还是个活物，脑袋缩在龟壳里瑟瑟发抖。龟身上还罩了特制的网，方便抓取和争夺，也方便棘背龟的尖刺伸出来，重达二十多斤的分量，再加上它那尖锐的刺，使得踢球都变成有门槛的游戏。
三大司的一群猛人此刻就围着这只棘背龟疯狂出脚，争夺，上演着瓯球大战。
江长夜一直觉得，人大概是这个次元最会给自己找乐子的生物。
人们会利用手中一切可以利用的存在，发明各种稀奇古怪的游戏，以满足自己旺盛的精力和打发多余的时间。
问题是：
时间何曾多余过？
瓯球是一种很危险的运动，不说背上的倒刺，就是有时候这小东西想不开探出脑袋给你一口，都是个大问题。哪怕看球的都有危险——这种大家伙砸到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脑袋上，都足以让人脑袋开花。
但它也因此受到那些超凡者的喜爱。
因为生命也不是多余的，所以才更有挥霍的价值！
江长夜发现，越是难得的东西，人就越喜欢挥霍。
生命无法回头，时间无法回头，它们都难以把握，容易流逝，却因此更易被当做炫耀与挥霍的筹码。
人们喜欢瓯球，就是因为它危险！
它能带来足够的肾上腺素的刺激。
同时它也是区分高贵与低贱的方式——没点实力玩不了这个。
今天只是闲来玩玩，球场上没几个看客，但不远处还是有打扮的性感火辣，热情洋溢的啦啦队员在呼喊支持。
纯客串的。
在啦啦队员的后方集中着最多的看客。
啦啦队员看球，后面的看客看啦啦队员，唔，也是看球，而江长夜而更喜欢看那些看客，仿佛把自己置于更高的角度，俯瞰人生，颇有一种睥睨傲视的自我满足感。
这刻一打眼看到老托克正坐在旁边看台上，江长夜走了过去。
老托克今年六十四，还有半年就退休了。有个显眼的酒糟鼻，相貌属于那种你看了他第一眼就很想把他送到牢里去的那种，一种天然的让人不信任的样子。
但实际是个老好人，鉴证科的秘术法医，更是江长夜的实习导师，平素里对江长夜也很照顾。
半年相处，与其说是师徒，到不如说是好朋友。
看到江长夜过来，老托克眉头微微一皱：“我昨天不是让你请假的吗？为什么还要过来？”
在老托克身边坐下，江长夜道：“这不还没准的事吗？情况怎么样？”
老托克重重哼了一声。
从身旁拿起一罐啤酒递给江长夜：“折腾了大半宿，小美人儿可是把我给折腾坏了。老喽，身子骨不行了。”
江长夜无语。
能把验尸说成艳遇的，也就老托克了。
江长夜低着头：“那就是确认了？”
老托克嗯了一声：“你现在闹肚子还来得及。”
江长夜摇头：“不用。”
“我就知道，年轻人啊，就是冲动，总喜欢拿命去搏一个功成名就。”老托克叹息。
江长夜能理解他的关心，道：“算了，不说这些，聊点开心的吧。”
“好啊，比如姑娘。”老头乐呵呵的一指远方：“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谁？”
“那个，长头发大波浪，最中间那个。”
顺着老托克的手指，江长夜看到他指的是啦啦队中间腿最长的那个金发姑娘，嘴角还有颗性感小痣，跳起舞来热情洋溢，性感火辣的身材格外吸引眼球。
收回目光，江长夜道：“克洛蒂，19岁，镇魔司的装备室管理员，热情开朗，就是厨艺有些糟糕……她的早餐简直糟透了。”
老托克叹息：“我就知道！年轻真好！”
江长夜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憧憬与羡慕，那是作为一个正在老去的老人，对曾经流逝的过往的不舍与恋栈。
然后老头指指啦啦队后方，坐在观众席上的长腿姑娘，有着一对迷人的大眼睛，黑发马尾辫姑娘，一身审判司镶金边天蓝色制服，小腰板挺的笔直，气质出挑，英姿飒爽：“那个呢？”
江长夜灌了口啤酒：“时未影，我的同学，圣十字学院的校花，审判司实习。”
老头笑问：“她的厨艺怎么样？”
江长夜摇头：“不知道，没吃过。”
老托克诧异：“她看起来不错，和你很配。我说，你真不打算追求一下？”
江长夜耸着鼻子摇头：“我的梦想是有一天遇到一个富家小姐，和她恋爱，然后某一天她的父母告诉我，我配不上他们的女儿，再甩给我一千万支票。”
老托克听的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总喜欢把感情当成筹码。不象我们那个时代了。”
江长夜嘿嘿一笑：“你弄错了一件事，老头，能够交易的感情都不叫感情，而叫交易资本！正好我还有点本钱。”
砰！
江长夜脑袋上挨了一下。
老托克收回手：“你再叫我老头，我就把你丢出去，老子可是序列战士。”
“40年没出过手，只擅长检测尸体的死亡序列9。就算我还没有成为序列者，你也照样打不过我……我可以在你身上轻松找到越级胜利的快感，却毫无荣耀可言。”江长夜坏笑。
就在这时，球场上一名球员突然开出大脚。
嗖的一下，瓯球在天际划过一道弧线，向着江长夜老托克这边砸来。
第三章 异化之灾
江长夜的反应很快。
就在球飞来的同时，他一推老托克，快速出手，已一把抓住网兜，一个漂亮的转身，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
网眼里棘背龟猛然伸出头来，对着江长夜一口咬下。
江长夜左手闪电突出，抓住老龟的脖颈。
他在圣十字学院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这几下出手干净利落，抓住老龟同时，球场上已传来喊声：“嗨，把球丢回来。”
江长夜拎着老龟：“这玩意儿要是砸到人，可伤的不轻啊，是不是该说声道歉？”
“道你妹的歉，自己不躲怪谁？把球丢过来。”球场上一名瘦削年轻人不耐烦的叫。
江长夜看看老托克，老托克摇头：“年轻人，就是火气旺。”
江长夜一笑：“你说的没错。”
顺手一扯，可怜的老龟已被扯断脖子。
江长夜对着那年轻人道：“抱歉，弄坏了你的gui头！”
“操！”
看到江长夜把“球”毁了，金书柏怒火中烧：“江长夜，你特娘的找事是吧？”
不光是他，其他几名打球的也纷纷围了过来：“小子，又没打到你，至于吗？治安司的做事这么霸道的？”
看到这情景，看台上几名年轻人跳下来，纷纷冲过去：“喂，说话注意点儿，别什么都带上治安司，审判司的就很牛逼啊？”
“老子是镇魔司的，不是审判司的。”
“那你凑什么热闹？”
“废话，球没了。”
“那就把你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我操！你小子找揍是吧？”
一大群人已开始相互推搡起来。
年轻人的火气来的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再带点部门属性的相互不服气，简直就是一点就爆。
反倒是作为肇事者的江长夜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仿佛与他无关一般。
远处看台上，那叫时未影的姑娘一个利落空翻，落到众人身边。
拉开两边的人群，没好气道：“我说你们都够了吗？一个球的事，金书柏你也是的，差点踢到人不会道歉吗？”
她的声音很清脆，听起来有格外的清爽感。
金书柏不满对时未影道：“你也是审判司实习，就这么喜欢胳膊肘往外拐？”
时未影瞪他：“大家还都是圣十字学院的，谁也不是外人，怎么实个习就成了不同帮派了？你还想划地盘啊？”
金书柏想我就是看不惯你和他走那么近。
年轻人的那点小心思藏不住，看着时未影站在江长夜身边，心里的火气就按捺不住。
大家都是圣十字法则学院的学生，但关系也有亲疏，金书柏和江长夜虽然是同学，却也从来不是朋友，这其中有相当部分原因就是时未影。
在学院的时候就有过多次争端，起因无非就是年轻人们常见的那些争端——江长夜比他帅气，金书柏比他多金。
可惜大学的姑娘们这个时候还比较单纯，她们大多不图钱，只图帅，不喜欢你仅仅是因为你丑！
所以在这方面，金书柏完美败北。
当然时未影也不是江长夜的女朋友，只不过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
有段时间，江长夜甚至的确有机会促进一步这种朋友之上，恋人之下的情感，但最终他自己放弃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我江大少还处在脸蛋换资本的阶段！
这刻一群人闹哄哄的，看样子也就是打个嘴仗，终究是没有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轻咳响起。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同时闭嘴。
球场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三个人。
一男二女。
男的是个少白头，样貌帅气，一身蓝色镶金边审判司制服，领上肩花，眼神中尽是冷漠，看谁都象是审犯人。
审判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董睿晨。
审判序列7惩戒者。
两个女人，一身黑色镶金边镇魔司制服，看起来颇有书卷气息，竟然还戴了副眼镜，很知性的感觉，象老师多过象战士。
镇魔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素容。
永恒序列7英勇斗士。
另一个女子最年轻，一头黑发自然的披在肩上，穿的是藏青色治安司制服，偏却衣衫不整，衣襟敞开，连袖子都是撸上去的，露出一副大花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头女混混，充满彪悍气息。
治安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田思若。
元素序列7暴风使徒。
这三个人，是三大司各自的第一高手，都是赫赫有名的狠人。
尤其是田思若。
田思若算是枫叶城的一个传奇，曾有过一把切菜刀砍翻整个治安司的光辉事迹。直到现在，治安司司长周锐脑门上那个疤还清晰可见。
而做到这一切，田思若只用了三年时间。
她也是圣十字学院毕业的，是江长夜的学姐。
这刻抱起胳膊，姿态象个女流氓多过象治安队长，田思若笑道：“精力都很旺盛嘛？不错，我喜欢。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打架，那正好，有个要打架的活儿，需要你们去干。有没有想报名的？”
声音略带嘶哑，那是因为她的声带曾经被人砍了一刀，虽然治好了，但是声音多少受了些影响。
众人一起沉默。
江长夜笑道：“田队，有事您先说清楚的好。”
田思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老托克：“你小子可以啊，我本来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说着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这一群年轻人身前，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案子，有人在睡梦中死亡。检查确认，死者为准序列战士。死亡原因，异化侵蚀。死亡地点，梦界。”
听到这话，所有人同时神情肃然。
梦界是意识世界，是整个序次元所有智慧生命都可以出入的意识空间，因此区域也极为广袤。一些主攻精神侧的人，经常会神游梦界，借此提升自己的精神侧能力，这个到也没什么。
关键是异化侵蚀！
异化侵蚀指的的是异化法则侵蚀。
法则是每个次元存在的根基，一如物理法则基于世界。
异化法则就是本来不属于这个次元的法则突然降临，带来的是灾难性的影响。
正常情况下发生这种事，所有的生命都会瞬间死亡，不过超凡次元有所不同，这里的主流不是物理法则，而是序次元八大根基法则。
在根基法则和异化法则的相互影响下，这种全体暴毙的事基本不会发生，但会产生各种其他的奇怪状况。
比如异化区所有生物变异，比如畸形，又或者变成各种怪物。
又或者不改变生命形态，但是会对所有生命的心理产生巨大影响，其认知，心智都会失常。
还有些会带来各种天灾，龙卷风，海啸，地震，甚至莫名而来的陨石天降等等。
简而言之一句话：异化法则就好比是世界的物理法则突然变好产生种种不良后果。
正因此，异化降临可以说是序次元所有文明共同头痛的大麻烦。
看大家都不说话，田思若继续道：“现在已经确认，这次的异化降临就在对应枫叶城的梦界区域，生物等级初步判定为不入流，异化指数和异化特性暂时未知。按照众生乐土定下的净化规则，我们不能派遣高序列人手进入，以避免法则崩散，异化蔓延，所以需要一些准序列战士进入那里，为我们查明这次异化降临的法则特性，具体异化指数等相关资料。怎么样，有人报名吗？”
大家同时沉默。
江长夜心中想乐。
年轻人的勇气与躁动，终究也还是建立在后果不严重的基础上的啊，事关生死，那就人人谨慎了。
旁边素容接口：“在梦界没那么容易死亡，你们又都是经过训练的准序列战士，危险系数不算太大的。”
她说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更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暖感。
可惜，还是无人应答。
旁边董睿晨皱眉道：“你们都是圣十字法则学院的学生，未来都将成为序列战士，你们的使命就是战斗！打击敌对序列文明，消灭异化者。现在国家需要你们出击，怎么？一个个都开始缩了？刚才的勇气都到哪儿去了？”
江长夜缓缓举起手。
看到江长夜举手，田思若笑道：“很好，终于有个有胆识的了。”
江长夜慢条斯理回答：“别误会，田队。我只是想问问，有什么好处？”
田思若回答：“这次需要十个人进去，这是任务，不允许有人逃避。当然，好处还是有的，主动报名的，按任务完成度支付双倍功勋。如果不报名，那就抽签，抽到的人也必须去，但只有正常收益。三大司在这里有三十八名实习生，你们自己决定是主动报名，还是抽签。”
江长夜道：“放弃抚恤金主动报名的话，能不能要三倍啊？”
田思若看了他一眼，笑了：“可以！”
江长夜点头：“那我主动报名。”
田思若扫了众人一眼，哼声道：“没有其他人了？那好，抽签！江长夜，有鉴于你是唯一主动报名的，这次行动，你任队长！”
第四章 绝境追杀
这是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迷离世界。
破碎的穹顶在天空闪烁着奇特的光辉，如蛛网般幻化出五光十色的景象。
一片片破碎的大厦如浮云般漂浮在空中，其中一些呈45度角倾斜，还有的则完全倒立于天顶。
城市中赫然还有冰川矗立，如玻璃般倒映出在那残破高楼奔跑的一群少年。
他们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狂奔，其中一些人的脸上现出绝望的惊恐。
跑！
飞快的跑！
江长夜纵跃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在天台上飞快的狂奔，将至边缘的一刻，猛然发力。
人如炮弹般冲天飞起，落到十余米的对面天台上，就地打了个滚，然后他起身看向后方。
一大群年轻人正站在天台便惊恐的看着前方。
江长夜怒吼：“都发什么呆？不想死就赶快跳！”
少年们深吸一口气，纷纷向着天台跃去。
一道曼妙的身影划过长空，就在将至对面时。
“嘶！！！”
凄厉的尖嘶从远方天际响起，仿佛无形的冲击波。
空中的身影在踏上边缘的瞬间坠落。
“不！”时未影发出绝望的呼喊。
落下的瞬间，一只手已死死抓住了她。
猛然用力，江长夜将她拉上天台，时未影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但下一刻她已又被江长夜提起，狠狠推了一把，叫道：“别停，快跑！”
推着时未影离开，江长夜看到对面天台上还有一名少年没有跳过来。
“阿水，快跳！没关系的，这里是梦界，大家都是意识体，掉下去也没那么容易死！”江长夜大叫。
那年轻人却绝望摇头：“我不敢！长夜，我害怕！”
江长夜也彻底无奈了。
他摇摇头退后几步，转身前冲，向着下一处天台远去，身边是一群年轻人跟随。
狂奔中，江长随手一划，眼前已出现一个能量光屏。
“呼叫连线！呼叫连线！”江长夜扯着嗓子狂喊，心中满是焦急。
这已经是他第十二次呼叫，却始终没有回应。
正在绝望的时刻，光屏终于传来声音：“系统接入中……精神波动传输不稳，疑为梦界空间遭遇异常变化……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主宰在上，你们终于回应了！”江长夜狂奔怒吼：“异化风险升格，出现不明生物体，这不是准序列级！立刻启动传输，回归本体！”
对面的声音大惊：“异化升格？我这就启动……正在搜索中，去34号街，那里有个空厂房，接引仪式会在那里进行！”
“明白！”江长夜快速关闭光屏，回头叫道：“启动地图，去32号街！”
所有年轻人同时召出光屏，屏幕上一个光点在闪耀。
有了生的希望，大家的速度越发快捷，在这城市的上空飞快狂奔着。
从天空中往下俯瞰，可以看到这座寂静而荒凉的都市，仿佛末日来临，空无人烟。
远方的高楼大厦在飞快的崩散，破碎，形成大片的空洞。
高楼向着天空飘去，如浮云般悬浮于空中，如失重般上下旋转，完全颠覆了现有的法则。远方的桥梁骤然向上弯曲，竟然形成了摩天轮般的拱形，又如过山车般一路螺旋着延伸到远方的小河。
河流中升腾起大片的冰川，随后燃烧起冲天的火焰。
看着世界变成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江长夜心中惊骇。到底是什么样的异化法则，能把梦界变成这样？
“啊！”
一声尖利而绝望的哀鸣响起。
江长夜心中一震，驻足回头望去，就见远方的高楼上，一片黑色雾气交错密织出一只狰狞怪物，它的身体就像无数黑色丝线，可以不断的拉长，放大，忽聚忽散，隐然间还凝聚成接近人的形态。
它的手里抓着的赫然是阿水。
黑色雾气化成锋利的尖刺，刺穿了阿水的胸膛。
伤口没有鲜血，只有大片的黑暗雾气萦绕，并不断的向着全身蔓延——他在变成那种怪物。
在这之前，江长夜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梦魇般的存在，只要划伤对方，就能把对方同化对方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阿水……”时未影心神一颤。
江长夜深吸口气，转头道：“未影，启动仪式需要时间。你先带大家过去，我去引走那家伙。”
时未影惊呼：“不可以！”
“快去！等我五分钟，五分钟我没到，你们就走！”江长夜怒吼了一声。
时未影眼含泪光，深深看了江长夜一眼：“明白！”
她转头狂奔：“走！去34街！”
江长夜停下脚步，抬手！
一片冰封之潮自他手中涌动而出，轰然席卷向对面的怪物。
他知道这没什么用，但他要的也不过是拖延片刻。
尖利嘶啸里，一只黑雾怪物已对着江长夜扑下。
江长夜知道自己已经吸引了那家伙的注意，没有对抗的意义，江长夜转头就向另一边的大楼跃去。
那里足足有二十多米，但江长夜已顾不得了。
他全力狂冲，纵身跃出。
身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就在将至的一刻急速坠落，随后是砰的一声震响。
江长夜已撞破玻璃幕墙，进入楼层中。
江长夜快速爬起，脸上扎着的玻璃片化作青烟消散，伤痕不存，然而脸上的痛苦又提醒着他，即便是在梦界受伤，也会对自己造成真实的伤害效果。
回头看去，就见那黑色气雾凝聚的怪物已向着江长夜不紧不慢的飘去。
江长夜转身向楼梯口狂奔。
他知道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那怪物肯定盯上他了。
必须赶快甩掉那个家伙！
江长夜在楼道中狂奔，四周的风景飞快倒退。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是虚妄，却又如此真实，内心的恐惧升腾到极致，江长夜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无视障碍，可以穿墙，利用地形毫无意义，但好在速度不快，智商看起来也不是很高，移动时雾化状态，但是攻击时依然会形成实体，虚实转换间有时间间隔……必须利用好这个。”
江长夜一边分析着，一边快速来到电梯旁。
按动电梯，就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一刻，那黑雾怪物已嘶声飞至。
刷！
黑色雾气凝聚的镰刀穿透电梯门之间的缝隙，但下一刻便化作青烟消散。
电梯无视了自动开合，一路下行。
头顶传来愤怒的啸叫，那是怪物直接从电梯间追了下来。
电梯天花板上，一片黑色雾气渐渐生成。
它在穿过电梯，现出一张狰狞的半魔半人般的面孔和一截虚无之臂。
刷！
黑暗镰刀已甩先刺出，擦过江长夜的脸。
江长夜猛然一按按钮，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江长夜按住顶层的按钮，就在电梯门关上前冲出。
此时那雾化怪物也已完全进入电梯，雾化的手臂化作利刃刺下，擦着江长夜的背后落下，江长夜翻滚着冲出，电梯已带着怪物继续向上升去。
江长夜已狂冲向玻璃幕墙，一头撞破幕墙，从五层楼落向地面。
砰！
地面神奇的软了一下，仿佛蹦床般将江长夜弹起，江长夜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狂冲。他在破碎的大楼碎片与桥梁中驰骋穿行，目光坚定。
后方的天台上，那雾化怪物已再次出现。
34号街的一处空机房里，地上已绘好了仪式。
蓝黑色的光晕悄然泛起，形成一片诡异光门。
时未影叫道：“通道开启了，你们都先进去！”
少年们一个个进入通道。
时未影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待着：“快点！长夜！快点回来！”
“未影！快走！”后面是金书柏大叫。
时未影头也不回：“长夜还没过来！”
“你先走！我来等他。”金书柏叫道。
时未影愕然：“你？”
金书柏已抓住时未影：“快走！”
说着将她一推，已推入门户。
看着时未影消失在眼前，金书柏长吁一声：“你总是这样，你眼里只有他，没有我。”
“嘶！”
凄厉的尖嘶声从远方响起。
金书柏转身望去，就看到江长夜的身影在纵横腾挪，一路狂飙。
“你还真把它甩开了？”金书柏低笑。
他转身走向传送通道。
此时江长夜也看到了！
传送仪式就在那里，只是等在最后的竟然不是时未影，而是金书柏？
来不及多想，那黑色怪物已越来越近。
他全力狂冲，可就在他将要冲至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金书柏踏入了传送门。
他对着江长夜微微一笑：“再见！”
随手一挥。
轰！
传送门消失无踪。
江长夜愕然呆立当场。
扑！
他的身体猛然一颤。
低头看去，黑色的尖刺已扎穿了他的胸膛。
江长夜艰难的回头，看到那张狰狞的脸，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仿佛在对他说：“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吧……”
江长夜喃喃着：“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猛的抱住这怪物，对着他张口咬下。
两个身体在这刻交缠，化作大片的黑色云烟聚在一起，再部分彼此。
天空中破碎的穹顶轰隆隆炸裂，一片无形的能量冲击波弥散开来。
强烈的光辉映照下，黑雾怪物猛然对着天空发出凄厉的嘶号。
“嚎！！！”
嘶啸声震彻这诡异的世界！
于是四面八方出现无数类似的黑雾怪物。
它们同时对着天空发出愤怒的咆哮，就好像有什么存在入侵了它们领地。
第五章 约会吧，少女
咚！！！
咚！！！
咚！！！
清脆的钟鸣声响起。
伴随着钟声，万物皆寂。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径直了。
所有的色彩都失去了光辉。
破碎的大楼逐步恢复完整，从天空中缓缓落到地面。
扭曲的河流，桥梁，也渐渐恢复平整，俨然重新成为了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
唯有天空中的蛛网依然存在，代表着世界的不凡。
都市里沉寂如死，静止的仿佛死寂之域。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呻吟声响起。
江长夜缓缓睁开眼睛。
我竟然还活着？
他翻身坐起，看自己依然保持着人的形态，并没有那种可怕的怪物。
怎么会这样？
这让江长夜也莫名诧异，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正诧异间，江长夜的眼珠猛然快速转动起来，眼前闪现出无数画面。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窗明几净的写字楼，会议室中西装革履的高谈阔论，还有愤怒吼叫拍案而起的一幕幕……
“地球！”江长夜猛然脱口而出。
海量的信息涌入，江长夜的身体变化着，刹那间再次化作黑雾怪物的身形，却现出一张陌生而熟悉的中年男子的面容。
“卫破晓！”他低呼。
下一刻黑雾轰的散去，江长夜复归原形，他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声呕吐着。
哗啦啦。
心肝脾胃肾从口中喷吐而出，落了一地，随即又化作尘烟消散。
江长夜明白了。
这个清除者，是一个叫卫破晓的地球人的意识同化而成的，他生前曾经是一个跨国集团的高管，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却不知为何死后竟然进入了本次元的梦界，成为了清除者，最终又因为自己临时前的反扑而与自己融为一体。
等等！
我怎么知道这种怪物叫清除者的？
江长夜吃惊的回想着那刚刚融合的记忆。
下一刻，他的嘴巴吃惊的张大：“俄罗斯电影《异界》，讲述梦境意识的故事……原来异化法则来自地球？”
当脑海中的记忆开始觉醒时，江长夜终于想起来了。
清除者是地球电影《异界》中的生物，它们原本是人们艺术构想的存在，却在序次元以异化法则的形式降临，并进入了这里的梦界。
某种意义上，不是自己穿越到了影视的世界，而是影视穿越到了自己的世界，并在这个基础上相互影响，并存。
而卫破晓这个地球上的真实存在竟然也成为了异化生物的一员，随着法则同步降临，吞噬同化了自己，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又恢复了过来。
《异界》中有一个设定就是怪物可以同化意识体——也就是说，所谓的异化法则其实就是影视设定？
多年以来一直困扰着整个序次元的异化之灾的秘密，在这刻终于被江长夜明悟。
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但是一想到带给自己祸事的人，江长夜想起了金书柏离开时那阴沉的脸。
他喃喃自语：“经验啊！对于不放心的人，从一开始就应该千万小心的！”
江长夜终究还是年轻了，明知道金书柏和自己不对付，却没想到他会在那种时刻黑自己。
直到这次被出卖，他幡然醒悟。
没有愤怒，没有激动，有的只是生死轮回之后的大彻大悟。
咧嘴一笑，他自语：“看在同学的份上，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就不把你碎尸万段了……大卸八块就好了。”
梦界。
此时的江长夜孤独的行走在长街上，仿佛落寞于末日的余晖下。
让他惊讶的是，附近的清除者并没有再攻击他，就好像将他看成了自己的同类，这让他暂时没有了危险。是因为同化过一次的原因吗？
问题是同学们都回去了，顺带着也终止了入梦仪式。
没有仪式接引，自己要想脱离梦境回归本体可就难了。
好不容易脱离了被同化死亡的命运，却最终还是要因为同伴的放弃死去吗？
长时间暴露在异化法则的影响下，会对自身造成侵蚀。
异化法则就像病毒，它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你的身体，甚至是改写你的基因，让你成为另一个物种。
一旦全面侵蚀完成，就相当于你变成了异化生物。
从这方面说，所有的异化法则都具有“同化”这种能力，只不过清除者的同化更加立竿见影罢了。
《异界》的异化指数不是很强，大概在2左右，也就是一天百分之二的侵蚀度，五十天就可以全面异化。
而就算自己扛过去了，回去后说不定看到自己已身在土里，尸体都烂了。
唔，那时应该是看不到了，因为眼珠这种脆弱的结构，会是最先没有的。
我竟然还有心情考虑这个？
绝望的情绪被自我调侃强行压下，江长夜内心中悲哀与绝望共存，化作沃土，希望与调侃的种子艰难萌芽，又被无情打压。
心头茫然，他看着空旷的四野，一时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大声喊了起来：“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声音如在山谷中回荡，一声声连绵不绝。
空旷的都市里，除了那些如孤魂野鬼般的清除者，再没有别人。
江长夜低低苦笑起来：“终究，还是白费一场啊。”
有着这样，活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有人。”
一把清冷的语声骤然在身后响起。
江长夜吓了一跳，霍然转身，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女。
那是一个仿佛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少女。
一头黑色长发绑成两条辫子，自然的垂落在双肩。
眼珠是红色的，带着诡异的妖艳，飘逸的刘海遮住了左半边脸，透过发丝间的稀疏，可以看到那隐藏着的另一个瞳仁赫然是金色的，隐然有钟摆的光影。
一袭华丽的酒红色宫纱长裙，樱花瓣一般娇嫩的双唇，充斥着魔鬼般的魅力。
再加娇美的容颜，带着致命的诱惑魅力。
然而看到这女人，江长夜的内心却是猛然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时崎狂三！
是时崎狂三！
眼前的少女，赫然是《约会大作战》里，号称“最恶的精灵”的时崎狂三！
异化法则降临后，有时会诞生一些特殊的强大存在。
在江长夜之前，没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知道异化法则和他们有着很深的羁绊，所以这类存在通常称之为原体。
但在获得了卫破晓的记忆后，江长夜知道了。
他们是剧情人物！
他们和异化法则的羁绊超级深，毕竟所有的异化法则，本身就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
时崎狂三是来自岛国的动漫，江长夜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异化原体竟然会是时崎狂三。
可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江长夜无法理解。
大脑飞快运转着，结合着旧的知识与卫破晓的记忆，快速梳理着眼前的一切。
根据净土已经掌握的异化法则的规律，异化法则有同质相趋性，即类同的法则会比较容易同步出现。
比如《异界》讲述的是梦境的故事，所以它的法则直接出现在了梦界，同样的原理，梦界中还有其他种种和梦境相关的法则，只不过梦界太大，不是存在于同一区域。
但是《约会大作战》和梦境毫无相关，为什么时崎狂三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
梦境！
眼前的时崎狂三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意识体！
她也是意识进入了这里？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了，梦界连接一切智慧生物的梦境，只是没想到，竟然连异化生物的梦境都连接了。
是所有的异化生物都能连接，还是某个特殊个体？
江长夜不知道答案，只是死死盯着时崎狂三。
许是被盯的有些不耐烦，时崎狂三微微蹙起眉头：“原来是个傻子吗？”
她说的依然是日语，但江长夜能够听懂。
不是因为卫破晓，那个家伙对日语的理解仅限于“压脉带”的级别，而是法则连通下，使所有语言都可以自动理解——这是序次元的独特法则特性，隶属于神秘法则。
神秘法则的作用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对已有而未知的信息可以更加方便的得到答案——也就是说，假如某个问题存在既定的答案，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那么当你对神秘法则有一定感悟后，就可以直接获得答案，但这取决于你的法则感悟与所在序列，更取决于该答案本身的传播度。
语言这种东西传播度足够广，所以也是最容易被掌握的，所以语言通用在序次元也是基本没有任何问题的。
以神秘法则为基础诞生的两大序列，命运与死亡，最擅长的就是获得信息。其中命运序列的信息获得度比较广，而死亡序列的信息获得度相对较深。
所以象治安司尸体鉴证这种工作，基本就是死亡序列的人负责，老托克就是如此。
这刻江长夜轻轻摇头：“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和我一起留在这孤单的世界。”
他的马屁显然没有引起时崎狂三的兴趣。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江长夜：“原来是个土著，杀掉的话，应该也无所谓的吧。”
她喃喃着，身后轰然出现巨大金色时钟，中央处的齿轮转动，日文字符如铭文般闪烁光辉。
双手高举，时崎狂三取下代表着时针与分针的长短枪支，遥指江长夜。
时天使，刻刻帝！
看到这一幕，江长夜心中猛然一紧。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这种恐怖存在的对手，逃亡没有意义。
大脑飞快运转，回想着关于时崎狂三的一切。
庆幸的是卫破晓对时崎狂三素来很喜欢，所以也很了解。
原本为普通人类大小姐，过着大小姐生活，被始源精灵崇宫澪赋予狂三灵结晶，成为时之精灵，拥有着强大的战力和桀骜不驯的性格，喜欢男主五河士道……
五河士道？
约会大作战？
异化法则？
约会？
江长夜大叫起来：“请和我约会吧！！！”
这话出口，时崎狂三的手滞在空中。
刘海飞扬，金色瞳孔内，时针之影飞速转动！
第六章 暴走
长街上，时崎狂三呆呆的看着江长夜，大眼睛闪烁出不可思议。
江长夜紧张的呼吸都停滞了。
还好这里是梦界，至少不会滴汗，但怪异的是，江长夜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来体腔，而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咚！
咚！
迎合着时钟的滴答声，成为这天地特有的奏鸣。
人生就像是无数道选择题，每时每刻你都在面临选择。
在喊出这话之前，江长夜有很多选择。
哀怜模式：“放过我，我只是个无辜的人。”
装逼模式：“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时崎狂三，我知道你的一切……”
绝望模式：“这……就要死了吗……”
挣扎模式：“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我和你拼了……”
江长夜的为人讨厌哀怜模式，卫破晓的智慧则认为对时崎狂三这种人，哀怜没有意义。
至于装逼模式，那需要一套完整的谎言，时间太短，来不及构思规划。
绝望模式？前不久用过了，弱者的表现。
无论是江长夜还是卫破晓的思维模式都不喜欢。
至于最后的挣扎模式，就显得更蠢了。
少年的勇气与对本土的理解，还有老鸟行走社会丰富的人生经验在这刻结合，终于在这瞬间找出了第五条路。
法则！
利用异化法则本身。
约会大作战动漫的主旨，就是爱与战争，这是它的基础设定！
所以，约会就是它的法则之一，好比物理定律，潜移默化影响着每个存在。
江长夜不知道时崎狂三在进入这里之后是否还会受到约会法则的影响，但作为原体，法则就是她们力量的源头，对她们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那么，约会邀请或许有效！
是的，或许。
毕竟自己不是男主。
约会大作战的男主是五河士道不是自己。
所以这条路是否正确，江长夜也不清楚。
他只是看着时崎狂三，目光一眨不眨。
时崎狂三微微歪了下头。
“为什么？”她说。
声音轻柔的如黄莺在清啼。
她动心了！？
江长夜快速平复情绪，还好在这梦的世界，伪装心情如此容易。
他用充满柔情的语气说：“你新来乍到，还不太熟悉这里吧？需要我带你参观这儿吗？”
听到这话，时崎狂三的身体猛然颤抖起来。
那正是《约会大作战》里她第一次出场时和五河士道交流时说过的话。
而现在，这话由一个陌生的少年口中说了出来。
怎么会？
江长夜的心情紧张着。
他并不清楚这话会产生什么后果，毕竟时崎狂三当初可是拒绝过其他人，直指五河士道的。
然而这里是序次元！
所有的一切并不都遵循于旧有的法则。
异化法则影响这个次元，序次元的八大法则根基又何尝不在影响异化法则？
而现在他就要根据时崎狂三的反应，来判断她的状态。
下一刻，时崎狂三的脸色已经变了。
她的脸骤然扭曲，姣好的面容化作狰狞的残酷。
她厉声大喊：“谁需要你的带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要唤醒我那些讨厌的记忆！你这该死的混蛋，不能原谅啊！！！”
看着小姑娘张牙舞爪愤慨满胸的样子，江长夜笑了。
来自老江湖的丰富人生经验第一时间判断出三件事。
第一：她确实是刚刚来到梦界。
第二：她记得自己的经历。
第三：她不喜欢那样的经历。
唔，能够理解。
谁会喜欢那样被强制安排的命运呢？
当她们身在局中的时候，她们无权反抗，但当她们以一种新的形式降临在这个世界之后，她们开始意志觉醒了。
尤其是时崎狂三这样的存在。
叛逆，反抗，就是她的本性！
和一群女孩子争夺一个男主？不，别的原体或许还会在那样的情感下继续维系，但时崎狂三不同。
她厌恶这一切！
但是约会的法则又让她本能向往。
这使得她变得无比矛盾。
江长夜幽幽着：“那你是为何来到这里的？”
为什么来到这里？
时崎狂三扭曲的面容骤然平复下来。
小脸蛋仰望天空，充满迷茫。
她喃喃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竟然让她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中。
好一会儿，酒红色的眼眸盯住江长夜，她呢喃着：“因为我本来就在这里啊！”
什么？
江长夜无法理解。
就看到时崎狂三的面容已再次现出恶毒的扭曲：“杀死他……杀死他……找到他，杀死他！”
他是谁？
江长夜不知道，却看到时崎狂三的长枪已对着江长夜举起。
不好！
江长夜猛然向一旁跃起。
怦然枪击中，古式长枪迸发出的火焰在他先前立足之处炸出大片的烟云。
时崎狂三整个人都如疯狂了一般：“杀死他！”
就在她呼喊的同时，四面八方，大量的清除者尖嘶出现。
它们同时对着时崎狂三发出愤怒的呼吼，仿佛是在指责对方入侵了自己的领地。
天空中飘扬起漫天的黑色烟尘，诡异的身躯幻化成最恐怖的梦魇扑向时崎狂三。
时崎狂三小嘴轻抿：“好多恶心的家伙啊。”
这是最好的时机！
江长夜本能的想要逃跑，但下一刻他却意识到，自己又能逃到哪儿去？
只是一瞬间，江长夜已做出决断。
他高喊：“小心！别让它们碰到你，会把你同化的！”
他不知道清除者对上时崎狂三会是什么结果，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时崎狂三再疯狂，至少还能沟通，清除者却是完全没有沟通可能的。
示好！
不管有用没用，都要争取——当初时崎狂三不就是因为被五河士道救过而喜欢他的吗？
被救命就倾情，某种意义上也是法则，只不过不知道在这里不知道会产生多少具体影响，但不管怎样，江长夜都要尝试一下。
五河士道，你的爱慕我领了！
就在江长夜扑出的同时，时崎狂三手中双枪已疯狂开火。
弥漫硝烟里，枪火闪耀，落在那些清除者身上，散发出怦然的炸裂。
黑色云雾不断炸开，又重新合并一体。
时崎狂三的攻击无法消灭它们，但至少能阻止它们前进的步伐。
“一群讨厌的家伙！”时崎狂三彻底愤怒了。
陷入暴走状态的她，体内升腾起巨大的光辉，如冲击波般向着四周蔓延开去。
仿佛一颗核弹爆炸，在梦界的都市中掀起无尽的尘烟。
江长夜愕然站在当场，感受着这冲击波的袭体而过。
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意识被彻底撕裂，粉碎，湮灭。
我操！
赌输了啊！
江长夜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然而当冲击波冲过的时候，江长夜发现自己依然好好的站立着。
那一场粉身碎骨的冲击，带给自己的仿佛就是一种错觉。
虽然梦境中死亡通常不会导致本体死亡，但这不代表自己就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无事，而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凝聚，如果入梦仪式还存在连接，更是直接回归本体意识，并带来巨大的精神后遗症，对以后的精神侧的锻炼都会造成一定影响。
但江长夜却是直接恢复，所谓的意识重创完全不存在，仿佛在这里他就是个不死身。
狂野的爆炸下，城市化作尘埃，却又在下一刻重新矗立。
梦界不灭！
清除者们已消失不见，巨大的时之天使刻刻帝也同样消失，时崎狂三却已躺在地面。
此时她身上已没有了灵装，只是普通少女的模样。
她还未死，只是脱力了。
江长夜走过去：“你还好？”
却是打算将她搀扶起来。
虽然赌输了，但一个合格的赌徒就是看准了就继续下注。
冰冷语声响起：“四之弹，回流！”
砰！
短枪在时崎狂三头上开了一枪，时崎狂三已然起身，一把拍开江长夜不老实的手。
第七章 影子
大厦的天台上，江长夜和时崎狂三坐在边缘处，双脚落在外间。
借助四之弹时间回流，时崎狂三已经恢复了，却也没有了要杀他的意思。
坐在天台上，看着远方的风景。
少女冷漠的说：
“时崎狂三，我的名字，来自你无法理解的世界。”
“江长夜，序次元下，人族净土文明，北州枫叶城，圣十字法则学院学生，律法委员会下三司见习。”
江长夜微笑着回答，完全没有阶下囚的觉悟。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关于那里的情况吗？”
少女却显然不在意，只是喃喃着：“真好。”
江长夜疑惑：“哪里好？”
时崎狂三呆呆的看着远方，金红双色眼眸闪耀着希冀的光：“你有家庭，有来历，有疼爱你的父母兄妹……而我，什么都没有，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可浮萍都有源头，我们却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她喃喃的低语着，冷漠的语气里隐藏着的满是无奈的伤悲。
江长夜明白了。
所以时崎狂三对于这种毫无根底的身世，也是极为厌倦与无奈的？
即便是追溯时空，都无法找到自己的过去。
只因不存在！
江长夜道：“但你至少还有同伴？”
同伴？
这个词让少女的心情越发茫然。
她轻轻摇头：“我就是同伴。”
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
江长夜猛然想起一件事。
时崎狂三可是有着将无数过去时空的自己储藏起来，形成自己的分身的强大能力的存在。
说起来，时崎狂三的能力在定义上简直就是吊炸天的存在，十二指针刻度，每一个都对应着强大的时光类能力，一旦全面实现，就是无敌。
设定上的无敌，却不是剧情中的无敌。
在约会大作战的剧情里，拥有无敌设定的她却先后多次被打败，每一次都是靠着时空分身活了下来。
我就是同伴……
原来她不是真正的时崎狂三，是时崎狂三的影子？
江长夜一下明白了。
怪不得她之前说她一直在这里。
时崎狂三有自己的影子空间，储藏无数个自己，一旦死亡，就可以意识转移到某个分身中。
难道说，是时崎狂三的影子空间出了问题，并入了梦界？
江长夜无法理解，也不好问的太直接，只是看着时崎狂三，同时也不由想到：时空分身和本体在本质上不应该有区别，除非是自己变化太大，导致和某时段的自己有所区别，而在这种情况下，理论上影子都可以继续有影子，如果时段可以无限细分，那更是可以催生出无限量的影子。
但在实际表现中，事情显然不是这样。
江长夜不了解异化法则下时崎狂三存在的机制，只是隐隐感受到了时崎狂三也有着自己的限制。
比如她除了刻刻帝外，自身战力相对普通，而刻刻帝实际属于强辅助，在本体不强的情况下，再强的辅助也难以发挥作用；
比如她使用时间能力会消耗自身时间，需要补充；
比如她也不可能无限细分时段，所以不存在无限多的影子等等。
但她真正的弱点，还是她内心深处的迷茫。
身为影子的她，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不知往何处去。
甚至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就是同伴，是被本体随时召唤的同伴，因为某个变故而出现在这里。
是影子的真身出现？
还是影子的梦境？
太复杂了，江长夜加卫破晓两个人的智慧也无法理解。
江长夜小心措辞：“所以，你是过来寻找同伴的？那你找到了，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同伴。”
时崎狂三依旧茫然的看着远方：“我在找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同伴……我不记得他了，只知道找到他，我就能找到答案。他就在这里，在那里……”
她微微举起小手，遥指远方。
“那你怎么知道你找到他了呢？”江长夜问。
时崎狂三呆呆回答：“找到了，就知道了。”
呃……
合着你自己也什么都不清楚啊。
江长夜现在搞不清她的状态，但至少他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一个迷茫的少女。
这种事，无论是对圣十字法则学院深受欢迎的英俊少年，还是对商界摸爬滚打纵横欢唱的江湖老鸟，都很有经验！
他微笑：“那我就是要你找的人。”
把妹，第一要素就是脸皮厚！
成不成的，你得先试了再说。
时崎狂三看他：“你说你是？那就给我答案。”
“你想要什么答案？”
时崎狂三的眼神微微黯然：“归宿……我们的归宿在何方？”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
江长夜很认真的想想一会儿才回答：“对于序次元的各大文明来说，异化生物唯一的归宿就被是净化。但事实早就证明，异化法则总会一次次降临，没有永恒的净化，没有永恒的死亡，有的只是无尽的轮回。你寻找的答案，就好比是在一个圆上按下一个点，询问它是起点，还是终点。归宿，可以是起点，也可以是终点。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起点到终点的过程，我们经历了那一切，我们就拥有一切……”
这段话当然不是来自江长夜，而是来自卫破晓的认知。年纪大了，认知多了，思维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说了一大段话，听起来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用来忽悠，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时崎狂三喃喃着：“就像时空……无尽的时空……在过去与未来中穿梭，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只有过程。”
“是的。你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
时崎狂三依然呆呆的看着天空：“这不是我在寻找的答案……你不是我在找的人。”
糟糕的否定啊！
少年情怀在这里没有意义，好在老鸟的诡诈还能发挥作用。
江长夜轻叹一声：“也许不是答案错误，只是你不喜欢。”
时崎狂三看着他：“我不喜欢？”
江长夜点头：“年轻人总是喜欢简单的答案，而讨厌复杂的。对他们来说，世界如此简单，只有善与恶，只要好与坏。你想要知道归宿，那就必须是明确的答案。这就好比你问我，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必须就此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事实是，明确的答案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据演化论，鸡与蛋从来不是一下子出现的。事物的发展是渐变的，不是突变的，也就没有必然而明确的分界线。”
时崎狂三撅起小嘴：“听起来好复杂的样子，而你的口气就象个老头子。”
呃，我的确是继承了一个老头子的智慧啊。
本来就少年老成，再继承了一个老头子的人生经验，于是就越发老成起来。
但好在心还是年轻的，欲望与冲劲依然是高涨的。
江长夜快速道：“那就换个说法。也许你要找的归宿，不是生命的归宿，而是心灵的归宿。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你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听到这话，时崎狂三的眼神亮了。
她喃喃着：“爱……属于我自己的爱……”
她转头看江长夜：“你是说，我在寻找自己的爱人？找到了爱人，就找到了归宿？”
江长夜认真回答：“如果你想是，那就是！”
希冀的光芒在时崎狂三的眼中亮起。
她认真的看着江长夜，樱唇轻吐：“我们约会吧！”
第八章 约会（上）
江长夜有丰富的约会经历。
他曾与姑娘们漫步街头，品尝街头美食，也曾去游乐场恣意放纵，更有过欢愉激情时刻，来自老鸟卫破晓的丰富人生更是有着一堆讨女孩欢喜的经验。
但这一切都在梦界残酷的现实面前打败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就是诡异阴沉的清除者怪物——它们没有死绝，也终将卷土重来。
行走在长街上，没有人烟，没有商品，有的只是一片片空荡荡的虚幻房屋，想要制造浪漫几乎不可能。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长夜觉得自己都不是没有米的问题了，是连锅碗炉灶都没有，外加停水断电。
但好在他还有嘴，还有手。
再说了，约会这么美好的事，怎么可以用世俗的物质来污染？
“当当当当！！！”
大都市某商场空荡荡的小吃摊前，江长夜举起一个碗，变戏法般的变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日式拉面，送到时崎狂三面前。
时崎狂三看着那晶光闪闪还冒着热气的面，凑过去，小鼻子耸了几下，说：“没有香味！”
江长夜为难的挠了挠头皮：“我不是迷梦序列的造梦师，意识能够幻化的存在只停留于形状，色彩还是这段时间刚刚有所突破。气味需要影响到对方感知，这个……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可惜这个梗没被时崎狂三理解。
她托着下巴呆呆看着面条：“没关系，至少是长夜君的心意，那我就开动啦！”
说着她捧起面碗，直接用手抓着就吃。
拉面吞下，化作点点意念消失。
没有味道，什么都没有，未能刺激到味蕾让时崎狂三有些遗憾。
话说你在这儿有味蕾吗？
下一刻，江长夜手中已多出一个小小的七彩风车。
他拿在手中，轻轻一晃，风车在时崎狂三的眼前化成一片斑斓的光晕。
时崎狂三痴痴的看着。
她伸出小手尝试着接过，可惜风车到她手上，便又再度消散。
作为非专业人员，江长夜在梦界制造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能使用，而且基本都属于纯幻象，没有多少实际效果。
就这，已经是这些天江长夜发狠锻炼的结果了。
破碎的风车让江长夜有些意兴阑珊。
他坐在时崎狂三的对面，轻声道：“很抱歉没法让你开心起来。”
连续的失败，让江长夜心中都不由生起挫折感。
时崎狂三和那些女孩子都不同，花言巧语无法打动她的内心，她对许多事看起来都不在意，不关心，只是心心念念寻觅着某个她不知道的人，某个她在寻找的答案。
梦中不知岁月，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
过去这些天，无论江长夜怎么尝试努力，时崎狂三却都没有笑过。
这让江长夜也有些绝望无奈。
时崎狂三自语般的轻声说着：“为什么你要让我开心？”
这个问题让江长夜也不由怔住。
对啊！
为什么我要让她开心？
如果最初的时候，只是不想让她伤害自己，那么在那之后，从约会开始，时崎狂三已经明显不会再杀他了。
为什么自己还在努力想着要让她开心？
这些天，江长夜一直在揣测时崎狂三的心理，却从未想过自己。
直到这刻，时崎狂三的问题让江长夜怔然。
他沉思着，思考良久，才说：
“最初的时候，只是为了讨好你，为了逃避死亡……但后来，觉得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女孩。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说法，但这就是我的感受。”
他望着时崎狂三，认真道：“你可以理解为同情，又或者别的什么，但总之我不希望你那样迷茫。”
说着他苦笑：“有趣的是我自己都在迷茫。”
“你迷茫什么？”时崎狂三忽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他。
“我快要死了。”他说。
江长夜将自己无法回归本体意识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样的悲惨遭遇，或许会同情一下，好歹意思意思掉几滴眼泪。
但时崎狂三只是平静的听着，听完，也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这让江长夜有些失望。
他苦笑：“我不想你迷茫，不想你不快乐。你问我理由，我现在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喜欢……也可能是因为某种潜在的意识……”
当江长夜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时崎狂三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可能是慕其美色，可能是卫破晓的潜意识情感作祟，可能是别有所图，却自己都不知道图什么，内心复杂，难以言表。
时崎狂三似乎有些理解了。
她歪下头：“其实也未必是需要开心。”
什么？
江长夜望着她。
时崎狂三低声说着：“两个人在一起，未必就一定要是开心的。一起痛苦，一起伤心，一起流泪，在最寂寞的时候，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哪怕什么都不说，也是好的。至少你知道，你不是唯一的那个。”
江长夜心神微颤：“狂三！”
时崎狂三却认真的看着他：“你有事情瞒着我……虽然，我也不是很稀罕啦！”
说着傲娇的一甩双马尾。
江长夜却是心神猛震。
是的！
她说对了。
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是坦诚的吗？
狗屁的尊重彼此隐私。
所谓的隐私，就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连自己最心爱的伴侣，甚至尤其是伴侣不能知道，于是冠以隐私尊重之名，为私欲加上一个美好的名头罢了！
但是江长夜有！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知道她的来历，没有告诉她自己拥有两个人的智慧，没有告诉她许多许多事。
没有心灵间的坦诚，有的只是技巧，于是在发现“材料不足”的情况下，就陷入了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然而时崎狂三感受到了！
没有那份真诚，就算有再好的环境，再多的技巧又怎样？
江长夜张了张嘴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时崎狂三笑，抱起胳膊：“那就跟我说说你的家庭。”
听到这话，江长夜喃喃说道：“我出身在枫叶城郊外乡村的一个贫苦家庭，父母早早死去，是个孤儿，那里非常苦，整天吃不饱饭，而我是我们村唯一的希望……”
时崎狂三认真听着，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正映入心底，大眼珠子已泛起同情的泪花。
江长夜大笑起来：“逗你的啦，我可没那么惨。”
和女孩子聊天，真诚固然要有，技巧也依然需要。不能总是顺着对方的思路，江长夜很懂这点。
时崎狂三小脸儿立刻板了起来：“你这个大骗子！”
伸手去掐他。
江长夜大笑着躲过，却怎么可能躲的过时崎狂三的抓捕，两人就此抓在一起，时崎狂三轻松将他按下。
小脸蛋凑到江长夜身边，蹙着可爱的小鼻子，展现出最凶恶的神情：“快说实话！”
江长夜大声求饶：“我知道错了。好吧我其实也没那么惨了，我母亲去世，但有父亲，有继母，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除了继母看不惯我，父亲有点铁石心肠外，其他都还好，虽然我和父亲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就此决裂，还有就是我自己其实也比较……比较受大家喜爱。”
时崎狂三一把将他抓起来：“你刚才想说的是受女孩子们喜爱吧？”
看着她凶恶的表情，江长夜心中一颤：“不……”
“你撒谎！”时崎狂三狂吼着将江长夜掼在地上。
不会被击杀的恶果显现。
夕阳下，时崎狂三对着江长夜一通狂踩，伴随着江长夜的身体不断变形和阵阵哀嚎：“我错了！我再也不和你乱开玩笑了。”
“不行！你必须继续，我喜欢！”时崎狂三大吼着对准江长夜脸上就是一拳。
第九章 约会（下）
梦界都市后方的小山上，有个温泉。
因为是梦界自带的，难得的还能感受到温度。
江长夜泡在温泉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时崎狂三。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喜欢日式的男女混浴。
可惜时崎狂三脱的不彻底，只是一身三点式，露出大片美好的光景。
她坐在水中，看着江长夜目不转睛的眼神，道：“大色狼，你在往哪儿看？”
江长夜微笑：“看你，这里也没有别人可看。”
时崎狂三的身上灵装泛起，瞬间遮蔽了身体曼妙的部分，与水交融，却不产生任何反应。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江长夜叹息：“这又何必。”
相熟的时间长了，说话也便越发随意。
下一刻时崎狂三重回泳装模式，舒适的躺在水中：“虽然不是真正的存在，但是感觉依然很美好啊。唔……真得好喜欢！！”
日漫里那景点的少女萌就这样出现在江长夜眼前。
江长夜不由脱口道：“要是能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与你一起共浴就好了。”
按照时崎狂三的性子，这话本应该惹的她一通娇柔小暴拳。
但时崎狂三出奇的没有动手。
她仰望着蛛网般的天穹，喃喃说：“那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回去呢？”
什么？
江长夜一怔：“你……”
时崎狂三嗯了一声：“时天使连接时空，连时间都能回溯，何况空间，又何况我的反转体就是空间……要让意识回归很容易的。”
“你怎么不早说？”江长夜怔然。
“因为我不希望你回去。”时崎狂三喃喃着：“回去有什么好？在那样的世界，被看成异类，被追杀，被当成猎物。你所有的一切，对他们只有有用的和没用的区别……这里虽然孤单，但至少自由而快乐着。”
江长夜无言了。
时崎狂三继续道：“我可以让你的意志永远留在这里，即使身体死亡，也能够存在。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留在这里，永远都不离开吗？长夜君。”
面对这个问题，江长夜默然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狂三，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也不想骗你……我喜欢你，但没到那种地步，我是说，没到为你可以放弃人生的地步。该死，我知道这个答案你不喜欢，我应该骗你，哄的你开心，然后帮我回去。可我做不到！”
江长夜唏嘘着，内心充满无奈。
他轻轻摇头：“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给不了你感情的归宿，没法为了你放弃真实的人生！”
听到这话，时崎狂三也便不说话了。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
从这天开始，江长夜感觉自己和时崎狂三直接似乎就多了一层隔膜。
他们依然欢笑，尽量利用能做的一切去获取快乐。
但内心中总有说不出的滋味，难以启齿。
江长夜想让时崎狂三送他回去，但他开不了这个口。
时崎狂三显然不打算走了，她把这里当成了家。
而这个家，却留不住江长夜的心。
只是门户不在，江长夜也只能向往着，期待着。
不主动恳求，或许就是他最大的退让。
梦界的日头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江长夜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天。
自己的身体，应该已经烂了吧？
但冥冥中的心跳感，却又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还活着，在等待着他的归去。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江长夜的体内侵蚀度也差不多达到了百分之八十，这意味着他已经在梦界度过了四十天。
今天，江长夜终于想出了新的玩法。
翻花绳。
造梦编织而成的小红绳在时崎狂三和自己的手指间翻滚穿梭，玩的开心，内心却毫无波澜。
一边翻着花绳，江长夜一边说道：“序次元以八大法则为基础，诞生了十六大序列，成为整个序次元的超凡核心体系。这个体系结构是非常完善的，一共九个层级，最低是序列9，最高是序列1。传说里还有序列0，甚至序列0上面还有序列主宰，就是他们从次元根源的八大法则中提取力量，创造了十六大序列，当然这部分没经过证实。”
时崎狂三认真的看着眼前乱窜的绳花，感觉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难题，小嘴喃喃着：“那众生乐土是什么地方？我听说过好多次这个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哦，传说中序次元的至高殿堂，自从异化法则出现后存在的。据说就是序列主宰为了应对异化之灾而设立的，主宰就住在那里，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众生乐土和大千系统都是真的存在，负责监察所有异化世界，那里也被称为试炼世界。”
“没有监测这里？”
“梦界没有被全面异化，本质不属于试炼世界。而只是一片异化区域的话，通常由对应的序列文明自己解决。大千系统针对的是已经被全面异化的试炼世界。”
“众生乐土管理你们？”
“不，只负责试炼世界，如果主宰真的存在，又真的愿意管理这个次元，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序列战争了。世界就是这样，有外部争端，也有内部争端。对于序列文明而言，序列战争本来是外部争端，但是异化降临后，序列战争反而变成了内部争端了，不，也不对，应该叫中部争端。各大文明内部也还有争端呢……总之就是大圈子套中圈子，中圈子再套小圈子……”
说着江长夜苦笑：“试炼战争，序列文明战争，文明内部战争……所有的种族，所有的文明，从存在起几乎就是为战争而存在。要不是我得到了一个人的记忆，我几乎也以为那应该是天经地义的。”
“一个人的记忆？”时崎狂三看他，反应动作慢了一线，花绳乱了。
江长夜随手一挥，花绳消散。
江长夜点点头：“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被清除者同化过，得到了一些记忆……我知道你的来历。”
他终于将卫破晓的事说了出来。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本不应该告诉任何人，但这刻，他说出来了。
当他告诉时崎狂三的那一刻，心中一片坦然。
我终于对她坦诚了。
时崎狂三低低应声：“原来是这样么。所以，你其实是被你的同学害成这样的啊？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随着她的说话，时崎狂三神情微微变了，强大的气焰如火焰般熊熊燃起，升腾出炽烈的杀意。
呃，我说了这么重要的秘密，甚至你的来历，你最在乎的来历，你关注的却只是金书柏的出卖？
但下一刻，卫破晓的人生经验却告诉他，因为时崎狂三在意他！
你有什么秘密？不重要了！
我的来历？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爱你所爱，恨你所恨！
这一刻，时崎狂三的小脸上闪耀着愤怒。
她说：“回去之后，杀掉他！”
回去？
听到这话，江长夜也为之怔然。
时崎狂三并没有意识到江长夜的想法，她双臂高振：“出来吧，刻刻帝！”
金色巨钟再现，闪耀着无尽辉煌，轰鸣于这天地之间，闪耀出神圣而浩瀚辉煌的气息。
时天使，刻刻帝！
理论上无敌的存在。
江长夜仰望着这浩瀚之钟，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拥有这样的存在的时崎狂三，要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是这次元最强大的生物？
时崎狂三已从钟盘上取下长短二枪，道：“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你的世界，杀掉那个出卖你的混蛋。”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江长夜大喜。
原来事情可以如此简单的吗？
果然憎恨的力量还大于一切情感的冲动吗？
好吧，也可能只是你时崎狂三是如此。
就在这时。
轰！
一片剧烈的爆炸升腾而起，空间冲击瞬间弥漫四方。
空间震！
这一次江长夜清楚了，是空间震！
难道说……
江长夜的瞳孔放大，就看到被炸的四分五裂的梦界都市中央处已出现一个硕大的空洞。
一名全身燃烧火焰的女子，头顶硕大尖角，手持一柄火焰巨斧。
“五河琴里？”江长夜脱口而出。
第十章 我找到了
天空中，燃烧着火焰的女孩凭空矗立，娇小的身躯，可爱的面容，却散发着凛凛杀气，磅礴威势！
五河琴里！
《约会大作战》女主之一，五河士道的妹妹。
她手中拿的正是火之天使灼烂歼鬼！
她怎么会来到这儿？
江长夜还没反应过来，五河琴里已高高飞起：“找到你了！”
手中的灼烂歼鬼举起，化作炮形态，对准时崎狂三。
不好，她们要自相残杀！
“不要！”江长夜大喊。
与原剧情的一番煽情再动手不同，此刻的五河琴里极为果断，看到时崎狂三直接动手。
同时时崎狂三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度认真。
双枪高举。
一之弹，时之加速！
短枪对着自己就是一枪，身形瞬间加速。
双枪已对着五河琴里连续开火。
但作为非本体意识的她，显然不具备召唤影子的能力。
在原剧情里，即便是拥有召唤影子的时崎狂三都输给了五河琴里，何况她只是一个影子？
火焰的光辉轰鸣而起，粗大的火龙咆哮出比原剧情更恐怖的威能，以吞噬万物的形态席卷而来，在梦界特有的环境下瞬间扩张，化作炽天的烈焰。
尽管时崎狂三依仗一之弹的时之加速规避过攻击，江长夜却再一次的被倒霉命中。
我操！
这些大拿一出手就是横扫全场的结局啊。
江长夜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火焰灼烧，发出痛苦的呼喊。
但这一次和之前不同，他有了心理准备，骇然发现这攻击虽然带给他痛苦，却依然没有让他消亡。
没错！
虽然梦界里不容易死亡，但终究只是不容易而已。
但现在江长夜感觉自己好像有了某种奇异的变化，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了。只是随后而来的眩晕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死终究是有限度的……所以，是“不容易死亡”的平方？
江长夜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个。
“长夜君！”时崎狂三已呼喊出来，语气中充满关心。
下一刻原本扑向五河琴里的时崎狂三竟然掉头扑向江长夜，一把将他抱起：“我竟然把你丢下了，不可原谅啊！！！”
时崎狂三的小脸扭曲出懊恼与后悔。
看着时崎狂三懊恼的神情，江长夜的心却微微一甜。
他微笑：“没事的。”
不远处的五河琴里看着这一幕也怔住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时崎狂三会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还有那个陌生人竟然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难道说……
“哥哥？”她失声叫道。
哥哥？
你在说我是五河士道？
江长夜愕然。
是了，五河士道拥有封印灵力的能力，当初就是为了救时崎狂三而硬挨了妹妹的一击却无事。
自己也是如此，甚至连身体表现都相近，所以五河琴里在刹那间竟然误会了他是五河士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他之所以可以意识不灭，应该是和清除者有关。
清除者受异化法则影响，是无法被杀死的，自己和化成清除者的卫破晓融为一体，很可能获得了清除者的部分特性，以致于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望着五河琴里，江长夜一笑：“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是。”
但是下一刻，五河琴里的表情严肃起来：“不，你不是！”
灼烂歼鬼对准两人已再度开炮。
时崎狂三带着江长夜飞退。
但本来就不是五河琴里对手的她，抱着江长夜这个拖油瓶，显然更加不是对手了。
江长夜大喊：“放我下来！”
时崎狂三顺手一挥，江长夜已落向远方，同时时崎狂三身影如电，向着五河琴里冲去。
天空中，漫天光影编织。
到处都是五河琴里的愤怒火焰，以及时崎狂三的枪炮大作，出手之间更是绝不留情。
真不知道她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怨。
轰！
天空中骤起爆雷，大雨倾盆而下。
两个精灵少女已在天空中展开大战。
大雨倾盆而下，战斗的身姿却如舞蹈般曼妙，
站在远方，江长夜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呃……
我为什么要加个“了啦”？
难道某部神剧的法则也跑过来凑热闹了？
看着天空中的雷雨，江长夜彻底怒了。
“去你吗的，退散！”
轰鸣声中，雷雨神奇的消除了！
江长夜愕然发现，自己的造梦能力似乎又有提升了。
他对着天空一指：“分离！”
一道水晶墙壁轰然出现，将两个战斗的少女分开。
但下一刻他制造的水晶墙就在狂野攻击中破碎，来自江长夜的力量还是太弱了，根本挡不住这两个彪悍少女。
就在这时，天空中骤然响起无数的哀嚎。
四面八方的清除者再度纷纷出现，这一次却是向着天空飞去。
这帮家伙就这么喜欢凑热闹吗？
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清除者怪物，矗立于天地间，散发出恐怖的气势。
这一幕让两名战斗的精灵少女也怔住了。
她们茫然看着清除者，一时不明所已。
江长夜却已醒悟：“快退开，那是法则源头！”
所有的异化法则都有源头，只是会在哪里，以何种形式存在并无定规，然而当它真正出现时，你就能够感受到那恐怖的异化力量——在这一刻，所有的异化指数都会飞速提升！
这刻所有的清除者在这刻都放弃了自己，凝结成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巨兽。
它不再畏惧精灵，而是直接发出吞天噬地的怒吼，黑色雾气弥卷开来，恐怖大手向着两名少女扑去。
即便有一之弹的时之加速，在这铺天盖地的攻击里，时崎狂三也没有躲藏的资格。
“炮！”五河琴里清冷的语声中，火光撕裂天地，将黑色雾气撕扯下大片的空洞。
时崎狂三的眼神越发兴奋起来。
双马尾高高飘扬，金色时钟不断轮转，强大的时之子弹打出，但是面对这法则源头形成的清除者BOSS，却全无作用。
“狂三，快回来！”江长夜挥手制造出又一片水晶墙遮挡黑雾。
但是面对这恐怖的力量，江长夜由衷生起一种无力感。
我还是太弱了啊！
天空中，两名精灵少女与清除者巨兽还在灿烂对决着。
就在这时，那清除者巨兽的大部分身体骤然化作无数的黑色利箭，在天空中狂射，无尽的箭雨落下，两名少女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号。
利刃穿过两人的身体，受伤的部分在刹那间化作扭曲的黑色空洞。
同化！
“不！”江长夜激动大叫。
就在他呼吼出声的同时，江长夜身形不断扩散，竟已化成了清除者的模样，只是脸部依然是江长夜的脸。
他对着天空咆哮一声，猛然飞出，抱住清除者BOSS的头部，对着它一拳轰下。
这看似毫无意义的攻击，却带给清除者BOSS前所未有的痛苦。
它发出惊悸的嚎叫，似是在诧异为什么同伴要攻击自己？
一个意念传来：我们，是一体的。
江长夜冷冷道：“不，我就是我自己！”
他的嘴巴在这一刻疯狂张大，变得可以吞噬一切，对着清除者吞下。
这种做法意味着他将继承所有的法则源头，成为《异界》法则的主宰，也代表着他注定将成为异化生物，再没可能回归了。
但是他也不在乎了，此刻只想把时崎狂三救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的感情啊，我怎么会这么冲动？
江长夜不理解，只觉得内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自己的决定。
那不是我的决定，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四面八方所有散去的黑雾同时回卷，这次却是以江长夜为中心。
轰！
巨大震鸣中，江长夜已恢复人形。
怎么会？
五河琴里骇然。
他没有成为异化生物？
江长夜漂浮于天空，回头望去，就看到五河琴里和时崎狂三大半个身体已被同化。
江长夜对着五河琴里一招手，五河琴里身体的异化立时止住，下一刻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已恢复如初。
他竟然放过了自己？
五河琴里长吁一口气，跪在地上，喃喃着：“太可怕了……”
江长夜再对时崎狂三出手。
但这一次，他却发现没有用。
“怎么会？”江长夜愕然。
五河琴里怔怔的看着江长夜：“你不知道？”
江长夜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知道什么？”
五河琴里低声道：“她是影子的意识进入这里，至于她的影子本体，已经死了。”
什么？
影子本体已经死亡？所以进入梦界的，只是时崎狂三的影子意识，是她最后的残喘？
怪不得她如此不在意生死，还希望自己留在这里永远陪伴她。
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根本就无法离开这里！
那她之前说要带自己离开……
江长夜心中一震，看向时崎狂三。
时崎狂三大半个身体已被异化，只剩下了一张可爱的小脸蛋。
她还在微笑。
微笑着看江长夜：“可惜了呢，长夜君。”
江长夜心一痛。
他走过去，抱住时崎狂三：“是谁杀了你？是琴里吗？”
他转头怒视五河琴里，只要她说一声是，那么下一刻，江长夜就会重新将五河琴里异化成清除者！
时崎狂三却依然微笑：“那都不重要了。”
她微微抬手。
黑色的气雾之手摸着江长夜的脸，她低声呢喃着：“我找到了……你说的没错，你就是我在寻找的那个人。也许你不爱我，但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你，那就够了。”
江长夜心神激荡，泪水从他的眼眶中落下，又化成烟雾消散：“狂三……”
咚！
咚！
天际响起心脏跳动的声音。
时崎狂三轻轻凑过去，樱唇落在了江长夜的唇边。
那一瞬间，江长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人儿在消散，竟化作了金红色的雾气，涌入他的身体。
五河琴里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会？她……做了你的天使？你明明不是士道，为什么你的吻可以对她起作用？”
江长夜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答案，也不在乎答案。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时崎狂三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了。
长身而起，他充满自信的说：“我会救下你的，让你重新活回来！”
说着江长夜轻轻一挥，那金色时钟已然出现。
轰鸣震响中，天际现出一片空洞，在空洞的尽头，是那轰鸣的心跳声。
那就是自己的本体所在！
江长夜向着空洞飞去，渐渐消逝于那一片虚无之中。
仰望苍穹，五河琴里彻底痴了。
第十一章 苏醒
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江长夜有些眼晕，视野渐渐清晰，迎面是一堵惨白的墙壁。
脸上带着呼吸器，手腕上还打着点滴。
江长夜一把拔掉，翻身坐起，看到自己正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
果然，自己被转送到医院来了。
江长夜正打算看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争吵声。
江长夜下床来到门口，就听到门外有人在说。
“伴月啊，不是我说你，这完全没有必要，人都已经这样了，何必维持？那是在浪费钱。”
“不行，只要人还在，就不能放弃希望。”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死不死脑筋和你们没关系，现在小夜是我照顾，我不会同意的。”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张医生，我们已经决定了，放弃治疗！”
听到外面的对话，江长夜冷笑不语。
果然，骆红颜还是来搞事了？
目的无非一个：拔管！
问题是，父亲竟然没有反对？
这让江长夜心中生起浓浓的悲哀。
他推门而出：“呦，这么热闹？”
门口处，几名正在争论的人还有医生同时呆滞。
病房门口，江伴月不敢置信的看着弟弟：“小夜！”
大姐江伴月今年三十二岁，虽韶华渐逝，却依然保持着少女时代的魅力，看起来和二十多岁差不多。
但此刻江长夜看到的，却是一个满面憔悴的姐姐。
看到江长夜起来，江伴月一下扑过去，死死抱住弟弟：“你醒了！他们说你被怪物同化了，永远不可能醒过来……姐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江伴月的眼泪已哗哗流下。
江伴月其实是个比较强势的女人，可再强的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弟弟醒来，也便只剩温情与关爱。
江长夜轻拍江伴月的背：“没事，都过去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骆红颜，只有她一个，没见到父亲江铸。
看到他醒来，骆红颜的表情也明显变了，面色阴晴不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但下一刻，她面色恢复正常，兴奋的过来：“小夜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这些天家里为了你，真的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江长夜懒得听她叨逼叨，直接问江伴月：“父亲呢？”
江伴月低声回答：“知道你出事，他很着急，当时就病倒了。”
原来是这样吗？
我就说老头子虽然混账，但还不至于绝情到这种地步。原来是他病倒了，然后骆红颜就出来作妖了。
江长夜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伴月叹息着：“不太乐观，吃喝都要人服侍，说不了话，大夫说最多四个月，长宁现在陪在他身边，就在隔壁……他还是关心你的。”
好家伙，父子俩一起住院啊。
“我明白。”江长夜点点头。
骆红颜见这样子，心有不甘，忙道：“小夜你别误会，本来以为你醒不过来，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别让你活受罪。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继母，你不会真觉得我想你死吧？”
佩服！
这都能找到借口。
江长夜看骆红颜：“无冤无仇的，你的确没有到想我死的地步。”
这话出口，江伴月愕然，骆红颜喜笑颜开：“你明白就好了。”
江长夜继续道：“没有特殊情况，你不会希望我死，但如果有特殊情况就不一样了。”
什么？
骆红颜怔住。
江长夜道：“按照净土的规矩，只有确认的死亡才算阵亡烈士。植物人不算烈士，如果植物人久了，再死去也照样不算。只有在限定时间内死掉才算烈士。象父亲病危，虽然是当年战场上留下的旧伤，但他不可能算烈士，留下的财产也依然要交遗产税。正好我还属于家庭成员，我要是成了烈士，那遗产就不用交税。不仅如此，烈士的抚恤金也比其他情况高，其身边亲人也有特殊待遇，没有了父亲，我的烈士身份能够发挥很大价值，帮助四弟和五妹。所以这种情况下，我早点死对家庭的帮助更大一些。你不是因为私人感情想我死，你是为了利益想我死，我能理解。”
骆红颜怔怔看着江长夜。
她知道江长夜很聪明，但怎么也没想到，江长夜会把事情看清楚到这种地步。
唔，这还亏了卫破晓。
这位来自地球的前集团高管，有着丰富的阅历，在他眼里，一切事物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甚至连感情都是如此。他可以从利益的角度分析一切，再加上江长夜对本土的理解，迅速得出结论。
这刻江长夜用最平和的口气，说出最无情的话语，震的骆红颜直接懵住。
江伴月更是不敢置信的看骆红颜，即便她也没想到，骆红颜着急拔管的背后还有这么一重计算。
合着你就是为了一个烈士家庭的名号想让我弟弟死啊？
骆红颜面色极为难看：“小夜，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怎么说也是你小妈啊！”
江长夜微微一笑：“没事，我就是顺带分析一下，没说你一定是为了这个目的想我死，你不用紧张的。哦对了，有件事你不知道吧？这次任务我放弃了战后抚恤，所以就算我死了，其实你也得不到烈士名号和抚恤金的。”
骆红颜直接傻掉。
江长夜抹了把鼻子，就像是擤掉了什么讨厌的东西，道：“行了，反正我现在也醒过来了，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去看看我爸！”
……………………
隔壁的病房里，江长夜看着正戴着呼吸面罩的江铸。
老头醒了，只是不能说话，就这么怔怔看着江长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在病床旁坐着的是二哥江长宁和二嫂林洛芝。
江长夜抓着江铸的手：“我曾经以为，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最多就是叹口气，掉几滴眼泪意思一下，没想到你竟然会把自己急倒。”
老头说不了话，只是看着他。
江长夜一笑，摇摇头道：“其实你要干脆再狠心一点儿，我可能心情会更好过一些。”
江铸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江长夜道：“不开心听这个？那算了，我不说这话。喏，你别怪我没良心，看着你病倒了都不带伤心什么的。咱们家，从来不讲这个的。你不是常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吗？我可以为你流血，但就不为你流泪了。”
江长宁愕然看弟弟：“长夜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长夜回答二哥：“他的问题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成本比较高，咱们不够那资格和财力，不过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林洛芝不解：“你死里逃生已经很庆幸了，还能怎么救人？”
“这个你们别管。我就问一件事，骆红颜要给我拔管，老头子知道不？”
江长宁看看父亲，再看看阴沉着脸站在江长夜身后的骆红颜，默默点头。
很好！
江长夜凑到江铸身边，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带着同情与怜悯，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道：“四个月时间，无非两个结果。一，我没能救你，那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披麻戴孝多哭几声，老实说我不太想为你哭泣，哭不出来。二，我救活你，但是关于你老婆，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咱们之间不谈感情，只谈责任。你生我养我尽了责，我就有责任尽力救你。这是义务，和感情无关！当然，我也不会说什么救活了你就不欠你的，只要你不对我耍老爹的威风，咱们有话都好说。哦对了，今天开始，我搬出这个家，住大姐那儿。”
说着江长夜起身向外走去，走过骆红颜的身边，甚至没看一眼骆红颜。
骆红颜呆呆的望着窗外，仿佛一阵寒风从身边飘过。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这个继子。
来到门外，江长夜看着江伴月。
江伴月抱住江长夜：“小弟……”
江长夜微笑道：“今天开始住你那儿，欢迎不？”
江伴月抹掉眼中泪痕：“废话，早就让你搬过来住的。”
PS：本书无后宫。
第十二章 一之刃（为大盟wazlj加更）
检测室。
从检测舱中坐起，江长夜面无表情的问：“怎么样？大夫。”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不动声色的放到旁边的一把钳子上。
话说，要几分力能确保失忆？
学院没教这个啊。
医生还在看仪器：“法则侵蚀六十八，问题不大。”
江长夜松口气，手缓缓从钳子上移开。
侵蚀没有增加，反而减退了。
不是因为异界，而是因为时天使——《异界》的异化法则对他无效，时天使却还是个异化物品，这东西没有异化传播性，但因为在他身体里，所以对他造成了大量的异化侵蚀，要是任由侵蚀发展下去，搞不好他真会异化成五河士道。
换句话说，江长夜只是免疫了一个已经过期作废的异化法则，别的异化法则依然不免疫。
年轻医生还在继续：“你的精神显著增长，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典型啊。”
“不是只有我。”江长夜淡淡道。
这次试炼那几个被同化的同学都已经醒来。
清除者的异化和法则异化不同，后者属于法则层面，前者属于超凡层面，是可以解除的。只不过前者更加立竿见影，看起来更加可怕，而后者虽然见效慢，却难以应对——这就好比慢性病总是比急症难以治愈。
法则源头消失后，超凡效果也消失，那几个被同化的同学也就恢复正常，只不过没有江长夜那么快。他们也不象江长夜那样是通过刻刻帝归来，而是江长夜回来后，治安司得到消息，立刻重启入梦仪式，接引了恢复清醒的人。
这反倒解释了为什么江长夜可以苏醒——不是我豁免了同化，而是该同化本身就有时间限制，过了时间限制就没事了。
由于异化本身就诡异莫名，什么样的可能都有，所以这解释非常合理。
至于说江长夜清醒后为什么能够自己回归本体，这个到比较难解释，那就干脆不讲理。
我就是那么牛逼，怎么着吧？
爱信不信！
医生已将一份资料递给交给江长夜：“你的测评报告。”
江长夜看了一下。
姓名：江长夜。
男，23岁，身高1.83米，体重60公斤。
当前序列身份：准序列战士。
当前基础属性：
力量2.1。灵敏2.2。防御1.8。生命2。灵性2.5。精力2.1。意志2.9。咒力2.2。
法则感悟：失衡法则1，幻想法则1，神秘法则1。
异化特性：意志坚韧。
序次元的超凡体系由属性，序列和秘术三架马车构成。
其中序列类似于职业体系，秘术类似于技能。
但序列并不限制秘术的学习，序列战士们什么秘术都能学，只不过不同的序列会有不同的加成。
比如苍白序列擅长诅咒，序列9的迟缓者，其序列加成就是迟缓效果。
哪怕是对目标打出一个火球，都能附带迟缓，如果是使用迟缓术，那就是双重迟缓——序列加成一般都是无叠加限制的。
至于属性其实分两种，分别是基础属性和法则感悟。
基础属性就是个参考值，分身体侧四属性和精神侧四属性，普通成年人一般以1为基准，数值在0.5到1.5之间。
相比基础属性，法则感悟才是最重要的。
八大法则感悟对应八个方向，无论对基础属性，秘术，乃至序列晋升都有重要意义。
至于异化特性，则是经历过异化法则后的特有收获。
异化入侵在序次元存在很久，许多经历过异化侵蚀的人会开发出一些独特的法则特性。
江长夜在经历过《异界》侵蚀，连源头都吸收后，灵魂获得大幅度强化，这点到是被检测出来了，被给予了意志坚韧这个的特性评价。
意思就是削弱精神类伤害，至于削弱到什么程度……
医生：我特么就是一个普通医生，设备也是普通设备，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种事不多见，但也不罕见，在序次元就属于可以公布的“奇遇”，只要净化过后，就等于法则认可，就没有问题。不会因此招来什么麻烦，只会让人羡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意志坚韧不过就是让自己的意识防御变得更强一些，并不算太有价值，只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只有江长夜清楚，自己的意志坚韧恐怕远远超过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估摸着以后那些惑心，乱性，梦境攻击，甚至于精神冲击类秘术都会对他大幅度降低效果。
医生羡慕道：“这数据，再加这异化特性，在圣十字学院也可以算天才了吧？”
江长夜一笑：“运气好。”
江长夜本来的灵性只有1.8，意志1.9，但是一趟梦界之行，让他的灵性和意志直接提升到2.5和2.9的地步，幅度极大。
灵性代表着灵魂力量，决定了精神侧秘术的威力效果，意志则代表着灵魂防御，这意味着他的精神侧底蕴大幅度加强，估计也和意识坚韧有关。
除此之外就是幻想法则加一！
江长夜进入梦界前只有失衡1，神秘1，幻想法则感悟虽然濒临突破，但还没到正式成就的地步，而法则感悟的突破可比属性提升难多了。
医生道：“没问题就去净化室净化一下吧。”
“好！”江长夜也不多啰嗦，直接去净化了。
法则净化室，实际就是一个特制的浴室。
江长夜裸着身体站在浴室中，头顶的水龙头喷洒下大量白色的液体，将江长夜包裹成一个乳白色的雪人般的存在。
沐浴在净化液中，江长夜心神微颤。
一座辉煌华丽的金色时钟赫然出现在他身后，充满神圣的气息，正是时天使。
在华丽时钟的上方，是一个曼妙的身影如烙印般刻在其上。
“狂三……”江长夜喃喃着。
在同化法则的作用下，时崎狂三和时天使刻刻帝融合了，成为了自己的独特天使。
只是她显然受到了重创，如今只是一个影像停留其上，面对江长夜的呼唤毫无反应。
而在狂三影像的上方，还有着一排数字。
39782天12小时45分钟。
这是江长夜的寿命，还有一百一十多年呢。
对于序次元的生命来说，一百多年的寿命还算正常，毕竟江长夜的身体素质也异于常人。或者说，这个战争频繁的世界需要关心的从来不是寿命问题。此外这种数据也不是固定的，每当你受伤，隐患，或者别的什么，你的寿命就会加速缩短。
此时净化液疯狂落下，冲刷在时天使上，发出刺拉拉的声响。
净化启动！
来自地球的异化法则，和本次元的法则开始了全面的融合。
随着净化启动，时天使也渐渐出现变化，钟盘上的十二刻度数字悄然暗去，只留下一刻度依然明亮，原本的长短双枪更是化作了一金一红两把战刃。
时天使净化，法则融合，许多事物都会出现变化，而由于时崎狂三本身就处于重创状态，导致暂时能够使用的只有一之刃：时间加速。
净化之后，时间加速的性质也出现了变化。
它不再是让人拥有瞬移的能力，而是真正的体现了时间加速本来的意义——就是生命的大幅度流逝，最高为十倍。
听起来就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快速苍老的能力，不过伴随的是在此期间所有的效果都会对应提升。
“适合练功。”江长夜第一时间明悟了它的作用。
就在这时，江长夜突然感受到什么。
他怔怔看着时天使，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意志。
“狂三？我感受到你了！”江长夜大喜。
“我也感受到了。”时崎狂三的意识回应。
江长夜大喜：“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只有时光类法则可以救我。你现在能够自由使用的时天使能力只有一之刃，但是支付超额的时间，可以从二之刃到六之刃借用一种能力，但锁定一种就不能变更。哦，我还有两年时间。”
两年吗？
江长夜点点头：“够了！”
PS：感谢诸位的打赏，是你们的支持才能让缘分一直走下去，缘分会继续努力写好小说。
第十三章 回家（为大盟安酱安酱加更）
这场净化，用了江长夜整整三个小时。
以致于当他离开时，医生们都懵逼了，你这净化消耗了别人十倍的量啊，至于要这么薅羊毛吗？这特娘澡洗多了长个子不成？
还好治安司买单！
离开医院，江长夜先去治安司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回一趟家，收拾好一切后，江长夜去了大姐家。
何家住在老区，算是枫叶城最穷的地方，不过何家在这里还算穷人中的富人。
入了家门，就看到姐夫何阳正穿着他那件洗的有些发白的大睡袍在单人大沙发上看报纸。
何阳今年三十六岁，很有书生气，气质儒雅的一个人。
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一副温吞水性格，金丝眼镜戴在脸上更是饱读诗书的意思。
有时候江长夜嫌他说话慢，恨不得给他嘴里塞个发动机。
但是在拥有了卫破晓的记忆后才意识到：说话慢的人不是脑子转的慢，其实是大脑转的飞快，每说一个字都要想清楚这个字眼儿用的对不对，务求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
小伙子们火气旺盛，说话语速是贼快，过大脑的基本没有。
问题是能这么说话都的是领导人级别，你一个副主任，官位没多大，官腔到开始像模像样了。
这刻看到江长夜回来，他放下报纸，扶了下眼镜：“回来了？没事就好，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平淡的语气，仿佛对江长夜漠不关心一般。
不过江长夜知道，何阳就是这尿性。
他其实对江长夜甚是疼爱，把他当成自己亲弟弟对待，只是面上从不表露。
江长夜醒来的时候，何阳之所以没在，是因为他去借钱为江长夜支付医院费用了。而在看到他回来后，何阳却又一脸什么都和自己无关的样子，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当然，也可能是得到消息后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开心过了。
可以说何阳和江铸就是两个极端。
这刻江伴月开心的换衣服进厨房：“小夜没事，这是大喜事。我买了些好菜，咱们今晚吃丰盛些。”
说着已进入厨房哐哐当当的开始做饭菜。
何阳人不错，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大概就是从来不干家务，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刻江伴月正在做饭，就见外甥小何米正在沙发上蹦蹦跳跳，这小子别看只有八岁，长的身高马大，手臂一圈圈的仿佛米其林轮胎娃，人称何家小冬瓜。
高举一台机甲，何米大喊：
“我是湮灭战士！吼！！！开火！轰炸！杀死异族！”
对着江长夜摆出开火的姿态，舌灿火药“砰砰砰！”
做舅舅的没有哄孩子的心，顽固不倒，斜视何家小冬瓜：“玩机甲是造物序列的专利，湮灭序列就是一帮损人不利己的坑货，我就不明白了，十六个序列呢，你干嘛偏偏就喜欢那个？”
小何米大喊：“损人就好，不用利己！”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江伴月转头对何阳正色道：“儿子的教育问题要抓紧！”
何阳放下报纸看看儿子，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的说：“能成序列者就不错了，还挑什么牌子啊。”
江长夜往沙发上一坐，把腿敲到茶几上：“净土以守衡法则为主流信仰，湮灭序列作为失衡法则的信奉者，容易被排挤。”
何米大喊：“把腿放下，妈妈说不许翘脚！”
怕了你个小祖宗。
江长夜悻悻收腿。
何阳摘下眼镜，拿起镜布轻轻擦了擦：“我知道，但这未必不是好事。有时候能耐大了，担子也重啊。我不指望何米将来出人头地，只希望他平平安安。”
江长夜不奇怪他这想法，只是问何阳：“那姐夫，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小舅子我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你支持吗？”
这个问题让何阳陷入了沉思。
何米大喊：“妈妈说，翘腿的成不了大事。”
江长夜一拍额头：“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取出个玻璃弹珠丢给何米：“一边玩去。”
何米不屑：“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江长夜：“……”
这边何阳已整理好思路，笑道：“我支不支持没有意义，那是你的人生。”
江长夜也乐了：“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会说话，擅甩锅。问题我又不是你那些同僚，至于吗？”
何阳微笑：“不至于，重点是习惯。”
也对！
有道理！
江长夜竖起大拇指。
闲聊中，江伴月已端着菜上桌：“那是，催生办的副主任嘛，这枫叶城的妇女肚皮都是他管着，天天上杆子去催生，就差没自己上了。”
序次元战乱不休，各大序列文明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战争导致人口凋零，人口便成了永恒的大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基本所有的文明都是鼓励早婚早育多婚多育。
催生办应运而生，墙头上经常挂着各种“多生多育，保卫净土”“多妻多福，全家光荣”“五娃起步，十娃不多”的条幅。
甚至还尝试出台法律，一户家庭生育少于三个属于违法，但这个属于能力问题，男人们不能因为功能不足就坐牢吧？终究也没能实行。但也因此有人倡议，说由于净土现在女多男少，要进一步修改婚姻法，一个男人娶妻少于三人就属于犯法——净土的婚姻已经放开了，想娶几个老婆都没问题，但至少不强制，这次新规是要强制执行了。
何阳作为枫叶城催生办副主任，也算混的不错了，问题是任务也重，天天就是去给各家各户送温暖，询问有没有什么需求，男人们身体状况如何。怕你不生，又怕你拿生育提条件，没事还得上街抓卖避孕套的——还有国会议员提出，要将避孕套避孕药等物品彻底例为禁品，这事没成，但没关系，我可以卡资质啊。没有资质就属于非法贩卖。
所以在净土，安全措施的合法售卖许可证那是几千万都弄不来的。
至于非婚生子女这个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只要带娃来，十分钟身份全搞定。
也因此国家严禁同性，前段时间还有一群同上街要求获得合法婚姻权，但被直接打了回去。
江伴月平素里性格也是不错的，唯独对丈夫的工作很不感冒。
一想到丈夫天天没事就研究什么姿势有利生养，这心里就没个好心气儿。
这刻被江伴月抢白，何阳气结摇头：“这真是唯女子与……”
看看儿子何米已正襟危坐的等着开席，不皮不闹不许舅舅翘脚，除了好吃别无缺点，便觉得“小人儿”还是好养的，随即闭嘴。
一家四口开吃，到也其乐融融。
何阳正吃着饭，突然想到什么，看江长夜：“对了，小夜，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江长夜怔住：“姐夫，你不是吧？这催生都催到我头上来了？你自己就一个老婆一个孩子，自己不努力老催我是什么意思？”
何阳唉声叹气，一张脸拧成苦瓜：“任务重啊，你姐又不配合。”
江伴月便杏眼斜视老公。
江伴月最迷人的就是一双勾人的杏仁眼，经常会带给人这是一个很好撩的少妇的错觉。
可要真有敢尝试的，基本都是脑袋开花再加赔礼道歉收场。
江大小姐不是超凡者，但是学法律出身，虽然后来没成律师，却依然仗着熟悉的法律知识纵横老区，绝对是砸破你脑袋还能让你赔礼道歉再加赔钱，心情不好就连对方律师一起送进去的主。
这刻江伴月从鼻孔里冒冷气：“是我不配合，还是有些人不中用啊？”
何阳拿出大家长气派，神情肃穆，正色回道：“吃饭的时候，莫说闲话！”
看着他们的样子，江长夜笑了。
这里，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家！
第十四章 克扣
次日一早，江长夜来治安司报到，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见田思若。
田思若的队长办公室，风格与别处截然不同。
一张宽敞大办公桌外，剩下的就是战刀，战斧，还有一排特制金人桩。
田大队长的办公方式就是没事练武，但凡能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就不会考虑其他。
作为三大司最不羁的一个，天天没个长官的样子，但也没谁敢因此不把她当回事。
这女人不教训人。
她通常直接揍！
这刻江长夜进来，就看到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钢铁臂膀的田思若正对着一根桩子挥拳呢。
特制的合金钢柱被田思若打的全是凹坑。
江长夜敲敲房门：“队长。”
砰！
田思若一拳砸落，钢柱咔啦啦断成两截。
田思若撇嘴：“制造局的这些家伙是越来越偷工减料了。”
看了江长夜一眼，她大大咧咧玩自己位置上一坐，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着：“可以啊小子，竟然活着回来了。”
刚练完功就抽烟，对身体不好吧？
江长夜微笑：“奖励。”
田思若不满：“这么单刀直入的？不打算说点别的？好歹聊聊感情啊。”
笔直的站在田思若身前，江长夜笑道：“谈感情伤钱啊。我就是治安司的一个临时工，学姐就不用跟我说那些看好我的话了。”
田思若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几乎将江长夜整个笼罩，随后砰的一下，化成一根中指对准江长夜。
暴风使徒就是牛逼啊！
会玩风，连带着控制烟雾也是小意思。
田思若道：“所以你真不打算进治安司了？”
江长夜轻轻摇头：“我在这里就是个过客。”
当初他没有时天使，没有卫破晓，都已经放弃进入治安司的念头，而今有了时天使和卫破晓的记忆，未来已向他展现出无限可能，就更没这打算了。
无欲则刚，所以一开腔就是要奖励。
田思若滋溜一口，直接把刚点上的烟抽到烟屁股位置。
将烟头往烟灰缸里掐去，道：“好吧！本来你这次的任务是探查异化特性，标准奖励是五百功勋，三倍发放是一千五。队长期间，你以身作则，掩护其他成员撤退，额外嘉奖一千五百。另外你解除了异化源头，这个奖励三千，但不能给你三倍了。”
功勋算是序次元的一种特殊货币，仅适用于大千系统，通常就是用来兑换强化秘术，道具，装备的。
当然各大次元自己也能生产，但是来自大千系统的奖励，基本都是来自众生乐土，属于最高品质。
正因此功勋也是整个次元最硬通的货币。
净土货币兑换功勋差不多是三百比一。
六千功勋就是一百八十万，在这个平均工资八千的世界，省着点儿都够二十年花费了。当然，这里的花销上限也高，毕竟强化无极限嘛。
江长夜对此并不满意：“才三千？按照大千系统的规则，解除异化源头，奖励的最低标准就是一万！”
田思若回答：“这是区域法则，目前看来，除了一个临时同化的梦魇没有其他危险。你知道的，生物性风险属于最低级别的风险。”
江长夜脸色越发难看：“这不是理由！什么事都有标准，区域法则源头的最低标准就是一万，如果是世界级的，那得是十万功勋起，级别高了百万功勋都有。当初我们说好的三倍奖励，也没说不包括解除法则源头的奖励。这样吧，探查异化特性和掩护成员撤退这三千功勋，我可以不要。但是区域源头净化，就是一万，按三倍算，就得是三万！我只要这三万，这是我合理合法的需求！”
田思若轻轻摇头：“长夜，功勋不是我给的，要是我能做主，我不会赖你这个账，但这是上面决定的。”
“我知道。反正也不是他们的钱，没必要克扣的。不管怎么说，我是为枫叶城的梦界区解除了一次危机，你们不能随意贬低我的功劳！你们听回来的人说过那里面有什么怪物了！他们可以同化意识！”
“但有时间限制，不是吗？”
狗屁！
没有我解决问题，哪来的时间限制？
江长夜的谎言束缚了他自己，成为上面赖账的理由。
他知道这不是田思若的意思，但现在除了田思若，他没人可以抱怨。
愤怒的看田思若，他说：“学姐，我知道你的为人。你觉得这是合理的？”
田思若难得的语气温柔，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真的就是可以横着走的？”
江长夜没有说话。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确实如此。
田思若往椅子上一靠，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徐师死了。”
江长夜没明白：“什么？谁？”
田思若轻轻叹息，彪悍女的眼神中难得的现出一丝怅然：“徐正良，我的贵人，也是我毕业后的恩师。因为有他，才有了今天的我。前些日子，他牺牲了……死在战场上……”
江长夜没说话。
田思若道：“传言没有错，我的确拿刀砍过周锐的脑袋，但传言不会告诉你，那时候周锐还不是司长，那时候徐师身体健康，刚立下大功，更不会告诉你，这事其实给我也带来很大的麻烦，是徐师保住了我……传言只会告诉你最辉煌的表面，不会告诉你背后的那些龌龊。它创造神话，但不会告诉你神话是在什么基础上诞生的……传言永远只给出最光鲜的一面，并将其夸大。”
田思若说这话时，语气舒缓，带着丝丝的凝重。
看着她的眼睛，江长夜能够感受到一种格外的悲凉。
那不是因为靠山的倒塌，而是一位多年照顾自己的恩师的离去，是一位亲人的离开。
让田思若的精神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但她依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在心上。
告诉江长夜，看似辩解，其实却是一种变相的发泄，以这种方式，抒发内心的悲痛。
她缓缓道：“是，上面克扣了，本该给你三万功勋，但三倍这事没有上报，所以实际只有一万三千，就这，上面还只打算给你六千，还有七千，会被上面的人分掉，但我没拿。现在你知道了？怎么样？你不是不打算加入治安司吗？你不是很有魄力吗？有没有种现在就去治安司司长办公室，按住周锐的脑袋，让他把吞掉的功勋吐出来？又或者你不服气跑去上诉？”
江长夜没说话。
田思若猛然抓住江长夜的颈子：“别说我现在没能力帮你，就算有，老娘又凭什么帮你？就凭你喊我一声学姐？”
以田思若的性子，愿意给江长夜解释，已经是很看得起他了，更多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屑解释。
江长夜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他认真的看着田思若。
那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
是啊！
这就是现实！
当领导的，哪有不黑心的？
或者说，不黑心你有资格当领导？
继承了卫破晓的记忆，江长夜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凡事想当然的小伙子了。
他知道即便是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许多事依然不是拥有力量就可以解决的……权力依然有着重要的意义。
这里是个有秩序的世界！
有秩序，就有规则，就得按规则办！
庆幸的是，自己至少醒悟了，哪怕只是一部分。
他点点头：“您说的对，队长。既然这样，那就六千！”
看到江长夜的态度，田思若到有些惊讶：“你到是认怂得很快啊？”
江长夜龇出满嘴牙花子：“谁还没个吃屎的时候？别嚼就行。”
田思若被他这话弄的懵逼。
啥玩意儿？说话这么混不吝的吗？
江长夜已向后退了几步，挥挥手：“再见。”
说着他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后面田思若道：“记得去开个星门账户，功勋会在半个月内发下。”
江长夜回头看看她：“还要半个月？”
“总得走个流程。”
江长夜乐了：“都到这步了还特么能有流程！”
走出田思若的办公室，江长夜唏嘘着步离长廊。
没心情去鉴证科，干脆走出治安司大楼。
来到球场边坐下，江长夜怔怔的望着球场。
他自语着：“我是不是有些懦弱？被人黑了，就这么认了？要是你的话，估计上来就发飙了吧？”
时崎狂三没有回应。
这让江长夜有些遗憾，低语着：“要是以前，我多半也不会忍。但现在，我知道该忍的时候得忍。是你给了我机会，我会好好把握的……”
他就这么低语着，目光深邃，似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做怎么做。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
是时未影。
依然一身审判司制服，马尾辫在脑后摇晃，黑色的大眼睛格外闪亮动人。
见到江长夜，她欣喜大喊：“长夜！”
江长夜回给她一个温柔笑意。
今日春光正好，阳光下，时未影翩然跑来。
她来到江长夜的身前，抓住他的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昨天晚上才得的消息，本来想联系你，结果临时有任务不能打电话……”
江长夜能够感受到这话背后的歉疚与自责，以及绵绵情意。
若在以往，他或许会温柔的说“不好意思让你担惊受怕了”，但在经历了时崎狂三之后，心态不同。
望着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他淡淡道：“清除者的同化时间有限，我也是运气。”
看着他不冷不淡的态度，时未影有些失望。
悄然松开江长夜的手，她说：“你是在抱怨我吗？你救了我，而我却没有去救你。”
这声音带了些许的委屈与无奈。
江长夜笑了：“别说傻话，这本来就是我当时下的命令，没有意义留下来和赢不了的对手死斗。喏，别怪我丑话说前头，如果将来你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放弃的时候也会放弃的。”
这话让时未影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低声道：“所以，你还是愿意和我一起去冒险的？”
“当然，不过得看什么情况。”江长夜伸了个懒腰：“你要是实力跟不上，我可是不会要的。”
时未影开心的掩嘴：“听你这口气，应该是在那边有些收获？”
“风险与机遇并存嘛。我得到了异化特性，意识坚韧，意识属性也随之强化了，还提升了一点幻想感悟。”江长夜不可能说出时天使的事，但要说完全没有收获也不合适。
便如冰山浮于海，露出八分之一，也就够了。
时未影开心的笑了：“真好！”
她很自然的在江长夜身边坐下。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直到审判司的钟声响起，时未影抱歉的跟江长夜说了一声有事离开。
江长夜再次落寞一人坐在球场上。
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老托克打电话过来，江长夜终于准备回鉴证室。
却看到不远处一名瘦削年轻人正走过来。
是金书柏。
看到这小子，江长夜目光微凝。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收拾对方，体内一声轰鸣，金色古钟激荡而起。
心底泛起时崎狂三的怒吼：“卑污之人！”
“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愤怒的吼声激荡心间，时天使钟盘飞速旋转。
刷！
一道金色光影映入江长夜心底。
食时之城！
第十五章 食时
时崎狂三的出现让江长夜心中狂喜：
“狂三，你醒了？”
然而时崎狂三并没有回应他，只是那一道食时之城的印记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食时之城，时崎狂三补充时间的手段，是她在时天使能力之外的个人能力之一。
但当它出现在江长夜心底时，却已有了新的变化。
本来食时之城是一个结界型能力，可以大范围使用，但只能对实力和状态明显弱于自己的目标使用。江长夜获得的食时之城却只能针对弱于自己的个体目标，吸收目标的时间，也即生命。
这也罢了，关键是它是一次性使用的。
用过之后就无法再用。
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的能力。
不过江长夜到无所谓，毕竟序次元获得寿命的方法有很多，并不是必须剥夺他人时间。
相比食时之城，江长夜更在意的还是时崎狂三果然还能主动醒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醒？
难道就是因为金书柏？
我去！
果然仇恨的力量才是无穷大啊！
恶之精灵怒火无限，爱情没有把她唤醒，愤怒却是不请自来。
但下一刻江长夜就发现了不对，时崎狂三的意志正在陷入沉睡，那原本与他的连接就已经极为脆弱，现在更是脆弱到几乎要断掉。
江长夜大惊：“狂三你怎么了？”
时崎狂三回复：“我太过消耗自己，三个月内，没有时光法则类道具，就会永久消散。”
“我靠！两年变三个月？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这不是给我也给你自己找麻烦吗？”
“嗯？你是在指责我吗？”
心海中，江长夜仿佛看到了时崎狂三撅起小嘴瞪自己的形象。
呃……
江长夜无奈：“都植物人了还这小暴脾气。行吧，我知道了，我努力。”
欲哭无泪。
时崎狂三沉沉睡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她应该都不会再醒来了。
此时对面金书柏也看到了江长夜，脸色已变得惨白。
江长夜长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内心竟然对金书柏竟然毫无波澜。
是因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因为记忆传承看惯人间冷暖尔虞我诈，而导致心情不波？
或许都有吧。
愤怒是一把双面刃，它会让你充满动力，却也会让你失去冷静。
少年易怒，成年喜静。
江长夜正在意识到，憎恨没有意义，宽容太过愚蠢——面带微笑不动喜乐的干掉对方，才是最成熟的做法。
按下对狂三状况的焦灼，他微笑着走过去，主动给了金书柏一个拥抱：“嘿，老金！”
语气诚挚，一点流光悄无声息的进入金书柏体内。
“咦？”面对江长夜的热情，金书柏愕然。
这是什么情况？
他难道不应该是第一时间给自己一拳找自己复仇的吗？
知道江长夜回来后，金书柏就夜不能寐。
他想了一夜，最终得出的方法就是：否定一切，就说是江长夜临死前产生的幻觉。
为此他问过阿水等醒来的同学，确认他们在被同化后精神浑浑噩噩，许多情况并不清楚。
所以这个解释是可以混过去的，只不过自己抛弃江长夜是在他被同化之前，这有点不太好糊弄了。
为此他想过很多狡辩之词，却唯独没想到江长夜一脸无事的样子。
他怔怔的看着江长夜：“你……”
江长夜依然微笑着如个纯情少男：“怎么了？”
金书柏狐疑的看他：“你……不记得了？”
江长夜一脸如梦初醒的模样：“哦，你说记忆啊？原来你知道了？唉，我被侵占后，许多记忆都丢失了，到现在脑子还一片昏沉。不过没什么，重要的事和人都还记得。虽然在我记忆里，你我不算好朋友，但经历过生死后，许多事也都看开了。过去的一些不开心就让他过去吧，没必要记在心里。以后还是朋友。”
金书柏吃惊的张大嘴巴，原来是这样啊。
他心中狂喜，连连点头：“好！”
“那我先走了。”江长夜没兴趣和他聒噪，就此离开。
目送着江长夜离开，金书柏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过关了。
在梦界的时候，江长夜曾经想过很多复仇的方法。
有合法而公开的，站出来指责金书柏抛弃自己，不过缺乏证据，未必会有好结果；也想过万一不行就暗杀，可如果那样，就等于告诉别人是自己干的；所以后来又想，要不就直接暗杀。可那样就等于把自己变成不法分子。
是相信法律，给法律一个机会，还是相信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个问题曾困扰他好久。
直到时崎狂三给予他食时之城。
那一瞬间，他突然醒悟了。
原来我所有的烦恼，都只是源于实力的不足。
当你拥有了无声无息杀人的能力时，便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当江长夜对金书柏使用食时之城时，他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心理障碍，直到用后才意识到：我好像无意中踏出了人生抉择的某个关键性一步？
如果世界是DND规则的，那我现在应该已经算是守序邪恶，又或者中立邪恶了吧？
江长夜有点搞不清这个，干脆不再去想。
对他来说，金书柏的问题相当于已经解决，不但复了仇，顺带还收割了生命。
现在真正头疼的是时崎狂三。
她只有三个月时间了，情况比江铸还紧迫。
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
“去试炼世界！”江长夜喃喃着。
试炼世界极为凶险，作为准序列战士去那里，有作死的嫌疑，但江长夜已没的选择。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江长夜一方面寻找枫叶城可以前去的试炼世界的资料，一边开始刻苦练功。
作为实习生，江长夜是相对自由的，接下来江长夜便全力以赴的投入训练中。
时间加速的最高上限是十倍速，也就是说，江长夜只要开始十倍加速，每练功一个小时都抵的上别人十个小时的效果。
短短十天时间，江长夜的自身属性已明显提升，而实际扣除的寿命并不是百天……毕竟他不可能一天24小时的练功。不练功的时候，恢复正常状态就好了。
今天和往常一样，江长夜正在练功。
就见外面门砰的一下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冲进练功房：“江长夜！”
江长夜回头看去，目光微亮，随后一脸惊讶的样子：“老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时的金书柏，已无复往日的意气风发，瘦削的身体越发干瘪，只是头发已多了几率白发，面容更是充满沧桑，看起来就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
只是短短十天时间，食时之城便抽走了他近三十年的寿命！
金书柏怒吼着冲过来，抓住江长夜的领子：“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江长夜看看四周。
练功房里没什么人，就一两个隔壁司的在练习射击，对这边发生的事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长夜忙道：“你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我对你做了什么？”
他一脸委屈。
你特娘再抓我领子，我抽你时间再加倍你信不信？
金书柏也愕然：“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有谁？”
江长夜满面诚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只有你，你想报复我！”金书柏大吼。
“报复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江长夜反问。
金书柏张大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长夜微笑：“我们是同学，有什么话你可以好好说，不要这样。”
“不！就是你！是我当初……”金书柏竟然豁出一切的大喊。
江长夜一把搂住他，强有力的手臂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让他说不出话来：“兄弟，我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你，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变得这么苍老，但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是我害了你？哦，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我还不是序列战士呢，就算是序列战士也没这种能力。不过没关系，有问题我们可以慢慢找啊，说不定找到病根就解决了呢？”
金书柏被他用肩膀堵住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着挣扎。
江长夜只觉得这事好生讽刺。
害人的拼命想说自己害了人，而被害的却拼命的不能让对方说出来。
世界真奇妙！
听着江长夜的说话，金书柏终于冷静了几分。
找到病根？解决病情？
是啊，要是解决了，我现在说出来，那不是就完蛋了？
这刻江长夜话说完，金书柏稍微冷静了一些，江长夜这才松开他。
金书柏怔怔的看他：“怎么解决？我去了好多医院，医生都说没办法。”
江长夜认真道：“一定有办法的。世上有这么多能人，完全可以去找他们帮忙啊。我相信你的病例那么特殊，会有很多人感兴趣的。再说你家底也还可以，这种事找医院没用，就得找高序列，他们一定能解决。没解决，只是你没找对人！”
江长夜的说话终于让金书柏心中又萌生一线生机：“真的可以？”
江长夜认真点头：“当然！我坚信！”
金书柏如个泄了气的皮球，所有的勇气再度失去。
他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江长夜，向着外间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江长夜微微一笑。
“可惜还是食言了。”
说好的大卸八块，没做到啊！
竟然还给了他寿终正寝的机会。
我果然是个宅心仁厚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