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操旧业
明弘治十三年。
秋分、大雨刚停,杜家村私塾。
杜慎掀开自家用来存储粮食的粮窖盖子,虽然早就知道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快要爬满蜘蛛网,连老鼠都不舍得往里钻,但还是捡宝似得从中兜囊出些许秫米。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这是他来到大明的第四个日月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消磨人的志气,骨子里也疲惫不堪。
当然,他前世是个足不出户的历史老师,今生顶包的又是活脱脱的文弱书生,自是没个把子力气。
将一小把肉眼都数的门儿清的秫米下了锅,就着清水煮了半锅连米汤都说不上的半混半清的混粥,杜慎舔了舔碗口将其一饮而尽。
然后他更无奈了,“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够,这人生可太真实了点吧!”
前世好歹也是科班出身,领了教师资格证的正经高中老师,啥时候也没为吃饭操过心,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的主,不是上上网看看片,就是和群里的骚狗们吹吹比。
可谁知道狗日的校董竟然组织老师锻炼身体,尤其是教体育的那帮子四肢发达的牲口,非拉着大清早的五六点就出来晨练运动。
雾气蒙蒙的晨练个鸡儿啊!!
绕着诺大的操场跑了半圈,突然眼前一黑,等杜慎再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明朝。
而且还他娘的是魂穿,这是何等操蛋的人生……
最主要的是,前身也太废材了,六岁开始认字,十二岁考了个童生的功名,也算是个读书种子,可谁知道从此以后,竟然干啥啥不成,考啥啥不中,折腾到了快弱冠之年,居然还是个童生,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捞着,比他那死鬼老爹还不如。
且前身还是个死读书的主,肩不能挑腰部能抗的,也没学个什么手艺,那死鬼老爹去世以后,本来还留了点家底,可都被这位给糟蹋了,以至于家境每况愈下,除了这破破烂烂的三间私塾,竟什么都没剩下。
杜慎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能顶包,和前身混的惨到整天喝秫米粥脱不了干洗。
秫米是啥?
那就是高粱啊。
这玩意虽说能吃,但也就仅仅能吃而已,而且性极粘黏,不宜常食,否则会不消化的。
该不会,前身就是消化不良才死求,正好给自己腾了地儿吧?
杜慎很想苦笑几声,但这也太他娘的苦了吧,他甚至都想哭,笑却是笑不出来了。
因为。
家里穷的半个铜板都没得,也就是说,自己连秫米都吃不上,过的比前身还惨。
最起码人家秫米是吃了个够,自己是连吃都成问题了,保不准得活活饿死。
这是何等的人间疾苦……
杜慎想到这,怒从心间起,恶向胆边生!
去偷?
算了吧,自己不是干那块的料,没得天分。
去抢?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不过看看自己这面黄肌肉的样子,再提了提裤腰带,掂量掂量这二两肉,杜慎还是放弃了投入大明黑恶势力的想法。
成吧!偷也偷不成,抢也强不到,还他娘的是干老本行算了。
至于考功名?
可再尼玛的见吧!
杜慎虽然是教历史的,但不是教语文的啊,明朝科举考的那八股文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就算他再闲也没工夫了解那个。
嗯……还是当老师好!
教书育人,学生们的钱不赚简直是王八蛋!
而且还能给死鬼老爹留下的三件破私塾修缮下,自己也不至于饿死。
稳了!
杜慎拍拍屁股,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拾倒了一番,用根木簪固定,道士不像道士,书生不像书生的背着个书囊从私塾里走了出去。
所幸,雨已经停了,不然杜慎还真不敢出去,家里穷的叮当响,别说油纸伞了,就连个蓑衣都找求不到,要是再淋了雨,感了风寒,小命估计都得去一半。
……
村里,雨后大多数人也都从房内走了出来,毕竟屋里实在太闷,当然也有劳作的佃农奔着下地干活的心态,趁着雨把土地下透,去除除草也是好的,说不准来年收成会更好。
几个乡亲见到平日里足不出户,只知道抱着书苦读的杜慎竟然破天荒的出了门,便和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慎之,今日怎么没待在你那私塾里看书,可真是稀罕。”
一位岁至四十的庄稼汉子迎面招了招手。
慎之是他的表字,而杜慎则是他的名。
杜慎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不久,但对杜家村的人多少也熟悉了些许,便笑呵呵的摆摆手,“这不是家中没了米粮,忧苦劳思打算重开私塾,继承家父遗志,又逢天雨已过,便打算出门找找学童。”
庄稼汉子点了点头,倒也不奇怪,“重开私塾倒是小事,不过现如今正是龟山书院招读的日子,村里的娃娃们若是上蒙学,早就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只怕你不好招学呀。”
杜慎本兴致勃勃的想要重操旧业,听到这话顿时如冷水泼面,心也凉了半截。
提起龟山书院,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但若是提起东林党,那么估计熟悉明朝历史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大明最大的文臣体系,也是文臣权利最大的一个派系,在明朝中期孕育,末期的时候权倾朝野,可以说是最大的毒瘤。
而东林党的特点,就是他们都出自同一个书院,那就是东林书院,这个书院位于江苏无锡,因为他的创建者杨时又号龟山,因此也叫龟山书院。
想不到在弘治十三年,日后的东林书院便已经在京城立了分院。
虽然此时它的头上还没有冠上赫赫凶名的东林二字,但作为从宋朝便流传下来的书院,其地位早就在人们心中扎根甚深。
若是龟山书院也在这个时候招收学生,那可就麻烦了。
自己只是个顶着童生功名的战五渣,想要从龟山书院的手里抢人,那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杜慎便询问道:“不知杜家村离京城多远,这东林书院离我们这有多远?”
庄稼汉子费劲的想了想,片刻后拍着脑袋答道:“杜家村离京城不远,约莫十几里路吧,龟山书院离咱们倒是近,才几里路的样子。”
听到这,杜慎更蛋疼了。
十几里路?比杜家村离京城还远,那不就是郊外么,你龟山书院都到京城开分院了,居然连京城都没进?这也太弱鸡了吧。
不过这时候杜慎倒也想起来了。
现如今的龟山书院,势力并不是很强,有名的学子不过少少,为官者更是不多,且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
龟山书院之所以混的这么差,倒也没有太过夸张。
然而这样一来,要是想要招学,就更困难了。
一个是源远流长的名家书院,一个是总共就传了两代的私塾,教书的还是他这个鼎鼎有名的废物童生。
两者高下立判,究竟是选谁,想必杜家村乡亲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第2章 碰了个壁
虽然从村里的庄稼汉子哪里得知了龟山书院的消息,但杜慎也不能因此放弃开私塾的念头,毕竟他现在一穷二白,想要靠着脑袋里的现代知识在这个时代赚钱,也没个本钱。
弄个什么发明,可他又只是个文弱书生,就算懂原理但是实际操作却只能摸瞎。
因此,杜慎琢磨了下,发现自己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别无选择。
尚且先问问村里的口风,若是能在村里招到学生的话自然是好,若是招不到恐怕就得去一趟京城了。
向庄稼汉子拱手道谢,杜慎扭头就走。
对方笑呵呵的看着这个村里的后生,冲他摆了摆手。
……
约莫走了二三十步,便是到了村口。
杜家村的村口有着一片杨树,其中一颗非常粗壮,足足两名成年汉子才能合抱过来,许多村民便坐在树下,有老有壮亦有幼。
见杜慎过来,众人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便不再有任何变化。
杜慎也不以为意,轻咳了下,便向年长的乡老们行礼。
“慎之见过诸位叔伯。”
明朝的官职和后世的鞑清不同,自省至府再至县,再往下便没有具体的官职,也没有村长镇长一类的说法。
平日里上到兵役交税下到民俗民怨,都是由德高望重的乡老们处理,在杜家村的地位也是最高的。
乡老们面目苍老,相顾之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费力的抬了抬手,颤颤巍巍的询问了起来,“慎为到此,所为何事啊。”
杜慎记得这名老者,他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平日里大家都叫他杜老汉。
“回禀杜老,小子想在村里重开私塾,不知道杜老能否指点一二。”
杜老汉微微点了点头,他是比较喜爱杜慎这个晚辈的,虽说屡次未中秀才,但也颇为乖巧讨人喜欢。
“若是要开私塾,倒也无他,你父亲良未就是教书先生,子承父业却是好事,杜壮家的二喜似乎今年就要上蒙学,你倒是问问他有没有意向。”
说着,杜老汉便指向了坐在树下的一名汉子。
这名汉子生的颇为雄壮,倒是和他名字相符,且两根胳膊都快有杜慎的大腿粗,正是村里唯一的铁匠。
听到杜老汉的话,杜慎双眸微亮,赶紧行礼,不,他行的不是礼,他行的是钱啊……
“壮叔,不知二喜能否入我学堂?”
铁匠杜壮面色发苦,赶紧摆了摆手,瓮声道:“我和家里那口子早就商量过了,要送二喜去龟山书院读蒙学,慎之啊……对不住啊。”
杜慎嘴角一抽,得,又是龟山书院。
这时,铁匠又指了指旁边的庄稼汉子道:“迅哥,你家娃子好像还没想好入学的地方,不如让他拜慎之为师,都是一个村的也好有个照应。”
庄稼汉子比他反应还大,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这可不行,谁都知道慎之不是个读书的料,连考了几次秀才都没有中,我家孩子脑袋那么灵光,要是让他教坏了怎么办?我家婆娘肯定会闹的。”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过直白,庄稼汉子连忙道歉:“慎之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读书都读不好,就别教人读书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这似乎越描越黑。
杜慎只好勉强笑道:“我懂你意思,我懂。”
说着,他又看向剩下的村民,众人顿时散开一片,纷纷抱歉,并说明自家孩子暂时不到入学的年纪,或者是已经决定送去龟山书院,又或者不愿意让孩子入学等等。
这下子,杜慎尴尬了。
本来还想靠着开私塾能挣点银两养活自己,没想到居然连学生都招不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
天知道,他可连学费都没说收多少啊!
没学生就没学费,没学费就没钱,没钱就要饿肚子。
难道我杜慎就要饿死在杜家村不成?
杜慎心中悲哀无比,自己可能是史上最悲催的历史老师,混的连饭都吃不上,丢人啊!
咕咕……
一说到饭,杜慎的肚子就闹了起来,只喝了两碗秫米汤完全不抗饿,这会已经消化完毕。
身后的杜老汉见此,心疼的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个饼子抵向杜慎。
“慎之啊,你爹除了三间私塾以外就没有留下别的家底,倒是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读书的料,只要好好读书,以后肯定会有成就。”
杜慎感动的接住,就差热泪盈眶了。
这是好人啊。
一老一少各自捏着饼子的一边,双目对视。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句。
“对了,杜老汉的孙子今年也要入学,他似乎也没有想好要不要送孙子去龟山书院呢……”
哦?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眉毛翘起,满脸热切的望着杜老汉。
杜老汉脸上的笑意凝滞了起来!
“呵呵,慎之啊,其实你爹临死前跟我说过,你不是读书这块料啊……”
他说完,不好意思的低垂眼帘,望向了那块饼子。
杜慎眼睛一瞪,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生怕杜老汉再将饼子给拿回去,他赶紧将饼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怀里,然后拱手悲愤道:“既然各位叔伯家中子嗣都已经有了计划,那小子就不打扰了,告辞,再见!”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杜慎悲愤不已的走出了杜家村,一边咬着那块饼子,一边没好气的想着。
什么龟山书院,我呸,都是一群腐儒,这样的书院能教出个一二三来?
他们分明是在摧残我泱泱大明的花骨朵啊……
想到这,杜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然后将剩下的半块塞进了怀里。
这饼子有点大,他打算留一半等到晚上当夜宵,不舍的一下子吃完。
一边走着,杜慎一边思索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现如今想在杜家村招到学生估计是难了,甚至附近的一些村镇都不大可能有建树。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走一趟京城,杜家村招不到学生,那老夫就去京城招去,这次要是不招到个有钱的学生,就不回杜家村了。
索性京城离杜家村也没多远,到时候招到的学生来上学,一去一来也方便。
杜慎倒是没想过,偌大的龟山书院都没把别院放在京城,摆明了是招不到学生,他又凭什么能招到呢?
第3章 傻憨憨张灏
京城离杜家村的十几里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明朝对于里的计量和现代区别不大,五尺为一步,一里三百六十步,也就是一百八十丈,一丈约3.3米,所以一里是六百米,核算到现代也就七八公里的样子。
杜慎在途中搭乘了佃农的驴车,因此到了未时便到了京城。
和佃农道别后,杜慎拿出自己的腰牌,在官兵检查一番,证明其身份后,便入了诺大的京城。
此时的京城还不像后世那般破败,青砖垒砌的城墙分外古朴,走进京城后,入眼便能看到络绎不绝的小贩和行人,好不热闹。
而他们的服装穿着也和杜家村的村民差别很大,基本都是丝绸布衣,头扎方巾,有的还穿金戴银,显得奢华许多。
对比之下,杜家村的村民简直就是难民库出来的一样。
杜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融入了人群之中。
半盏茶的功夫后,街道的乞丐堆里便多出了个人。
咳咳。
这不是在乞讨,而是在招生。
当然,想从乞丐堆里收学生是不可能的,就算收了他们也交不起学费。
之所以选择在这,是因为除了这地方还空着,别的地方都被小贩给占满了,他找不到地儿啊。
于是,在一群乞丐奇怪的目光中,杜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块砖头,一屁股坐在上面,身前则用碎砖写下两段字。
人生百年做古,书读百年育人。
寻一佳徒。
这群乞丐们虽然不识字,但见杜慎穿着洗的发白,还打了几个补丁的儒杉,也都意识到这估计是个读书的先生,因此好奇过后,便不再打量他。
……
张灏今日心情甚是不好,老爹张懋也不知道是发了哪门子风,竟然把他轰出了府,还责令若是再不思反省就断绝父子关系。
不就是把几个教书先生的腿打断了么,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还说什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子不学父之过,若是再这样下去,诺大的张家就要后继无人,就要把自己腿也给打断。
他还就不信了,做为家里的独子,张家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
再说了,他张灏可是京城的头号纨绔,让他好好读书,这不是要命呢。
谁家纨绔不溜鸟斗鸡?谁家纨绔不好吃懒做?
要他说,都是那些教书先生无能,教不了他这等年轻俊才,要是真遇到厉害的先生,他会不愿意读书么?
嗯……千错万错,都是教书先生的错。
张灏想通后,心情大好,走路一步三晃没个正经,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街角的一边。
驻步而下,入眼便是一群乞丐。
张灏嫌弃的咧嘴,然后,“啊,呸。”
一口浓痰,直接对着一名乞丐哈了过去。
目无王法啊!
杜慎眼皮狂跳,赶紧缩了缩脑袋,生怕对方给自己也来这么一下。
天知道,他可是有轻微洁癖的。
没错。
张灏除了是京城的头号纨绔以外,还兼头号祸害,人渣,败类等称号与一身,简直就是社会的毒瘤,二代中的战斗机。
平日里无恶不作,若不是他爹管着,都能干出上街抢强民女,然后拉到青楼去换个貂皮大衣的事来。
这些乞丐当然是认识张灏的,一个个面色惊恐,就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连饭也不乞了,轰然而散。
杜慎见势不妙,赶紧以袖掩面,弯着腰就要跟着这些“前辈”们离开。
但他刚迈开腿,身后张灏那恶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呦,还有个读书人啊……”
张灏面容狰狞的歪了歪嘴,“给小爷站住!”
杜慎身子一顿,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拦了下来。
“你想做什?我可是读书人,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张灏用鼻孔哼出两行气,上下打量了起来,他不免好奇不以,都是读书人,眼前这位怎么混的这般凄惨。
他爹请的那些教书先生,一个个不是穿着华贵,就是分外精致,而这一位却浑然不同,面黄肌瘦,穿的也是打了补丁的儒杉。
同是读书人,这位是不是有点太穷酸了?
张灏今年也就十五,平日里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虽说知道这世间人有穷苦之说,但却没听过读书人还能穷成这样的。
该不会,是个穿着读书人衣服的乞丐吧!
张灏心直口快,便毫不客气的问道:“我说你这个穷酸书生怎到了这里,原来是要行乞啊。”
杜慎脸色一正,道:“胡说,我是有功名在身的教书先生,怎会行乞!”
话虽说的理直气壮,但杜慎心里却在打鼓,眼前这少年穿着举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自己还是先苟一波,找个机会溜了才是上上之道。
张灏并不知道,此时的杜慎已经存了溜的念头。
他看着杜慎面黄肌瘦的脸,不屑的反问道:“就你也算是教书先生?你如何证明?”
杜慎笑了。
呦呵,少年你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啊。
边笑,杜慎便捋了捋袖子,用逼格满满的淡淡语气说道:“吾三岁读书,十二岁入初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何不能证明?”
说着,他向前一步,趾高气昂的说道:“吾懂数学,懂物理,懂数学,看过的片比你见过的人都多,正所谓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若是这都没法证明我是教书先生,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证明?”
张灏蒙圈了,数理化?
那都是啥,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是为何教自己的那些先生都没提过呢?
难道是他们在藏私?
他们是狗啊……
杜慎并不知道张灏脑海里的想法,他完全不给张灏思考的机会,嘴里又连珠炮似得吐出一系列名词,什么乘法口诀,什么一元二次方程,什么函数,什么微积分,什么氢原子,氧原子的……
足足说了半盏茶,才停了下来,然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指了指地上的两行字说道:“看见这两句话没?这就是我的为师之道。”
此时的张灏,脑袋里都是问号,虽然不知道杜慎说的都是什么,但是却不由得新生佩服,并生出一种眼前这人好吊的感觉。
然后,张灏便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两行字,情不自禁的念了起来,“人生百年作古,树生百年育人……”
张灏倒吸一口冷气,“树长百年还能生人?”
第4章 这就见家长了?
杜慎脸黑了起来,道:“树就是树,怎么可能生人!”
张灏问道:“树不能生人,那你为什么这么写,育不就是生,生不就是育。”
这合起来,可不就是生育么。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这句话的每个字他都认识的。
杜慎气急,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能把这句话曲解成这样的。
什么生就是育,育就是生,简直是满口胡言,文盲啊!
当即,杜慎那股教书育人的脾气也上来了,恰巧眼前的少年跟后世的高中生差不多的年纪,他便面色一板,竟然不怒自威了起来。
“少年怎敢狂言,此育非生育也,而是培育,教导的意思,人生百年只能化作灰灰,但若是教书育人,便能名传百年千年,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如此,你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连这都看不懂?”
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的说的张灏哑口无言,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穷酸教书先生,本想着发火,但不知怎么回事,眼前这人的身上竟然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震慑住了他。
张灏却是不知道,他的这种感觉,全然是杜慎教学生教多了,自然如此而已。
“这……莫非就是能教我读书的那种教书先生?”张灏缩了缩脑袋,下意识的说道。
平日里张府的那些教书先生可没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的,杜慎这般看起来就好吊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啥?”
杜慎瞪大了眼睛,“你这货还读书?”
都嚣张跋扈成这样了,还是个读书的货色?
是那个不争气的教书先生,竟然教出了这种学生?
简直是教师中的败类啊!
等等……
听这货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没老师?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大喜过望,脸上挂起了人贩子的笑容,“少年,你我有缘啊!”
张灏愣了,“啥?有缘?”
杜慎点头道:“没错,有缘,今日为师来京便是为了择一佳徒继承衣钵,看你穿着打扮是个有钱人……咳咳,我的意思是说,看你器宇轩昂的样子,定是个读书种子,不如拜在我门下,做个吹箫童子可好?”
张灏更楞了,他虽然纨绔祸害了点,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被杜慎的一番话绕的脑袋里懵的一比。
他知道器宇轩昂是夸赞,但这和读书种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他更搞不懂的是,拜在眼前这人门下,和做吹箫童子的前后逻辑。
总之,张灏被搞懵了。
杜慎见此,更开心了,懵点好啊,懵点容易忽悠啊,他最喜欢这种傻憨憨学生了,若是忽悠到手,自己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古人最尊师重道,想必自己要是把拜师费要多点,对方应该不会吝啬吧?
八字都还没一撇,但杜慎却已经认定了这少年是自己学生的事实了,言语里也以老师自居。
好在张灏不是太傻,他半晌反应过来后,便立马问道:“那你有什么本事呢?我爹管我管的可严了,要是我拜你为师也学不好,他要把我腿打断的。”
杜慎更开心了,笑呵呵的拍了拍张灏的肩膀,越看这少年越中意。
管的严好啊,这样回头要是他不听话,直接喊家长教他做人啊,至于打断腿?
那都不叫事!
严师出高徒,严父教善子嘛!
“徒儿啊,为师经纬天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若是拜在我门下,想不学好都难啊……”
杜慎搓了搓手,满面红光。
教书这种事,敢敢单单啊,尤其是古人的发展落后,随便一个九年义务教育就够他们学的了,再不济搞点英语微积分啥的,糊弄过去还是容易的。
张灏兴奋说道:“这可太好了,我爹一直骂我不成材,希望我继承家业,做个将军,先生有大才而且还愿意教我,我爹这次肯定不会再骂我。”
说着,张灏躬身便拜,简单的行了拜师礼。
你说你爹是啥?
将军?
我曹!!!
杜慎愣了,“敢问你爹是?”
张灏道:“我爹是张懋。”
张懋……
杜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腿……腿软。
张懋是谁,明朝名将张辅的儿子,平定安南的顶级武勋英国公。
张辅是谁,明朝大将张玉的儿子,攻交趾,平定的四次叛乱的威武将军。
张玉是谁,跟着明成祖朱棣夺天下的大佬,死后被封为英国公,明仁宗年间又被改为河间王的传奇人物啊。
而眼前的这傻憨憨就是张玉的曾孙子,弘治年间鼎鼎有名的祸害啊!
杜慎怂了,拔腿就走。
教这傻憨憨读书,得了吧,他还没活够呢。
张灏见此,诧异的问道:“先生你这是要去哪?你别走啊……”
……
英国公府。
俗话的好说,吃饱才有力气办事。
杜慎现在对这句话非常认同,要不是从穿越过来就没吃个饱饭,至于连跑路都没个力气?让张灏这傻憨憨给拉到了张府?
“憨憨啊…哦不,徒儿啊…为师真要进去吗?”
杜慎面露苦色,看着烫金的匾额上英国公府四个大字,小心脏砰砰的跳。
他怂啊!
穿越前他虽然是个受过高等教育,被社会毒打过的历史老师,但还真没见识过几个大人物,也不擅长恭维。
这也是为什么在学校里混了那么多年,都还只是个老师,连主任都没混上的原因。
现如今要他去见张灏的父亲、英国公张懋,这不是要他命么?
张灏奇怪自己这个刚认的老师为何此时变得如此怂,但神经粗大的他也没在意。
“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我拜你为师,那自然要和我爹说道一番,不然的话他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见进张府是没法避免,杜慎只好装作平静的样子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见个家长,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英国公张懋再吊,就算你是名将之后又能怎么样,你儿子现在不还是拜我为师?
回头就问你要一波学费!
再说了,教谁不是教,张灏这傻憨憨他要是都教不好,那真可以歇菜了。
嗯……
没错,我是来见要学费的,稳。
第5章 宋先生发难
英国公府内。
张懋这两天心情也不太美好,独子张灏不思进取,整日就知道为非作歹,和一群狐朋狗友来往,请的几个教书先生不是腿被打断,就是气的推辞了教书这件事,还满口说着之乎者也的话,什么令郎顽劣不堪,非名师不能教导还请另寻名师。
我儿张灏明明有治世之才,妥妥的青年才俊,你居然说顽劣不堪?
呸,庸师。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找了龟山书院的宋先生,这龟山书院可是源远流长的名院,肯定能教导好这逆子。
张懋心中想着,目光则看向了坐在侧位的一名书生打扮的先生。
这名先生穿着青衫,面白无须,神色平淡不卑不亢,一手端起茶杯轻轻抿着,好一个有德良师。
张懋赞道:“先生是龟山书院的大才,想必定能教好我那逆子。”
宋先生拱手道:“英国公谬赞了,今日便将拜师礼做了,明日正好教导令郎。”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门外这时传来了张灏的嚷嚷声。
“爹,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了个大才啊……”
张懋刚饮了一口温茶,听到这阵嚷嚷声,惊的差点呛住。
他老脸一抽,眼皮狂跳着,这逆子,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不给他找个老师,日后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祸呢!
张懋尬道:“呵呵,看来我儿也知道今日府里来了宋先生,喜不自胜有失礼数,还请先生勿怪。”
宋先生哪敢生气,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令郎年幼本性天真,在下岂敢怪罪。”
两人说完,便先后站了起来。
噔的一声,张灏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便映入眼帘。
他兴奋的冲自家老爹道:“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张懋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宋先生在此也不好发火,便愠声道:“你这逆子,定是又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府上,今日是你拜师的日子,怎这般没个正经。”
张灏愣了愣,“啥先生?”
“哦,我知道了,还是爹你厉害,知道我找了个厉害的先生,果然什么都逃不了您的法眼。”
张懋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早就认了杜慎当师傅,只以为他是听了下人的话,知道自己从龟山书院找了宋先生来教他。
当即,张懋心中的怒意也稍稍消去,“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不快来见过宋先生。”
宋先生面露微笑,不管张灏多么顽劣,只要能收入门下,便是为龟山书院立了一大功。
想到这,宋先生正了正衣冠,已然做好了张灏纳头便拜的准备。
可谁知张灏听到自家老爹的话,面色却生出了变化。
张灏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宋先生,“啥玩意?宋先生?原来爹你又给我找了个教书先生啊。”
宋先生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张懋也愣了,不过他毕竟对自己儿子最熟悉,转念一想便心里跟个明镜似得。
好家伙,这逆子是自己找了个师傅啊。
张灏别说是拜见宋先生了,自那一眼后,连看都不看他,转头面向自己老爹,“爹啊,你看你找的是个什么东西,面白无须长得跟个死太监似得,还是我找的杜慎先生厉害,那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才。
张懋怒了,“逆子,平日里你认识那些狐朋狗友也就算了,怎能不经过为父同意,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先生,赶紧赶他出去。”
张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爹啊,你老了,你看看你给我找的那些人,能是教我的先生吗?我这就让你看看杜慎先生的风采。”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
哎?
先生呢?
张灏目光一定,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破旧儒杉的年轻人正迈开腿,向着英国府外跑,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
杜慎现在慌的一批,本以为就是见个家长,可谁知道人家竟然已经找好了老师,自己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因此,他在听到张灏父子的对话以后,又听到龟山书院宋先生的身份后,便打定主意脚底抹油赶紧跑吧。
可没想到的是,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张灏这个傻憨憨发现了,你说你不和你爹继续刚正面,回个雀雀的头啊。
“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啊……”
张灏远远的追了上来,一把将他肩膀拉住。
杜慎回头勉强笑道:“我看你家院子还挺大的,锻炼身体呢。”
张灏哦了一声,“这样啊,先生身板确实弱了点,不过锻炼身体也不急于一时,先跟我爹打个招呼吧。”
此时,满脸阴沉的张懋和心情不太美好的宋先生也走了过来。
杜慎见张懋不怒自威的样子,苦逼的拱手行礼道:“杜慎之……见过英国公。”
张懋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我给这逆子已经找好了教书的先生。”
杜慎看了看旁边的宋先生,对方直接瞪了过来,他只好苦笑道:“当然是不知的。”
张懋面色稍缓,正准备赶杜慎离开英国府,张灏却不满了。
“爹,你对杜慎先生客气点,这可是我师父,还有这个什么宋先生,你有什么本事能教我的?也配来我府上狂吠。”
张灏语气嚣张,脸上的不屑毫不掩饰,看的宋先生悲愤不以。
来时书院里可是指名道姓,要他必须把英国公独子张灏收入门下,因为龟山书院现如今在朝廷中的地位不显,想要扎根立足就必须要找到一尊大树当靠山。
英国公就是一个理想选择。
这件事若是办不好,后果可想而知。
宋先生不敢对张懋父子发火,但面对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他可没有那么多好脸色。
当下,他便看向杜慎冷声道:“小国公既然认定了你,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在下虽然才疏学浅,但也想和杜先生比试一下,不知可否应允……”
矛头直指杜慎。
杜慎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挑软柿子捏,便好奇道:“怎么个比试法?”
面对英国公张懋他确实又怂又软,毕竟对方可是个大人物,他的小心脏受不了。
但宋先生就算了吧!
你是龟山书院的人又能咋地,说白了也就是个臭老九,跟我一样是老师,大家都在同一个阶层,谁怕谁啊!
英国公张懋本来还在头疼,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听到两人要比试一番,不由松了口气。
同时,他看待杜慎的目光也稍微缓和了些许。
这逆子找的师父也不算太寒碜,既然敢和龟山书院的先生比试,想来也不是什么骗子,说不定有真本事呢。
张懋暗自想着,张灏却更不屑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师父比试,什么叫数学,你懂什么叫物理,什么叫化学吗?啊呸。”
末了,张灏还吐了口痰,差点就染到宋先生的鞋面上。
第6章 回忆被数学支配的恐惧吧
宋先生深吸一口气,不能发火,这是英国公的独子,以后的英国公,惹不起惹不起。
宋先生再次把矛头对准杜慎,“就比算数,你可敢!”
在龟山书院,宋先生论文只能算中人之姿,但若说到算数却是名列前茅。
然而,杜慎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想笑。
比算数?本以为便宜徒弟张灏就已经够傻憨憨的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更厉害的。
你和我比数学?可真是个弟弟呀!
想起那无数个日夜被数学作业支配的恐惧,杜慎竟然莫名的有种骄傲,极为装逼的背负双手,抬头扬天45°角扬天,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宋先生,嘴角竟然还流露出一抹淡笑,“还请出题。”
宋先生有点懵,完全搞不懂对方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姿态,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蔑视,声音阴沉的道:“既然如此,那宋某人便不客气了,今英国府内已有九人,出一存一,若一月后英国府总计多少人?”
这个问题虽然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但却并不代表简单,因为这是借鉴了宋代流传下来的算数孤本里的一道题,原题早以被先人破解,因此这道题虽然类似却不形似,就算是知道原题的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出来。
“杜先生,请解吧!”说着,宋先生目露冷光,仿佛能看到杜慎绞尽脑汁,却难以思考出问题答案的模样,分外可笑。
张懋也将目光看向杜慎,他的眼神中有着思索,却是在想这位拐了自己独子当徒弟的杜慎先生,究竟能不能将这道题解答出来。
而张灏就不像他老爹那样了,神色淡定,丝毫不慌。
傻憨憨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特别笃信。
这时候,杜慎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还是保持着那副淡淡装逼的造型,但眼神里的不屑却很明显了。
小样,大家都是老师,可你这战斗力有点渣啊!
这道题也算难?
杜慎轻轻吐出两个字,“六十八人。”
“荒谬。”宋先生生第一个反应就是可笑,这道题他自己都没算出来答案,杜慎连想都没想就说出了答案,怎么可能。
“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杜慎也不再装比,向自己的傻憨憨徒弟说道:“傻……额不,徒儿啊,为师这就教你怎么解这道题。这道题呢其实很简单,只要领会出一存一的意思,很容易就能做出来,九人出一存一似乎还是九人,但其实不然,这出去的一人,还是算作英国府的人,因此便是十人。”
一番话说完,杜慎却是进入了当老师的状态里,问向张灏:“为师且问你,这一月共有几天?”
张灏答:“三十天。”每个月有多少天他还是记得的,若是连这个都不不知道,那他就不是京城第一祸害,而是第一废物了。
杜慎点头再问:“一出一入是两人,一个月共有三十天,那么一共多少人呢?”
张灏眨巴了眼:“师父您说啥?”
杜慎:……
five啊!
英国公张懋老脸一红,顿觉脸上无光,人家先生在传这逆子学业,他却表现的奇差无比,简直给老张家丢人丢大发了。
“咳咳!”张懋赶紧道:“应该是六十之数吧!”
好在张灏这个傻憨憨虽然傻,但他爹却不傻,到底是国公,虽然这题他也解不出来,但两个月共多少天还是知道的。
杜慎本来好不尴尬,没想到倒是被张懋解了围,便紧跟着道:“不错,便是六十之数,而先前存二余八,再将这八人算上,便是六十八人。”
随着他话音落地,英国公张懋赞道:“先生大才。”
杜慎赶紧谦虚道:“只不过是些许微末计量,难等大雅之堂,倒是让英国公见笑了。”
张懋见他这番姿态,心里更加敬佩了,却是已经认同了自己那逆子的说法,这位杜慎先生当真是厉害,一道听起来就让人头疼的题,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解答,当的起大才之称。
平日朝堂上,那些个文臣们没少拿自己儿子说事,今日一看,自己儿子还是挺不错的嘛,找师父的眼光可真独到。
嗯……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当爹的眼光独到啊,若不是找了龟山书院的宋先生,怎能验证出杜慎先生的大才。
至于刚刚对杜慎先生的不置可否,那是什么?他有说过这种话吗?
没有!肯定没有。
如果说之前宋先生心情很不美丽的话,现在他就十分难受了,而且是非常难受的那种。
虽然扪心自问不愿意相信杜慎真的能轻松解答出这道题,但他不得不承认杜慎是对的。
不过这样一来,两相对比之下,不就显得他宋高阳无能?显得龟山书院无能吗?
想到这,宋先生的脸更黑了。
杜慎并不知道宋先生此时心里的复杂,但却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
杜慎笑呵呵的看着宋先生,道:“其实本人在数算上也有个问题,想问一问宋先生,宋先生既然是龟山书院出来的,想必肯定能帮本人解答。”
他也不等对方回答,便追问,“假设现在我有甲乙两个水桶,各自注满,分别需要三刻,和两刻。又有一个水池,装满一池水要三个时辰,若水池没水,同时用甲乙水桶往里注水,一个时辰后,甲桶依旧注水,乙桶则往外舀水,问,以此条件需要多久才能将水池装满?”
这个问题是前世杜慎记忆犹新的一个,乃是和修路其名的小学六年级最难数学题,前世他上小学的时候没少因为这道题被老师骂,现在稍微一想,就把这道题变了变,提了出来。
而这道题的难度,也是非常变态的,很多初中生都解不出来,这宋先生顶多也就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要是他能把这道题解出来,杜慎立马就找块石头撞死。
宋先生哪知道杜慎的险恶用心,他闭上双目,拼命的计算着,但任凭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这道题究竟怎么解,急的满头大汗,悲愤欲绝。
小学六年级的题,太难了,太难了啊……
最终,他一挥袖子,掩面而逃,“杜慎,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可以说是非常的真实了。
这时候,打了一会酱油的张灏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离去的宋先生,兴许是想起了自己应该尽到做徒弟的职责,先是鄙夷的呸了下,然后便从地上捡起个石头,猛地一丢。
敢质疑他京城头号祸害张灏的师傅?呸,不知死活东西。
啪的一声,石头这次不负众望,直接命中了宋先生的脑袋,砸的他身子猛地趔趄,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然后更加悲愤的离开了英国府。
第7章 杜老汉的深思
宋先生离开英国府后。
英国公张懋对杜慎已是非常敬佩,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自己儿子既然拜了对方为师,也放开了些许,抚掌道:“杜先生,逆子既已拜你为师,日后便是一家人,只要你好生教导,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杜慎赶紧笑道:“定不教英国公失望。”
这话却是真心实意,他之前还存了忽悠张灏这傻憨憨的意思,在知道了张灏还有个当国公的爹以后,却是已然半点不存。
无他,怂了。
再者说,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张灏那简单的拜师礼后,杜慎便和堂堂大明英国公攀上了关系,对于这种大佬,他的对待方式一向就是,舔。
能舔,已经是许多人羡慕不得的好事了,放眼整个大明,不知道有多少人欲舔而不可得。
不过杜慎并不是许多人中的一员,实际上他除了这个身体以外,压根就不是大明朝的人。
在寒暄了片刻后,杜慎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京城的目的,但见张懋却没有提起的意思,便半点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没有,搓手道:“那个……咱是不是得把学费付一下?”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学费还得自己开口要,若是放在后世,家长都是亲自送到老师的手里,怎么放到古代就没了这项高尚的行为呢?
……
杜家村口。
天色早以漆黑,灰蒙蒙的雾气寥寥娆娆。
一辆驴车由远而近,缓缓进了村。
“吁……”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在杜家村的人这时候大多都已睡的深沉,不然定是会惊醒。
驴子也不知是否听懂杜慎的口令,反正是停了下来。
杜慎下了驴车,背着他的破书囊,牵着驴车便到了私塾。
私塾内,杜慎点了盏油灯,兴奋地将书囊放在了半大的桌子上,从中掏出了数串铜钱,以及一枚英国府的出入牙牌,以及一叠大明宝钞。
这便是他京城一行的收货,也是张懋为自己儿子交的学费。
总计一百两银子。
本来张懋想让杜慎就此在英国府住下,每日教张灏读书,但杜慎这厮左右一想,不行啊!
自己可是个老师啊,大明的园丁,辛勤的小蜜蜂,怎么能只为了张灏这个傻憨憨学生留在英国府呢……
再说了,就算他愿意,可是有张懋在,他也教不好啊,一见到这位大佬就腿软,这让他怎么教?
在杜慎的强烈要求下,便把上课地点放在了杜家村,并约定以后张灏每日来杜家村的私塾来上课。
张懋虽然有些不愿,但他傻儿子愿意啊,自小张灏就没出过京城,一听要去杜家村读书,兴奋的不得了,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因此,张懋才同意,本来要令人用马车送杜慎回去,但这厮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颠簸,直犯恶心,只好送了辆驴车给他,并让侍卫护送到杜家村附近。
也就是说,杜慎除了得了一百两银子以外,还白混了头驴子。
杜慎却并没有被这笔大财冲昏了头,恪守作为老师的操守,将钱财藏好以后,便奋笔疾书,别误会,他这不是在做教案。
而是……在写这笔钱究竟要怎么花。
修缮私塾,囤积米粮,顺便种点新鲜蔬菜,再养养家畜。
随着写的越来越多,杜慎不由两眼放光,发出了嘿嘿的笑声,美好的日子不远了啊。
……
次日。
鸡鸣三声,初红的日头也慢慢升日。
杜家村的村口,一位不速之客已然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来着,自然是张灏,他昨夜辗转反侧,想到就离开京城,去杜家村的私塾,从此一天都听不到老爹张懋的数落,便心情大好,以至于整夜都没睡好。
这不,天还没亮他就骑马狂奔,直冲杜家村而来,到了地方刚好是清晨。
张灏并不知道杜慎的私塾在何处,但这难不倒他。
转眼一看,张灏便瞧见路边一名老叟带着半大的小子,便赶紧下马迎了上去,“老东……咳咳,这位乡老,请问杜慎先生的私塾在什么地方?”
杜老汉今日起的很早,目的是为了去一趟离杜家村不远的龟山书院送自己孙子去拜师,见到张灏这衣着华贵的翩翩少年郎要找杜慎以后,警惕的道:“少年郎,你找慎之作何事?”
张灏不假思索道:“我已拜了杜慎先生为师,自然是要来读书的。”
啥?
读书?
杜老汉愣了,他虽然已经快六十了,但耳朵尚且灵通,这少年郎要来拜杜慎为师?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杜老汉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少年郎,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慎之昨日才萌生了教书的念头,看你穿着不似普通人,可别被……”
话虽然没说完,但其中的意味却很明显了,那就是:打哪来的回哪儿去吧,别被杜慎这小子教坏咯。
可张灏却全然没领会杜老汉话语里的深意,反而更加认同的点了点头,原来杜慎先生昨日才打算出山收徒,怪不得他说和自己有缘,想来自己定是他第一个徒弟的缘故。
想到这,张灏满脸骄傲,扬起了脖子,“不错,我便是杜慎先生的大徒,老汉勿慌,请告知杜慎先生的私塾所在,这点钱物便是你的了。”
说着,张灏便从口袋里掏出些许碎银递了过去,咱不差钱。
杜老汉见到碎银,那还顾得上提醒这后生,指了指村里的一处,便道:“你走到头,往哪儿一拐,就是慎之家的私塾。”
“多谢。”
张灏顾不得继续和这老汉多言,径直便向着杜家私塾走了过去。
待他走远后,杜老汉神色变化不定,捏着碎银,心里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杜慎这小子真有什么本事不成?
这也说不准,慎之虽然读书不行,但他爹却是个秀才,若不是独子从小就身子骨差,也不会留在杜家村,万一他暗地里教了些什么给这小子呢?
想到这,杜老汉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又看了看自己刺溜着鼻涕的半大孙子,露出了深思。
第8章 粉笔黑板黑板擦
私塾外。
咚咚咚。
叩响了杜家私塾的门,张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先生起否?学生张灏前来拜见。”
门后,寂静一片。
张灏摸了摸脑袋,又扣了扣门环,“学生张灏前来拜见先生,不知先生在否。”
门后依旧没有回应。
张灏又要扣门。
但他刚抬起手,就听见门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来了来了,催什么催,跟个催命鬼似得。”
不一会儿,杜慎便定着两个黑眼圈打开了门。
见到杜慎疲倦的样子,张灏疑惑道:“看先生的样子,莫非是一夜未睡不成?”
杜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了摆手,“是啊,昨夜想着怎么花……额不,想着怎么将你教育成大明栋梁,以至于辗转反侧几不能寐。”
听到这话,张灏感动不以,“劳烦先生费心了。”
杜慎大汗,差点就说漏嘴了,还好这傻憨憨徒弟心眼少好忽悠。
将张灏迎进了屋内后,张灏跟个好奇宝宝似得这走走,哪儿看看,末了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这师父生活还真是简朴啊…果然和老爹请的那些个妖艳贱货不一样,高风亮节…
杜慎并不知道自己在傻憨憨徒弟的心里,形象已经高大到和高风亮节划上等线,草草的洗了把脸以后,便带着张灏到了私塾里。
安排张灏坐下,看着这个傻憨憨徒弟,却有些头疼。
教什么,这是个问题。
教儒家那一套的,傻憨憨徒弟肯定不愿意,教历史,那肯定更不行,毕竟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
不过杜慎向来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老师,深刻贯彻因材施教的理念。
徒弟想学啥,问不就行了,万一他想些诗词歌赋呢,这玩意soeasy啊,当个文抄公随便搞搞就能忽悠过去了。
念及此,杜慎便露出了笑容,“徒儿啊,你想学点什么呢?”
张灏谄笑着拱手道:“学生想学数理化。”
昨日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生说过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数理化一听就很吊,自己贵为英国公独自,自然要学最吊的。
啧!
想不到还是个铁头娃,啥不好学,要学让人头秃的数理化,君不见后世高靠学子每每想起这三们,就陷入深深的恐惧。
这玩意让人头秃啊!
见自家师尊啧声不语,张灏缩了缩脑袋:“先生可是觉得学生太傻,所以不愿意教学生?”
杜慎撇了撇嘴,你还知道你傻啊:“徒儿啊,为师也想教你数理化,不过呢,现如今有个问题,这三间私塾是你师爷留下的,你也看到有多破了,教你数理化倒不是什么难事,但今日却是教不了你了,咱这私塾少了点东西啊……”
张灏好奇道:“少了什么?”
杜慎淡笑道:“粉笔,黑板。”
张灏一脸懵逼,粉笔?黑板?
这是什么玩意?
教学还能用到?
不是他没文化,是他真不知道这俩东西究竟是什么,天见可怜,他这辈子连毛笔都没用过几次,至于板?他爹打他的竹板倒是见的挺多的。
杜慎嘿笑:“徒儿莫慌,这两个东西其实很好弄,为师这就带你去弄一套去。”
说着,他便挽着张灏的肩膀,走出了私塾的门。
……
杜家村,铁匠杜壮家。
师徒两人晃晃荡荡的就迎面走了过来。
杜铁匠见了,心中不免好奇,翁里瓮气的道:“慎之你怎带了个公子哥来我这脏地方?也不怕铁星子烫到。”
杜慎拍了拍自家徒儿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我昨日进京收的徒儿,倒不是什么公子哥,只是家中有些闲钱这样。”
杜铁匠恍然,却是想起了昨日的境况,想要夸赞杜慎几句,却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悻悻然的对张灏道:“不错不错,看起来身子骨挺不错的,是个读书的料。”
张灏乐了,他就喜欢别人夸自己是个读书的料。
杜慎却又道:“闲话短说,其实我来是想找你做个东西的。”
杜铁匠拍胸道:“要做什么尽管说,这附近十里八乡最好的铁匠就是我,一定给你做的好好的。”
杜慎拱手道:“我想做的东西,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大约五尺长,三尺宽,一面用铁皮包裹,一面则用木板填充,表面刷上黑漆,我称这玩意叫黑板。”
杜铁匠到底是附近最吊的铁匠,略微思索,便知道该怎么做了,而且用不了多久。
毕竟黑板也不是有多大难度的东西,如果不是杜慎自己懒的动手,他自己就做了。
和杜铁匠定下约定,明日这时来拿黑板,杜慎便带着自家傻憨憨徒儿再次离开。
教学三件套,粉笔,黑板,黑板擦,如今黑板已经有着落,黑板擦可以用抹布代替,而粉笔却有些麻烦,除了杜慎自己以外,别人也做不出来。
粉笔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和硫酸钙,两者皆可用,它做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含有碳酸钙的石头和煤一起烧制,然后将其浸泡在水中,沉淀下来的就能拿来制作粉笔。
而含有碳酸钙的石头,一般被称作石灰石,学名石灰岩。
当然,京城是附近是有很多石灰岩矿的资源的,不过杜慎所在的杜家村,正好巧妙的避开了那些地点,因此想要开采石灰岩是基本不可能了。
并且,现如今的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开采,想想还差不多。
不过含有碳酸钙的石头,并不一定必须是石灰石,河中的鹅卵石也是可以用的,只不过杂质比较多,比不上石灰石烧纸出的粉笔好用。
但用杜慎的话来说,这玩意就跟女人和双手差不多,一个是用起来舒服,一个是能用,前者不可多求,那就后者凑合凑合得了。
长话短说,杜慎带着张灏离开杜家村后,径直来到了河边,这是杜家村唯一的一条河,清澈见底,隐约能看到水中游动的鱼儿和水草,村里的水井源头也都是这条河渗透的地下水。
杜慎一边跟张灏讲着如何做粉笔的原理,一边令张灏寻些鹅卵石。
这时候太阳也已经悄然爬到了半空中,有些炎热。
不过这样的天气不多了,眼下已经是秋分,用不了多久便要入冬,到时候又是难熬的一个季节。
杜慎一边想着到时候家里该屯点粮食和米面,又想着既然米面都有了,是否要做个蔬菜大棚,冬天的时候也能吃点新鲜蔬菜,然后他想到了大棚,又想到北方的冬天有多么酷寒,心里又想着得弄个炕或者另类的暖气炉出来。
而张灏却并不知道自家师尊正准备整出个稀罕东西出来,正兴奋的从河边捡着鹅卵石。
随着捡的越来越多,口袋里也装之不下,他索性便解开衣袍,将鹅卵石都包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一群穿着儒杉,扎着方巾的人,却向着河边走了过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正是奔着杜慎师徒来的。
第9章 我用裤腰带给你画个椭圆吧
宋先生很难受,昨日收徒小公爷张灏被杜慎这天杀的截胡,龟山书院的长者们便对他不吝眼色,当年一起寒窗苦读的好友,也纷纷对他冷嘲热讽,责问他为何没有办成这件有利与龟山书院的要事。
虽然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正所谓人言可畏,宋先生很清楚,若是自己不把这个面子找回来,那么以后在书院内,再想抬起头做人,那可就难了。
除非是找回场子。
但宋先生一想到杜慎的那道数算题,便头疼不以,想要在这方面找回场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左右想来,便请了自己私下一位相交莫逆的好友,以及几名书院里的书生,会一会这天杀的杜慎。
一行人打听了杜慎所在之处,便迎风赶了过来。
待到站定,也不管杜慎和张灏讶然之态,宋先生便对好友拱了拱手。
接着他指着杜慎道:“次翁,此人便是杜慎。”
至于旁边灰头土脸,还背着一包鹅卵石的张灏,则被他无视了,压根就没想到这跟个泥猴似得小子,竟然是英国公的独子。
被称作次翁的男子颔首,便也跟着朗声道:“吴次翁听闻杜先生有大才,今日特来领教一番,还请先生不要吝啬。”
说完,他还极有风姿的长揖行礼,姿态中倒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杜慎呢。
他现在有点懵逼,看宋先生几人来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是要来打架的,他甚至都顺手从地上摸了个带棱角的鹅卵石,准备等下要是动手,就往死里怼。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做出这番姿态,这是要干啥?
来找回场子吗?
真是个弟弟。
杜慎啧啧笑出声,看着宋先生的眼神分明带着鄙夷,看来那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战斗力还是太弱了,早知道就换个初中的了。
虽然没有说出声,但宋先生却能充分理解杜慎眼神中的含义,脸上青白交替,冷哼一声道:“杜慎,我好友与你讨教,为何不作答?”
他的这位好友来头可不小,名为吴伟,子次翁,号小仙、乃是宫廷里的画师,而在历史上,他的名气也是不小的,其画技甚至被弘治皇帝所喜爱,曾授印章曰:画状元。
当然,现如今的他只是个刚刚进宫没多久的画师,还远没有达到后来的成就,但也比宋先生要高的太多太多。
杜慎翻了个白眼,毫无诚意的拱手道:“哦……幸会幸会,你好你好。”
敷衍一番后,杜慎才认真的打量了这位次翁。
此人倒是和宋先生不为一流,生的极为俊朗,文人气息极为浓重,一看便不是简单货色。
吴伟并不在意杜慎的态度,他此次前来只为帮自己好友找回场子,因此上来便道:“听闻杜慎先生号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想来定不是旁人吹捧,不然如何收得英国公独子为徒,在下不才,在画技一道有些心得,今日特来请教一番。”
诚然,宋先生虽然有些输不起,但他却并没有做错什么,纯粹是咽不下被杜慎截胡的这口气,因此吴伟帮他倒是心甘情愿。
杜慎挠了挠头,下意识的就想要回绝,因为他压根就不会画画,毕竟他是教历史的,又不是教美术的,更不是能手绘世界地图的地理大牛,向他讨教画技,这不是在难为他吗。
这时,傻憨憨徒弟张灏悄悄的凑了过来,道:“先生,这位似乎是宫廷里的画师吴伟,听说画技颇为独到。”
张灏毕竟是英国公的独子,偶尔能参与朝廷的一些大宴,前年吴伟成为宫廷画师的时候,他正好在场,此时却是想了起来。
杜慎恍然,不由得更高看了吴伟一眼,想不到这就是明弘治年的那个有名画师吴小仙。
不过这样一来,杜慎却来了兴趣,虽然不会画画,更不懂国画,但没关系,谁说跟画师比斗,就一定要会画画的?
想到这,杜慎嘿嘿笑出声,“想不到竟然是吴次翁当下,既然想要讨教,那我就教你画个蛋……呸,教你画个椭圆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还有这种操作?
虽说是讨教,但大家都是读书人,谁还不知道这是下战书的意思,你还真是好为人师,教起来了?
这……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而在场的众人里,却还有个不是读书人的张灏。
张灏听自家师尊的一番话,却认同的点了点头,并跟个脑残粉似得暗想:师尊就是师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竟然要教吴次翁画技,当真是便宜了这狗东西,要知道,自己这个当徒弟的都没学呢。
吴伟也哑然失笑,他倒是从来没遇到过杜慎这样的人,心里只觉得对方实在有些狂妄,一个杜家村的教书先生,竟然真的要教自己作画,而且还要教画椭圆,不知所谓。
宋先生也极为生气,昨日他便领教了杜慎那令人恼火的功力,今日没曾想,竟又被摆了一道。
当即,他一挥衣袖,冷声道:“且看你耍出什么花样。”
杜慎嗤笑一声,也不以为意,左右四顾,而后便找了块平地,然后……将裤腰带一解……
咳咳……
差点露点。
杜慎赶紧将裤子提住,把衣服掖了进去,“别误会,我这是要作画。”
除张灏外的众人:……
这下子,就算是脾气还算不错的吴伟面色也过不去了,语气淡淡道:“还请快些。”
杜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笑着说:“呵呵,不要着急,我这就给你画个椭圆,让你见识下。”
说着,杜慎又将两根小树枝折断,插在了河边湿润的土地上,然后把裤腰带打结弄成圈,直接套在了上面。
是时候开始装逼了。
只见杜慎一手拿捏着树枝,放在裤腰带的一侧绷紧,直接转了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随着那根树枝转动,地面上也出现了一条弧线,看起来……极为圆润?
唯有吴伟面色异样,他是画师,虽然是画的是山水,但在历史上,他却是极为写实的哪一类画师,虽然和现代的绘画不搭嘎,但眼力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杜慎这画的正是椭圆的一边。
当然,这是废话,人家都说了要画个椭圆,肯定不会画别的,但看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事实如此。
随着杜慎将椭圆“画”出来,众人面色也都异样了起来。
这并不是他们震惊与杜慎高超的画技,而是因为,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
还以为你要整出什么牛逼哄哄的东西,没想到就是这个?
这也能叫画出来的?
第10章 张懋没白给我养徒弟
宋先生头很铁,直接就开口质问,“哗众取宠,这也能算是画了个椭圆?不过是蹩脚的讨巧手段而已。”
呦?这就开喷了?
杜慎嗤笑,弟弟就是弟弟,除了口嗨还是口嗨,要是你生在现代,肯定是个合格的键盘侠。
“谁规定这不算作画,可曾听过画荻教子的典故,昔年欧阳公以竹与沙地写字作画,怎么到我这就不算了?你至欧阳公与何地?”
在场的除了傻憨憨徒弟以外都是读书人,当然知道画荻教子的典故,若是说杜慎这不算作画,那当真是有辱欧阳公当面了。
宋先生被杜慎一番话噎的够呛,面红耳赤的伸长了脖子,然后道:“怎能混为一谈。”
杜慎翻了个白眼,“为何不能?你觉得不行,那你用毛笔给我画个椭圆看看?”
天见可怜,宋先生虽然平日里也略有涉猎琴棋书画,但也只是略有而已,你让他拿毛笔画个椭圆,真的是难为他了。
不过,宋先生虽然不行,但这里有个吊人啊……
将求助的目光递给吴伟,宋先生长揖及膝,“请兄出手。”
吴伟淡淡点头,略带异色的看了一眼杜慎,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毛笔。
他居然随身带着这玩意?
杜慎和傻憨憨徒弟张灏对视,嘴角抽搐了刹那。
“献丑了!”说完,吴伟便跟杜慎一样以地为纸,竟然在地上有模有样的画了个椭圆。
只是这个椭圆的线条并没有杜慎讨巧画出的那么工整,边缘很明显的能看出来粗细不一,显得不是那么圆润。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厉害了,用毛笔画圆,就相当于用关刀切菜一样,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等吴伟画完,宋先生指着地面上的椭圆,冷嘲热讽的道:“看到没,这才是作画。”
吴伟张了张嘴,其实他很想说,只是画个椭圆,这算哪门子的作画,不过想了想也没有规定要画什么,便没有说出声。
张灏也看了看,对比自家师尊画的椭圆后,嘿声道:“先生,他画地没你地圆。”
杜慎没理会傻憨憨徒弟,直视着吴伟,也不说话,而是又蹲下身,将两根树枝间的位置挪动了下位置,然后又画了个椭圆出来。
两个一样大小,但位置不一样的椭圆正好相交在一起,呈一个另类的十字。
“献丑了。”
杜慎含笑拱手,看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谦虚的样子。
来来来,你再给我画一个一样的来,别说十成像,只要有七成像就算我输。
这下子,吴伟彻底愣住了,他看了看杜慎,又看了看那个精准工整的十字椭圆,良久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受教了。”
此话却是出于真心,吴伟毕竟是个画师,而且是专精一道的画师,否则的话他在后来就不会被弘治皇帝授印画状元,而是真的状元了。
而这种人,可能平时有些不好的地方,但只要触及对方所擅长的一道,断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吴伟是真的没想到,椭圆还能这么画,虽然是讨巧,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想到这,吴伟向杜慎拱手,然后挥袖便走。
宋先生见此,赶紧追问道:“次翁这是要去哪儿?”
吴伟头也不回的道:“自然是回京,倒是教宋兄失望了。”
宋先生哪想到吴伟会在这种手段上折戟,气的愤怒无比,指着杜慎骂道:“尔有辱斯文也!不过宵小手段,如何能赢?”
杜慎脾气也上来了,一张嘴,直接说:“你说尼玛呢?”
听到这话,宋先生双目充血,其他跟着来的书生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怒目而对。
“杜慎,你欺人太甚,今日定教你头破血流。”
头破血流?
杜慎却又笑了,他一转身对傻憨憨徒弟道:“徒儿,把你脸擦干净,让他们看看你是谁。”
张灏笑呵呵的擦干净脸,明晃晃的大白牙在太阳下十分耀眼,狞笑一声道:“听说你想打我师尊?”
宋先生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咬着牙道:“小公爷,您怎么在这里?”
张灏啐了一口痰,不屑的道:“本公子一直在这里,怎么?不行吗?”
杜慎暗自给傻憨憨徒弟竖起大拇指。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所谓养儿千日终有一用,这徒弟张懋公没白替自己养。
英国公独子在场,宋先生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发作,只能狠狠瞪一眼杜慎,然后转头就走,就连狠话都不敢放下。
杜慎呵呵一笑,“一群腐儒,整日里除了有辱斯文以外,再无建树,不思我大明之忧患,妄为大明人。”
宋先生身影一顿,然后……
他跑的更快了!
杜慎摇头道:“这天下的读书人啊,大都不过如此,圣人礼仪从来都是挂在嘴边,到了干实事的时候,却都只能掩面而逃,我大明建国以来,北有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侵扰,西有羌国君主阿黑麻伺机而动,大敌在外却一个个不思进取,真是我大明之蛀虫也。”
说完,杜慎正色的看向自己徒弟张灏,面色极为严肃的道:“徒儿,你日后在我门下什么都能学,但千万不要学这些酸儒,否则为师定将你逐出师门。”
张灏头一次见自己师尊这么严肃认真,心头顿凌,也严肃的回道:“徒儿谨记师命。”
不过,张灏说完却又保持不住这幅姿态,又吊儿郎当的挠了挠脑袋道:“师尊既然知道我大明的忧患,可有解决的良策,我爹那老东西最近也在愁如何解决鞑靼小王子的压力。”
杜慎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大明内忧外患,内在国力,外在蛮夷,前者为师也没那个能耐去解决,后者倒是有些想法,但也只能缓解,而不能解决。”
张灏追问:“敢问先生,如何缓解?”
杜慎答曰:“无他,请陛下封王即可。”
张灏不解,封王?
杜慎一边将裤腰带系上,一边解释道:“那鞑靼小王子有儿七人,如今他年岁以高,即使再威风属于他的时代也终会过去,且马背上的鞑靼人向来野蛮不堪,只要促使其内乱,大明的外患自然能缓解一二。”
道理非常简单,当一个国家出现了内部矛盾的时候,有资格角逐那个位置的都在争权夺利,当然没空去管别的国家。
张灏再问:“这一点学生倒是清楚,只是非得等到鞑靼小王子死后,才能缓解我大明外患不成?”
隐约间,他觉得自家先生说到了重要的地方,似乎正是自己老爹苦思冥想而不得的良策。
杜慎笑着拍了拍张灏的肩膀,这也就是自己徒弟,若是换了外人,他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傻憨憨,达延汗死后,他的七个儿子肯定会陷入争斗,但谁说他没死就不会了,若是陛下名义上册封他七个儿子都为鞑靼王,或者鞑靼侯,你说达延汗的七个儿子会怎么想呢?”
张灏贼眼放光,连被自家师尊口称傻憨憨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拜服大赞了起来,“师尊大才,经纬天地也,这是妙计啊!”
杜慎却翻了个白眼,指着地上那一堆被衣服包裹住的鹅卵石道:“少拍马屁,赶紧把这堆石头抗回去,为师的粉笔还得靠这玩意呢。”
第11章 你师尊要出名了
英国府已是日暮西山。
书房内,昏黄的灯光闪烁不定,张懋公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边境线人传来的密报,叹息不以。
密报里说明、鞑靼蛮子在边境的动向,又有了新的变化,小王子达延汗的长子图鲁博罗特以及二子图鲁斯博罗特于边境外率领鞑靼勇士横刀陌马,似有南下的征兆。
这是亲信传来的密报,有特质的漆封为标记,内容属实断无虚假。
张懋早年追随先帝骑射阅马,如今领衔五军都督府,若说谁对边境外的鞑靼蛮子最为关注,恐怕除了当今圣上弘治皇帝朱佑樘以外,非他莫属。
鞑靼蛮子乃是元朝的遗民,被明太祖击败以后,退回蒙古的游牧民族,善骑射,好劫掠。
大明的各种物资,都是他们渴求的,尤其是盐和女人,这些边境外的恶狼每到秋收的季节,就会按捺不住蛰伏的贪欲,每每越过边境,最终受苦的还是大明的百姓。
张懋却是亲眼见过鞑靼蛮子肆虐的,每当想到那血流成河,妇女被屠杀劫掠的景象,他眉心处便胀痛欲裂。
放下密报,张懋将其用书案压住,明日还需将这封密报呈与陛下,相信早朝的时候,满朝文武会重视起来,一起商议对策。
不提密报,张懋却是又想到了自己的独子,天还没亮便去了杜家村,也不知道这逆子有没有惹杜慎先生生气,不过以杜慎先生的才能,想必定能降服这逆子吧。
想到这,张懋眉心处的胀痛缓解了些许。
但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张懋猛地哆嗦。
让张懋分外想念的好儿子……张灏一脚把书房的门踹开,面露得意的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高高仰起头,模仿着师尊前日那45°角望天的姿态,不屑的说道:“老东西,我回来了。”
自从昨日见先生的这番姿态,他便暗自记在心中,自信已经学了个七八分的样子。
“逆子……你要杀你爹?”
张懋怒目圆睁,要不是相信府中的护卫,他还以为是那个不开眼的刺客想要刺杀自己。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张懋咬的牙齿咯嘣作响,左手一划拉,便从书桌边抽出了根柳木鞭子,作势便抽。
而张灏却将双手背负在身手,脸上的嚣张分外明显,“老东西,平日里你没少打我,但我师尊说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所以我不跟你计较,可今天你若是打了我,解决鞑靼蛮子的办法,你想都别想知道。”
这逆子说啥?
张懋先是一怔,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暴怒不以。
当真是逆子啊!竟敢跟亲爹叫嚣?反了你了!
“好好好……是翅膀硬了啊,敢跟你爹这么说话,今日若是不抽的你皮开肉绽,爹拿什么向你那死去的娘亲交代!”
张懋冷笑不止,一脚将这逆子踹到在地,操起鞭子便是一顿猛抽,他下手非常巧妙,专挑屁股和背部这种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省的被人看到,不甚体面。
毛都没长起的东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啪、啪、啪……
柳软木鞭毫不留情,直抽的张灏龇牙咧嘴,止不住的乱窜。
“爹啊,我是你儿子啊……”
“打的就是你这个儿子!”
“别别别,爹你别打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真有能解决鞑靼蛮子的办法啊……”
“呵呵……”
还是打的不够狠啊,这逆子竟然又在诓骗自己,着实该打。
张灏被抽的怀疑人生了。
他想不明白为何亲爹不听自己解释,更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独子,可这架势,下手还更狠了?
好在,张灏求生欲极强,双手猛地摆动,跪在地上低着头,缩着肩膀大声道:“是杜慎先生告诉我的!”
哦?
张懋眯了咪眼睛,将柳木鞭子收在身后,“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灏欲哭无泪,狂点头道:“真的,都是真的,爹你信我啊。”
张懋看了看自己的独子,又思忖了片刻,若是杜慎先生说的,倒是可以听听。
“把门关上。”
张懋将柳木鞭子指了指被踹开的门,然后便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唉……
到底是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从前,才打了这么一会儿就没力气了,要是孩子他娘还在的话,还能帮自己打一会儿,这一个人,终归是不如两个人的啊……
待张灏将门关上,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他爹张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柳木鞭子敲打着书桌,道:“说吧,杜慎先生究竟有何办法。”
张灏赶紧说道:“先生说,鞑靼小王子达延汗有七个儿子,而且已经不复壮年,只要陛下封他七个儿子都为鞑靼王,自然能使得鞑靼蛮子陷入内战,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再骚扰大明。”
生怕说多了又挨抽,他将杜慎的话精简了许多。
张懋听完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泛起了巨浪,这是一条毒计啊……
对小王子达延汗的那七个儿子,张懋也多少有些了解,一个个妄自尊大,傲气横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以往达延汗还能以威势压制他们,但若是封起七子皆为鞑靼王的话,定会使得鞑靼蛮子陷入纷乱。
此计,甚毒也……
不过,张懋并不是他的儿子,信奉的是深思熟虑,他开始思索着计策的可行性。
最终!
他得出一个结论:可行!
张懋胸中的郁气飘散一空,眼含深意的看了看自己的逆子,这逆子拜了个好师父啊……
“明日爹会在早朝上,将此良计献与陛下,这次你师尊要出名了。”
说着,张懋深深嘱咐道:“日后你且需记得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跟着杜慎先生做学问,若是能学得他才能的十之一二,爹就能放心把英国府交给你了。”
张灏道:“孩儿晓得了。”
张懋点头道:“还有,若你惹杜慎先生生气,爹绝不轻饶,定教你如同此鞭!”
啪的一声!
张懋双手一用力,直接将柳木鞭子折断。
张灏目露喜色。
天杀的,这鞭子自从自己记事起就在这老东西手里,抽的自己皮开肉绽,今日竟然被他掰断了!
妙啊!!
张灏几乎要咧嘴狂笑,老东西,我师尊可不打我,自然不敢不敬,可你不一样,你没了这鞭子,拿什么打我?
拿手抽?不疼啊!
哈哈哈哈!
张懋并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随手便将书桌右侧的抽屉拉开。
张灏神色呆滞。
抽屉内,赫然放着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上百条柳木鞭子,在灯光的照耀下,隐隐散发着油光,一看就是经常有人经常把玩……
第12章 粉笔将问世,弘治皇帝的惊叹
次日一早,张懋便带着密报和一封新的奏折前往宫内,而张灏却起的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待他晃晃悠悠的到了杜家村,已是晌午。
远远的,张灏便看见村口的铁匠铺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杜铁匠,另一个则是穿着破旧儒杉的杜慎。
杜慎见傻憨憨徒弟这时候才来,好奇的道:“徒儿今日怎到了晌午才来?”
张灏苦着脸说:“师尊不知,昨日徒儿回去后,便挨了那老东西一顿好抽,疼的是一夜没睡好,这才来得晚了些。”
杜慎啧啧摇头,家庭暴力要不得啊,看把我徒弟打的,连爹都不喊了。
“徒儿啊,日后莫要惹你爹生气,万一把你打出个好歹来,为师也不好帮你说话。”
张灏回想起自己老爹抽屉里的那几十根柳木鞭子,冷不丁的打了个摆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师尊所言甚是。”
杜慎颔首,然后便转身向一旁的杜铁匠问道:“我那黑板可有做好?还有昨日扔你的那堆鹅卵石,今日也一并取走。”
杜铁匠翁里瓮气的道:“都弄好了,不过你让烧的那些个石头,清晨之时,我看烧的快化了就取了出来,这会儿冷却后白花花的,你跟我说说,就这玩意是干嘛用?”
杜慎撇嘴,“自然有我的用处,这是约定的钱,你看够不够。”
杜铁匠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数了数杜慎递过来的铜板,脸上笑开了花。
“够了够了。”
说着,杜铁匠便热心的和杜慎一前一后扛起黑板,而张灏则龇牙咧嘴的提着那包烧化的石头,一并向着私塾走去。
到了私塾杜铁匠便告辞离开,师徒两人合力将那块黑板挂在了私塾内的墙壁上。
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杜慎满意的看着那块黑板,总算有了点上课的样子。
坦白说,这块黑板其实做工不咋地,棱角处理的极为毛糙,摸着还有些扎手,面上也不甚平整,毕竟是大明朝,冶铁技术并不发达,想要用整块铁皮包裹几乎不可能。
杜铁匠是用六块铁皮拼凑在一起,才做好的这块黑板。
好在涂上黑漆以后拼合的痕迹也看不出来,用起来倒是无碍。
这时,张灏好奇的问道:“师尊,这块黑板便是用来给学生教学的?”
杜慎颔首道:“不错,以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且能重复使用,用抹布擦去粉笔字即可。”
说着,杜慎又吩咐张灏道:“跟为师来,今日便教你最基础的化学原理。”
张灏赶紧跟上,师徒两人便到了院子里。
院子不是很大,仅有一个石碾,一颗柳树和一个水缸。
当然,那袋烧化了的鹅卵石也在院子里放着。
杜慎先是吩咐张灏把袋子里的鹅卵石掏出来,整齐的放进水缸里,然后便跟他解释了起来。
“做粉笔最好是用石灰石,因为它含碳酸钙最多,碳酸钙就是石灰,不过你也看到了,为师家就这三间破私塾,其中一间还当卧房用,所以咱们只能用鹅卵石取代。”
张灏一边将烧化的鹅卵石放进水缸,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是因为这鹅卵石里也含有所谓的碳酸钙?”
杜慎赞许道:“不错,但是鹅卵石里的碳酸钙含量不多,烧制以后仅仅只有这么一小袋,而等它发生化学反应形成石膏以后,这一袋能剩下三成就算烧高香了。”
张灏听得云里雾里,绞尽脑汁才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但至于碳酸钙、化学反应和石膏都是个什么玩意,他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捉瞎。
待烧化的鹅卵石全部放进水缸里以后。
杜慎便去打了桶水,让傻憨憨徒弟洗了洗手,将其全部倒进了水缸里。
顿时……
呲呲呲的声音哗哗作响,伴随着的,还有大量的白色灰尘以及气泡。
张灏惊骇万分,赶紧离水缸远远的,像是其中有猛兽似得。
杜慎见此,摇头笑道:“你怕什么。”
张灏指着水缸支支吾吾的道:“师尊……这水缸……”
杜慎答道:“这便是化学反应,鹅卵石里含有碳酸钙,经过高温烧制后里面的杂质被化去,剩下的就是碳酸钙和其余的物质,经过水的浸泡后便会分解,碳酸钙较轻,呈上部,底部则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张灏又学到了一个词,分解。
这下子,他倒是不害怕了,反而有些好奇,毕竟是京城头号祸害,平日里便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性格,兴冲冲的走到水缸边上观看了起来。
而水缸内的景象,也如同杜慎所说的那样。
张灏看到,那些烧化的鹅卵石被水浸泡着,逐渐分裂开,然后变的松散,慢慢的,整个水缸里便泛起了粉浆。
他还好奇的将手伸进了水缸,把那些没有泡散的石块捏碎。
杜慎见此,不由想起了穿越前的那些学生们,好笑的道:“你不要把手放进去太久,碳酸钙是含有酸性的,会腐蚀人的皮肤和汗毛,而且很快温度就会生高,会烫伤你的。”
张灏一听这话,赶紧将手从水缸里拿了出来,确实,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温度在迅速生高,变得烫手。
“师尊,这有块石头没有发生化学反应。”
杜慎耸肩道:“看来杜铁匠烧制这些鹅卵石的时候,没有全部处理好,这块石头受热不均匀,里面的杂质没有少化。”
说着,杜慎又拿了个扫把过来,将其放入水缸开始搅拌。
边搅拌他便道:“你用手捏太麻烦,而且不安全,退后,让为师来。”
张灏乖乖站在一旁,一边思索着刚刚自家师尊的教导,一边看着水缸里的变化。
随着杜慎的搅拌,水缸里的粉浆变得更加浑浊,等他将扫把从水缸里提出来的时候,扫把的末尾夹上了许多小石子。
这些石子大部分都是鹅卵石里的杂质,既不是碳酸钙也不是别的东西,必须要弄出来,不然的话做粉笔的时候还得一个个挑出来。
张灏见杜慎不再关注水缸,便乖巧的走过来给自家师尊捏肩。
还是师尊好,言传身教不说,还讲的这么仔细,不像老爹,就知道打自己。
呸…老东西…
……
紫禁城,太和殿内。
早朝已经进行了一会儿。
弘治皇帝端坐在大殿之上,身旁两侧有太监侍奉,他面容宽厚,看起来并不显得威严,反而极为亲和。
在历史上,弘治皇帝是个守国的皇帝,他以仁治国,减赋税,励精图治,稳固了大明的经济和军力,后世对他的评价也非常高。
此时,这位仁和的弘治皇帝,神色却极为疲惫。
无他,今年各地恶报不断,南方洪灾多起,流民数十万,北方也长期大旱,若不是前几日下了场暴雨,说不定现在北方也要上演一场人间惨剧。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早朝未开之时,英国公张懋便将关于鞑靼蛮子的密报连同那份奏折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先是暴怒于鞑靼蛮子秋进,待看过了奏折后,惊于那名叫杜慎的年轻人,竟然能想出如此良计,让他不禁想要去见一见这名大才。
可一想到奏折中说到,那杜慎的计策,竟要封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的七个儿子为鞑靼王,弘治皇帝便头疼了起来。
第13章 满朝文武拜服
大明开国来,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骨子里便透露着炎黄子孙的骄傲,与号称最强大的汉唐想必,也不遑多让。
但封鞑靼蛮子为王,可却从未有此先河,虽说封的是鞑靼的王,而不是大明的,却也有逾越祖宗礼法之嫌,大臣们能答应吗?
而更让弘治皇帝头疼的是,现在他需要把这件事抛出来,与文武百官商讨。
太和殿下,文臣们站在右侧,武将贵族们则站在左侧,泾渭分明。
弘治皇帝想了想,便开口道:“今乃秋收,天灾人祸甚多,诸卿何以教朕。”
一边说,弘治皇帝一边看向左侧的英国公张懋。
张懋会意,清了清嗓子,拱身道:“臣窃以为,有二者,一、施粥纳粮以济灾民,二、拨纳灾银以渡年末。”
弘治皇帝颔首,又道:“卿所言有理,然朕接到锦衣卫密报,北上鞑靼蛮子躁动不已,却有越过边境迹象,诸卿待如何?”
两人却是用这种方式,将问题抛给了文武百官。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是哗然,纷纷震惊不以。
有文臣不忿:“鞑靼蛮子若要越过边境,断然不能教其满足,需布防以待。”
有武将愤怒:“鞑靼蛮子伤我大明子民,吾等绝不答应,愿领兵痛击蛮夷。”
当然,百官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心里非常清楚,陛下既然不慌不忙的将这件事提了出来,肯定已经有了对策。
这些明白人,无一不是百官中的佼楚,其中不乏张懋这种两朝元老。
弘治皇帝轻咳一声,旁边侍奉的太监便开口道:“肃静。”
声音却不像那些烂俗的宫廷剧里演的那样,尖声细语,阴柔恶心。
百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弘治皇帝看向文臣中站在最前面的四人,道:“四位爱卿可有计策?”
这四人便是当今的内阁大学士,徐浦、刘健、谢迁、李东阳。
四人低头相顾,不约而同的道:“臣等愧对陛下抬爱。”
他们能坐到内阁大臣这个位置,靠的是本事,但同时也是察言观色的手段,今日朝中气氛甚诡,自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又向着其他大臣问了过去,这些大臣却也是人精,见徐浦四人的姿态,也都有些模糊想法,纷纷坐起了缩头乌龟。
反倒是那些职位不高的臣子,都或多或少的献策。
但这些计策却都是公式化的,如同隔靴搔痒般,戳不到弘治皇帝的痛点。
这时候,张懋咳嗽了一声,说道:“启禀陛下,臣那不争气的儿子拜了名良师,其师曾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鞑靼之祸,必由内瓦解。”
弘治皇帝故作惊讶道:“英国公快快说来。”
当下,张懋便将自家儿子的话,又说了一遍。
至于那份奏折,当然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它还在御书房里放着呢。
众臣听完,各表不一。
文臣们纷纷躬身道:“此计虽好,但若要封鞑靼蛮子为王有失大明体面,祖宗礼法不可逾越啊,还请陛下三思。”
而武勋贵族们则同一阵线,齐声道:“臣等以为,此计乃安国之计,请陛下下旨。”
他们是武将们的领头人,他们的声音便是武将们的声音。
弘治皇帝头疼万分,这一幕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但身为皇帝,却只能如此,想要口含天宪,除非是明太祖那般威势才有可能。
况且,弘治皇帝也不是一个独断的皇帝,他更希望用柔和的办法来平衡臣子间的意见。
这时候,张懋知道该自己继续发力的时机到了。
他躬身行礼,拜服道:“陛下,臣以为鞑靼蛮子之祸非是一日之祸,若不将其连根拔起,势必会卷土重来,以往种种也都尽数彰显,臣独子师尊之计,乃是安国兴邦的大计,但其毕竟是世外高人,不通朝政,此计可行但却需要改动,否则定是有愧诸位开国先祖。”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但面色上却浑然看不出任何变化。
已经六十多岁的内阁首辅徐浦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懋,说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令郎师长的计策却有独到之处,用之则安,但我大明从未有过封鞑靼蛮子为王的先例,也不能开了先河,是以为,封候便可。”
说完,他又道:“鞑靼小王子达延汗有七子,封王反而容易让天下百姓不忿,但封侯却不会,反而彰显我大明天威。”
其实,杜慎的计策只是为了给达延汗七子一个内乱争斗的理由,封侯和封王都一样。
到底是内阁首辅,虽然想不出杜慎那种妙计,但查漏补缺却有其独到之处。
弘治皇帝颔首笑道:“朕以为,此计尚妙,献计之人当不吝赏赐,拟纸,赐银五百,丝绸十匹,另封其为国子监典簿从八品,诸卿可有异议。”
百官拜服道:“臣等无异议。”
国子监是大明的官学,也是古代教育体系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典簿虽然只是个从八品的职位,但谁都清楚这位名为杜慎的教书先生,已经被陛下记在了心里,日后定有其飞黄腾达之日。
甚至连英国公张懋的独子,也在陛下脑海中留下了那么些许好的映像。
退朝后。
太和殿外。
张懋被两人拦了下来。
来者是他的熟人,忻城伯赵槿以及魏国公徐公辅。
张懋不明所以的道:“你二人拦着老夫作甚?”
赵槿和徐公辅面露难色,左右四顾之后,才低声道:“英国公,咱们都是多年的交情了,给句实话,你儿子从哪拜得那杜慎先生为师?”
张懋恍然,然后防贼一样的防着这两人。
好家伙,原来这是盯上了我儿子……的师尊杜慎先生啊!
张懋知道,赵槿和徐公辅的儿子跟自己那逆子半斤八两,都是不务正业,整天京城里闲逛的货色,豆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就知道溜鸟玩耍。
若是将京城的祸害划分个等级制度出来,张懋估摸着,自己儿子如果算是一流的话,这二位的儿子也差不多能算得上是一流末。
呸,说啥呢,自己儿子已经拜了杜慎先生为师,和他们的儿子不是一类货色,怎能混为一谈。
想到这,张懋义正言辞的道:“我儿天资聪慧,杜慎先生一看便甚为喜欢,收为首徒。”
天资聪慧和首徒两个词被他咬着牙说出来,意思就是,您二位哪凉快哪待着吧,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想让家里不争气的小子拜师。
张懋心中冷笑不已,一摆手,便飘然离去。
就你们儿子那种货色,若是拜了杜慎先生为师,岂不是会打扰到吾儿苦读!
做梦去吧!
第14章 又有人来送儿子了
殿外。
待张懋走后。
忻城伯赵槿和魏国公徐公辅面面相窥。
英国公你不地道啊!
谁家还没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你儿子找到名师了,就不跟我们玩了是吧?
呵呵!
说的好像谁儿子不是天资聪慧一样。
拜师!必须拜师!
告辞、不送。
赵槿和徐公辅相互拱手,转身便走。
……
杜家村的私塾。
师徒两人正蹲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一块木板。
木板是早上的时候找的,用凿子掏出两条圆圆的拱道,再压实以后便是最简单的模具。
如今它已经放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看样子粉笔却是已经晒的差不多了。
杜慎用一根竹签挑了下,粉笔便倒了出来。
“师尊?这就弄好了?”
“不错。”
杜慎喜不自胜,将粉笔放在手中把玩着。
这枚粉笔边缘坑坑挖挖,跟人的大拇指般粗细,和现代的粉笔完全不像。
但杜慎却非常满意,毕竟是明朝,也不求能做出来质量多好的粉笔,一切以使用为主。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只有握着粉笔头的时候,他才能安全感,没了粉笔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美滋滋的带着傻憨憨徒弟进了私塾,杜慎在黑板上写下教书育人四个字。
字写的倒是非常不错,而且极为骚包的用的宋体并不是简体字。
虽然和毛笔字写出来的有些出入,但也极为方正,让人看起来极为舒服。
提到宋体不得不提个有趣的事情,有一种说法是,明朝时候用的字体其实就是宋体字,认为宋体字的发明者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秦桧,秦桧博学多才综合前人之长,创立了最适合印刷的字体,所以宋体字在某种意义上应该叫秦体字。
不过秦桧在历史上,确实书法有独到之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时,傻憨憨徒弟却不好意思的笑笑,“师尊,您写的是啥字啊?”
杜慎:……
差点忘记,这娃是个不学无术的five,半个文盲。
幽幽叹了口气,杜慎心中的激荡起伏荡然无存,看着傻憨憨徒弟没好气的道:“这四个字名为、教书育人,就是把你教成人才的意思。”
张灏恍然大悟,感动不已,躬身行礼道:“定不教师尊失望。”
杜慎点头,傻憨憨徒弟虽然文盲了点,但对待自己倒是尊师重道,这一点上无可挑剔,自己却不能辜负了他,看来是时候把汉语拼音给弄出来,省的日后再生出这种笑话来。
但,就在杜慎思忖着的时候,杜家村外两队人马悄然到来了。
这两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太和殿外的忻城伯赵槿和魏国公徐公辅二人。
两人自从下朝后,便带上不争气的儿子,或带众骑马,或驾车而行,飞速的向着杜家村赶来。
至于如何得知杜慎所在?
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这还叫事?!
不过,尴尬的是,这两队人马竟然在杜家村村口碰面了。
赵槿下马,徐公辅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两人对视刹那,竟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恍然,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情理之中。
“好巧啊……”
“呵呵,是啊。”
赵槿拱手,“不如同行?”
徐公辅挽须,“正有此意。”
而后,两人齐声对身后道:“吾儿快快随爹来。”
两人说完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杜家村的村民们虽然生活在京城外,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见到来者衣着华贵,身边还跟着侍卫,定然是大人物。
杜老汉赶紧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见过二位贵人,不知二位贵人来杜家村所为何事啊……”
赵槿笑着摆手道:“乡老无需多礼,吾……我二人来此却是为了找杜慎先生,给顽子则良师,乡老可否带我等见上一见。”
啥?
又是要拜慎之那小子为师的?
杜老汉彻底懵逼了,若是他记得没错的话,前日也有个贵公子跑来说要找师尊杜慎,今日又来了两名贵人要带子拜师?
杜老汉胸中惊疑不定,面上却赔笑道:“敢不从而。”
说着,杜老汉便带着两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杜慎家门口,门并没有关。
徐公辅深思熟虑,令侍卫们站在原地,然后道:“尔等且在这里等着,莫要惊扰到杜慎先生,我儿鹏举随我进去。”
一个鼻子上长了个青春痘,满脸不情愿的少年郎囔囔道:“知道了。”
赵槿也吩咐道:“赵秀,跟上来。”
另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郎眼中桀骜不驯,但也恭敬的道:“是。”
走进私塾……
入眼便是一个大水缸,院子里简陋非常,可以说是非常穷酸了。
但赵槿二人却点头认同,书上都说了,真正的高人往往都怀才不遇,家徒四壁可见一斑,杜慎先生果然高人。
而私塾内的杜慎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响,赶紧带着张灏走了出来。
杜慎见到来者,眉头一挑道:“几位有何贵干?”
赵槿和徐公辅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灏,然后对杜慎道:“阁下便是杜慎先生吧。”
杜慎点头道:“正是。”
两人拱手作揖道:“还请先生收下劣子为徒。”
哦?
这是来拜师的?
好事啊!
正想着私塾里颇为冷清,没想到这就有人来送儿子……呸,送徒弟了。
杜慎喜笑颜开,拱手道:“好说好说。”
赵槿和徐公辅赶紧答应道:“那就劳先生费心了。”
张灏倒是不奇怪这二位叔伯为何会知道杜慎先生,毕竟在他心里,自家先生就是吊,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疑惑的是,徐鹏举和赵秀俩人怎么会乖乖同意拜师的呢?
这两人可不是善茬啊,比自己也就差了那么一筹而已。
杜慎并不知道傻憨憨徒弟的复杂心思。笑呵呵的对张灏招手道:“还不和你二位师弟打个招呼。”
徐鹏举和赵秀当然是认识张灏的,赶紧抢先道:“见过张灏师兄。”
张灏一副老大的样子,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以后我罩着你们。”
两人被这么一拍,顿时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冷气。
却不是张灏使坏,而是来时不愿意拜师,被家中老爹用藤条抽的。
张灏恍然大悟,同情的对两人点点头,竟然有了亲近之色。
同病相怜啊……
杜慎见此,诧异道:“你们认识?”
张灏答:“认识啊,两位叔伯的儿子,怎会不认识。”
叔伯?
杜慎倒吸冷气,张灏的叔伯?
那最差也是个伯公候将吧?
他……有些腿软。
第15章 秀儿,是你吗?
私塾的院子里。
杜慎硬是挤出笑容,冲赵槿和徐公辅再次行了个大礼。
好家伙。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究竟是何身份,但既然能被张灏称为叔伯,那地位应当不比英国公张懋低上多少。
赵槿二人含笑着也回了个礼,场面好不尴尬。
幸得这时,私塾外突然响起人声。
“先生杜慎何在,还不出来接旨。”
杜慎茫然,接旨?接哪门子的旨?
还是徐公辅老奸巨猾,出声提醒道:“早朝时英国公将先生良策献与陛下,看来是宫中的太监前来封赏。”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双眼放光,赶紧出门迎旨。
只见门外站着十多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矗立着。
而在这些人的中间,则站着一名双手背负着,面白无须的传旨太监。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却也显得颇为英武。
杜慎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太监,化身小盯裆,用余光瞄着对方。
他恶意满满的想着,这太监没了那玩意,上厕所是用蹲的,还是站着的呢?
见杜慎一行人走了出来,传旨太监先是惊讶魏国公和忻城伯竟然在此,正想要行礼,却被两人暗自摆手给止住了。
传旨太监知道这二位是不想高调,便咳嗽一声道:“听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感杜卿献良策以安邦,赐银五百,丝绸十匹,封国子监典簿从八品,望卿不负众望。”
对封官,杜慎并没有什么感触,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当官的料,老老实实的做个老师,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但想不到居然还有赏赐,不管是银子还是丝绸,那都是好东西啊……
当下,杜慎心中笑开了花,躬身答:“草民接旨。”
传旨太监淡笑道:“杜典簿,圣旨以下,日后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杜慎道:“自是省的。”
传旨太监又向魏国公二人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协锦衣卫等人快马扬鞭,转眼间扬长而去。
而赵槿和徐公辅二人见此,留下学费后也相继告辞,并吩咐自家小子要尊师重道,否则定要责罚等等。
送走了二人后。
私塾门口就只剩下了师徒四人以及杜老汉在场。
杜慎见杜老汉还站在原地,疑惑道:“乡老还有何事?”
杜老汉道:“呵呵、慎之啊,其实呢……你爹临死前虽说你不是个读书的料,但还说了一句话,你日后大有作为啊!”
杜慎震惊了,我爹死前话这么多?
他撇了撇嘴道:“您老人家有话直说,就别拐弯抹角了。”
杜老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那孙儿…嗯…”
杜慎了然,眉头一挑,便笑道:“想来我这读书?”
杜老汉点头道:“正是。”
杜慎倒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况且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前几日可是吃了杜老汉的饼子的。
而且,若非是那个饼子,他也不会起了去京城的心思。
想到这,杜慎便道:“来读书倒是可以,不过学费还是得教的,十个铜板,不二价。”
杜老汉大喜,“好嘞,我这就把那不成器的孙子带来。”
身后,张灏三人却嘴角一抽。
十个铜板?您问我们亲爹要学费的时候,可没往十个铜板上要啊。
……
赵秀一直有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投身大明黑恶势力,化身游侠儿,快意恩仇。
在京城的祸害之中,他算得上是较为奇葩的。
不溜鸟,不玩女人,也不喝花酒,整日里就是带着侍卫“惩恶锄奸”。
比如说有小贼当街行乞,他把人打成重度残废。
有粮商提了一文米价,他率众抢粮分与百姓。
有官员判案太慢,他嫌弃之下带人去堵大门。
今日他正在家中操练武艺,准备出门快意恩仇,却没想到被亲爹连打带抽的弄到了这劳什子的杜家村,还让他拜了个教书先生为师。
好吧,拜师也就算了,可这位先生一看就肩不能挑,腰不能抗的,这能教他啥?
舞文弄墨么?
赵秀现在很不爽!待他爹走后,看这刚认的师尊也没了好脸色。
而杜慎就不一样了,一日内,却是收了三名新徒弟,他心情大好。
尤其是这最小的徒弟,还未取名,唤作幺娃,生的方头方脑,非常讨人喜欢。
将四名高徒领到私塾内,杜慎敲了敲黑板,轻咳道:“你们先后拜在我门下,张灏便是你们的大师兄,往下排便是赵秀、徐鹏举,幺娃,可有异议?”
徒弟们摇头,表示没意见。
杜慎满意点头,继续道:“为师门下并无太多规矩,只要尊师重道,就是为师的好徒弟,为师教你们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听清楚了么?”
台下,大徒弟张灏兴奋的道:“徒儿谨遵师命。”
徐鹏举也跟着道:“徒儿以师尊马首是瞻。”
小徒弟幺娃也乖巧的行了个礼:“听……听师尊的话。”
而赵秀却冷哼一声,桀骜不驯的仰起头,连招呼都欠奉。
杜慎头疼不已。
这是个刺头啊!
“秀儿啊,为何这番姿态……”
赵秀冷笑道:“我爹忻城伯,世袭罔替,先生不过是从八品的国子监典簿,如何教我?”
呦?
如何教你?
这不就问到点子上了吗?
杜慎暂不回答,反问道:“秀儿啊,你有何志向?”
赵秀昂首挺胸,答曰:“做那快意恩仇的游侠儿,这便是我志向所在。”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行。
游侠?那不就是黑恶势力吗?
你不学好啊!
不过,身为老师,杜慎曾经和学校里的班主任取过经,如何对付这种思想不当的学生,他颇有心得。
得顺着来。
杜慎咳嗽一声道:“那你可知,如何当好游侠?”
赵秀被问蒙了,下意识的回道:“此话怎讲?”
上钩了吧!小样,跟为师刚正面,你还太年轻啊!
杜慎狡猾的笑笑,“游侠者,出门在外多有动武,也是要讲究如何争斗的,其中手段多有阴损,你觉得对吗。”
赵秀认同的点头,这刚拜的老师倒是有点门道,说的确实很对。
张灏则对自家师尊更钦佩了,不愧是师尊,懂的就是多。
徐鹏举却是个没主见的主,他见张灏满脸钦佩,也跟着有模学样。
至于幺娃,大家都选择性的把他遗忘了。
见赵秀被绕了进来。
杜慎一手拿着粉笔,一手负在身后,却是进入了状态。
“那我问你,你可知持刀相交之时,如何命中要害,用最少的体力,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手?”
赵秀懵逼摇头。
杜慎叹气,“这涉及到物理和人体问题。”
“我再问你,你可知给人下药的时候,如何控制好剂量而不致死吗?”
赵秀更懵逼了。
杜慎又叹气,“这涉及到化学问题,不管你继承你爹的爵位也好,当游侠也罢,不好好学习知识,出门在外是抬不起头的。”
两个灵魂拷问,直接命中了赵秀的知识盲点。
他脑壳嗡嗡作响,隐隐约约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慎报以微笑,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