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亡
苏凛是从一堆尸体中惊醒的。
遍地的血液已经开始发黑发臭，无数陌生的躯体扭曲成惊恐凄惨的形状，放眼望去，如同炼狱的大熔炉。残火吞噬了大半边天空，此刻，红色与黑色构成眼前漫长无光的哀调。
炽烈的灰烬随着风略过鼻尖。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恐慌地想要逃离这里。
浑身又疼又使不上劲，他拼命将手脚从人堆里抽出来，尽可能不去看他们，翻动肉体的声响轻飘飘地砸向心房。
挣扎着站起来后，苏凛感到一阵晕眩，眼前模糊成一团白雾。他不断警告自己，快逃，快逃，必须跑起来！
信念和恐惧化为勇气，在身体表面筑成钢铁般的动力，驱使他迈出脚步。
跑了没几步，他绝望地发现一路上全是死人。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脑袋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问题。顺着尸体铺就的路走去，大地尽头耸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树，苏凛慢慢靠近它，他记得，这是樱羽花，但现在枯萎了。
他来到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呛得肺部越发干涩，甚至有点想吐。
身后的阴影令他不敢回头，周围又是荒芜的原野，此刻，他正在脑中拼命推演失去意识前的记忆。
破碎的画面交织旋转，浓烈的色块互相侵染，无数零散的场景，无数人的身影纷纷掠过，火焰碰撞，黑色的天穹撕裂，有厮杀，过程非常惨烈。
从那些画面中，隐隐现出一个巨大可怖的怪物。
是蚀魔！不止一只蚀魔，它们入侵了……
回忆戛然而止。
苏凛头痛欲裂，呼吸急促，心脏响起剧烈的敲击，他不由得蹲下来，平复情绪。
风呼啸着卷过大地，干燥的寒意一遍遍冲刷大脑。
渐渐地，头不那么痛了，理智又从地狱中游荡回来。
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白衣都被血染红了，掀起衣角，惊讶地发现肚子上竟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已凝结，皮肉好像在……
愈合。
别慌，他移开目光。不是致命伤，就算是致命伤，他还没死。
除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之外，苏凛什么也没有。
转而思考起别的，他不认识那些死去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他们当中，记忆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删减了。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然后找人，弄清楚这里怎么回事。蚀魔说不定还会回来，太危险了，必须行动起来。
这时，远方传来轻微的人声。
我没听错吧？
屏住呼吸，再仔细聆听，真的有人！
这下有希望了！
苏凛朝声音来源处狂奔，在离开的刹那，这棵高大的树化为了黑色的烟沙，而地上的死尸也渐渐被暗影覆没。
“一个也别放过，都擦亮眼睛给我仔细搜！”
徘徊在草丛中的苏凛霎时停住脚步，听到这些人的谈话，他莫名不敢出声，也不敢向他们求救。谨慎的心促使他平静下来先观察一番。
这群人的装束是统一的白银战备服，脸上戴有透明面具，基本都装备了武魔器。他们行动迅速又干脆，可无法判断是哪里的人。至少，他从来没见过。
搜救队？
感觉有点奇怪。
“只是一帮学生而已，有必要认真吗？行动都快结束了，不如现在回去。”
忽然，一声尖叫凭空响起，另一个人立即使用手里的微型武魔器打穿了发出尖叫的孩子，头颅炸开花，溅在周围枯黄的干草上，叶片在不断摇曳中闪着红彤彤的光影。
“看见没，这不是普通学生，再不小心点，脑门开花的就是你。”
“你们能不能别废话，清理完这一带再说。”
不是搜救队，绝对不是。
恐惧的黑手骤然攥紧苏凛的心房，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们在杀人，难不成，这群人才是这场惨剧的元凶？
空气仿佛一下坠入冰窟，苏凛死死捂住嘴巴，堵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叹，同时小心翼翼地移动，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一切的人都不可信任，这里仍然是危险地带。
不料，他在行进时踩断了一条树枝，清晰的啪嗒声瞬间引起他们的注意。
几个人准备往这边包围过来，他心下大惊，完全顾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跑。
“什么人？”
“站住别跑！”
白衣人一拥而上。
该死的，他肠子都悔青了，找什么人啊！
暮色残阳下，一颗子弹呼啸着朝苏凛的后脑勺飞射。
仿佛感应到什么，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正好看见死亡压缩成极速旋转的黑点，慢慢放大，放大，压迫而来。
脑海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绝对死定了。
突然之间，眼前惊现一道绚烂的光芒，横亘在他与那群追杀者之中，接着，光芒将他们团团围住，无声无息地进行吞噬。
子弹只稍稍划破他的脸颊，继续冲着空气飞去。
那道光却紧紧追了上来，苏凛震惊不已，急忙夺路而逃。
什么鬼玩意！
又是蚀魔侵略，又是不明凶犯，现在还多了个能吞噬人的白光，他可真是命途多舛。
过度的惊骇使得心脏狂躁，全身热血沸腾，他觉得快要窒息了。
更让人崩溃的是，原野的尽头处，又出现一批身穿白银战备服的人马。他们整齐肃穆地挥动着锋芒冰寒的武魔器，静默地等待苏凛跑进这个狩猎圈。
是那群人的同伙，他们把这包围起来了。
完蛋了，该怎么办？
跑着跑着，他发现前面似乎有点不对劲，那些人并没有面对他，而是将武魔器直指地上一个小孩，然后崩！小孩的脑浆炸裂，染红了周围的草叶。
这一幕奇怪就奇怪在过分的相似感。
不排除周围有散落的无辜之人，他们接连不幸地被恶人处决掉，可这画面为何令苏凛眼熟到仿佛能预判下一个场景？
再往草丛深处望去，他终于看到了恐怖的事实，自己正躲在那里。
两个我！
耳畔响起诡异的钟声，苏凛无动于衷地停在原地，那个“自己”依然像之前逃跑，被追杀，荒诞的戏重复上演。
戏幕最终，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天穹，绚烂的白光按时登场，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所有物。
等他清醒过来时，真正的自己已经身在白光强烈的笼罩中。
第二章 梦生千灵
一年后。
梦生道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店内布满了炫幻灯光，美妙的音乐像精灵跳跃其间，烤面包的香甜气味与淡淡烟草混合，显得怪异又和谐。
这里的氛围使人分不清白昼与黑夜，最适合放置无所遁从的逃避。
“11号房断电。”
“奶奶的，次次到关键时候就卡！”
“你们老板呢？出来，我要投诉！”
梦生道馆的老板就倚在二楼浮空台边，懒洋洋地拨弄头发，灰色的绒毛大氅披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露出的手腕垂着一串精致饱满的珠子。他一边观察忙进忙出的店员，以及被他认为是群傻子的顾客，一边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上的露趾凉鞋，丝毫提不起精神。
他召来一个店员，询问道：“苏凛到哪了？”
“刚到多萝，凛哥的话没问题。”
“嗯。”
“老板，那位金发客人？”
说起这位不可一世的金发小子，老板就感到头疼。
早前，此人踢开梦生道馆的大门，在所有人面前捏碎了风灵，小小年纪却摆出一副嚣张大爷的样子，这股讨人嫌的劲儿可真是不多见。
老板半抬眼眸，随意一瞥，“在虚境里。”
店员随即明白，前往最尽头的7号房。
7号门上有个圆圆的透明小窗，可以窥见里面的人正平躺在椅子上，身边围绕着全自动装置的蓝色光圈。店员盯着他身上的袍子，啧啧感叹：“肯定值不少。”
“欢迎来到梦生道馆，千灵之都的荣耀，将由你守护。现在是高级虚境玩法。”
星辰之光缓缓降落，渐而吞没整个房间，仿佛置身宇宙般，少年金色的发丝在墨蓝色空间里如水藻摇摆，脚下踩着虚空，似乎只要迈出一步，身体就能展翅腾飞。
金发小少年舔舔嘴唇，瞳孔倒映着星空幻影，飘渺的状态就像灵魂出窍一般。他轻启嘴唇：“确认。”
连接建立，同调转换。
虚境开启。
准备前往多萝区。
无视物轨道，等量加速。
风灵意识体传送完成。
系统温馨提示：你已到达多萝区，载体记忆将会同步输送。
“本少爷现在是一团自由的空气！该从哪开始玩起呢？”
化作一团无色透明的风灵的金发少年，飘荡在千米高空之上，越过无限开阔的视野，下方的大地如往常那样舒展开卷轴。
在这片名为因凯伽的大陆上，屹立着千年不倒的神秘都市——千灵都，它共分为多萝、良又、伊凰原、梨近川、幻冬五大区域。绚丽的都城占据了大陆的东方，人人安居乐业，发展起繁华的文明，与周遭荒凉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除了千灵都，大陆的另一端还残存着别的文明，但他们的城市早在连年的战火中变得千疮百孔，因此人口倒退，最后分裂为零散的地域组织。
可以说，千灵都是这片大陆上最后一颗闪耀希望的孤星。
不远处矗立的白色高塔，塔尖汇聚的光芒笔直射向苍穹，正是多萝区的标志建筑。
多萝是千灵都的中心区域，人口最为密集，至高机构大多修建于此。
阳光像晕在海水凌波上，浮动变幻，带来柔和的明丽之意。密集的店铺如星罗充斥其间，千百条街道整齐排列，每过几百米就不断有传送门闪烁开合。
从高空向下看，人群如同一颗颗五彩斑斓的点，瞬间出现，消失，沉浮在这片巨大的虚幻之海。
苏凛躲在一处偏僻的小角落里，拆卸滚轮机械兽，钢铁制的外皮被他用武魔器轻易锯掉，小机械兽抽搐了一下，彻底熄灭身上的感应光源。
他从机械内部掏出一只黑色小匣子，看了看，又塞进风衣里侧收好。
“任务完成。”
当他装作若无其事往外走的时候，恰巧被一群人逮住。
瞧那一身身土气的灰色制服打扮，应该是夜莺管理局的人。
他们不怀好意地围堵过来，手里提着棍棒式的武魔器，上面流窜着滋滋的电光，这一棍子下去，问题大不大不太好说。
苏凛灵机一动，突然目视前方，“夜莺局长！”
这句话惹得他们赶紧转过身，整齐一排地鞠躬，但也只是向空气鞠躬罢了。
发现被骗之后，他们愤怒地向逃跑的苏凛发起追击。
大片风灵盘旋而过，扑朔声翻卷起五彩丝带。苏凛穿梭在男人女人华丽的裙袂间，如风过隙，衣摆配饰叮当回响，清脆动听。
这样的被人追击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家常便饭。
身为下阶层平民的他，每天遇到的意外数不胜数，要是没有这点觉悟，还怎么在千灵都生存？
鸣乐锣鼓声里，中央大道上的筑星台舞队浩浩荡荡驶来。
一个站在高高机械兽身上的女人旋转着奇异的舞蹈，举手投足间，稚气与妩媚并存，她一摆手一拂袖，金紫色裙袂随之散出会发光的飞鸟，人们为此纷纷迷乱了双目，掌声和欢呼不绝于耳。
舞者长长的头发就像月光流淌其中，银白无暇，苏凛不由自主看多了两眼，女人湛蓝色的眼眸瞬时把他抛进深深的天宇。
他凝望舞队行驶的方向，跟着往高塔广场奔去，那里人多，很容易甩掉追兵。
今日是千灵都的庆典，越来越多的路人聚集起来。
高塔前现出一个巨大的女性人形虚像，她高傲地浮在半空，声音洪亮：“神冥之力，耀泽千灵。多萝区市民你们好，为了纪念蚀魔大战的胜利，四年一度的权司之座竞选即将拉开帷幕，请在最高的碑塔上书写你们的名字，胜利的荣光将属于每一个勇敢战斗的人！”
作为最高统治的机构，权司之座的换代是整个千灵都最为庞大也是最重要的盛事。经过几轮残酷挑战，最终胜出的人会成为权司之座的成员，进而统治千灵都。
彩色荧光炸裂飘扬，掌声鸣动如潮，人们的脸上带着半分欢喜，半分自傲。
“今年我们终于可以参加啦！”
“说到砍蚀魔我绝对行。”
“你的冥化才第五位阶，怎么砍得动蚀魔哈哈哈。”
正如某个民众所说，千灵都存在着拥有非凡力量的人，他们被称为冥化者，冥化之力从高到低排行，依次是第一位阶到第五位阶。
位于第一位阶的冥化者是全都市最顶尖的存在，而第五位阶可能连对付一只低级蚀魔都有点费劲，更不用提什么特殊力量都没有的普通人类了。
权司之座竞选只是那些高位阶的冥化者角逐的舞台。
“让让！”苏凛在礼花炸开的绚彩下，艰难地穿行于人潮。
化为风灵的金发少年正飘荡在人群中，面前突然冲出一个趔趔趄趄的人，直直穿过他透明的身体。
同时，苏凛也感到自己好像撞到了模糊的，雾蒙蒙的东西。算了，不管！
广场长街上，一身黑色短风衣，身材精瘦高挑，乌黑的发丝随意扎成一截小啾啾的苏凛，用十分利落的姿势，单手一撑，轻松翻过栏杆。而那被撞得散架又重组的风灵，只看到他向这边抛出似有似无的嘲笑。
“可恶，撞了本少爷还想跑！”风灵怒气冲冲地飞蹿上前。
“站住别跑！”后面一大群人也跟着追逐而来。
为了摆脱追捕，苏凛拼命地奔跑于大街小巷，一路上掀飞无数彩带气球，人们也只当是庆典上某个过于激动而奔走的人。
苏凛低头一看，怎么有只风灵黏在身上，裹着护腕的手一把抓住，“不好意思赶时间。”抬腿一个狠狠的飞踢，毫不留情地将风灵踹到九霄云外。
这时，风灵系统中的女声骤然响起：“本次虚境体验已到期，如需帮助，敬请愉快充值吧！”
金发少年在天上一顿天旋地转后，再次睁开眼，视野里撞进天花板明晃晃的灯光，如魂灵般忽大忽小地摇摆。他的意识又回到了梦生道馆。
这边，苏凛暂时甩掉追兵，气喘吁吁地躲在小巷里。
早知道这个小匣子会引来夜莺管理局，他就不该接受老板的委托。
多萝离梦生道馆有点远，从传送门过去才能尽快卸下这口重锅。只是，他有点心疼自己的点数。
打开一次传送门，起码要1000创造点数啊！这笔账得想办法让老板背。
叮咚，一团小球似的光华旋转着，形成传送门的入口，苏凛输好地址，一脚跨进去。
再次从传送门出来之时，他瞬间到达梦生道馆。奇怪的是，从里陆陆续续跑出许多客人，他们就像逃离灾难一样，头也不回地慌忙散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章 闹事者
“哼，黑店，故意骗本少爷变成风灵，然后想窃取我的记忆是吧！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金发少年嚣张地怒斥道。
“小店开张做生意，不管来者是谁都是客。”老板又恢复懒洋洋的状态，磨起指甲，一副我管你是谁的模样。
“在良又，没人敢惹我们家！”
“我可以不惹，麻烦把账先结了。”
金发小少年故意坏笑起来，“好啊，这个赏你。”
他腰间亮蹭蹭的猎风双枪被迅速取出，双发齐射，厚实的房门嘭得整个弹飞出去。巨响让外面的人以为地震了。
还没弄清状况的店员们目睹老板背贴着门，连连往后退，被逼至浮空台边缘仍抵挡不住强力冲击，随着门掉了下去，引得一阵惊呼。
老板勉强站稳，扶了扶滑落的毛氅，凉鞋颇有气势地一脚踩在凹陷的门板上，满脸极度发黑。
众人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彻底炸开锅，妈呀这是砸店！
在多萝玩得好端端的金发少年，被苏凛这么一脚踹回梦生道馆，心有怨气，想再次进入虚境去教训他，却被老板索要冥晶石，协商不成，又觉得自己被骗了，于是乎大发雷霆，当在自个儿家一样作妖。
一楼的店员瞬间抄出武器围在老板身边，表情严肃地对峙高处的人。在场还剩零星几个客人，多数害怕惹事的早已夺门而逃，空气渐渐弥漫出火药味。
老板不悦地摆弄一下发型，“屁大点事，照常营业。”说着却顺手拽来一把小刀藏在袖口，暗搓搓地寻找各种角度。
那少年倨傲地走到二楼浮空台俯视下方，他的金色小卷发恰好映衬出流光袍的耀美，猎风双枪的银灰色冷冽宣告了主人不可侵犯的气势。在层叠精致的衣饰包裹下，处处镶嵌着自大与狂妄。
“梦什么馆，只要本少爷想，父亲大人就会把这里收了。你现在还需要冥晶石？”
“老板，这小屁孩不好惹。”
一柄银色枪管对准老板，冷光潋滟。金发少年轻轻讥笑起来，手指故意缓慢地扣动扳机。
他认为，消磨对手的信心是件很有趣的事，只要优势掌握在自己这方，而且还能顺便让这群凡夫俗子一睹他最新的配枪，何乐不为。
想到这，他骄傲的小头颅又抬高半分。
除了父亲，没有人能命令他，也不能忤逆他，这群肮脏的平民真是令人生厌。
“游戏到此为止。”
猎风枪呼啸着，准备倾覆蝼蚁们。
千钧一发之际，凭空蹦出道模糊人影，少年握抢的手只感到一股猛力袭来，速度快到使他失去知觉，等回过神时，手中空空如也，几发子弹全部打进柱子里。
枪支飞旋，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漂亮地翻身落地，他顺手拾起躺在地上的猎风，像耍玩具一样有节奏地玩弄于股掌间，还抬起枪柄朝周围的空气模拟发射。
“无礼的家伙，放下猎风！”金发少年认出这人就是在多萝把他踢上天的恶徒，正要用另一只手枪对付他，连瞄准都没开始，枪口又先被打歪。
“手感不错，但比起某人做的那把差了些。”
苏凛的指尖沿着枪身轻轻划过。他刚从门口进来，完全不明梦生道馆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这个满身华贵的小屁孩举着枪挥霍。
于是，他了然于心，又是来闹事的。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与金发少年在多萝还有那样一段际遇。
“你！”金发小少年手腕吃痛，眼下暂时不敢有动作。
老板猛地推开周围护卫的店员，“苏凛你这次来迟了，扣点数！”并且还往人家肩膀死死拍了一掌。
“路上有点事。”苏凛揉揉被拍过的地方，仿佛火焰炙烤般难受。
“大半天没消息，界回匣呢？”
苏凛泰然自若地摇头。
“一个小东西居然拿不到？”老板说着说着，撸起袖子。
“不算失手，中间搞丢了。”
尽管有店员在旁边进行劝导，还是控制不住这两位的针锋相对。
瞧着他们自顾自乱成一锅粥仍无人理会他，金发少年莫名感受到巨大的羞辱。“当我不存在？”他气愤地用力跺脚，突然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浮空台呜咽一声，呯呯嘭嘭开裂，一道两道裂纹迅速扩张蔓延，谁都没想到，它竟然就这么塌了！
金发小少年一个没站稳，随着断掉的地板嗖嗖往下坠落。
豆腐渣工程般碎裂的石块轰隆隆倾塌，跟前几天梨近川山体滑坡似的，把楼下那片范围的柜台桌椅都砸倒了，激起一阵烟尘滚滚。
这下他们终于停止互怼。
所有人一同走近查看。二楼浮空台已经塌成渣渣，刚刚还一直盛气凌人的小少爷，现在栽倒在这摊废墟中，手腿上压着几块大石板，浑身上下灰扑扑的，比起之前黯然失色不少。
“上个月修好的二楼，你又把它整坏了，加上桌椅板凳、虚境体验费、精神损失费，一共是......”看到此般场景，老板条件反射地化身为计算小能手，低头盘算账单。
苏凛了解他的秉性，这是又开始坑人了。
“90颗冥晶石，折算成创造点数是900000。”
“900000！！”
“900000？？”
金发小少年和周围的店员异口同声喊起来。
“你，你这是敲诈！”
不知怎地，苏凛摸出两把猎风枪，同时上膛，冰冷又干脆的咔嚓声让金发少年流到脸颊边的冷汗，嗖的缩回去。
如遭天塌一般，金发少年无助地看着这些黑心商家，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一滴一滴掉落，像串珠似的流个没完。
帮老板欺负小孩子没意思，苏凛决定结束这场闹剧。
他走过去打横抱起受伤的少年，准备送他回家。
近距离之下，苏凛这张神色淡然的脸落到金发少年的目光中，透过泪花，闪闪发着光。
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偏狭长的弧度优美的眼睛，目光锐利又明亮，却暗藏一丝阴郁的影子。鼻梁高挺，耸立的鼻尖酷似一樽精巧的雪山山峰。略微发干的唇瓣更是为这张脸平添了一丝素雅。他侧过脸时，下颌骨锋利的线条展现出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成熟又透明的美感。
乍一看，苏凛就是那种长得普通干净，平常还不太爱笑的人。
金发小少年紧张地盯着他，睫毛一抖一抖地乱眨，因为靠得近的缘故，还瞧见苏凛衣领下的脖子有一圈黑色的奇怪纹路。
苏凛也盯着对方，这种扑面而来的雨雾般冷冽的气息让金发少年无所适从。
“你家住哪？”
好不容易得知地点后，苏凛在金发少年的手腕边上点触几下，一团浑圆的星光由无瞬息撑大，亮闪闪的传送门就在众人当中打开。
将金发少年小心放置于门内，正输入地点的时候，苏凛忽然又想起什么，拿出猎风枪纷纷扔回给原主。
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歪头笑着对金发小少年挥挥手。
“记得欠我90冥晶石！”老板朝传送门内大喊，随后挑眉一笑，“咱俩这套戏，真把那小子唬住了。”
“你麻烦了，他是希索家的人。”苏凛收起笑容看向老板，方才得知这一事实的时候，他不露声色地藏起了心中泛起的惊愕。
衣着光鲜又飞扬跋扈的人在千灵都有很多，却偏偏碰上这么一个麻烦的主，苏凛今天算是倒大霉了。
“希索，是那个？”
第四章 加入道馆？
良又区作为千灵都的第二大区域，许多大家族盘踞在此，其中就有以武魔器闻名的希索家。家族成员虽是人类之躯，但他们铸造的武魔器甚至能与冥化者一较高下，由此出了不少厉害人物，可以说是一方地霸。
单单就财力与影响力而言，希索家也是占据了很高的地位。平常人能与他们合作已是幸运，倘若不能，最起码不要成为对手。
“得罪希索家，你梦生道馆还开得下去？”苏凛严肃地凝视老板，想探探他的答案。
“有什么好怕。”老板并未显露出担忧的情绪，并高声喊道：“阿一，把账单送去希索家。”
虽然对老板的为人处世再清楚不过，可苏凛还是不由得佩服起他积极又无畏的魄力，胆敢挑战权贵，整个良又只有他。
每次挑战更高等地位的人，都是让苏凛来做开路先锋，只要点数管够，他还挺乐意奉陪。
但这次，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界回匣可以给我了。”
“丢了。”
闻言，老板差点没扶住墙：“来真的？”
苏凛端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老板，坦然一笑：“骗你的，现在不在我手上，事出突然，我把它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听罢，老板顺势放下刚扬起的手掌，轻轻拍打胸脯，终于放下心来。
“今天费用2000点数，老规矩，转到风子那里。”
“老规矩，来阿凛，点数暂且放到一边，我这有条明路，想听吗？”
苏凛一把甩开勾搭上他的手臂，每次老板出现这种阴森森的语气，就没什么好事。
“你们最近接任务那么频繁，是不是遇到困难？不如来我店里，你，梦生道馆第一打手。我，良又最帅的男人。咱们狼狈为奸，肯定纵横天下......哎！”
话都没听完，苏凛立刻选择忽略掉他，蹲在倒塌的柜台边面无表情地拆下一块钢板，扔掉，又拆下一块。
“你拆迁呐？”
见他拽都拽不动，老板又提高了音量：“不来我这，准备参加竞选？”
“要是凛哥参加，我一定拉上兄弟们投票打气！”本来在收拾混乱场地的店员说说笑笑地插话进来。
“那可是成为千灵都最高统治的竞选噢~”
苏凛假装没听进去，继续各处捣鼓，想看看有没有好东西，省得老板赖账。
片刻后，老板无奈地转身离开，从储存室拿出一个白色的圆球，非常宝贝地将它放到苏凛的手心上。
冰凉的触感很是舒服，略显透明的球体上还嵌有流动的白色花纹，就像雾凝成的冰晶。
“看起来比冥晶石贵。”
“当然，我的镇店之宝可不是浪得虚名！”老板又露出了熟悉的奸诈笑容，“阿凛，我对你多好，白虚境只有一枚，好好留着玩，以后要想……”
滴滴滴。
“我有新任务，再见。”伴随急促的提示音，苏凛头也不回地跨出门口，一溜烟就没影了，只余下空洞的滴滴声，犹在耳畔回响。
“老板，不挽留凛哥？”
“他还有别的打算。”老板似笑非笑地摘下天白簪子，柔软而富有光泽的紫色长发如瀑布散落，他轻轻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
店员抬头仰望阳光尚且明媚的天空，完全搞不懂老板在想什么。
光线透过小圆球折射出微妙的色彩，苏凛拿着它转来转去，一会儿看到它是莹白色，一会又觉得微微蓝。
全店仅一枚的白虚境多半又是老板坑人的，他哪会这么好心把唯一的东西给别人。
梦生这趟差事算是完成，老板要报名竞选用的界回匣子做什么，他暂时还猜不透，收集界回匣和怂恿他加入道馆这两者中，说不定有联系，所以他才拒绝了老板的邀请，想之后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找答案。
顺带一提，那个所谓新任务的提示音虽不是真的，但他今天确实还有好几份任务要赶着完成，时间紧迫。
从前，千灵都以冥晶石来进行交易，但冥晶石不易得，后来，创造点数应运而生。人们从夜莺网上选择任务来执行，以此换取点数。现今，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通通离不开它。生活不易，赚取点数更不易。
苏凛就是千千万万个以挣取创造点数为生的人之一。
也是千千万万个为创造点数烦恼的人之一。
思考的间隙，他来到另一个巷子口的尽头，那里有人在等他，正是“任务”提示音来源的真正的主人。
神秘人立即走上前，干瘦的手递过来一颗斑驳的子弹，苏凛接住。
“查到什么？”
“周转过很多地方，没谁知道，你还是找其他人吧，我不干了。”
说完，那人神色慌张地溜走了。
手里的这枚子弹就是当时被追杀，那些穿白银战备服的人使用的。苏凛捏着它，心头已经不再泛起失落。
转眼一年，那次死里逃生后，苏凛辗转流落了很多地方。唯一幸运的是，重逢以前最好的朋友，跟着他结识梦生道馆的大家，一起合作，一起出任务，日子看起来回到了正轨。
但实际上，他一直在寻找真相。那个遍及尸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那伙人究竟为何追杀他？
一旦对此加以深切思考，最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汹涌而上。
十五岁前的人生，他都记得，可后面接着三年的记忆全缺失了。去过哪里，做了什么，变成怎样的人，一切都在醒来的那天，仿佛被命运之神剪掉般，一腔空白。
简直可怕又悲哀。他自嘲道。
总之，一定要弄清楚背后的真相，否则，他将永远无法走出那道阴影。
恰巧这时，一条神秘信息传来。
风子照：速回，大鱼上岸，超紧急！！！
四四方方的垃圾处理阵里，恶臭冲天。
黑色黏虫在地面钻来钻去，它们爬过的每寸地方都拖曳着断断续续的污渍，污浊中透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怪味。待的时间越长，无数气味组合成乱七八糟的毒药，直直冲击大脑，拍打理智。
身材最健壮的男人转向背后，大口呕吐起来。
“界回匣真的藏在这里？凛哥会不会给错坐标？”
“我相信是你找不到。老二别动，叫你别动！”
正在认真寻找的阿二完全不知自己怎么了，被同伴吼了一句才后知后觉，他的鞋底好像粘住某种软软的东西。
翘起鞋子一看，原来是碎成渣的黑色黏虫，而且还不少，“我错了阿一。”
阿一满脸嫌弃地捏住鼻子，“我才错了，下次老板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这种虫除了消化垃圾，会不会连人也能消化？”阿二疯狂地摩擦鞋底。
“你试试？”
这时，一直在呕吐的阿三恢复正常，他恍恍惚惚飘了几步，又一阵犯恶心，手不经意间扶到旁边的垃圾箱，本就欲坠的箱子呼啦一下倾倒，臭气熏天的东西撒到他们脚边。
“界回匣？”眼尖的阿一从一堆垃圾中捕捉到它。
阿二赶紧蹲下身，用折叠刀挑开周围盖住的碎屑，再打开验真纸牌，抽取一张将其置于它的表面，不出片刻，纸牌化为无色透明。
“的确是。”
“谢天谢地，收工。”
附近飞来一只风灵，急迫地盘旋在他们头顶上催促：“快走，镇军来了！”
第五章 希索家
良又区。
井然有序的街道吹响了悠长生活的号角。苏凛踏着轻快的步伐，溜达进一间无名铺子。十分钟后，他化身为头戴脏帽，手臂缠满绷带，浑身邋遢的运输商，操控起悬浮大圆球，朝着西南方出发。
数日前接到一个神秘任务，用风子照的话来说就是：干完这票，一个月的口粮都不用愁。所以收到这个委托时，他们开心得一晚上没合拢嘴，并为此筹划好几天。
这趟任务听起来很简单，只需去取某个东西，“秘库里的钥匙”。
哪有钥匙藏在秘库里面的，怎么进去？要是进去了还需要钥匙吗？
委托方没有多作解释，只神秘兮兮地说去到你就知道。
西南方的卡离街是良又区最为繁华的地段，每天都会经过各种各样的运输队，装载稀有石料、矿材、晶石等等，他们的目的地一样——希索家宅。
又是希索家，几天前联合老板欺负金发小子，现在直接冲到人家大本营去，希望这副装扮千万别被认出来。
此时，苏凛站在附近的屋顶眺望：“真大。”
银墨色建筑，丛林般幽深的庭院，内部结构看起来相当复杂。他摸摸衣领上夹着的小徽章，一个焦急大嗓门从里面挤出来：“小树林，到了没？”
苏凛盯着那座宅子。“地图发我。”
“只破解了一部分，你先将就着用。”
“一部分？”
“别废话，拿完东西赶紧滚回来，我们的宗旨是快准狠……”听不得对面絮絮叨叨，立马关掉通讯。
希索家是专门打造武魔器的家族，需要源源不断的材料供给，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溜进去的机会。
“请出示通行证。”
苏凛淡定地露出衣服上别着的徽章，那是运输商标志。
门口的卫兵扫描过后询问：“树……林？”
“我就是树林。”
卫兵用诧异的眼神扫视他：“请进。”
待这位名字奇特的运输商进去之后，紧接着又迎来一位。
卫兵看着对方一脸死气沉沉，黑眼圈浮夸得像重涂上去似的，有些担忧，“需要找个治愈师吗？”
“不用不用，这位兄弟，我就长这样。”
卫兵点点头。“最近的人奇奇怪怪的。”
从各处慕名来的运输商们排列成有序的队伍，向宅邸行进，从高处看形似一条长长的黑龙蜿蜒其中。
经过某开阔之地，难以计数的四方形铁疙瘩高低错落地悬浮着，有白有黑，让人眼花缭乱。
根据资料显示，这里应该就是黑白庭院。
黑白庭院是希索家的标志，其规模之大，设计之精妙，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
悬浮的玄钢台如同排列巧妙的棋盘，挥洒而成森然气魄，有些表面磨损很多，有些光滑崭新，它们只有一个使命，守护整座宅院。中央平地上铺开三条宽阔的道路，分别通往不同方向，此刻，乌泱泱的运输商队走在最右边。
任务详情里提过要小心黑白庭院。
经过一路观察，苏凛发现黑玄钢和白玄钢运转的方向是相反的，不仅如此，每过一定时间，玄钢运转的轨迹又会发生变化。
当他想进一步观察的时候，不远处有个弯曲的背影似乎也在看同个方向。
难道是对手？
同个任务里出现多个竞争对手可不是好事。苏凛变得谨慎起来，立刻收回目光，压低了帽子混迹在大流中。
搬运货物主要靠一种轻型两移装置：手环，负责操控外浮球。远远望去，几乎每人头顶一颗大圆球，略有些滑稽。
即将到达仓库，刚才那个人影回头瞄了一眼苏凛，并勾起阴森的微笑，然后迅速拨开人群消失了。
苏凛第一反应是跟上，但队伍已经开始进仓库登记，他只能默默退回来，以免引起注意。
“你们先把东西卸下，再按序号到我这边登记。”仓库管理员的声音回荡整个空间。
“你还敢来！”
“想通过轮转库的筛选吧？”
“还想通过？别做梦了，司使自会检验，某些混水摸鱼的装不了太久。”
运输商们针锋相对的场面见惯不怪，希索成员全都面无表情地进行登记，查货，搬运，入库。
由于今天人数较多，苏凛已经排到第八十六位，遂坐下来津津有味地看着各方吵架。
“难得来一场，他们又吵。”旁边冒出一个男声。
“都是为各自的利益罢了。”苏凛有意无意地应和，转头被吓了一跳。
对方惨白的脸庞上挂着的两杠黑眼圈简直像是故意画上去的，黑里透青，青里透紫，而且这人真瘦，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身上的衣服大得似乎会拖垮他。
现在的生活压力真可怕，把大好青年都压榨成什么鬼样。
“这位兄弟生面孔耶！”与病态的外表不同，他说话时的语气倒是挺精神轻快。
“我看你也是生面孔。”
黑眼圈男人笑得眉眼弯弯，“兄弟，你是打算去轮转库吗？”
他知道轮转库？
“这里一堆废铜烂铁，你觉得我能去？”苏凛指指停放在脚边的外浮球。圆球作为一个链接，连通储存货物的空间。
“同病相怜啊！轮转库作为希索家炼化稀有武魔器的地方，没有上上等材料进不了。”
“原来是这样。”
“兄弟你说啥？”
“没什么。你对轮转库很熟悉吧。”苏凛心生一计，慢慢看向青年，狡黠一笑。
一阵风过，远处的小山林惊起飞鸟，午后光线在虚幻中热烈张扬。
昏暗之地，隐约可闻机器运作的声响，连绵不断，节奏相间。持续闪烁的绿色光线穿插在各个不同的位置，几十位司使正忙碌其中，他们无一交流，按部就班地进行作业。今日又来一批练就石，新实验正可开展。
突然，角落里哐当一声，显得异常突兀。
众人纷纷侧目，一人迅速靠近异声来源查看，一人准备去警示界源。紧接着另一个方位又传来刺耳的哐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与此同时，四周不断爆发出细密的哐当、哐当、哐当......响声越来越急躁，无形中巨大的屏障将整个机室收拢。
不出片刻，司使毫无反抗地全部倒地。
黑色影子从屋顶轻轻跃下，踢了踢警示界源边的人。不一会儿，屋顶又跳下另一个人。
“兄弟你看，我说了准行。”
苏凛走过去检查地上的人，全都睡着，而且来不及发出警报。
心想这人早就图谋好了。
“你用来袭击他们的是什么？”
黑眼圈捡起来，“这个，黑井弄来的，制造使人昏睡的声波，超方便。我送你几个。”
“先进去。”苏凛摆摆手。
这里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工作机室，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神秘，恐怕要找的东西也不在这。
“兄弟你也发现啦，不愧是我选的人。”黑眼圈走到警示界源旁边的墙，拎起倒在地上那名司使的手，胸有成竹地往上面一按，原本空荡荡的墙竟缓缓打开。
“真正的轮转库，就在下面。”
第六章 轮转库
在黑暗中走了很长的路，时间如灵影般倏忽飘逝，四周的变化细微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此地静谧又诡异，只有手里一束微弱光源照亮脚下，才不至于以为身陷梦魇。
重复相似的路会麻痹感知，进而降低灵敏，苏凛只得调整情绪，尽力将自己维持在注意集中的水平面上。
“哎哟妈我的脚！”
“你踩到我了。”对于黑眼圈时不时的惊呼，苏凛已经习惯了。
之前一系列行为都显现出黑眼圈比较稳妥，没想到他还怕黑，怕黑就算了，各种一惊一乍，走那么久鬼没出来一个，倒是他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手臂上传来疼痛，苏凛用力掰开死死抓着他的两只手，扯开又缠上来，根本甩不掉，连走路都特别扭。黑眼圈还哆嗦地把身体靠过来，紧挨着不放，生怕苏凛跑了。
所谓的轮转库，里面都是迷宫一样的空旷通道，每拐过一个弯，又会出现好几个通道。
“我们不会迷路了吧？”黑眼圈战战兢兢地问。
每个通道看起来毫无二致，灰暗冰冷的墙将他们圈在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没有开端，也没有尽头。
摸摸领口的小徽章，依然是忽明忽灭。从进入地底开始，与外部的通讯就中断了，这部分地图也无法获取，心里渐渐弥漫起不安的迷雾。
“兄弟怎么办？”
“找找你的武魔器，也许有用。”
“对对对！”黑眼圈急忙蹲下来，翻找随身小背包。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晃动，地面竟分割开几部分，如同无形的大刀挥斩出阶梯，霎时，两人所站的位置变得一高一低，距离还在不断扩大。
不妙，下面是陷阱！
“手给我！”苏凛迅速向他伸手搭救，可黑眼圈跳来跳去都够不着。
眼看着他即将沉下去，苏凛注意到手臂还有用来伪装的绷带，于是一把抽出向他甩去。黑眼圈仿佛看到救命稻草，拼命蹦起来勾住，绷带随即一点一点往回扯，所幸将断不断之际，终于把人捞起来了。
两人跌坐在地，有惊无险。
周围的震动越来越大，原先的地面已经四分五裂，只剩他们这块暂时安全。
顶层打开一道菱形关卡，地板随着层层升起，几秒后，他们被转移到新通道。
新通道的墙壁里嵌有光源，四周变得敞亮，视野逐渐清晰，这下终于不用摸黑了。
转机出现得如此之快，两人都十分惊喜，遂重新打起精神。
“兄弟，待会......”
苏凛刚庆幸不用再被抓着胳膊走路，一扭头，黑眼圈的话说到一半，人却凭空消失。
这里只有一处通道，没有第二条岔路，前后的尽头都散发着空洞的黑雾。难道人被墙壁吃了不成。
窸窸窣窣......
有动静。
依稀感觉是人的脚步，浅浅的，循着声音摸索，奔向黑雾。不一会儿，出现一堵墙拦住去路。
来时的路全被浓雾遮掩，很难回头了，苏凛决定在这堵墙找找线索。
很快，他摸到墙壁最底处有奇怪的凹凸，扣扣敲打，确定中空。将一枚纽扣似的东西贴上去后，弧光切割出方正的线条，砖石掉落，露出了内里。
看来，幸运值终于爆发了一次。
滋滋滋......
“连上了连上了，让我瞅瞅。”徽章恰到好处地发光，光束延长至墙内凹陷处，扫描几下：“没错。臭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找到了。”
“你倒会掐点。”苏凛将其取出。
四方体的小块头闪着金属般的光泽，摸起来一阵暖一阵冷，还挺滑溜的。
这就是秘库钥匙？
心上的迷雾越发浓重，这一路寻来总有说不上的诡异，仿佛一切都太过顺利。看守薄弱，基本没有阻碍的通道，黑眼圈消失，以及轻易到手的钥匙......
“风子，有异常吗？”
“暂时正常，你放心大胆走，有我看着。”
“刚刚跟我一起的人？”
“早就想问了那人谁啊？”
“带路的。”
“定位不了。后边开了新通道，快去！”
刹那间，通道深处传来异常大的响动。他想去查探一下究竟，结果不出两秒就折向新通道狂奔。
收回刚才说顺利的狂妄之言！
数道机械门从顶部重重落下，快速又决绝，每跑过一个地方，隔几秒就关闭一道门，就像巨人之斧挥空斩下。他根本顾不了方向，只要前面有路就往哪里冲，再迟钝点分分钟就被夹成肉饼了。
“前面有.......不要......右......快跑......”
“前还是右？！”
滋滋滋，通讯又失灵。
心下大骂。
轮转库通道仿佛无穷无尽，跑了许久，一直没碰到死胡同，昏暗中只剩下机械门关合的可怖声响。
然而，下个转角居然又出现一堵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能求仁得仁，身后的死亡夹肉饼门即将到达，左右完全没岔路，墙壁又死死横着。
十、九、八、七。
机关，应该有机关。
六、五、四。
机械门快要移至眼前，正是近在咫尺的缘故，把心放松弛才能想到办法。
如果这边不行，门的那边。
电光之间，眼神捕捉到还有一线生机，只能如此了。
三、二。
苏凛试图集中注意力，感受着与平常不一般的力量，在体内慢慢流动，从沉寂到灼热，手掌心骤然绽放出一团时好时坏的白光。
来了，每次遇到危险关头都会出现的这种力量。
“别卡壳！”
一！
默默计算门关合的频率，时机已到，掌中的光毫无犹豫地朝墙壁发射，闪电般将他反弹向那道大张虎口的门。
嘭。脑袋磕到坚硬的壁沿，视线顿时一阵模糊。
没夹死，成功把自己扔进门了！好险，空间还是足够的。正准备站起来，突然脚下一空，失重的抽离感瞬息涌上，就这样，整个身体坠入深渊。
幸运值暴跌——
从黑暗至黑暗，原是轻易到达的。
大概晕厥了好几分钟，头砸出一点血，涨疼得厉害。傻愣一会儿意识才回来，赶紧摸摸身上，东西还在。
此刻，苏凛躺在一个冰冷的绝对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根据周围风的流动，以及若有若无的微声，这里的空间应该还蛮大。
全身像散架一样，缓慢而绵长的痛阻塞了一切想法，他只觉得没摔死就好。
“风子，现在是哪里？”
“风子？”
一摸领口，徽章不见了。果然这才是正常操作，不利情况总是连环紧扣。
黑暗的巨大空洞会逐渐吞噬掉人的理智与冷静，苏凛内心深处好像有虫蚁在撕咬，传来细微的疼痒。他记得自己从来不怕黑，但现在有种道不明的陌生慌乱，踢走了原有的认知。
不如再试试召唤那种力量。
这次，他努力地驱策体内的神思，想集中起来，却什么也没捉住。果然不行。
自一年前那件事后，他就拥有了这种奇怪的力量，而它只有在遇到生死时刻，才会出现。
身体上的伤痛被黑暗一点一滴抹去，几乎沉沉欲睡。
“呼……”
有人？
“呵……呵……”
脑袋如遇冰锥穿刺般清醒过来，仔细一听，这声音还有音调，低沉婉转，哀哀戚戚。
如此阴冷的地方，不知是人是鬼在唱歌。
为了避免失去意识，他强迫自己活动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歌声来源靠近，越走听得越清楚，轻柔飘渺，略带沙哑，虚弱得分辨不出男女。
“你在干嘛？”
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大跳，刺激之下，苏凛的腿就像完好无损似的瞬间弹得老远。
心里咯噔一声，“是你！”
第七章 深渊的不可思议
来人举起一支电光球棍，白光照亮了他金闪闪的头发，以及那张稚嫩和满是兴致勃勃的脸。
“希索家的小屁孩？”苏凛最不想遇到的人还是出现了。
“什么小......咳咳，郑重通知你，本少爷是希索家少主，希索重琉。”
“虚镜铺子还没玩够，又乱跑？”
此话一出，立刻将希索重琉拉回了那个摔得灰头土脸的时候，画面异常尴尬。“可恶。”
“你在这做什么？”
“喂，这是我家，应该本少爷问你才对。”
刚刚的歌声又有了，依旧断断续续的。
“嘘。”苏凛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他安静。
希索重琉似乎听不到歌声，见对方命令自己，就更加不爽起来，“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
苏凛压低声音截断他：“怎么进来的？”
冷冷的问话让重琉一下子无所适从，下意识乖乖回答：“我在轮转库门口看到，哼！你管我。”
“其他人？”
“没别人。这里什么鬼地方？”
“你家。”
“我当然知道是我家，但这我没来过。”
苏凛一听，倒是有点意思，堂堂少主连自家地盘都没混熟，于是继续套话：“你也被门夹了？”
“我走的升降云梯，哪有门。”
希索重琉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又被苏凛嘘的一声驳了回去，他指指黑暗某处，这次重琉终于听清楚了。
遥远深处的黑暗，无名之歌再度回响。
这般离奇的现象驱使他们朝着歌声源头一起进发。
“真的有人唱歌，是谁？”希索重琉一脸困惑的样子。
歌声回旋，穿透所有石壁，这里就像一个地下矿洞，范围非常大，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走了几分钟后，面前出现几盏微弱的光源，依稀可辨认有一座大型阵列就在不远处。
暗色花纹描绘的阵列展现在地面上。
“炼魔阵？”希索重琉一眼就脱口而出。
苏凛忍着痛艰难地蹲下身，手指轻轻粘上一点地面残留的碎末，搓了搓，粉质漆黑粗糙，再靠近一闻，异常刺鼻。
“这里也有好几个。”
周围确实更多这些阵列了，有的图案完整，有的残破，所有图案画的好像都是同一种，月亮与兽。其中有三个阵列呈三角分布，中间数道轨迹相连，痕迹清晰，看来是最近才留下的。
不是炼魔阵，倒像冥化之阵。
两种代表的意思不同，力量也天差地别。
炼魔阵比较常见，种类繁多，普通人类依靠技术或者武魔器都能使用，而且基本不会残留痕迹。但如果是冥化之阵，就复杂得多，冥化者和蚀魔都有可能留下。
“看不出什么，走吧。”趁着希索重琉没注意，苏凛用粘了碎末的手指，捏住衣角，留下一个双面记号。
他们沿着阵列一路前行，歌声愈渐清晰，却更让人背后生凉。
“我听说希索家有个传闻。”苏凛幽幽开口。
突然的问话从头顶传来，重琉潜意识里卧着的小猛兽紧张地蜷缩成一团。
“造武魔器的是轮转库，里面具体没人见过，一点资料都查不到。有人提出你们不是单靠人类之力，而是借助某种力量，所以才能造出至高无上的利器，但是......”
“但是什么？”希索重琉有些忐忑地咕哝着。
苏凛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寻思着他底细是深是浅，听说希索家从不屑与冥化者为伍，却让他在这里发现了类似冥化之阵的东西。这金发小子一脸懵懵懂懂，是不是在装呢？
最终，他还是不露声色地以玩笑带过：“但是，我刚刚差点被门夹成肉泥。”
重琉一愣，“噗哈哈哈！你？”
“停止傻笑，我们到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悬崖”的边缘。
那是真正的深渊。巨大的圆形裂口开在地面上，被繁杂的尖石群包围着，显得狰狞又粗暴，环绕一圈还镌刻了某些神秘符文。
希索重琉好奇地趴在石头上，俯身望去，下方黑漆漆的，宛若拥有无限的深邃。苏凛怕他不留神摔下去，赶紧揪住他的衣领向后扯，“别靠太近。”
歌声到这里就没了，黑暗中一切重归寂静。
轮转库的秘密，也许就在深渊下方。
“下面到底是什么？喂——”希索重琉朝着底下呐喊，回声层层激荡。
“别出声。”
静待一会儿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苏凛也朝地下望去。幽深的黑暗仿佛会夺人心魄，鬼使神差般，他轻轻拿走重琉手里的电光球棍，调整到最高亮度，刷的向下扔。
强烈的好奇心早已占据行动。来都来了，稍微看看吧……
发光的棍子旋转着坠落，所经之处，照亮迷惘。
在两人呆愣的片刻里，时间好像停止了流逝，那些模糊的景象虽然只有一瞬，却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中，拔除不掉，如同流着血泪的恶魔朝心脏上吹拂一口冷风，然后凝固，冰冷与血成为永久。
这随便一看，竟成为往后意想不到的祸端。
希索重琉瘫软地跌坐在地，声音颤颤巍巍：“这，这是什么……”
一层一层数不清的瞳孔？
苏凛无法判断是不是瞳孔，那些东西的面积都很大，不同的颜色斑纹，瘆人又凄惨地向着光源哭诉。它们会紧盯电光球棍滑落的轨迹而移动焦点，棍子跌落至底，扑闪几下就灭了，一切重归黑暗，但是苏凛仍感觉头皮发麻。
在光源熄灭的前一刻，他似乎察觉到有一颗“眼睛”突兀地转向了他这边。
那么，现在呢？
那些东西还会不会在暗中继续看着他们？
苏凛难受地背过身，远离几步。
不知从哪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空间最顶处噌噌亮起红点，密集成网。
有异动。
可能被发现了。苏凛揪着希索重琉的衣领迅速躲到旁边的石柱，“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希索重琉失魂落魄地看着某个方向，神情呆滞。
堂堂少主，居然吓傻了？没办法，苏凛只能拼命摇晃他，“快醒醒，你之前从哪下来？告诉我！”
仅剩的微小灯盏也无声无息地熄灭，不留一点余地。
一队穿特制服的人很快到达，全身厚实雪白的他们，头戴防爆的透明盔甲，个个手里都拽着武魔器。
一道强光射穿石柱，刹那成灰。
希索家专门督管轮转库的银辉司使，如同黑暗中永不迷路的雪鸟，潜入四周查看。
深渊顶部一大一小的脚印被光照得惨白无虞。
另一边，凌乱的步伐匆匆疾跑，眼前的楼梯好像黄泉赐予的幽深诅咒般无限漫长。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跑？”希索重琉委屈地叫喊。
“算我挟持你。”
几分钟前，好不容易找到他所说的云梯，却被封锁了，幸好不远还藏有一个旧式应急梯。
直觉告诉苏凛，希索家不会放过任何看到那一幕的人。
第八章 左右逃窜引来了命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们的速度在楼梯漫长的折磨下，变得越来越慢。
终于，前面出现了柔和的曙光。
这不是幻觉！
苏凛抬起钝重的腿，拨开沉暗飞奔而去，身体经过空气的磨砺减去重量，轻飘飘的，如踏云端，再坚持一下，就差那么一点。
推开陈旧的门，阳光尽情倾洒，对生存与光热的强烈渴望冲垮了视野里的色彩，耀目的日光在顷刻间笼罩一切。
转瞬，眼睛恢复正常。首先映入眼底的，是零星几只风灵，它们漫无目的游弋在黑白影子周围，玄钢悬浮台配合着规律的舞步，正在缓慢移动。
爬了许久的“天梯”后重见天日，居然又回到黑白庭院。
“拉我......”
苏凛将严重透支的希索重琉提出来，他累得像一滩泥一样蔫在地上，完全失去作为少主的气派。果然还是养尊处优惯了。
这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僻静得有些不寻常。苏凛的目光落在悬浮台上，那些黑白交织的影子，变幻不清的轨道，形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慢速旋涡。
偏偏就在这时，悬浮台轰然加速运转，如同无数鬼魅拥簇着苏凛。
黑白庭院活了！
天际闪起一排灼目的火花，无数飞弹漫天袭来，见状，苏凛一脚踢开重琉，忍着剧痛以最快速度在宽阔的道上反复躲避。
“你逃不掉了。”
站立在中央大道上的是一位衣着华贵锦袍的人，同样是金发，他的看起来更加耀眼和尊贵，挺拔如山的身姿为此种色彩更添上一抹庄严气质，他双手背在身后，剑眉微皱，眼神高傲又轻蔑地望着闯入者。
“父亲！”滚落至狭缝的希索重琉看向远处的人物大喊。
希索家主眼神一凛，目光锐利如刃，稍微抬手，身边即刻涌现出一众护卫，呈现浩荡的对阵之势。
他们是白衣素裹，手持锐器的银辉司使。
白银战备服！怎么会出现在这？
苏凛想起了不愉快的事。眼前这批人和当年追杀他的人有关系？
一名司使迅速去到希索重琉边上，将其搀扶而起，退居后方安全处。
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悬浮台的攻击力之大，稍有不慎就会被灭成灰，对面人多势众，希索家主的战力尚不清楚，在别人家地盘不管怎么讲都占了下风。
最重要的是，苏凛瞅瞅自己的左腿，血虽暂时凝住了，但依然半瘸，真是令人发愁！
射击暂时停止。
“闹了半天，他们就派出你一个小鬼。”希索家主威严浑厚的声音响起。
“我纯粹路过，不想打架。”苏凛努力演出纯良无辜的样子。
“闯都闯，看也看了，一句路过？”
“跟着你们小少主看风景而已。”
家主深深扫了一眼希索重琉，小屁孩瞬间吓蔫了。
“诡辩，拿下。”希索家主一声令下，同时，不断移动的悬浮台蹭蹭射出飞弹，逼得苏凛上蹿下跳，好几次险些被击中。
火花在空中炸出绚烂的赤金色背景，碎沫慢慢坠下，一波紧接一波，如同降临大地的神女的裙摆，虽沾染世俗但明艳非凡，旋舞于天地浪潮间。
子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擦过，脸颊被划出道小口，苏凛摸了摸有点出血，小脸顿时皱起眉头。
再这样磨下去迟早会栽在对方手里，必须有个什么......
一只风灵冷不丁掠过眼前。
两个悬浮台前后夹击，分秒不停。在炮台发射的刹那，苏凛咬咬牙把重量都压在右腿，奋力弹跳起来，以完全不似寻常人能做到的高度，凌空飞跃至闲置的悬浮台顶，引得那两个悬浮台互相击中，双双陨落。
铺天盖地的绚烂弹雨终于停止。
“做个交易如何？”进过轮转库的事实忽悠不了，苏凛索性以此拖延。
希索家主挥挥手，身边的人全都放低武器后退几步，“你受了伤，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判。”
“进去的人除了我、那小孩、还有一个，我跟在他后面才找到入口，机关也是他破解的，只抓我一个不妥吧？”
银辉司使恭敬地站在希索家主侧后方进行报告：“大人，确实不只一人行动，通道检测屏上还有另外一个。”
叙述完毕，重琉看见他父亲皱眉不已。
“我们可以合作。”苏凛随口试探。
时间静谧了几秒钟，阳光旋转在明朗高悬的天空里，每一步决策，都奠定所有看似迷雾的未来。
最终希索家主打破静止。“这么着急出卖同伙。”
忽悠达成。
“我的同伙可不在这里。”苏凛轻笑着打了个响指。
顷刻，四周汇聚的风灵群向着希索成员汹涌扑去，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东西虽无攻击性，一旦数量庞大便十分难缠，甚至可拖垮军队。远远望去，它们犹如乌泱泱的龙卷风，一条分裂出一条，以残暴的势头席卷所有人。
机会来了，苏凛趁着空隙跳上一级又一级悬浮台，随每次移动变换不同位置，灵巧地躲过所有拦截，三两下就跃出屋顶消失不见了。
希索重琉在疯狂飞舞的风灵群中仰望他离去的方向，第一次看见有人以这种方式逃脱黑白庭院的制裁，扑闪的睫毛下是藏不住的狂热和羡慕。他无视起风灵的围扰，踏出几步，足足神游了好一会儿。
“是风灵。枪炮武魔器没用，换术法型号快！”
“注意东边、西北方向，小心别被缠住……”
从未有人遭遇过那么大阵仗的风灵围堵，它们仗着透明猖狂，有的附着在剑刃上，有的堵住枪管，有的牵得人晕头转向，使场面极其混乱不堪。
耗费好一阵子才驱赶走这些东西，这时苏凛已经跑没影了。
希索家主震怒道：“逮捕行动安排下去，最迟明天，我要看到结果。”
司使们显得有些狼狈，纷纷退下。
想到深渊下那幕可怖之象，希索重琉实在压抑不住，见人都退得差不多了，挣脱身边的护卫，跑到家主跟前，内心的小兽终于毫无畏惧地霸占他，“请问父亲大人，轮转库地下的究竟是什么？”
梦生道馆。
经历砸店事件之后，老板请来良又区最好的匠造师，在两天内就把店里修葺完毕，崭新的浮空座比以前更舒适宽敞了。
“苏凛呢，不是说好去接他？”浮空座边增设了通讯设备管，按老板一时兴起的喜好，复古长管造型。
“急什么，待会就有消息。”老板端着酒杯，对通讯那头的人发出饱满又销魂的“嗝~”
“十分钟前你也这么说，该不会又是敷衍。”
“老风，相信我家风灵宝贝们，个个都英勇无畏，救小阿凛不在话下。”
“我谢你大爷！”
“不过，这次我帮你们，有条件噢。”老板一转话锋，目光迷离地举起杯子端详。
众所周知，梦生老板从不做亏本买卖，他这一出帮忙，可真不一般。
断了通讯后，从隔间走出一位身披红色斗篷的人，宽大的帽沿遮挡住他大半张脸。
“完成得不错。”
老板向对方伸出手掌，眯着眼微微笑。随后，一只装满冥晶石的小细织袋安安稳稳地放在他掌心上。
“收好尾，不要留把柄。”
“当然，慢走不送。”老板颠了颠手里的袋子，聆听里面发出的清脆动人的叮当声，甚是愉悦。
今天良又区出现了很多红斗篷的人，要是往常，他们可不会随意在大街上走动。想到这，老板勾起一抹迷离又探究的微笑，他一遍遍检查虚境报告，一边若有所思。
第九章 坠落樱羽徽章
暮色下的残照一截一截跌落，萧瑟生出花，秋末的碎片颤动在无数相同的宿命下，只能临时拼凑出不自由的哀调。
每个人都挂着冷漠单一的外表，穿行世间，谁也看不清真实。
简单处理过伤口后，苏凛走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边界的时候，出现一群黑衣制服人在进行盘问，里面说不定会有希索家的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稍微绕点远路。
出了良又区，越走越偏僻。渐渐地，全是崩塌的建筑群，残瓦碎砾，还有一棵枯木。这里地处荒野，基本没什么人。
走过白枯木标志，准备进入地下通道，苏凛浑然没留意身后悄悄尾随着一个黑影。
地下通道复杂多变，他按照熟悉的方式，绕了一圈“迷宫”，很快又回到地面。在两栋倾斜歪扭的大楼夹缝中，隐隐露出一个黑色大方块。
前面不太对劲，是追踪者么？
随地捡起一枚不大不小的石子，瞄准目标投掷出去。那人被砸中之后，踉跄了一下。
“靠！什么鬼！”
听这熟悉的暴躁嗓门，难道是......
那人骂骂咧咧地冲过来，逮住苏凛，“终于滚回来了你！”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卷毛，在夕阳的映照下泛出温暖柔和的棕色，粘了些灰尘的小圆脸露出极不耐烦的表情。虽然走起路来有时会驼背，这是由于他常年伏案搞创造的缘故，但总体还是比苏凛高那么一点点。苏凛注意到他蓝色衣兜里经常挂着的小熊吊坠，造型凶得很，随着主人说话不停地摇摆。
这就是风子照，苏凛打小的冤家。
别人家的青梅竹马，不是高大英俊的翩翩少年，就是美丽动人的女孩子，连彼此间的回忆都带有梦幻般的美好。而他们的童年回忆，算了，不提也罢。
“怎么在外边鬼鬼祟祟？”
“呸！警示器坏了，我不修难道你修？”风子照将一颗巴掌大小的玻电球放进金属造盒里，翻盖搞定。“我重新加固了黑面包的防御系统，密码也换了，这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厉害啊风子。基地有你，我很放心。”苏凛一边笑得贱兮兮，一边攀上风子照的肩膀，“扶我一把。”
脸上很嫌弃的风子照依然乖乖搀着他走。“早知道跟你一起去了。”
“你来说不定栽得更快。”苏凛轻叹着摇头。
从门口到进屋，两人对晚饭又只能吃面包这件事，不停吐槽。
“最后那些风灵是老板的手笔？”苏凛正好干了一瓶汽水。
“要不是我英明神武，一发现联系断了，立刻去找老板顶上，算那家伙有良心，不然这会我去哪里捞你。”风子照从药箱里摸出各种药水，嗞嗞嗞地喷在苏凛的腿上，不多片刻，伤口开始消炎消肿，并且愈合。不得不说，治愈师的药水就是管用。
撕裂般的疼痛使苏凛的脸一阵扭曲，“嘶！他可不会平白帮我们。”
处理好伤口后，风子照去洗手，刚好想起关于任务的事。“东西拿到了吧？”
千辛万苦寻找的小方块，所幸最后完整在手了，苏凛隔空扔过去。
“这玩意有什么特别吗？”
“我在找这个的时候还发现，轮转库底下有蹊跷。”
脑海中回闪过无数阴森森的瞳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干脆从头到尾把所有细节全倒出来，一起好好分析。
“眼睛......会唱歌？”风子照听得眉头都陷进山字形，“你不会摔懵了吧。”
“没有看错，而且我还发现了冥化之阵。”苏凛肯定道。
一向会认真听取行动报告的风子照，此刻脸上却越来越迷惑，“这么复杂啊！给我点时间再查查。你小子好好养伤，别乱想了。”
他该不会以为我出现幻觉吧？
这个死风子，正经和他说话却不当一回事。
耍坏的小念头一闪而过，苏凛故意去抢他手上的方块，结果因为太滑溜，一个没拿稳，方块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两人紧张地同时扑过去，还是没能阻止它悲惨的宿命——啪叽，又咔嚓，方块慢慢舒展开结构体，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制式稍显陈旧，呈金属四瓣花形状，边角还崩了个小口，像是樱羽花样式的徽章。
传闻樱羽花是千灵都最美的花，有人曾站在树下看到过，当所有花开的瞬间会飘散幻色微光，如临神境，美得无与伦比。
“怎么回事？”
顷刻间，这枚徽章微微颤动起来，急躁的声响越来越剧烈，苏凛一走近它，竟轰的朝上激发出一大道强光。
幻樱缤纷，神鬼交错。
破碎的记忆如花瓣飘扬，从空白变得被血色填满。
樱羽徽章、尘封之地、黑色印记、各种各样的人......画面慢慢串联起来，组成了一张庞大的网，而苏凛好像身在网中，光明与黑暗轮番肆虐。
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他将手附上脖子，围绕在那里的镌刻着神秘符文的黑色印记，在隐隐作痛。
画面回闪。以前的某段时光，他总是喜欢躺在草坪上，那时阳光与风都很轻，少年少女的嗤笑并不用放在心上。某天，他遇到了一个异常美丽，打架常常名列第一，却很低调的神奇的女生……
花瓣一边旋转一边破碎，带着轻盈的哀伤，义无反顾地坠落魔窟。
“苏凛？苏凛？小树林！”风子照的喊声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刚刚你有没有看到很多人？”苏凛清醒后立马追问。
“就一阵光呼啦一下，什么都没有啊。你怎么了？发生了啥？”
奇怪，那些画面只有自己看得见。
当回过神时，苏凛的手心正紧攥着徽章，那边缘的缺口甚至硌得发疼，它是怎么缺了个口呢？
这个想法刚升起，心底深处竟掠过徽章摔破的缓慢镜头，一开始是模糊的，渐而焦点汇聚其中，无声无息地砸了一遍又一遍。
徽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明明是第一次见，可内心总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风子照用手肘推推他：“你见过这东西？”见苏凛没有理会，他也想凑过去看。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新讯息，风子照不耐烦地轻触手腕，微缩的蓝色投影屏弹出来。“嚯！有新任务，接不接？把希索家的小方块送到......”
“风子，我好像想起一些。”
“什么？”
面对风子照一脸茫然困惑，又有些担心焦急的神情，那些话语就这么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树林你生病了吗？脸色那么难看！”
几番辗转，杂乱的思绪仿佛一下被抽空，波澜退却，身体重新回归平静，话到嘴边竟变成：“接下任务吧。”
“啊？等等，要把东西送到蔓斯拉德，是蔓斯拉德耶！”风子照特意加重了音调。
“没事，去就去。”苏凛压下那些奇异的联想，转身对着窗外沉思，眼底那抹坚定的光只闪过一瞬，就沉进了荒原。
那些都是我的记忆片段吗？和这徽章有什么联系？
从希索家取出徽章，然后就想起部分记忆，这一切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
徽章发旧磨损的边缘不断渗出微光，一如身体里尘封的秘密，也正溢出堤岸防线。
第十章 折星初现，巧合的人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掐指一算，是个黄道吉日。
市中心多萝区。
由于权司之座竞选临近，各地都在火急火燎准备仪式的布置。报名参赛的选手比以往翻了一倍，其中希索家族在本次热门排行榜中高居第六位。
“投票通道开启，投票通道开启，请支持你心目中的候选者！”
众多小型滚轮兽穿梭在街道上，循环播报语音，成为了吉祥物般喜庆的风景。
每人按照自己的创造点数可兑换成相应的支持票，投票次数没有限定，因此一度引发大规模的饥荒浪潮。
“超喜欢白黎队长！天天给他攒票我也愿意！”
“是不是咱们给白队长投得越多，他就能选上？”
“没那么简单，我听说权司发生了大事，今年可能会改规则。”
“哟，权司又有大事？”两个戴墨镜的少年正一左一右站在滚轮兽旁，一个不停打着哈欠，另一个尽力想抚平乱翘的头发，他们刚好从传送门出来，一下就搅进女孩们的八卦中。
开始，她们还以为来了什么帅哥，看着高高瘦瘦的身材不错，当传送门的光消散之后，原来就是俩戴墨镜装逼的臭小子，没劲！女孩们失望地轰然而散。
“苏凛你吓跑她们了。”
一脸困倦，扭来扭去伸懒腰的苏凛假装没听到。
滚轮兽戳戳他的臀部，似乎是邀请投票的意思，他看都不看直接把它轻轻踢开。
“刚听她们说…...白力好像很厉害，不知道有没有我帅。”风子照竖起手掌抹了抹耳边的头发。
苏凛扶正墨镜，义正严词地戳穿他：“做人还是得保持清醒，走了。”
千灵都建有大大小小千百个交易所，只要创造点数足够，或者拥有珍稀冥晶石，就可以纵横所有地方。有些专门出售生活用物，有些是武器装备，有些提供幻境娱乐（例如梦生道馆），有些是秘密任务分发点。
总之，各行各当，应有尽有。
有个地方，据说可以实现一切愿望，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蔓斯拉德——全都市最大的交易所。
整座建筑浮在半空中，抬头望去，这座用折星石砌成的巨塔闪耀着无数星辰的光辉，坚不可摧，同时伴随不绝的能源，蜿蜒而上共修十二层，每一层的浮雕都是不同的精美绝伦，层层都在缓慢旋转着。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它永远是千灵都最亮的所在，一颗闪着华耀光芒的星，人们也习惯称之为：折星十二殿。
他们不约而同地推了推鼻梁上方的墨镜，纷纷感叹道：真亮瞎眼了！
高塔下方开着一个入口传送门，但这道门与别的有些不同。
苏凛的余光瞥了一眼右手，心中略存担忧。
安全穿过传送门，迈进这座奇妙建筑的内部，风子照突然心虚地贴在苏凛耳边：“我给你弄的那个身份有时间限制，咱们快点。”
他点点头，心中有数。
站在大厅中央，自头顶洒下一片别样的光雾，仿佛某种神秘仪式的洗礼。
圆形的高大穹顶就像万花筒变换各种图案。野兔追赶獠牙断裂的狮子；流觞曲水映化田园风光；镜琉石雕琢出恒星大爆炸的壮观；衣着白色长袍与红斗篷的众人在朝拜什么。穹顶中央垂吊着一盏巨大灯火，宛若长明于黑夜的归来灯，在灯火摇曳中，千百幅图案更迭着神秘物语。
环顾整个大厅，共分为几十个区域，每区交易的物品大致都是常见用品，各色人群分布得密密麻麻，俨然是喧闹市井的模样。
“这么大，怎么找？”风子照转了几圈头都大了。
“任务没说明？”
“就说交给穿红斗篷的，可你看看！”
放眼望去，端茶递水的，每区守卫的，甚至被粗鲁大叔推倒的，都穿红斗篷！
有一区吵得格外严重，晶石的莹莹碎片飞散于空气中，为鲜红的血铺盖了层朦胧的晕迹。
红斗篷人来回奔忙，“各位，这里禁止斗殴，打架可以上竞技台。”
“上楼。”
大厅尽头的棱柱是一部云梯，普通身份的权限只能去到第三层，越往上，区域等级划分越严格，就算是权司的人来了都未必有资格进入。
对于折星十二殿的传闻多不胜数。因为从第八层开始就不再对外开放，只有内部成员才能踏足，外界人的好奇更加与日俱深了。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有天接到的任务是去最上边。”
两人同时抬头奸笑。
苏凛慵懒地靠在云梯边，表面跟风子照一样对这里充满猎奇之心，实际上，却掩藏了别的想法。
第三层安静许多，纯白色的十方区域静谧且凝聚了一股压迫感，连讲个话都不自觉把吐字压得斯文规整。
“这位先生，您还不是会员，暂时无法去第四层。”红斗篷对一个有超级黑眼圈的青年男子礼貌解释道。
“那我怎么成为会员？”
“需要支付一定的冥晶石，先生。”红斗篷一直低着头，帽檐下的阴影几乎遮挡了所有面貌。
黑眼圈男子看起来有点苦恼，他在转身之际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兄弟？真是兄弟！哈哈有缘有缘！”
“你是。”苏凛顿了顿。
“我们在希索家见过呀，我还带你去了轮转库。”轮转库几字一出，周围霎时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货居然又出现了！
黑眼圈看见风子照后眼神一亮：“这位是？”
“我朋友。”
这时，风子照感到身体被苏凛用手肘捅了一下，忽然心领神会，“那啥，兄弟久仰大名。”
三人相视一笑，就像好友重逢一样亲切自然。
“后来你去哪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简直把我吓得够呛。我也不知为什么睡着了，一醒来就在家。”黑眼圈一脸好奇地追问。
轮转库的事疑点颇多，苏凛是想好好询问他一番，但不能在这里谈论，就随着他的话敷衍：“我也睡着了。你来这干嘛？”
黑眼圈左瞧瞧右看看，搭着他们的肩膀开口：“还不是上次希索那单没成，所以这次看看有没有好货。”
风子照紧接着瞎编：“我们也是，嘿嘿嘿。”
达成一致目的的三人，维持微妙的气氛到处溜达。
“骗子，都是骗子！仗着你们人多就讹我！”
“这位先生请稍安勿躁。”
嘭的一个拍桌让整层楼微微震撼，他们饶有兴致地凑近想一睹好戏。
“你们这群人会不会鉴别？给老子睁大狗眼看清楚！”
破口大骂的是一位面露凶相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眼神鸡贼，整个人像泡过油腻腻的水出来似的。他手上抓着一个紫红色小匣子，盒盖中央还镶嵌着一枚精致细巧的宝石。
正要打开，手指摸到扣锁的瞬间顿了顿，大叔那贼精贼精的眼神扫过所有人。
匣子翻开之后，围观人群都伸长脖子一探究竟。
只见一颗闪着微润光泽的晶石躺在内里，纯粹剔透，毫无杂质，引得人们连声赞叹。
中年大叔的眼角缓缓放松，故意抬起厚厚的双下巴，变得趾高气扬。“大伙也见过了，识趣的重新估价，上等冥晶石不是你们想什么时候碰上就有的。”
霎时间一阵窃窃私语，第三层像一泓被搅开了的池水，涟漪不断。
人群中突然钻出一声低呼：假的！
第十一章 秘密的轮廓
这声“假的”虽然很微弱，但古怪的调子一听就是故意传达给当事人。
披着长褂皮衣的大叔猛然回头，怒目圆睁地来回扫射所有人：“谁乱说！”
在一群面目呆滞的看客中，顶着严重黑眼圈的男子乖乖跳了出来，先谦恭地和周围借道，然后大步迈向他，“这位大叔，你的宝贝我看了一眼。”
话讲到一半，黑眼圈无所顾忌地抢过大叔手里的匣子，怼在眼前查看，“成色的确通透细腻，乍一看非常珍贵，但我们都知道，千灵都里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看似漫不经心的说辞，却惹得人们纷纷怀疑起来。
“我这个绝对数一数二......”
黑眼圈完全撇开他的话，自顾自清清嗓子：“不如，我稍微为在座的指点迷津好了。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是冥化者，他们的能力主要来源于体内的，叫什么来着？”
“印刻录！”群众中有人大喊一声。
“少扯这些历史，关我什么事。”大叔的声音明显颓下去不少。
“别急别急，感谢各位提醒哈。印刻录，是区别人类和冥化者的特征，也就是说只有冥化者才有，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当然没机会得见。可冥晶石不同，在下再怎么庸碌无知，也还是对此略知一二。”
风子照在人群中看着他演讲，“哪能想到你这兄弟喜欢开故事会，大叔都快顶不住了哈哈。”
苏凛的脸色却莫名有点阴沉。
“很久以前爆发蚀魔危机后，那些怪物的实力也不亚于冥化者。大家都懂冥晶石是怎么来的，如今除了印刻录之外，最有价值的无非就是冥晶石。那么问题来了，大叔你这石头有点不太对劲。”
“太纯粹了，所有的冥晶石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苏凛终于开口。
这下围观人群恍然大悟，个个议论不止。
“啊，难道！”黑眼圈激动地双手一拍：“这不是冥晶石，难不成是印刻录！”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因为千灵都的第一法则是，人类不能杀害冥化者，同时禁止印刻录拿到市场上交易。
忽然间，中年大叔被莫名其妙扣上了涉嫌谋杀冥化者和违法贩卖印刻录的罪名，全场变得沸沸扬扬。
“走，绕开他。”苏凛已无心观看这场闹剧。
风子照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啧啧称奇：“你说究竟是假冥晶石，还是真印刻录？”
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轻唤。一位裹着深红色斗篷的年轻女子站在跟前，看不清长相，帽檐下只露出薄如花瓣的嘴唇，她轻轻一笑如同冷山奏响的风声，平静中带着些许冷冽。
“苏凛先生你好，我是镜瞳使E6，请随我来。”她微微颌首，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难道她就是接头人？
又是黑暗幽深的通道。
就纳闷了，怎么最近老去这种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拱桥，穿过长长的回形走廊，苏凛一言不发地跟在女子身后，空间越走越窄。路过的白色壁砖渐渐变成粗糙石墙，每过二三十米就会出现一道半圆拱门，当他们穿过拱门时，门上有个凹进去的细孔闪着幽幽绿光，魔鬼面具张开獠牙盯着路过的所有生物。
周遭寂静得像结了冰的万年矿洞，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压缩成薄薄一片雾体，重复回荡，碰壁，再回流。
“你要带我去哪？”
披着斗篷的E6有条不紊地行走在漫长的甬道里，那长长的裙摆即将拖曳到地面。苏凛盯着她的背后有点恍神，视线中的深红色扭曲成骇人的血色，与冰冷的地面融为一体。
“等到最终点，你就会知道了，苏凛先生。”
从这句话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像是编好程序的机器在对答。
“你想探听这里的秘密，秘密分很多种，有些秘密不能随意打听，跟你身上的一样。”
她知道我的秘密？
记忆中遥远的呼唤与现在的对话重叠，回闪着模糊光粼，E6的背影消失了，昏暗中，无数相似的人脸在逐步靠近，他们都戴上没有嘴的面具，弯弯的眼缝里渗出黑血，空气中一遍一遍翻腾着“终极复刻”几个字。
他想极力挣脱，但四肢已被固定，体内汹涌的力量试图冲破枷锁，每次冲击都似乎被坚固的屏障反弹回来。尖利的呼嚎不断撕扯，让人深陷窒息。
“我们到了。”现实中E6的声音划破迷惘。
他差点落脚不稳，脑袋被轰鸣而来的幻觉搅乱良久，晃了晃头，眼前再次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个暖色调房间，皮质沙发、摆满茶点的玻璃桌、无窗、还有奇怪的隔间，似乎只是普通会客厅。
“请交给我，苏凛先生。”
绕那么远的路，本以为她会公布一个惊天大阴谋，像把你抓了去喂蚀魔或者风子照被暗杀这种惊悚骇人的，结果就是换地交货！
紧绷的弦一下散开，“嗯？”
“樱羽花徽章，你亲自完成的任务。”E6还是一副恰到好处的微笑。
苏凛从风衣里侧取出方块，“我有个疑问，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只负责接收，其他的恕不能相告。”
抓着方块的手越收越紧，在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前，他不想交出去。
E6觉察了他心中所想，也没使出强硬的态度，反而转身进入那扇奇怪的隔间。
又想耍什么花样，他决定跟进去看看。
隔间里不见任何人影，身后的拉门自一进入就幻化成水状玻璃，将外面的景象完全屏蔽。
周围微微震响，一圈一圈的光环接连从屋顶降落。
他的第一反应是意识碾碎器，从前在执行任务时曾见过类似的，立刻想退出，但来时的玻璃墙怎么都打不破，拳头打在上面犹如触碰到柔软的水浆，惊讶之余，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凛先生，请安静配合我们。”是E6！
光圈降下，有意识般从头顶扫描到脚，身体除了经过细微的电流感，其他并没有异样，记忆也正常。
“你们到底想怎样？”
空荡荡的玻璃竖墙仅仅回旋着光圈运转的轨迹，再无应答。
“检测完毕，印刻录因子反应为零，冥化量级为零。”
震动停止，光圈和玻璃墙都像颜料退却一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原来的房间。
E6如鬼魂般向苏凛飘近，她抬起脸，露出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寡淡的面容说不上有多好看，竟是从未见过的特别气质，就像半冷半暖的月光，凌驾于千篇一律的孤寂的荒地边缘。
眼前的陌生女人散发出淡淡的气场，由于距离过近，苏凛感到被一种幻象包围起来，浑身不舒服。
他随手将方块丢在地上，以冷酷的语气威胁道：“我不知你有什么目的，既然这东西没用了，那就换个方式。”
一把小短刀紧紧抵在E6的脖子边，苏凛眼里迸出的冰冷锋芒全然洒在镜面般透亮的刀刃上。
从被骗进来开始，他就觉察了她真正的目的不是徽章，很有可能是自己。
“那么苏凛先生，请问你是冥化者吗？”
“刚刚的检测已经证明了。”他有些心虚。
过了好一会儿，E6勾唇笑笑，那是比纸张还要苍白虚假的笑，“蔓斯拉德的规矩，我不能说，但是。”她轻轻别开短刀，“樱羽徽章代表的是你的过往。而希索家，你应该不会陌生。”
苏凛一下愣住。“什么意思？”
E6没理他，走过去捡起地上已经展开为樱羽花的徽章，残留的微弱光芒一到了她手里，便悄声熄灭，她略微看一眼，才收进六瓣匣子内。“任务已完成，苏凛先生还有问题吗？”
问题可多了。
这人什么都不肯说，看来还得换个方式。
“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竞技台。”
E6对他的话甚感兴趣，“是，苏凛先生如果挑战成功，蔓斯拉德会完成你的愿望。”
第十二章 擂主
第一层的嘈杂依旧很惹人烦。
风子照不知道从哪拐来包脆面片，一路闲逛，一路嗑，面片渣掉了满地。
分别前苏凛提醒他，那个黑眼圈有问题，连着两次任务都能碰到，也许跟希索家有牵扯，事情还没结束前要小心应付。
因为这句叮嘱，风子照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有古怪。千人千面，诸多世象。但其实，嚼着脆面片，嘴砸吧作响，到处盯人的风子照在外人眼里也很古怪！
虽说人人各有不同，唯一共通的是大家手腕上都有一个忽隐忽现的环状光圈。它的初始形态是细小的圆环，一旦戴上正式使用，便会分解成芯片数据植入人体。这就是夜莺。
所有人从出生起就必须装上属于自己的夜莺，人们用它通讯，上网，领取任务，积累创造点数，最重要的，它还是个身份证明。
迎面的高个子男人狠狠撞了风子照的肩膀，连道歉都没留下就走掉。风子照不满地瞪着他，嘴里还暗暗咒骂一句。
三个楼层都查过，黑眼圈蒸发了，果然很有问题。只是不知卖假冥晶石的大叔来干嘛的，同伙演戏？看他吃瘪的样子应该不像演的。
认真思考的风子照来到竞技台附近，想找个座休息。
此刻，竞技台处于沉睡状态，宛如一头乖巧的野兽，盘踞一角，闭目养神。
等得越久越烦躁，风子照絮絮道：“跟E5还是E7的有什么可谈，慢死了。”
“有人上竞技台！几百年没见过谁那么不要命了。”
“自从那位来了之后，谁敢挑战？”
“现下不正有一傻子嘛。”
身边的人群逐渐往竞技台涌去，风子照也站起来凑凑热闹。
竞技台空置许久，如今，听闻交战双方的脚步声，它又重新活了过来，周身一抖点燃所有灯盏。
E6来到半汽式浮座上，翘首以待地观望这座舞台，喧闹是属于别人的，在她那里永远只有深谷般的沉静。
默待半晌，她朝着对面高台上驻守的人点点头。那人接到指示，敲响了悬挂于镂空柱里的鸣钟，小小体积的鸣钟传荡出洪亮的声响，如同金乌啼飞，羽震云霄。
观众如潮水般涌来，眼神里皆跳动着期盼，或者说权欲的火焰。在震荡的欢呼声中走上来一位新人，少年独有的英姿飒爽的气势，吸引了群众的目光。
风子照看得目瞪口呆，任由脆面片撒了一地，目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向看似辉煌，实则危险的猛兽洞穴。
竞技台的灯盏盛大明亮，一扫沉寂，让这一方区域成为焦点。苏凛站在高高的台上，环视一圈才发现原来这里这么大，人也黑压压的。
此时，他并不知道对手是谁。
台下的嘲讽像暗夜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和风声混在一起形成某种山鬼的凄厉嘶吼。
“等下看擂主怎么收拾你！”
人群中冒出这句话，刚好被苏凛截获了。
擂主？
浪潮平息下去，一股新的风暴正在生成，并且逐渐靠近。
“你说蔓斯拉德的擂主？”风子照揪着一个路人甲的衣领大吼。
“对对对，就是那个百战百胜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传闻某日那个人突然出现，跟他交过手的无一不死伤惨重，缺胳膊少腿算是最轻了，而越难征服的，人越想去挑战。他也许是被逼到悬崖边，也许是生性杀戮，总之不出一个月，一路打到蔓斯拉德抢占圣座。
人们对他的畏惧与日俱深，连哪家小孩不听话，长辈都会搬出此人的故事来吓唬他们。当恐惧与无可奈何超过杯里的限度时，水满溢出，敬仰就成了平凡人的借口。人们需要给他换个身份存在，在他们脆弱的心中筑起一道围墙。
久而久之，他被人尊称为“擂主”。
蔓斯拉德令他驻守在这里，只要有人打败他，就会实现胜者的愿望。
现今，传闻又快成就新的传闻。
铁链拖曳地板的噬魂之音传来，伴随骨骼作响的咔咔声，一时间扫荡了整个空间，所有人都自觉停止躁动，无人再敢出声。
一道闪电破空而开，台上瞬间出现另一个人。
壮硕的身躯目测有两米多高，满头凌乱的长发似火焰般张扬地燃烧，肩膀上紧扣的暗色大圆环深深扎进血肉里，就像护卫将士的铁盾牌，一直发出空洞鸣响的铁链，重重缠满了身体，使他看上去如同被罪孽审判的魔人。
不管见没见过的，此刻全盯着擂主的方向。
他沉重的步伐每向前踏出一步，铁链就跟着摩刮地面，听得人头皮发麻，犹如地狱里伸出的魔爪硬生生撕扯着你的神经。
这股山一般压迫人的气场，恐怕真不好对付。苏凛眺望起高处。
只见E6在阴影中静观一切，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红斗篷男子。
比赛正式开始。整个竞技台周围升起了无形结界网，将里面牢牢包围住。与此同时，观众们放下紧吊的心，开始闹哄哄地下注。
该怎么解决呢？
粗重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袭来，苏凛恰恰走神半分，就在铁链快甩到脸上的刹那，勉强下腰躲开。
好快！本以为这种体型的人应该偏重力道，速度会相对迟缓，没想到，下一秒，铁链又劈来，直接把台面砸出五六道深沟，闪电之光噼啪作响。
风子照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是个人都懂，正面肯定刚不过擂主！
裂痕迅速蔓延至苏凛的脚下，其中夹带的雷电疯狂往敌人身上蹿，再迟半秒没躲开的话，估计就被击倒了。他看向那些危险的电光，拧眉思索。
接下来两人完全进入追逐游戏的状态。
苏凛深知无法与擂主正面抗衡，遂选择拉开距离，像只猴子一样蹿来蹿去，不断移动走位，并使用轻型枪射落擂主的锁链横扫，同时也压制着对方无法靠近分毫。
擂主来不及转身，子弹便蹭蹭向他飞去，只见他迈开一步，沉气立稳，以极渊之力挥舞铁链，一颗不落地将所有子弹通通弹开，而后猛然发力追击苏凛。
苏凛当然不会让他轻易追上，子弹飞溅的火花沿着结界边缘一路迸发。
之前提到过风子照造有一柄枪，比希索重琉的猎风还要好使，它最方便之处就是嵌有无限弹药。
“烬霜！臭小子舍得用烬霜了，加油啊！”风子照激动地捏爆最后一点面片渣。
局势尚且未明。
这边擂主爆发，身上的铁链瞬间暴涨几倍，齐齐炸响，所有子弹如同触壁，静止了一秒，又凶猛地原路返回。
面对铺天盖地的反噬，苏凛飞速绕过锁链干扰，一个闪现冲到擂主跟前，左勾拳，没有实打，而是做了个虚招，在擂主抬手准备格挡之际，朝他防御最薄弱的膝盖处狠狠扣动扳机，致使擂主单膝跪下。
同时，结界网抵挡住刚刚的一波弹雨攻击，依然牢不可破。
“擂主居然跪下了！”
“好快的枪法。”
围观人群惊呼不停，押注的天平从一边倒擂主慢慢倾斜到对面。
然而并没那么容易结束。
观察这么久，才突破第一道防线，接下来他不会让我有机会靠近了，该从哪里下手呢？
这一枪能短暂抑制行动和攻击，擂主停驻几秒才缓缓站起来。
台下沸腾不已，多年不见有人能制衡擂主了。每个人的目光里都盘踞着欲望的尾巴，既想借此找出他的弱点，又想见识他是否真如传说般恐怖。
突然，擂主仰头发出一声怒吼，结实的肌肉瞬息爬满了血红色花纹，纹路相间处隐约流动着诡异的光，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像被一层微淡的光芒笼罩。
这种血色花纹，难道他是......
第十三章 百战不一定百胜
内心的猜测还未显形，现实的暴击来得比任何东西都快。
凭借本能，苏凛先一步与他拉开最最远的距离。
倏地，眼前一道强光掠夺了空间。
强烈的轰鸣如天龙出世，无数道电闪雷鸣之后，竞技台最顶端旋转着降下巨大的雷阵。顷刻间，雷霆炸响，狂风骤然卷起，磅礴之势引得整座建筑隐隐晃动。
台下的观众终于等来这场好戏了。
危险降临之时，苏凛在无意识中双手结印，召唤出银白色的光幕来进行抵挡。
雷阵冲击如同重山碾压下来，肉眼可见结界似乎比之前更膨胀了，若隐若现的边缘紧紧绷着。
不管在体术还是力量上，他们都相差太大了，一开始想着投机取巧，也许还有机会，但没想到的是，对方一来就是个冥化者，而且位阶应该不低，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苏凛的风衣被掀得烈烈作响，形容十分凌乱，心跳快得几乎失去控制，全身受巨大的能量场影响而颤抖不停，暗自发出崩坏的讯号。
这就是冥化·逐雷！
面对如此场景，E6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擂主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让人惊叹。”
刹那间，逐雷阵迸发出震天雷鸣，刺眼的紫色电柱疯狂飞舞，发出妖精的啸声，妄想扭曲时空秩序，无尽澎湃的可怖之力把苏凛压得跪倒，他所站的台面随即陷进一个大裂坑。
风子照一下大惊失色，他艰难地拨开人群，想靠近竞技台，但拥挤的人潮将他推来推去，还险些被踩倒。
恐怕抵挡不了多久，小小的光幕越压越扁。
为了挣脱这种尴尬的局面，他用尽全力双手往上一顶，趁着光幕把雷阵稍微弹出去的一丝丝间隙，就地滚出攻击范围。逐雷阵以天神降罚之势，把竞技台劈个稀烂，撞击产生的余波把他狠狠推到边上，紧接着又被结界弹回来，摔到刚升起的第二层台面。
因为比赛的残暴程度，蔓斯拉德早就做好各种应对措施，一个台砸烂了不要紧，还有第二三四五六层会及时升起来填补窟窿。
“还好结界够结实，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离远点吧，那可是逐雷！”观众们个个心有余悸。
一旦被逐雷击中，伤口将无法痊愈。
苏凛慢慢爬起来检查身体，除了被撞来撞去产生的擦伤外，没有逐雷击中的伤口。此时，手腕上的临时装置环发出震动。
糟糕，时间快到了！
还没等他缓过劲，几道逐雷怒吼着扑噬来，看来对方是没有放过的意思。
他只能急速跑起来躲避，可是很快，体力严重消耗，汗水顺着肌肤滴下，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蒸发。
得想别的办法，一个比赛而已不能把自己交代了。
就在此时，雷电渐渐停止攻势，擂主身上的血色花纹好像黯淡不少。
好机会，方才他已经能召唤光幕了，如果这力量能够依靠的话，不如放手一搏！
他闭上眼睛原地站立，开始凝神聚力。一股热流涌动在心头，奇幻的感觉如同斑斓的电光逐渐点亮体内的所有脉络，全新气流吹过闭塞的阀门。霎时，浑身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幻光，围绕着他高速飞舞。
“终于开始反击了。”通过遥远的观测，E6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面对的是第三位阶的逐雷，普通人必死无疑。”红斗篷男子冷漠地回应。
“呵，不一定。”
随着身体温度不断升高，他感到两只手臂充满了力量，连空气流动的触感都变得清晰非凡。
心脏某处响起咚咚咚的敲打，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间，仿佛一根尖锐的石桩硬生生敲进心脏。他不由得握紧拳头，嘴唇都咬出血了，痛苦遍布全身，他变成了薄薄的纸片那样，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不行，还不够，远远不够。
巨大的力量在身体深处如海浪般翻涌呼啸，他能感受得到，但这时却冒出另一种屏障死死压制，双方冲击，互相抵抗。越达临界点，越痛得要死。
擂主再次完成蓄力，逐雷阵重重叠加。
天神降雷，直冲命门。
“再不跑没命啦！”人群中风子照的声音穿透而来。
全身的热度已达到至高点，只要找到突破口就能击退敌方了。
我是为了樱羽徽章的秘密才来到这里，谜团还没解开，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倒下！
蓦然地，心脏停拍了一节，眼前似乎闪过一个模糊背影。
她是谁？
就在大家以为比赛结果显而易见时，结界内骤然掀起狂风，擂主沉寂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惊骇，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但此刻，一种命运逼迫他不得不承认这震慑心底的恐惧。
魔鬼露出锋利的獠牙。
法阵中央隐隐有些崩裂，有比逐雷阵更强硬的力量在影响着它。四周的结界网受到波动开始震动起来，不断传出碎裂的声响。
观众席也都感应到了异样，纷纷躁动，胆小的正拼命往外扑，但耐不住绝大部分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想要见证结果。
顷刻，炽热的光芒在竞技台上爆炸，整个第一层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白影灼灼，闪晕了所有人，一时间哀嚎遍野。如果说冥化者之间的对决是绚烂到极致的爆炸，那也是只有强者才会看到光辉，弱的一方只剩下无边灰烬。
台前的几排观众因为距离太近被波及到，许多人尖叫地跳起来，身上烧起了火，这火凶猛异常宛如恶鬼扑噬，才几秒钟功夫，有的可怜人手烧成黑枝丫，抖一下就碎成碳灰了。绝大部分人都处于眼盲耳聋的状态，一个接一个扑通倒地。
持续闪烁十几秒后终于有所消除，人们陆陆续续睁开眼，但依然感觉无比晕眩。
世界的景象模糊颠倒，现场一片狼藉。
“你们看。”
“看个屁！没眼力见老子瞎着吗？”
比较快恢复视力的人循着声音望去，惊讶地发现竞技台上只剩擂主，他虽勉强屹立不倒，但是眼睛受伤流血了，胸前几道狰狞的伤口差点将他撕碎，仿佛在宣告这场对决的终章。
人们再四处看看，哪里还有少年的半点影子。
所谓坚如磐石的结界完全碎成粉末，空气中尽是恶战结束后的碎片残渣，一如繁盛落幕的礼花，绝美又讽刺。
E6睁开眼睛，淡然的眸子还是没变，她观望片刻，挥挥手吩咐一些人去收拾现场。
“他们逃走了，需要我去吗？”
E6扫视了一遍人群，视线锁定在擂主身上，“胜负在还未开始前都是迷人的，一旦有了结果，就会失去它存在的价值。”
混乱中，身穿轻型铠甲的人一甩披肩，愤怒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随后急忙冲出大门。
目送那人离开，E6的脸上没有如同寒风吹过山峦的沉着笑容了，“暂时不用，他会再来的。至于擂主，先把他请上来。”
身旁的男子点点头，闪身消失。
楼下这惨败的场景，免不得要麻烦一番，E6伸手轻轻拉下帽檐，“检测为零是么。礼物还真是惊喜，苏凛先生。”
第十四章 暗夜追击
满是脏污的地面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废物，腐臭气味在这漆黑的巷子里冲天难忍。
叮咚。小型传送门凌空打开，垃圾从里面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仅有的空地，砌成一座小山堆。在这些小山中立着两个非常大的纸箱，乍一看还挺新的，再乍一看，它们居然挪动了几步。
两个纸箱一前一后慢吞吞地挪动，一步两步一步两步，前面的纸箱碰到小山堆，怎么也推不动绕不开，微微一颤，突然变高。风子照乍然掀开纸箱跳起来，“我受不了了！”
另一个纸箱也被掀开，苏凛钻了出来，他一下没站稳，踉跄地靠在墙壁边。
“你怎么样？”
“死不了。”苏凛满头大汗地摆摆手。
“不是说好在没弄清之前，不会使用它吗......”
风子照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把苏凛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前走。
周围的垃圾堆突然开始抖动，一座座小山迅速下降，消失不见。这里是垃圾定点处，积累足量的废物之后，就会定时销毁。
“待会我们要被当成垃圾清理掉了。”风子照厌恶地踢开挡道的腐臭。
“再试试传送门。”
“看看你现在的鬼样，还搭传送门，真想死啊！临时做的身份装置也坏了，你就是想也不能。”
“睡一觉就没事了。不过，你好臭。”苏凛一脸苍白地咯咯笑起来。
“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回垃圾堆。”嘴上说着嫌弃的人，支撑苏凛的手却不自觉放温和了些。
在竞技台下的时候，风子照大概猜到苏凛想干什么，于是戴好墨镜，抢件红斗篷捂住全身，以最快速度溜出来准备接应。幸好猜对了。
“从那时起你的身体就很不稳定，下次不许再用了。”
苏凛犹豫着，他说的是我自失忆后突然拥有的像冥化者一样的力量。
“好，我不会再用。”为了自身以及别人的安全，不乱使用力量是正确的，这点苏凛很清楚。
回到黑面包基地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入夜已久，两人都累到虚脱，让人提心吊胆的追兵终于甩掉。
风子照一屁股撞在墙壁上，微微伸着舌头像小狗一样喘气，“居然跑回来了，真他妈厉害......”
苏凛依然略带警惕地环视四周，黯淡的月光照耀着他苍白的侧脸，在确定附近无异常后，漫不经心地应和：“是啊，长跑小王子。”
大约一个小时前，他们一路狂奔至多萝区边缘，本以为即将脱离危险，却突然杀出一个小插曲。
月色渐渐朦胧，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夜风时不时吹起薄云遮掩的微光，为天地间传送一股忽明忽暗的诡谲。
挡在道路中央的发出荧荧之光的约束墙，正敲响着冷漠宣告。
苏凛皱着眉仰望高高的，几乎与天穹连绵成一片的墙壁，瞳仁里落满了被折射的冷光，“我们过不去。”
“搞什么！我的夜莺没有收到通知提前夜禁，城区公告网上也没有任何反应。”风子照愤怒地往墙上踢了一脚，白色之墙如水镜一样泛起微微涟漪。除了无意义的宣泄外，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是约束墙那就没办法了，试试从别的地方出去吧。”
这时，从道路尽头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夜晚寂静无比，只剩下空洞的脚步声在不断回响。
“有人。”苏凛后退一步。
“追到这？唉，答应我下次别打太狠。”风子照仰天长叹一声：“拼了！”
他翻出二重全速枪，组装，上膛，找好角度架起支点，明明前一刻还累成死狗样，下一秒居然正经起来。刘海被汗水粘着，分成好几簇，他干脆全拨上头顶，以免挡住视线。
风子照抬手推头发的动作让苏凛愣住几秒，感觉身边的这个人忽然变可靠了。
收回目光，苏凛劝道：“在这里开打对我们不利，先躲起来。”
“要是能躲，还用停下来吗？”风子照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瞄准镜，长长的枪口缓慢地扫视黑暗。
是啊，这次轮到苏凛犯傻了。
这里是区域交界地带，处在约束墙的防守范围内，硬闯就会死，而旁边的楼房全被临时封闭，想躲也躲不了。
他不想风子照为了自己作战，这太危险了，可现在时间容不得考虑。
虽然在竞技台上那种大放异光的力量暂时无法使用，但还有一个无需耗费太多体力的小技能，是他从小就有的，苏凛给它取名叫视感。
视感开启，百米范畴内的任何事物尽收于眼底，一丝一毫的波动都逃脱不了苏凛的双眼。
风子照一边紧张戒备，一边压低声音询问：“怎么样？”
“人不多，在十人以内，我还没发现......”口腔里一阵血腥味涌上来。
“傻子，我是问你撑不撑得住！”
听闻，苏凛揉揉胸口，勉强将血气压下去，“还行。”
“看我的。”风子照眼神一沉，进入备战状态。
脚步声如鼓点纷至沓来，把空气搅动得浑浊不已。苏凛全身定住不动，视感上升到极致，石缝里夹杂的碎屑，巷口转角处交汇的气流，烟尘轻飘飘浮起，所有细节都由远至近推移到视网膜内，进行高速处理。
某种武魔器的锋芒闪烁在黑夜下，冷刃披露，映射寒光。
正是最紧张之时，一只寻防鸟冲破天际，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苏凛和风子照下意识被吸引过去，抬头望天，灰色的影子掠过他们头顶，只消分散一瞬间的注意力，两人又几乎同时回防。风子照已经扣住了扳机，而苏凛的视线集中在范围圈线上的反光点，只要对方再多半步行动，他们就能截获先机。
叮咚。
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差点让风子照手滑，夜莺在手腕上弹出虚拟屏，他偏头啧了一句：“有病吧！”
苏凛想看看怎么了，但此刻不能再分心，双瞳死死盯着即将出现的目标。
过了片刻，风子照刷得收起全速枪，一把甩在后背，“走了，那边。”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回至约束墙脚下，利用视感的超高观测，终于找到隐匿在墙沿边的暗格。苏凛附手贴着墙摸索一番，感受到暗格里的机关在有规律地流动，风子照朝他点点头。
就是现在！整个墙面产生了轻微的震动，透明涟漪一阵一阵荡漾。
嗖——一颗锥形子弹飞射而来，听见动静，苏凛回过头牢牢锁住它旋转的轨迹。子弹缓慢地牵绊起白色羽翼，穿透风的重重阻力，就要到达眼前。
闪光笼罩，一只手将他扯了进去，约束墙瞬间闭合，同时子弹没入墙内，一切回归平静。
“还好我手快把你拖出来，傻愣着干嘛！”
“我在想，给你传讯的到底是谁。”在脑海里搜寻一圈，苏凛也找不到答案，因为他们根本没啥其他的朋友。
如果不是有人给风子照传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他们也不会发现约束墙的秘密机关，穿过那面墙就到达几百米外的另一处地方。
风子照慢慢地伸直懒腰，“我猜，总不可能是蔓斯拉德那群家伙帮的忙吧~”
第十五章 勾结
重重大门推开，凉爽的风争先恐后灌入，把清晨还未沾染人气的秋意送进院内。日光随着云层渐渐飘移，露出了淡金色晕彩，渐染在不断升起的琉璃雕柱上。高大的雕柱升至顶端，停止，发出绵长而浑厚的呼号。
黑白玄钢仍旧遵循沉闷有序的规则安静运转。
庭院的三条大道同时开启延展，中间最宽的为黑色，两旁为白色，此刻希索重琉顶着一张疲惫不安的脸，行走在黑色之道上。
他踏入大厅，发觉到处都黑漆漆的，阴冷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围非常空旷，只有尽头的正中央立着一块超大型屏幕。直走穿过厅室，藏在屏幕后方有一扇银灰色的门，来到门廊处，门自动向两旁拉开。
他犹豫着不敢迈步。
突然，一道电光蹭地亮起，将黑暗划破。
“来了？”
低沉的询问令希索重琉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忐忑不安地往里挪动，声细如蚊地回应道：“父……父亲。”
希索家主端坐在主座上方，满头金色的卷发垂在银晶毛缝制的衣袍上，宽阔挺拔的肩膀处佩戴火红纹裂勋章。
他压低脑袋，不敢去看这个勋章，好像它时刻会扬起真正的烈火将活物吞噬殆尽。
“抬头。”
来自父亲的命令，使他无法抗拒这股威严，一抬头，眼睛便不自觉对上那枚勋章，烈火肆意灼烧。希索重琉拼命眨眼，想缓和这种燥热，但不管他看向哪里，都逃不掉被压抑的制裁。
“关的这几日，反省好了吗？”
迎着父亲森严的目光洗礼，他感到口干舌燥，“报告，父亲大人。”
“嗯？”家主高冷地发出一声质问。
“重琉经过几天反省……我，我那日确实不该帮外人。”面对这位父亲大人的时候，他的语言组织能力永远为零。
“帮？”
“啊不是！我一时好奇，才去轮转库，那个人我并不认识，没有帮助这回事。”他吓得赶紧低头，喉咙里不停吞咽唾沫。
“轮转库有什么事值得你好奇？”
偷偷瞄了一眼主座，他发现父亲正身处一片暗影笼罩中。忽隐忽现的暗影流动着攀附进他内心，渗入深处，心底因不可名状的波动，悄悄剥落了碎片。
疑问的藤蔓开始迅速抽芽。
他从来不允许我干这个干那个，每天就知道逼我训练训练训练！连轮转库这种家族机密都不告诉我。难道没通过黑白庭院的考核，他就认为我毫无用处？
多年来一直活在压抑里的希索重琉呼出一口气，正色道：“父亲大人，我已经十四岁了，我也是希索家的一份子！您曾说过，选择权要靠自己去争取，所以这次轮转库，我只是想，想……”
耳边响起的仿佛是陌生人的语调，等反应过来是自己说的，希索重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坚定，微妙的情绪慢慢滋生。
“你想说，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轮转库？”希索家主提高了音量。
不知哪里吹来一股风，霎时，整个室内挤满了索然无味的冷寂。
希索家主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个尚且稚嫩的儿子，布满皱纹的大手握着一只茶杯，茶杯扁小细致，温润暖意沁入掌心。末了，他站起身走向希索重琉，“你的确是希索家的一份子。”
闻言，重琉有些惊喜地抬头。
“只是对你的训练还不够。”
心底咯噔一下，有重物掉落的声音，无比清脆。
他还是不信任我么。
忽然，家主宽厚的手掌压在他肩膀上，“以你的年纪，该好好历练一番。”重琉一直以来的期待即将呼之欲出。“以希索代表的身份去一趟多萝，回来之后我会亲自带你去轮转库。”
肩膀犹如压上了万钧巨石，同时一股崭新的冲劲破壳而出。
希索重琉再次看向父亲身上的勋章，那火红的雕刻变得耀眼明亮，深深映入眼中，成为斑斓非凡的红。
他想：我很快会证明自己！
希索家主挥手让他退下，门吱呀一声在身后关闭。
墙沿边的电光减弱，室内又昏暗几分。
每当家主在思考什么，手指便会附上那枚勋章，仔细摩挲它的轮廓，光滑坚硬的表面，冰凉的触感，每一寸都如此熟悉，它带来的印记永远无法磨灭。
那是在他继承家主之位的当天，被赐予的这辈子最大的礼物。
“当年的蚀魔真凶残。”回忆勾勒出旧事，就算重来一千遍，他也绝不后悔当初做的一切。
簌簌簌。寻防鸟自暗中飞进来，轻车熟路地停在桌上的方形凹槽里，小脑袋瓜机械似的转动，接着，身体像石化一样僵住不动。白色的光流动在它身体脉络中，数据录入生成。
不到片刻，桌面上方显现出一个立体影屏，许多画面依次闪过。
少年、希索宅邸、蔓斯拉德竞技台、约束墙……
希索家主眯起眼睛，手指停下动作。
又被这小鬼跑了。
时间不等人，他立刻打开夜莺，联系那边：“是我，有件事必须要注意。”
夜莺里传来一个长长的哈欠：“打扰别人的美梦，是最无礼的恶呢。”
家主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道：“前天有个少年闯进希索宅邸，行径非常可疑，第二天他又出现在蔓斯拉德，还上了竞技台，我怀疑。”
“像往常一样不就好了。”对方的语气显得有些轻佻。
“没那么简单，他身手不错，似乎打败了擂主。昨晚我派人追踪他到多萝区边界，有约束墙的阻挡，他还是凭空消失了。由此判断，他很有可能是冥化者。”家主的脑海里自动浮现起那天少年应对从容的身姿，仿佛所有的攻击机制对他而言都是摆设。
“我说，你知道樱羽花么？”懒洋洋的问话一下子把话题扯出天际。
希索家主很明显愣住了，“我平常没时间赏花。”
“呵呵，花开花败，不过是一条路上的两端，最美的东西也最容易消亡，它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和失败连在一起了。”
“人的追求和花不同。”
“看来家主大人有更别致的见解。”
“见解没有，眼前之事比所谓的花花草草更值得注意。”
“你们人类真无情。”夜莺传来几声不屑的轻笑。
听到“人类”二字，希索家主的心中莫名涌起不快，“他进了轮转库。”
空气立即凝滞结冰。
间隔好几秒之后，夜莺才重新响起回话：“困死了，快让他永远闭嘴。”之前一贯懒散游离的声音，突然语速加快，变得冷酷不已。
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上，家主松了一口气，“你放心，人我会抓，但我怀疑他很有可能是权司之座派来的。”
“啧。我只让不该知道的人闭嘴，别的你不用插手。”
家主不悦地皱起眉头。
夜莺那边的人恶狠狠地说：“权司嘛，一个个跟花似的，还没开尽就有人去摘了。”
“你们有对策？”
“听着，做好你的本分，在仪式开始前清理掉一切杂草，我不希望耽误计划。”
希索家主揣摩着对方的意图，在获取不到更多的情报下，只能暂且回应：“我会遵守我们的交易。”
“很好。有空来多萝赏花吧，我可以给你留着，家主——大人。”最后这声尊称故意拖长，极其意味不明，甚至略带挑衅。
终于结束对话。
那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反感。
希索家主看了一眼投影里放大的苏凛的脸，“不管你是哪边的人，迟早都会落在我手里。”
关掉影屏，寻防鸟僵硬不动的身体恢复如初，扑腾着翅膀飞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