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跟为师盖大棚去
杜慎心里美滋滋。
又收了个有钱的学生,还是旁听,不用担心人家老师找上门。
试问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吗?
当然没有!
而天底下除他外还有这么好的老师吗?
当然也是没有的!
咳咳!
朱厚照心情也十分激动,他来此的目的就是拜师,眼见目的达到,便开口问道:“不知老师何时教我?”
教东西嘛,当然是可以的。
至于教什么?
那就是个问题了!
教八股文,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至于教数理化?
想想未来的皇帝张口闭口就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那画面似乎有点太美。
况且,当今圣上要是知道,自己不教他儿子好的,光教这些玩意,会怎么看自己?
杜慎忍不住打了个摆子,还是算了吧!
思忖片刻,他眼前一亮。
有了!
杜慎大手一挥道:“走,为师带你们上体育课去。”
体育课好啊!
后世朱厚照为何干下了那么多混账事还能被评为不错?是因为他能打啊!
喜好武功,开疆拓土!
杜慎是个因材施教的好老师。
对付这种铁头娃,体育课就是最好的法子,不仅陶冶情操,还能锻炼身体。
再说了,眼看着秋末了,杜慎还想着弄个温室大棚出来,等冬天的时候能吃上翠绿的蔬菜。
只是杜家村人手不够,工匠也少,仅有的也都在建造书院和制造粉笔。
正愁着这件事,朱厚照就带着刘瑾送上门了,反正又不用出工钱,不用白不用啊。
……
来到正在建新的书院。
原本的一片荒地,已经大变样了。
这里的土地被全部翻了个遍,一道道围墙虽然还没有全部建造完成,但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在杜慎的设想中,日后这书院是要做大的,除了十来间用来教书的教室外,还要有着宿舍楼,图书馆等物。
原本等建造的差不多,土地夯实以后,准备只铺出供人行走的砖路,不过眼下有了朱厚照的拜师礼,应该能把整个地面都铺上青砖。
到时候,杜慎的书院在硬件设施上,绝对不会差了别家分毫。
只是眼下,却还是建新的一片火热之象。
师徒几人夹带着太监刘瑾,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已经翻整过的土地上,周围则放置茅草竹竿等物。
这里是宿舍楼的后方,也就是杜慎设想中的大棚,但现如今它只是个“菜园子”而已。
现代的大棚多是采用塑料等材质制作成的薄膜覆盖,达到保温透光的效果。
可现如今却是古代,塑料薄膜是别想了,那玩意压根就制作不出来。
能取代薄膜的东西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肠衣和较为透光丝绸就能达到四五层功效。
不过那样一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非常巨大的,为了搭建一个大棚简直得不偿失。
但温室大棚就不一样了,把种植放在室内,虽然效果上要差了点,但总归算是有用的。
因此,思前想后,杜慎便打算做个温室大棚,上铺茅草,四周用土墙封住,再用油灯火把等替代光照。
这样一来虽然比不上塑料大棚的效果,但也多少算得上是简陋版的了。
众人站定。
杜慎便让张灏和徐鹏举带头,将竹竿插在地上,然后两段用绳索系在一起,先把大棚的轮廓搭建出来再说。
张灏两人埋头苦干,拎着竹竿左右配合,很快就将竹竿一根根的系好,手脚不停的往前直行。
杜慎则跟在后面,指导他们如何搭建才会使得竹竿受力均匀,不会被盖上去的茅草压塌。
两个徒弟一边用心的听着,一边干着活,倒是越来越不像是个公子哥,变得务实了起来。
而朱厚照见此,心头一动,便在杜慎身边想要旁听。
听着自家老师所讲的力学原理,他若有所悟,突然道:“老师,我也可以一起帮忙吗?”
你以为你还能闲着?
杜慎撇了他一眼,嘴上却关切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尚且年幼,千万别累着。”
朱厚照豪气若干的道:“老师请放心,学生虽然年幼,但力气还是有的,这种粗活难不倒我。”
说着,他拦过一根竹竿,莽足了力气往地上一插,竟也干的有模有样。
可刘瑾却不干了。
他躬身谄笑道:“殿下,您乃千金之躯,如何能干这等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刘瑾倒是一心为主,然而朱厚照却完全不领情。
粗活?师兄和老师都在干着的活儿,你说是粗活?
“狗奴才!平日里你这奴才也算机灵,今日怎没一点眼色,打扰老师与我等上体育课!”
朱厚照一挥手,稚嫩的脸蛋上带着些许威严,直视刘瑾。
“啊?”刘瑾张了张嘴,郁闷的道:“奴婢知错了。”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刘瑾不敢再多言,心中却腹诽不以。
他实在看不懂,这明明就是在干体力活,还是没钱的那种,怎么就跟上课扯上关系了呢?
不过,他这么一嗓子,倒不是做了无用功。
起码,杜慎是注意到这厮了。
长得五大三粗,话又多,看来平常吃的还是太饱了。
杜慎若有深意的看了刘瑾一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刘太监?”
“先生称奴婢名字即可,有何要求但讲无妨。”
刘瑾拱手,倒是不敢放肆。
杜慎两眼放光,这可是你说的啊!
“刘瑾啊,你看太子勤恳劳作,可有所得啊!”
啥?咋又扯到自己了?
刘瑾虽然不明所以,但嘴上却谦卑的道:“太子尊师重道,且能下潜与田野之中,乃大明之福,只是太子毕竟年幼,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呀。”
他说的倒是情真意切,虽然有卖弄的嫌疑,但毕竟常年陪伴朱厚照左右,说的也是真心话。
朱厚照听到两人交谈,心里更是感动不以,看来刘瑾这狗奴才,还是个有良心的。
可杜慎却不吃这一套。
他笑眯眯的道:“既然如此,你看这大棚正缺人手,何不为太子分忧。”
话一说完,朱厚照的目光便看了过来,目露期待。
自己都在干着活儿,刘瑾这狗奴才还能免了?
那还像话吗?
张灏赵秀徐鹏举三人也同样目光炯炯,只不过他们对刘瑾看不上眼,因此颇为冷淡。
这……
刘瑾苦着脸,都这样了,他还能拒绝吗?
“奴婢……当然愿意。”
杜慎就跟无良的地主似得,毫无节操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茅草铺上吧!那茅草有点扎人,你可千万别怕苦。”
刘瑾勉强笑道:“奴婢不怕吃苦。”
他哪敢说苦,抱着一堆茅草就干了起来,只是那茅草确实扎人,直戳的他身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分外难受。
偏偏更难受的是,他被扎的龇牙咧嘴,还不敢叫疼,不然的话你让太子怎么想?
那不是显得他刘瑾无能吗!
朱厚照见此,感动的道:“刘瑾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杜慎也认同的点点头,心里却在腹诽。
“这刘瑾五大三粗,确实是个干活的料,可惜跟着便宜徒弟朱厚照,不然要过来当长工,又省了一笔工钱。”
第32章 小刘啊,下次记得常来
日暮西山。
杜家村尚未建成的书院处。
小半亩地大小的棚子,骨架已经搭建完成,茅草也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若非周围还未用土墙封住,这大棚就算是完成了。
站在大棚的对头,杜慎背负双手,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今日只能将大棚的骨架搭建出来,想不到连顶子都弄上了。
而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刘瑾了。
他身强体壮,是个干活的好苗子,动起手来端是麻溜利索。
大棚能搭建的这么顺利,得多亏了他。
看来得长让朱厚照来旁听,不然这么好的长工不好找。
他感叹着,轻声道:“再等两日,让地醒醒肥,就能种点蔬菜,如果运气好的话,过冬的时候就能摘下来吃。”
张灏早就听自家师尊提起过弄蔬菜大棚的事,恭喜道:“定能如师尊所愿。”
赵秀和徐鹏举也跟着恭喜了几句。
杜慎看着自己的徒弟们,脸上充满了笑意,点头道:“却是离不开你们的帮忙,等种下的蔬菜长成,你等自取一些送到家中,就当是我的心意。”
张灏等人感动道:“多谢师尊。”
这时,朱厚照好奇的问了起来:“敢问老师,这大棚真能在冬天里长出蔬菜吗?”
在他身后,累的瘫坐在地上的刘瑾却想着:冬天如此酷寒,百谷绝迹,凭这个大棚种蔬菜?那岂不是祥瑞?杜慎先生该不会是在吹牛吧!
杜慎却十分自信,拍着朱厚照的肩膀道:“当然能长出蔬菜,只不过冬天里的蔬菜,肯定比不上其他季节长出来的茁壮。”
朱厚照将信将疑,自顾自的思索真种出蔬菜,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冬天里长出来的蔬菜能吃吗?
这时,张灏又好奇的问道:“不知老师准备种什么蔬菜?”
此话问到点子上了。
如果是后世的蔬菜大棚,几乎是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如果设备齐全,甚至都能种西瓜等水果。
只是现如今简略版的蔬菜大棚,却不可能达到那种效果。
因此种什么蔬菜就是个大问题了。
不过这个问题,杜慎早就已经想好了。
他看着大徒弟张灏,答道:“自然是种菘,此物凌冬不凋,四时长有,最适合种在大棚里。”
菘其实就是白菜在古代的名字。
它抗寒能力强,只要不是零下它就能存活,甚至缓慢生长,而且从种下到长成,周期并不算太长,一般三个月左右就能长成。
张灏恍然大悟,佩服道:“想不到师尊竟然要种此珍品,着实教人惊讶。”
倒不是拍马屁。
而是古时候的大白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它的营养价值极高,而且容易储存,就连皇宫里冬天就会储存上一堆大白菜过冬。
几人边说边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杜家村。
而这时候,已经有一队人马在这里守候了。
他们穿着长衣,内着软甲,腰挎横刀,很有威势。
为首的则是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他穿着华丽,身份应该不低。
见杜慎等人出现,这名太监赶紧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朱厚照撇嘴,“免礼吧!”
这名太监这才起身,打量了一下杜慎等人,见众人中只有他一人衣着干净,神情悠闲,不由善意一笑。
“正所谓闻名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杜慎先生风采着实让人折服。”
杜慎好奇道:“大监如何知晓在下的?”
对方含笑道:“先生之名已经响彻京城,那粉笔鹅毛笔等物不仅在寻常百姓家流行,就连宫中都用上了,如何不知先生名讳。”
原来如此!
杜慎恍然大悟,也报之善意的眼神。
这名太监又和杜慎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要带朱厚照回宫。
太子乃国之根本,不能有失。
明面上朱厚照虽然是偷跑出来的,但实际上一路都有人在暗地里护送,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杜慎当然没意见,实际上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清楚,太子出宫身边一定有人马跟着,早就将朱厚照送回皇宫,哪敢留在杜家村。
朱厚照只好告辞道:“老师再见,明日若是有时间,学生再来旁听。”
张灏等人也纷纷向朱厚照告别。
至于杜慎……
他压根就没看朱厚照,反而和刘瑾走的很近。
“小刘啊……”
刘瑾楞道:“先生有何吩咐?”
杜慎目光幽幽,他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长工。
“今日累着没……”
“回先生,奴婢不累。”
刘瑾心中有些感动,他自幼被送进宫里做了阉人,尝遍人间疾苦,想不到长这么大,唯一关心自己的居然是就见了一次的杜慎先生。
再想到杜慎先生提出种蔬菜的时候,他居然还在心中质疑,刘瑾就羞愧不已。
杜慎并不知道此时的刘瑾,正感动不已,他诧异的道:“这都没累着?当真是个好苗子啊,日后记得常来……”
刘瑾还以为对方是在夸赞自己,更加感动了。
“奴婢一定不教先生失望!”
……
皇宫。
当朱厚照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他爹弘治皇帝朱佑樘已经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了。
弘治皇帝冷着脸,猛地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
朱厚照脑袋一缩,直接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目光如电。
“离朕近点!”
“哦……”
朱厚照挪着腿,乖乖的凑了过去。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太子翅膀硬了啊,竟然敢偷偷跑出宫,若非是侍卫禀报,朕都要以为是有人闯入宫中,将朕的太子截杀了呢……”
朱厚照舔着脸道:“大明在父皇的治理下井井有序,怎会有强人敢入宫。”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慢悠悠的走到太子面前,虽然言语中听不出半点愠意,可这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千兆。
“朕听侍卫禀报,你拜了杜慎先生为师?”
弘治皇帝的语气有些重。
当然,这并不是说朱厚照拜师不对,而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麻烦。
太子之师干系重大,乃是通过层层选择,才敲定下来的。
大明自开国以来,凡是太子之师,日后都会进入内阁,成为首辅。
本来杨廷和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家族显赫,颇有才能,满朝文武也愿意这样一个人日后站在那个位置上。
可这逆子竟然转头就拜了杜慎为师,弘治皇帝已经想好了明日早朝,百官会闹腾的多厉害。
想到这,弘治皇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顽劣不堪的太子朱厚照,就是他最为头疼的存在。
听到弘治皇帝的话,朱厚照赶紧解释道:“回父皇,儿臣确实拜了杜慎先生为师,但老师不愿收我入师门,只允许我旁听,以师生礼相待。”
弘治皇帝眉头微皱,询问道:“此话当真?”
朱厚照回道:“儿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弘治皇帝这才面色稍缓,放下心来。
“他倒是识大体,是个有才能的人。”
朱厚照面露嘚瑟,“那当然,儿臣的老师,肯定不是庸才。”
弘治皇帝沉下脸,“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朕商量,今日不抽你一顿,他日你还不反了天了!”
说着,弘治皇帝极为熟练的从书案下抽出一根软木鞭子。
那枝条泛着油光,一看就经常保养,不曾落得灰尘,边上还系着红穗,和英国公张懋家里的比起来,显得华贵无比。
到底是皇家,鞭子都显得这么与众不同。
第33章 三个徒弟的麻烦事
弘治十三年、寒露。
和往年比起来,今年的天气较为冷厉。
托杜慎献出的计策,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的七个儿子在返回大都后,纷纷暴露出了野心的獠牙。
明面上暗地里的内斗摩擦不断,就算是达延汗在镇压着,却缓解不了内部的压力。
尤其是被封为角都候的图鲁柏罗特,他靠着大明的认可,获得了许多大部的支持,又对其他竞争者敌视不以,使得鞑靼内部乱成了一锅粥,短时间内是没精力南下了。
朝中的许多大臣得知后,也纷纷对杜慎夸赞不以。
当然,也有人认为,只不过是凑巧而已,称不上真的大才。
这种言论出来后,大臣们倒是不会说什么,但那些对鹅毛笔和粉笔十分喜爱,甚至都在京城挂起了一股潮流的读书人们,就十分不满了。
于是,那些个认为杜慎徒有虚名的文臣们发现,自家的墙壁上常有人光顾,题字作画不都是小的,更有的直接泼尿伺候,令人苦不堪言。
一时间,关于杜慎的言论却是更多了,连带着文具用品店的生意更加火爆。
光是分红,到杜慎手里的就有一千多两。
大老板弘治皇帝对此颇为满意,大手一挥,将分红的银两全部拨下,沿着保定等人口众多的地方,来了个遍地开花,将店铺开的更广了。
但杜慎却已经没精力顾着这些了,因为三个徒弟遇到了麻烦事。
……
校阅。
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的惯例,自太祖皇帝便有了这项规矩。
校阅专为武勋们设立,为的就是让武勋们的后代,不至于沦落成纨绔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起初校阅考的是武勇和兵法,但随着武将式微,文臣崛起,很多都沦为了过场,反而是文臣们的那一套,考教的更多了。
关于校阅之事,杜慎虽然知道武勋子弟十六岁的时候必须参加,但具体细节是不清楚的,毕竟这些在史书上,基本都是一笔带过,不会描写过多。
私塾内,师徒各自坐下。
看着三个徒弟,杜慎抿了抿茶,口中淡淡道:“所以说,这次校阅,你们三个都得去?”
张灏愁眉苦脸,不复稳重,叹气道:“回师尊的话,两年前就该徒儿去参加校阅了,当时徒儿听说校阅甚苦,便称病推脱,今年要是再不去,我爹恐怕会活活抽死我。”
“咳咳咳……”
杜慎听到这,一口茶水差点没咽下去,呛的咳嗽不止。
张灏面色通红,惭愧的低下了头。
“唉……你确实是得去。”
说着,杜慎又看向赵秀和徐鹏举二人。
大徒弟张灏就算了,改过自新前号称京城祸害中的一霸,干出点什么幺蛾子的事都不出奇。
二徒弟赵秀和三徒弟徐鹏举,应该不会如此吧?
赵秀微微低头,不敢看杜慎的眼睛。
“徒儿去年参加过一次校阅,那主持校阅的襄城伯李鄌和我爹不和,正巧他儿子李全礼也参加了校阅,徒儿……”
杜慎嘴角狂抽,震惊道:“你和人动手了?”
赵秀不好意思的点头,然后将脑袋低的更很了。
优秀……
杜慎忍不住扶额,又问道:“然后呢?你伤到没?”
赵秀骄傲的抬起头,极有底气的道:“当然没有,那李全礼怎会是徒儿的对手,三拳两脚他就被我打的抱头乱窜,而徒儿半点都不曾擦着碰着。”
杜慎叹了口气。
行吧……
“你呢?鹏举,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和秀元一样年纪,去年也应该参加了吧!”
徐鹏举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怀念,又似乎是在思索。
“徒儿……徒儿和秀元师兄关系较好,当时见他动手打人,就跟着上了。”
杜慎勉强笑笑,他大概能想到当时的情景。
“所以说,今年你们三个都撵到一块了,都得参加是吗?”
三人异口同声:“正是!”
杜慎隐隐蛋疼。
要说自己门下这三个徒弟,之前都是个顶个的祸害,除了好事以外什么都干。
偏偏他们又是名门之后,背景大的出奇,父辈们都是大明的功臣,谁也不敢管,谁也不敢动。
到了自己门下后,他们的脾气和性子确实都磨砺了许多,勉强算是个人……吧?
但这不能掩盖他们过去的丰功伟绩!
现如今又要校阅,万一又犯了混,做出点惊人之举,自己这脸往哪儿放呢?
杜慎想到这,不禁内流满面。
校阅之时,文武百官都会到场,弘治皇帝也会前来观摩,这要是出点事,比如再把人打了,世人该会如何看待他?
所谓教不严,师之惰,自己为人师表一世英名,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天知道,杜慎都把书院给快建好了,想着来一波大的,多招点学生,成功从历史老师进阶成学校校长,走上人生巅峰,过上美滋滋的生活。
要是让这三个傻徒弟给搅黄了,他肠子都能悔青。
杜慎后怕不以,他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徒儿啊!这校阅之事,为师能参加吗!?”
赵秀和徐鹏举摇摇头,表示不知。
而张灏是校阅的老资格了,对这些倒是门清,他拱手道:“当然可以,师尊也是有官身的人,虽然无需上朝,但也可以观摩。”
杜慎正色点头:“既然如此,那为师就陪你们走一趟,尔等若是在校阅上有不妥之举,便将尔等赶出师门,省的丢了为师的脸面。”
张灏等人羞愧难当,哪敢不从:“定不教师尊失望。”
……
次日,西苑校场。
早些年,这里是皇家骑射的地方,地面修整的十分整齐。
百官们依次而坐,为首的是英国公张懋,魏国公徐公辅,忻城伯赵槿,以及四位内阁大臣,徐浦、刘健、谢迁、李东阳。
至于杜慎,以他从八品的官职,只能坐在最底下,就连小马扎都是自己带的。
随着前来校阅的武勋子弟门穿着锃亮的锁子甲,手持横刀,牵着马来到校场中央,弘治皇帝也带着太子朱厚照赶来了。
百官们起身行礼:“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慎也是如此,不敢逾越。
弘治皇帝威严点头,虚伸手掌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说罢,弘治皇帝走到御座前坐下,朱厚照则坐在左侧,然后远处的侍卫便点起狼烟,主持校阅的襄城伯李鄌站了出来,念诵祷文。
待一切礼法都走过一遍后。
弘治皇帝下令:“校阅开始!”
第34章 两徒发威,百官震动
随着弘治皇帝一声令下,校阅正式开始。
两队兵马如同演兵一样,从校场两侧井然有序的进入,他们持刀下马,威武无比的却又沉默的展示着大明军事力量。
这些兵马是大明的精锐,战斗力十分强悍,就算是比之鞑靼大军,也不遑多让,而他们所属则是兵部。
再然后,便是重头戏了。
襄城伯李鄌拔出长刀,目光如电般鹰顾四方,待看到张灏等人,尤其是赵秀的时候,他眼中掠过一丝不喜,神态却丝毫不动,口中喝道:“阅!”
声音雄浑有力,到底是军伍出身的襄城伯,让人一听便振作精神。
参与校阅的武勋子弟不敢怠慢,纷纷列阵演练。
在大明建国之时,校阅是非常郑重的,任何礼仪都不能逾越。
除了列阵以外,还有骑射,搏斗,秋猎等等……
但到了现在,后者基本都已经形同虚设,全部都被文臣的一些东西取代,只有列阵还保留着。
于是,文武百官们便看到,正在接受校阅的武勋子弟们,纷纷站在了一起,手持长刀列出方阵。
至于他们表现的姿态……
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站姿不正,步伐不一,表情也各有不同。
毕竟都是些身份显赫的少年,平日里身娇肉贵的,谁会闲的没事去吃这种苦头。
弘治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瞰下方的武勋子弟们,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叹了口气。
大明国力空虚,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自继位来十三年过去,兢兢业业的操劳国事,时常减免赋税,积极赈灾拨款,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而且自土木堡之变以后,整个大明的武勋们在精神上遭遇了巨大的打击,连带着这些子弟们也都良莠不齐,让他如何不担忧?
想到这,弘治皇帝颇有意兴阑珊的念头,思忖着是否日后取消掉校阅一事,毕竟劳民伤财,只是仔细一想,觉得还是不能动。
祖宗礼法可以变动,但决不能废。
百官并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按照规矩,他们纷纷出声恭维。
先是四位内阁大臣发声。
内阁首辅徐浦颇为老迈,因此只拱手赞道:“承蒙陛下圣恩,大明以武开国,有如此英武儿郎,乃有中兴之势。”
刘健也跟着赞道:“文以治国,武以安天下,诸位国公勋贵之后,着实不凡。”
谢迁李东阳也称赞不已,抚掌而鸣。
武勋们倒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那么厚的脸皮,只是冲弘治皇帝拱手,口称皇恩浩荡。
弘治皇帝勉强笑道:“却是大明之福。”
而后,他便不再说话,却是幽幽一叹,令百官瞬间明悟君意,纷纷闭口不言。
校阅继续。
弘治皇帝盯着列阵中的武勋子弟,期待着能从中挑出些好苗子,日后可堪大用。
参与校阅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几百,逐个看过倒是不费劲。
可随着弘治皇帝目光掠过众人,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失望的发现,竟然没看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莫非我大明人才凋零,无人乎?
弘治皇帝怀疑人生了。
但就在这时,列阵右前方的几人,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有一名子弟身着锁子甲,头戴红漆勇字盔,手持长刀,背部挺得笔直,气势十足,好不神气。
他正是魏国公的儿子徐鹏举。
弘治皇帝还记得,去年今日,这小子还颇为乖张,甚至在校阅的时候和人动了手,想不到拜了杜慎先生为师后,却浑然变了个样。
不亏是杜慎,教徒弟都这么有一套!
当真大才也!
弘治皇帝目露笑意,抚掌而赞:“此子,可堪大用!”
朱厚照的兴奋的握住拳头,心中狂呼,这是我三师兄!
台下!
魏国公徐公辅听到这话,浑身一震,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自己这小儿子是什么货色自己难道不知道?
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祸害,这台下的人真是自己儿子?
就算是拜在了杜慎先生门下,可看起来人家就是个书生,怎会教出这么大的变化?
他心中诧异,却不知道徐鹏举在杜慎门下,除了学了些数理化的基础知识外,平日里没少上“体育课”,苦活累活干着,再弱鸡的读书人,也都得变猛男啊!
徐公辅这么想着,倒没忘记回应弘治皇帝,他自谦道:“承蒙陛下抬爱,我那逆子尚且顽劣,还需多多打磨。”
话虽然说的谦和,但谁都能看出,他脸上洋溢着的自豪感。
百官们也纷纷道喜,就连四位内阁大臣也多多夸赞了起来。
徐公辅一一抱拳,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谬赞谬赞,我老徐家的种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鹏举这点本事真的不算什么,千万不要太再夸了。”
若不是他边说边笑,胡子都激动的颤抖,百官们就真的信了。
而武勋贵族们则疑惑不已,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魏国公的儿子是什么货色谁还不知道?
可今日这番姿态,却着实让人震惊,猜测是不是徐公辅这老东西暗地里给儿子搞了特训。
武勋中以地位分高下,子弟们自然也有对比。
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快看,又有一位年轻才俊。”
众人侧目。
弘治皇帝更是张望了过去。
只见列阵变化后,徐鹏举退去,忻城伯的儿子赵秀替上了他的位置。
和徐鹏举不同,赵秀打小就熬练武功,身材虽然不显得强壮,但若是论战斗力,丝毫不比一个壮年汉子来的差。
因此,自他站出来以后,目光炯炯有神,行走间龙行虎步,颇显豪迈,阵列最前排的武勋子弟们更显得暗淡了。
所谓鲜花还需绿叶衬。
现如今的赵秀就是那朵鲜花,其他人只能是绿叶。
弘治皇帝更满意了,轻敲掌心,表示赞许。
“好!好一个赵秀元,好一个良师杜慎。”
他还记得去年就是这小子揍了襄城伯李鄌的儿子,那也是混世魔王般的祸害,想不到现如今竟然也变成了这等年轻俊才,都是杜慎教的好啊!
四位内阁大臣暗自点头、此子竟然能得到陛下如此赞叹,日后不可限量。
百官不敢怠慢,纷纷向赵槿道喜。
“恭喜,忻城伯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都是杜慎先生教的号!”
赵槿嘴角含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暗爽不以,往日自己儿子那有人这么夸奖,不赌咒暗骂就好的了,看来送到杜慎先生门下,实乃明智之举啊。
又是杜慎!
文武百官心头狂震,不是头一次听到杜慎的名字了,早先针对鞑靼人的计策,就是此人献出的,刚刚陛下又提了此人之名,忻城伯又点出其子拜在他门下,此人竟有如此大才?
他们再看向魏国公徐公辅,试探着问道:“徐公?莫非令郎也……”
徐公辅捋着胡须,得意道:“不错,杜慎先生乃吾儿良师也!”
第35章 襄城伯的不屑
这一刻,百官是头一次把杜慎的名字牢记在心中。
同时,他们也在小声讨论着。
台下。
一些官职较小的人,纷纷低头接耳。
“杜慎此人当真大才,连几位勋贵的子嗣都能教育的如此出色。”
“可惜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不在京城,不然定送他拜在杜慎先生门下,肯定别有一番作为。”
“却是如此,对了,各位有谁听说过这位先生的名讳,与我等讲讲也好。”
说话的官员你张我望,都想了解和杜慎有关的信息。
而在他们的更下方,坐在小马扎上的杜慎,听着议论纷纷的话语,脸上乐开了花。
一名官员见状,疑惑道:“阁下为何发笑?”
其余人也将目光围了过来。
杜慎摸了摸鼻子,并不打算暴露身份,淡淡笑道:“只是想到那杜慎先生有如此才能,又身在京城而京城却不曾有他的传闻,想必定是个不慕名利,品德高尚,节操满满的高人……”
众人赞许点头到:“此话倒是有理,此等高才,便如同天边飞鸟般可望而不可及,着实让人羡慕。只是叹惜我等无缘得见,不然定要拜会一番。”
说着,众人们又将目光望向了英国公。
早先百官们便已经知晓,英国公张懋的独子张灏曾拜师杜慎,还是其首徒,如今同门师弟都已经展露风骨,且从有名的祸害成了人人羡慕的年轻才俊,不知那张灏又是何等风光?
当然!
也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比如说,襄城伯李鄌。
武勋中抱团取暖,虽说各自祖辈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内部也没有山头之说,但也不是铁板一块,矛盾还是有的。
襄城伯就是个例子,他与其余武勋们都交好,但唯独和忻城伯关系很差。
这与两人理念有关。
忻城伯赵槿主张征战鞑靼,以报土木堡之变的不世血仇,曾几次请命出兵,但都被襄城伯给阻止了。
因为襄城伯李鄌的觉得,现如今的大明应该休养生息,不应该施行兵戈。
两人的理念说不上错与对,可确实是针锋相对,因此关系便不甚和睦。
自去年的校阅,赵秀打了襄城伯之子李全礼后,关系也就更差了。
早在刚才,李鄌听到赵秀这祸害被夸赞成年轻才俊,心情就贼差,连带着对从未见过的杜慎也不甚感冒。
如今百官又十分期待张灏,就让他更不爽了。
正所谓爱屋及乌,这恨起来也是差不多的。
襄城伯李鄌虽然不会说出得罪人的话,但也别指望他态度有多好。
甚至,他还在腹诽:所谓的杜慎或许有大才,可一门三祸害,能教好两个就不错了,要是再能把最大的祸害张灏给教成栋梁,绝无可能!
想到这,襄城伯不再对张灏有任何关注,转而看向阵列中的赵秀。
此子风采无边,若有机会,定要削削他的威风。
他边想,边看向台上的忻城伯,对方恰好也看了过来。
忻城伯眼睛微眯,略微拱手、这老狗似乎没安好心啊……
襄城伯假笑数声,欠了欠身、怎能教这厮猖狂……
百官们并未关注到他们,争相在阵列中寻找张灏。
英国公张懋表面上虽然平静无比,心中却也有些期待。
杜慎先生可是说了,自己儿子是难得的栋梁之才,拜在他门下的时间更久,肯定学到了不少东西。
突然!
内阁大臣李东阳伸手指向阵列中的一名少年。
“此子莫非就是英国公独子张灏?”
众人赶紧顺着李东阳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列阵中,赵秀站在前排的右侧,而最左侧却有一名同样年纪的少年。
此子身材健壮,别人都是提着一柄长刀,他却是手持钢枪,显得与众不同。
而且他不仅手持钢枪,甚至还演练了起来,虽然年幼,但枪法却颇为老成,一看就知道是勤学苦练过的。
台下,杜慎摇了摇头,此人并不是张灏,张灏虽然年长了些,比赵秀和徐鹏举高出半个头,但也没这么健壮,更加不可能会耍枪。
果然!
立马就有人道出此人身份:“他是襄城伯的儿子,李全礼。”
弘治皇帝恍然大悟,也夸赞道:“此子也不错,有大将之风,襄城伯,你有个好儿子。”
襄城伯李鄌向台上的弘治皇帝行礼,躬身道:“臣替逆子谢过陛下夸奖!”
说完,李鄌挑衅的看了看赵槿一眼。
想不到吧!自从被你儿子打了一顿后,我儿全礼就发愤图强,勤学苦练,这一年的时间,他进步斐然,就连陛下都夸赞不以。
赵槿含笑,指了指阵列中的李全礼,又指了指赵秀,然后叹着气摇了摇头。
似乎真觉得自己儿子差了一筹那样。
可李鄌却老脸一黑!
他和赵槿斗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对方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你儿子再吊又能怎么样,去年还不是被我儿子打了,校阅都没过去,今年都得重来。
李鄌冷哼一声,也不生气。
校阅可只进行了一半,很快就到考验文臣那一套的时候,为了“照顾”赵秀这小混蛋,他可是准备了一个特殊的题目……
台上。
期待了许久的张懋并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身影,他虎目含忧,紧握的双手显出胸中的激动。
弘治皇帝看着他,不由颔首笑道:“张灏那孩子拜在杜慎先生门下,应该也不会差了多少,卿倒是不必紧张。”
张懋点头称是,然后继续盯着人群中的独子。
由不得他紧张啊……
两年了!
这逆子称病在床,两年都没参加校阅,把他的脸都丢光了,就连一些老兄弟都私下里腹诽,说他这儿子没有一点张家儿郎的血气,行为举止颇为纨绔。
他脸都丢光了!
只是这次校阅,自己儿子究竟能不能崭露头角,一改纨绔形象,他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和张懋一样想法的是杜慎。
先前两个徒弟的表现都很出彩,虽然意料之外,可也算是情理之中。
毕竟杜慎对两个徒弟的战斗力都很了解,赵秀就不说了,几乎一个能打十个的那种,徐鹏举也差不太多,可傻憨憨张灏就不一样了,他脑袋聪明,身子骨却不咋地。
虽说为了“锻炼”三个徒弟的身体,杜慎没少上体育课,但底子在哪里摆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过来的。
这时,列阵之中,张灏的身影出现了……
第36章 来自杜慎的神秘力量加持
让所有人期待不以的英国公之子,杜慎门下首徒、张灏出现了。
和他人不同,他穿着锁子甲,手上却举着一杆大明军旗,身材不算健壮,步伐虽说稳健,但精气神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虽然相对于其他武勋子弟来说,已经是不错,可和他的两位师弟,赵秀徐鹏举比起来,有些黯淡无光。
更遑论襄城伯之子李全礼了。
从各方面来讲,张灏虽然一改往日之相,可各方面来说都称不上优秀,只能说较为不错。
夸他优秀吧,可只能算不错。
可不夸吧……
这可是英国公的独子,且确实给人的映像改观了太多太多。
怎么夸,是个问题。
就连弘治皇帝都几次张口,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一时间,百官语噎,不知如何评价。
英国公张懋有些不满,凭心而论,对独子张灏的变化,他十分满意,且对其师感激不已,只是气氛凝滞,他也不好开口。
这时!
台下突然有人鼓掌,口中轻喝道:“好!好一个英国公之子,赫赫有名的杜慎先生首徒,果然不凡!”
开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慎。
坦白说,杜慎也知道傻憨憨张灏的表现,确实一般,可他还是厚着脸皮,仰起头,向张灏看了过去,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徒儿莫慌,师尊为你骄傲!
吾徒什吊,谁能丈否?
你们这群渣渣,有你们颤抖的时候!
张灏正举着大旗,他看见台上百官无人开口,心中不由失落,如果先前首先出列的是自己,那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可有了两位师弟和李全礼在前,他不管怎么表现都被压制了下去。
可当他听到自家师尊那熟悉的声音后,却浑身一震,再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杜慎的目光。
那目光中饱含鼓励和赞许。
不由自主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张灏双目隐现泪光,还是师尊好啊!不像我爹那老东西,连个屁都不放一个,除了抽我啥都不干,这师尊比亲爹还亲啊。
也不知怎么回事,张灏顿觉身子骨凭空充满了力气,挺胸抬头,高举大旗,步伐稳健的迈着大步。
台上的百官这时候才发出赞叹。
“这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啊……”
“可惜了,两个师弟和李全礼在先,风头都被压了下去。”
“话倒是不能这么说,以我看今年校阅中,他们四人都非常优秀。”
说话的都是些小官,以及对英国公尊敬的那些武勋,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倒是不难猜出。
张懋心中有气,却也不能发作,只好沉下脸不出声,心中暗忖着、我儿张灏怎么会比那两个老东西的儿子差了,都是些有眼无珠的东西。
弘治皇帝极为仁厚,怕张懋难堪,朗声笑道:“张灏此子,朕觉得很好,不差人分毫。”
百官们收到讯号,也齐齐恭维了起来。
张懋这才面色舒缓,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向众人拱手谦虚道:“诸位过谦了。”
他倒也看的开,儿子长大了,继承老张家的基业也够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爹为你骄傲!
……
随着张灏走入列阵之中,这场校阅也进行了一半。
往年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考教,但现在已经被文臣的那一套取代。
毕竟自土木堡事变后,武勋式微,文臣势大这是公认的。
襄城伯李鄌走到高台下,向弘治行礼道:“校阅以至下半场,请陛下下令。”
说着,他心中暗想,赵槿啊赵槿,等会就是你丢脸的时候,至于徐鹏举和张灏,不好意思了,谁让你们都是师兄弟呢……
文臣中,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亮了起来。
四位内阁大臣也注目不已。
在他们的上方,弘治皇帝声音平淡,右手虚伸平放,威严道:“阅!”
战马嘶鸣!
将士们更是高声大喝:“阅!”
气势冲天,狼烟点起。
襄城伯李鄌一挥手,几名将士直接抬着一个蒙着布的东西走了过来。
将布直接扯下,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竟然是一块“黑板”!
黑板上还用粉笔书写着许多奇异符号,不是别的,正是汉语拼音字母表!
这就是襄城伯李鄌准备的难题!
台上,文臣们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次校阅的后半场竟然是此法。
也有人看着黑板,以及那粉笔书写的笔画,颇有兴趣的笑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张懋、徐公辅、赵槿三人却露出了莫名的神色,这一波,稳了啊!
李鄌面露得意的笑道:“此汉语拼音字母表乃我大明之宝,陛下更是令太学修之,各家书院都要学习,故而臣将其加入今年校阅,已作对诸位武勋子弟的考教。”
要知道,自汉语拼音字母表出现,弘治皇帝又微服私访和杜慎“相谈甚欢”,此法已经成了读书人必学的东西,而且列入蒙学之中,放在今年的校阅之中,虽然让人意外,可仔细想来,却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谁不知道,当今陛下要推行汉语拼音字母表,让大明子民都能考此法识字。
此乃大势所趋也!
别的,都得往后稍稍。
弘治皇帝更是满意的点头,对襄城伯夸赞道:“卿有心了。”
襄城伯李鄌赶紧道:“此是臣的本为,愿为陛下分忧。”
他这话说的虽然漂亮,可却有人不满了。
武勋们还好,大家祖上毕竟都是过命的交情,可文臣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愿为陛下分忧?
你他娘的一个武勋贵族,还分忧?
你让我们文臣们干啥!
匹夫啊!
李鄌说完,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赶紧掠过这个话题,转而面向武勋子弟们,宣布了考教。
“今有汉语拼音字母表为题,诸位有一炷香的时间记住,谁能背诵流畅,便为这次校阅的头筹。”
说完,李鄌眼神中充满了奸诈,为了这次校阅,他特意选择了汉语拼音字母表,并且提前让自己儿子学习,现如今已经全部记下,且能通读。
虽然有作弊之嫌,但这东西已经在京城普及,任谁都没话说。
而其他的武勋子弟,纨绔成风,除了溜鸟就是玩女人,他们能对这东西上心?
怎么可能!
还有那师兄弟三人,就算你们拜在杜慎门下又能怎么样!虽然谁都没见过杜慎,可都知道他的私塾在京城之外,压根就不可能有传授汉语拼音字母表的资格。
甚至都接触不到!
尤其是赵槿那老匹夫的儿子,哼哼,这次我儿子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年轻才俊!
襄城伯李鄌心中狂呼:此次校阅的头筹,非我儿李全礼莫属!
第37章 我儿张灏,有栋梁之姿
待襄城伯李鄌讲完,便有人上前讲解汉语拼音字母表的发音和写法。
武勋子弟们都非常慎重,纷纷用心的听讲,毕竟这是校阅,即使他们往日多么纨绔,此刻都不得不重视。
就连那李全礼,也侧耳倾听,时不时的跟着静颂几句。
他虽然生的五大三粗,但心思却较为缜密,同时他记得自家父亲的嘱咐,不敢托大。
就连弘治皇帝等人,都对他颇为赞赏,时不时的点头低语,都是夸赞。
可这时候,有人却发现,在武勋子弟中有三个人表现的有些特立独行。
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灏师兄弟。
张灏看着黑板上有些出神,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赵秀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看看黑板,一会儿看看李全礼。
而徐鹏举就厉害了。
他压根看都不看一下。
台上众人暗自嘀咕了起来。
这不对啊……
刚刚这三人不是表现的挺好的么?
一改以往形象,说是年轻才俊都有谦虚嫌疑,可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这师兄弟三个,出神的出神,眼神飘忽的也有,而且还有压根不带看的!
这他妈是痛改前非?
分明是恃才傲物吧!
夸过师兄弟三人的百官羞愧掩面,这也太丢人了……
襄城伯李鄌更是暗自冷笑,之前还觉得你们三人是我儿的竞争对手,可想不到现如今竟然做出这番举动,那什么劳什子杜慎,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全礼铜铃般的大眼扫过赵秀和徐鹏举,鼻子中嗤出两行气,轻蔑之意无需言表!
而弘治皇帝却和张懋、赵槿、徐公辅相视一笑,露出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坐在小马扎上的杜慎更淡定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若是凑近看,便能瞧见他眼神中压制不住地嘚瑟和蔑视。
一群渣渣!选什么不好,非要选汉语拼音字母表。
还什么主持校阅的是与忻城伯关系不和的襄城伯,襄城伯你办事吗你?
至于头筹?
那绝对非我三个徒弟莫属啊!
我徒弟的就是我的!
也就是说,这头筹姓杜啊……
他忍不住笑出声。
……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黑板被撤下,换上了另一块干净的。
一众武勋子弟面容忐忑,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而已,要背下汉语拼音字母表有点太难为他们了,换上苦读诗书的秀才来还差不多。
看来这次校阅,多半是丢人丢大发了。
当然!
也有人觉得还好,毕竟有张灏师兄弟三人垫底呢。
这三位老哥可没一个用心的,徐鹏举更是看都不看,牛逼的一塌糊涂!
不亏我等敬仰的祸害,一个吊字怎能了得!
这时候,襄城伯激动的宣布,考教开始!
他先是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道:“勤南候子弟孙幼堂上前考教。”
人群中站出一个少年,开始背诵汉语拼音字母表,可他没背几句就额头冒汗,口齿不清,急的两颊通红,忘得差不多了。
“下去吧!”
襄城伯李鄌摇头,又命令另一人上前。
这次叫的是邺城伯的长子。
但很显然,此子也不行,背诵到一半,就面露难色,背不下去了。
他掩面羞愧,一挥手,怒斥道:“这东西是谁弄出来的,太难了啊!”
襄城伯冷笑道:“又何难处?你不行总有人行。”
说着,他又令其余子弟们继续。
但随着上来背诵汉语拼音字母表的子弟越来越多,失败的人也越来越多,勉强有几个能背出来的,也都口齿不清,含糊糊弄了过去。
台上弘治皇帝等人颇有些失望,而文臣们却心中暗喜。
汉语拼音字母表这东西,天生就是给读书人创造的,一群武勋子弟,乖乖继承先辈祖业就行了,要是让你们在这方面展露头角,我们还玩啥?
襄城伯并不知众人所想,他心中激动,该我儿出场的时候到了。
而后!
他朗声道:“李全礼出列!”
随着一声令下。
李全礼站了出来,他先是挑衅般的看了看赵秀三人,然后侧身比了个倒着的大拇指,接着才向高台拱手,声音雄浑的朗诵了起来。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李全礼吐字清晰,气息不慌不乱,很快便将汉语拼音字母表完整的背诵了下来。
高下立判!
“好!”
也不知道武勋贵族中,谁先说了一句,然后便是齐声喝彩。
“本以为这李全礼身强体壮,是个从军的料,谁能想竟然这么有才。”
“襄城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啊!”
弘治皇帝也笑着道:“此子,乃我大明栋梁。”
可台下,杜慎却不屑的摇摇头。
什么玩意!
就这还有才?啊呸!
这一届的武勋子弟们,战斗力不行啊!
而将一切尽收眼中的襄城伯,却得意无比的捋了捋胡须,气色红润,极为得意。
不出意外,此次校阅的头筹,就是自己儿子了!
想着,他轻蔑一笑,赵秀啊赵秀,去年你打我儿子的事还没算呢,今天看你拿什么斗!还有你爹,我干不过你爹,我儿子还干不过你不成!
“赵秀,到你了!”
赵秀表情平淡,看了一眼李全礼,然后颇为倨傲的走向前。
不说别的,光看逼格,绝对是杜慎教出来的,一门相承……
襄城伯李鄌冷哼,你还还挺嚣张!等会儿有你哭的!
他大声宣布:“开始!”
然后!
赵秀发威了!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全礼,然后向台下坐在马扎上的杜慎作揖行礼,然后直接背诵了起来,从头到尾,一字不差,连呼吸都不带换的。
襄城伯傻眼了!
我曹!
这一点都不武勋……
百官震惊!
下一秒,止不住的夸赞之言纷纷涌了出来。
襄城伯面色阴沉,挥手道:“下一个!徐鹏举!”
有赵秀的表现,自己儿子绝对不可能拿到头筹了,端是可恨无比,尤其是这厮还是赵槿的儿子!他心里郁闷的想吐血。
李全礼也懵逼了,不是说好了咱们作弊吗?
徐鹏举走到黑板面前,他眼珠子一转,思索着,秀元师兄当真优秀,可自己也不能差了,都是同时拜在师尊门下,且此次校阅师尊亲自旁观,怎么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想到这,徐鹏举仰起头,有了主意。
他淡定开口,快速的将汉语拼音字母表背了一遍,虽然没有赵秀吐字清晰,可也不差。
台上百官也赞许不以。
可徐鹏举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他背完后停都不带停的,直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顿时!
弘治皇帝疑惑了起来。
这是想干吗?
但很快,众人震惊了。
尼玛!
这货居然把汉语拼音字母表直接默写了一遍!
这……
这还是人吗!
魏国公徐公辅笑出声,和赵槿对视一眼,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张懋心里酸溜溜,自己儿子可是首徒啊,难道还比不上两个师弟不成?
襄城伯脸都黑了,他强忍着心中的郁闷,让徐鹏举下去。
此时,武勋子弟中,只有张灏没上场了。
他极为冷淡的道:“张灏,到你了。”
张灏点头,深吸一口气,也是如同两位师弟一样,向杜慎行礼。
杜慎见此,对他露出了个鼓励的笑容。
张灏站起身,双目淡然,将手背在身后,然后抬头45°角看着天空。
他自信,这副姿态,已经和师尊又七八成像了。
然后!
他开口了!
声音淡漠,音正腔圆。
汉语拼音字母表,被他直接背了一遍,从头到尾,每个音节都标准的不能再标准!
襄城伯李鄌绝望了,校阅也有三甲之说,除了头筹外,还会有两人崭露头角。
本以为赵秀和徐鹏举已经霸占前二,自己儿子还能落个第三,可张灏这厮……
这他妈的还怎么玩!
一门三徒弟!
三个都这么妖孽!
可就在这时!
张灏突然一笑,再次开口!
这次……他是倒着背的!
台上!
英国公张懋双拳紧握,直接站了起来,扬眉吐气,那叫一个爽!
谁说我儿子不行?来来来,你倒着背一个看看!
第38章 校阅落幕
弘治皇帝以为,先前的赵秀和徐鹏举就够优秀的了。
可没想到,竟然出了个能倒着背的奇才。
不得不说,张灏的表现实在太耀眼。
虽说校阅前半场表现的只能算不错,可后半场却激流勇进,独占鳌头。
和他相比,襄城伯的儿子李鄌,反而成了最差的那个。
台上,弘治皇帝含笑点头道:“朕以为,此次校阅,得头筹者张灏也,赵秀徐鹏举次之,众卿以为如何?”
文武百官听到这,无人反对,都齐声道:“唯陛下圣心独断。”
襄城伯面露难堪,几次欲要开口,都放弃了。
他不禁怀疑人生。
自己儿子还是作弊了的,可和人家的儿子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道是自己的种不行?
……
随着弘治皇帝宣布下去,杜慎一门三徒独占三甲,这次校阅完美落幕。
张灏等人换上了鲜亮的服饰,享受着百官的赞赏。
有真心实意夸赞的,也有询问是否婚配的。
不管是张灏、赵秀,又或者是徐鹏举,之前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祸害,把闺女嫁给他们?
该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就是糊在手里,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三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三个货牛逼了啊!
拜了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杜慎先生为师,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又是顶级勋贵,前途无量,不嫁他们嫁谁啊!
正所谓年少不知人滋味,老来望手空留泪。
师兄弟三人听到有人竟然想嫁闺女给自己及,他们激动了!
好事啊!
然而,在师兄弟三人期待的目光中,不管是张懋还是徐公辅,又或者赵槿都微笑着一一回绝了对方。
为啥?
当然是待价而沽了!
想嫁闺女?
行啊!
身家,背景,都得往高了挑,不够格的可再尼玛的见吧!
对不起了,我儿娶妻,需慎重。
什么?
你说你家里很有钱,富可敌国?
做妾接受吗?
……
不管怎么说,师兄弟三人算是出名了,连带着文武百官对教出这种出色徒弟的杜慎先生,也好奇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打着如意算盘。
这三个祸害都能教成这样,那我儿子要是拜入杜慎先生门下,岂不是成了不世之才?
就算成不了,能学到点东西,守住祖宗留下的家业也行啊!
嗯……
这师得拜!
一时间。
众多武勋贵族,纷纷看向自家不争气的儿子,露出了热切的目光。
而他们的想法,杜慎注定是不知道了。
因为自校阅结束,到三个徒弟家走了一圈后,便径直回到了杜家村。
书院哪里还有重要的事,却是不能在京中久留。
……
新书院已经搭建出了大概的轮廓,但距离建成还差了不少,眼下也快到了冬季,到时候天寒地冻,泥土坚硬如铁,工匠们也无能为力,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书院建成应该是明年初的事了。
但这并没有让杜慎太过着急。
因为此时的他,正和三个徒弟窝在蔬菜大棚里,提着个油灯,聚精会神的盯着。
蔬菜大棚内温度比外界要稍高点,四周用土墙堆砌,泥浆密封,如果不打开门,一点风都钻不进来。
前些日子,在蔬菜大棚搭建好以后,杜慎便和张灏等人种下了菘,也就是大白菜的种子。
每日往来大棚中,杜慎都悉心照料种子,关注发芽的情况,就连洒水都是自己亲自动手,这对于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说,可以说是很罕见了。
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杜慎的努力下,这些大白菜的种子,终于有了发芽的征兆。
借着油灯的昏暗光线,很明显的能看到,潮湿的地面上,已经有了点点绿意,
大白菜,发芽了!
而且长势喜人。
整片蔬菜大棚半亩地不到,放眼望去却是一片嫩芽。
这在秋末时节,是常人不敢想象的。
要知道!
明朝的气候和现代不同,而且很快就要迎来小冰河时期,到时候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气候都会受到影响。
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佃农们,早就已经发现,现在谷物的种植,较之往年都要提前了些许。
也就是说,正经种大白菜的月份早就过去了。
想要在这时候种菜,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要是说,想在现在种点蔬菜,他人不笑你痴傻,都是给你面子。
可这在常人看来断无可能发生的一幕,偏偏就在杜慎的手中上演了。
蔬菜大棚,成了!
其实搭建蔬菜大棚的时候,杜慎心里也没底。
倒不是说他不觉得会成,只是认为效果可能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毕竟是简略版,和正版差距有点大。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往着好的地方发展。
杜慎美滋滋的想着,秋天种下大白菜,等到了冬天就应该长的差不多了,寒冬腊月能吃上新鲜大白菜,而不是储存在地窖中的次品,简直是人间一大幸事啊!
张灏、赵秀、徐鹏举师兄弟也十分激动。
当时洒下种子的时候,可是他们几人亲自上场的,不假他人之手。
如今种子发芽,这对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是不可想象的。
所谓四肢不能勤,不下农田说的就是他们。
但当他们种下种子,并且亲眼看着在自己面前发芽生长,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三徒弟徐鹏举甚至激动的向杜慎说道:“师尊真乃大才,这蔬菜大棚简直神了,若是日后再空出地方,咱们岂不是能在冬天种上小麦等谷物,一年两季都不成问题。”
赵秀也欣喜道:“前人可从未想过搭建大棚,在其中种下蔬菜。师尊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张灏笑着道:“若是师尊愿意,将此物大白于天下,恐怕天下佃农都会对师尊感激不尽。”
杜慎摇摇头,笑着打趣道:“哪有那么容易,这蔬菜大棚也是看地区的,如果当地气候较为严寒,就不大可能实施,控制温度就是个问题,毕竟很多农作物生长的温度都不同。
而且对土壤的湿度要求也不一样,土地太过潮湿,农作物根茎就会生长的不牢靠,容易发育不良,但太过干燥又会难以存活。”
这些都是常识,杜慎前世也是在乡下待过的,而且读的杂书也多,便将这些都详细讲了出来。
听完自家师尊所言,徒弟们心中有底了。
张灏倒是敏感,他注意到师尊提到了温度和湿度,便问道:“温度湿度之说,又做何解?”
赵秀徐鹏举也露出疑惑。
第39章 解惑和流民
对于温度和湿度,古人其实早就有了概念。
早在西汉时期就有关于这方面的文字记载,只是那时候只是提出了这个概念,而且大都是关于后者的。
东汉时期有句谚语,叫:晴干鼓响,雨落钟鸣。
这里的鼓和钟指的是一种现象,晴天燥热的时候大鼓的面有时候会受到影响,震动发出声响,而下雨的时候,受湿度影响,钟就会微微发出鸣音。
现代有温度湿度测量器,在古代也有类似的东西。
通过琴弦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如果琴弦松了,音质不佳,就说明空气中的湿度增加,反之也是如此。
在后清,甚至有人通过这一现象,做出验燥湿器,外有方园,内置一针,能左右旋转,温度高了就会干燥,针往左旋,湿度高了往右旋,毫发之间不比现代仪器精度差多少。
只可惜随着历史的变幻,这种东西以及遗失在岁月长河之中,再也不能见了。
而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中,这样消失的东西还有很多。
杜慎有心给徒弟们灌输点这方面的思想,便将自己知道的统统讲了出来,甚至还把后清的验燥湿器的原理也说了一遍。
一时间,三个徒弟听完后,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尤其是张灏,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让杜慎不由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自己的大徒弟,性格上就和赵秀徐鹏举不同,真心对涉及到数理化的知识感兴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以后能在这方面取得成就的,就是他了。
杜慎想到这,露出笑容,拍了拍手道:“该讲的都讲完了,为师倒是有事要交给你们做。”
张灏等人微怔,齐声道:“请师尊吩咐。”
杜慎指着大棚内大片的绿芽道:“把这些刚发芽的幼苗剔除掉一部分,尽量不要太拥挤,最好一寸两芽三芽。”
赵秀不解:“敢问师尊,这是为何?徒儿观这些发了芽的种子长势都很不错,无病无灾为何要剔掉呢?”
大白菜可是他们亲手种下的,悉心照料,挑水以浇,现在却要剔除掉大半,着实让人心疼。
徐鹏举也说道:“是啊,师尊,何须如此。”
唯独张灏,他略做思考,想到了自家师尊的目的。
张灏试探性的说道:“想来应该是大棚里的环境,无法供养它们的长成吧!”
杜慎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种菜也是一样,对土地肥力考验很大,必须得剔除一些,不然的话,恐怕这半亩大白菜,没一个能长成的。”
赵秀徐鹏举这才恍然大悟,露出羞愧之色。
这都是师尊门下弟子,怎么师兄就懂的这么多,看来还得更加努力啊。
既然已经清楚,哪里还有迟疑的道理。
当下,张灏等人便卖力苦干了起来。
他们动手的时候,十分仔细,心里也在肉疼,剔除的时候都是选那些长势稍差的,只留下最茁壮的那些。
甚至徐鹏举在剔除幼苗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将根须用泥土包裹住,也不嫌脏,直接往怀里塞。
他还是不舍得将亲手种下的大白菜幼苗就这么剔出去,打算留下一些带回家里,甚至还想着弄个小号的蔬菜大棚,不用多大,小半间房子就行。
张灏和赵秀见此,也一样往怀里揣了一些。
今天他们算是真的切身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天下百姓是真的苦啊!
和他们相必,自己等人之前的行径,简直是让人耻辱啊。
……
此时!
皇宫内。
气氛肃穆非常。
百官沉默。
弘治皇帝面露疲惫,眉宇间满是忧愁。
在御案前,一封奏折展开。
自他继位来,天灾人祸不断,如今南方大洪,百姓颗粒无收,流民四起。
这封奏折,就是从直隶传来的。
一伙来自五湖四海的流民,约莫万人沿路乞讨,偷粮窃谷,无恶不作,已成暴民,流窜到了直隶,甚至还有一些人不知所踪,奏折中猜测,兴许是向着京城这边来了。
“众卿可有良策……”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笔直的背都有些伛偻,本是三十多岁正直壮年的年纪,竟然显现了老态。
内阁首辅徐浦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些暴民不得不认真以待,若是处理不当,兴许会引起动乱。”
说着,他看向刘健,自己年纪大了,近两年总觉得精力不足,很多事都有心无力,日后能接替自己的,只有刘健,故而只是粗略几言,为刘健做功。
刘健会过意,正了正神色,道:“臣以为,暴民之说有些太过,他们都是大明的百姓,若非是受天灾作祟,怎会流窜千里演变成这样,因此陛下应当振作精神,拨款赈灾,迅速安定下这些流民方为王道。”
李东阳谢迁二人也跟着道:“请陛下速速拨款赈灾。”
文武百官们罕见的在这件事上统一意见,不管是英国公张懋,还是魏国公徐公辅,以及其他武勋贵族,都认为应该如此。
弘治皇帝如何不知道拨款赈灾的道理,只是钱是个问题,他叹了口气道:“赈灾银两,由何处出?”
户部侍郎道:“臣窃以为,应由内帑出。”
内帑……
弘治皇帝皱眉,托杜慎的福,随着粉笔等物在北方普及开来,内帑中现在日进千银,可拨款赈灾之事,是个烧钱的主,只靠内帑那点银子,等救济完灾民,估计也不剩多少了。
而且,拨款赈灾是一回事,安置流民又是一回事。
不是他吝啬,只是单靠内帑,实在是捉襟见肘。
这时候,还是张懋当机立断,他扫视了一眼户部侍郎,而后站出来,淡淡道:“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流民四起,岂能不为陛下分忧?”
“陛下爱民如子,实为仁君,但救济灾民之事,我等如何敢教陛下劳心劳力,此事国库出银一半,剩下由内帑补充。”
张懋的声音虽然不显强硬,但话语里透露的意味,却很清楚,他代表了武勋们的意见,坚定的站在弘治皇帝这边。
弘治皇帝暗自点头,但表面上却依旧温和道:“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
文臣们对视,纷纷摇头。
“唯陛下圣心独断!”
弘治皇帝颔首,然后道:“既然如此,便由户部拟定对策,迅速安定流民,断不能教他们再受苦了。”
说完呢,他心中又叹息,若非是内帑不足,朕又怎会如此!
流民灾民,都是朕之手足,如今他们流窜千里,实为朕之过也。
第40章 救济灾民
次日一早,杜慎是一阵喧嚣吵醒的。
还在被子里,他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非常强烈,甚至还有人在怒斥,大哭等……
没多想,杜慎就赶紧起床,急匆匆的往外面赶去。
屋外!
杜家村的乡亲们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全都跑了出来,为首的壮年汉子手持钢叉锄头,堵在村口,大声怒斥着。
“你们这些流民,再敢上前,我们就动手了!”
杜慎听到这话,顿时懵了。
流民?
怎么会跑到杜家村来?
杜家村虽说不在京城内,但离得也不远,一般情况下就算是有流民,也只会流窜到直隶等地,怎会到了杜家村呢?
而且听话语中的意思,似乎还对峙起来了?
杜慎来不及多想,赶紧走向前,凑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人群中的杜老汉,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小声问道。
“还能有啥,一伙不知道从哪来的流民,跑到了咱们村口,还祸害了很多庄稼,就连村口养的狗,都被人给打死生吃了。”杜老汉严肃的说着,面上愁容不展。
听到这,杜慎这才恍然,面露严肃之色。
他已经想起来了,在历史上,弘治十三年的时候,南方暴雨连天,百姓流离失所,庄稼颗粒无收,许多百姓都因此活活饿死,为了求生存,中部南部地区的百姓只能选择往北方逃窜。
想必这伙流民,就是这么来的。
杜慎皱着眉,观望着和杜家村乡亲对峙的流民。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破烂到连乞丐都不如,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只能用树叶遮挡,当真是衣不蔽体。
流民中有老有少也有青年,全都是面黄肌瘦,饿的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有些小孩,甚至眼睛都饿绿了,身上用来蔽体的破烂衣服露出的手臂,细的都能看到骨头,看的着实让人心疼。
“求求你们,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们可以忍着,但孩子不能不吃东西啊……”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不成,都是大明百姓,求求你们给条活路吧!”
这伙流民正是和直隶流民走散的那些人,他们沿途挣扎着来到京城边外,好不容易遇到个村子,算是见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怎么可能放弃,纷纷苦苦哀求了起来。
杜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面露不忍之色。
他正想要开口,杜老汉反而说话了,只能作罢。
杜老汉叹了口气道:“你们就算是来杜家村,意义也不大,各家各户的粮食不多,如果给了你们,来年我们也活不下去。”
这不是在夸张,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杜家村只是个人口刚过百人的村子,甚至连地主乡绅都催生不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连唯一的私塾都是杜慎他去世的老爹开的。
不是杜家村人心不善,而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种地为生的乡下人,家里顶多也就存个半年口粮,其他的都当做来年的种子了,而且还得交税。
此消彼长下,就算想救助这些人,也无能为力啊!
毕竟这是一伙流民,而且人数众多,近百人左右,一百张嘴放在这,那可不是一顿饭的事。
更何况,南方闹洪,北方也常有大旱,如果不是近来下了几场雨,他们的日子不见得会比这活流民好上多少。
流民中,一名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他骨架粗大,之前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主,只可惜现在饿的瘦骨嶙峋,反而显得有些渗人。
“乡老,求求你发发善心吧,实在不行,赏我等一口救命饭也行。”
中年汉子读过几年书,因此说话很有条理,实际上也正是因为他,一路上才能让这些流民聚在一块,不至于散开饿死在荒郊野外。
杜老汉愁苦的望着村民们,众人都低下头,露出惭愧的神色。
这时候,杜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杜老汉身边,极为严肃的道:“都是大明的百姓,我等皆是同胞,怎会平白无故看着你们饿死,你们放心,有我杜慎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
他虽然自认为爱钱,小气,又记仇,但在这种事上,从来都不会犯浑。
你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都取决于你,也取决于钱。
现在杜慎虽说不是个多有钱的主,但和弘治皇帝做生意,将“文具用品店”推广下去以后,每个月分在手里的钱也有个万把两银子。
原本这些银子是打算都投入到他魂牵梦绕的书院中的,可眼下遇到这种事,学院盖不盖的吧,先救人在说!
那名中年汉子听到杜慎的话,感激涕零的擦了擦眼泪,直接跪在地上道:“先生是大善之人啊,我等无以为报啊!”
身后,那些流民们也下跪痛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杜慎哪敢受这么大的礼:“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赶紧起来,受这么大的礼,我可是要折寿的。”
话虽如此,但流民们却还是等磕了头后,才先后站起身。
杜家村村民见此,面露挣扎之色。
下一刻。
杜家村的汉子们道:“慎之,怎能教你一人扛着,谁家还没个余粮是的,顶多明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们也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救人。”
有妇女不愿道:“当家的,这样一来,咱们明年就得过苦日子了。”
杜家村汉子们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斥道:“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这家是谁做主?”
那些妇女急了。
谁做主你们心里没数吗?
杜家村汉子们头都很铁,梗着脖子,誓要拿出家中粮食救济流民。
妇女们也不是不识大体,虽然脸上都很不甘,可却没一个人再反对。
杜慎哭笑不得,心里却升起暖意,不过这件事他心里有数,便再次说道:“乡亲们有心了,不过救济这些流民的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你们只需要帮忙就行。”
汉子们拍着胸膛道:“行,慎之,你有话尽管说,咱们村里的男的,都给你帮!”
杜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准备好锅炉柴火,其余人跟我来。”
却是要回私塾,把藏起来的那些私房钱取出来了。
此时这些钱正好可以用来购买粮食,先行救济流民,至于怎么安排他们,杜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第41章 秀才刘全
烈日当空。
当张灏等人来到杜家村后,便见到村里支起了几口大锅,柴火烧的特别旺,渗出丝丝粥的香味,而自家师尊杜慎,正一只手惦着勺子,搅拌着锅内的米汤,像是个厨子。
赵秀诧异的道:“师尊这是在做什?”
张灏皱眉,然后他便注意到,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恍然道:“估计是不知从哪来了一伙流民,师尊他老人家善良,正煮粥救人呢。”
徐鹏举点头道:“昨日听父亲说京城附近来了一伙流民,难道就是这群人?”
张灏道:“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说罢!
师兄弟三人直接向着杜慎走了过去,待看到杜老汉身边的幺娃时,又冲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了!”杜慎看见三个徒弟,招呼道:“正好为师有些累了,帮为师搭把手。”
张灏乖巧的走向前,从杜慎手中接过了勺子,在大锅里搅拌了起来。
这种锅太大了,用来煮粥很容易会糊,只能不停搅拌,不然就会粘锅。
杜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三个徒弟解释了这些流民的来历,而后徐鹏举便问道:“不知师尊准备如何安置他们?”
他有些担忧,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往往被用来鞭策皇家,但换言之,放在谁身上都适用。
别看现在杜慎花钱救济流民,可这不是长久之道,上百张口每天吃喝,有多少钱都不够烧的。
等到没钱救济他们的时候,说不定就会闹出事来。
虽说有恶意揣测之嫌,但也并无道理。
面对徐鹏举的担心,杜慎却毫不在意的笑笑。
他是谁啊!
杜慎啊!
他会让这种事发生?
怎么可能!
“徒儿莫慌!”杜慎说着,又低声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给流民们饭吃,是不行的,得让他们自食其力,为师对如何安置他们已经有了打算。”
同时他眯了眯眼睛,暗忖道:“如果能成的话,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呢。”
倒不是他丧天良,而是为了这些流民好。
流窜千里,不管是杜慎花钱救济,又或者朝廷出手,都不可能把他们送回原籍,因为那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巨大了。
很多时候,百姓流离失所,往往都是到了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扎根在哪里。
京城并不是一个适合流民安置的地方,这里也没有适合他们讨生活的行当,顶天了也就是做些苦力活。
可这样一来,起码在几十年内,这些人的命运便注定只能于此了。
杜慎不是胸怀天下慈悲的君子,只能说是个三观没长歪的大好青年。
能帮则帮,帮不了的就是帮不了。
想到这。
杜慎定下心念,便渡步到那名中年男人的身前,笑着说道;“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男人饿坏了,正抱着碗大口大口的喝粥,冷不丁的听到这话,一股气没上来,呛的眼都红了。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赶紧回道:“启禀恩公,在下名叫刘全,表字公继,恩公称我刘全即可。”
杜慎诧异,对方竟然还有表字,估计成为流民前家境也算不错,若是寻常百姓有个名就不错了,更别说表字。
“看你言语间颇有措辞,应该读过几年书吧!”
刘全答道:“正是,在下自幼读书,前些年还中了个秀才的功名。”
杜慎震惊了!
他先前还以为对方是个习武的汉子呢,毕竟骨架这么粗大,要是营养跟上肯定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不到竟然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而且有秀才功名在身。
要知道,就算是杜慎,也只是个童生而已。
合着这是个人才啊!
杜慎两眼放光,热切的盯着刘全,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你现在有何打算,父母可还健在啊!”
刘全叹了口气,悲痛道:“倒是没什么打算了,至于家中父老…早就被一场洪水给冲走了,尸骨无存…”
杜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起来。
“世事难预料,不要太过哀伤。”
不过花一说完,杜慎愣了愣,反应过来,父母双亡心无牵挂,身家清白穷的一比吊糟,遭遇磨难没了上进心,流离失所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惨字怎能了得!
这……这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啊!
正好自己还在愁等书院建成以后,自己孤家寡人太过尴尬,这会不就遇到个合适的主。
恩……
此人与我有缘!
不过,贸然提出让人家来当老师,有点太过突兀,且人品需要考量一下,暂且不表。
回到正题,杜慎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道:“刘全啊,是这样的,你们来到杜家村呢,也算是因缘际会,可如果只是靠我救济的话,还是无根浮萍。”
刘全张了张嘴,面色微怔道:“恩公放心,我等定不会叨扰太久,这顿饭吃完,我们就走。”
他以为杜慎不打算继续救济,不过却没有怨恨,反而很是感激。
都是快饿死的人了,能给自己等人一口饭吃,已经是大善之举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其余流民听到两人的话,无声的忘了过来,眼神分外复杂。
杜慎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赶你们走,而是打算给你们找个工作,让你们能扎根落户。”
此话一出,周围的流民们呆滞了,接着便是浪潮般的痛哭声。
“大善人啊!”
“杜恩公这么对待我等,我等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啊!”
刘全更是眼中含泪,感动的道:“怎敢劳烦恩公如此。”
杜慎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太在意。
大徒弟张灏淡笑道:“师尊他老人家向来心怀慈悲,尔等有心就好。”
赵秀也说道:“吾师杜慎,乃当世大才,德行操守皆是君子,怎会苛求报答。”
徐鹏举也跟着道:“听到没有,我师尊是个好人,做好事不求报答!”
杜慎懵逼了,他啥时候不求报答了?
上交家里祖传宝贝,专家都会给五百块钱奖励,外加一面锦旗呢。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金白银往里填,按这三个货话里的意思,是连感谢都不用说呗!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第42章 人如其名徐鹏举
饭后,末了。
杜慎便带着百来号流民到了还没完全建成的书院。
随着粉笔在北方逐渐有了名气,需求量也就增大了很多。
因此近些日子,由于粉笔生意越来越红火,杜慎已经令人在杜家村外二十来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有少量石灰石储存的地方,正好需要人来开采。
只是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手,毕竟这活实在是太苦了。
但现在不同,这些流民从南到北,一路上什么苦都吃过,只要能管饭,别说是干些苦力活,就算是让他们杀人,估计都有饿急眼的愿意。
不是杜慎不愿意让这些流民参与建造书院的工程中,实则是流民们对土木活一窍不通,就算手把手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建树,只能选择放弃。
采集运送石灰石,就最适合流民们的工作。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杜慎也都有安排,让他们从事较轻松的鹅毛笔制作,每日两文钱。
而愿意去挖石灰石的流民,则以每天五文工钱雇佣,除此之外,还管吃管住,福利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实际上,就冲杜慎能给他们一口饭吃,流民们也愿意当不要钱的苦工,这是这样一来,就太没有人情味,且他也不是那种刻薄的人。
到了书院后,杜慎便开始安置这些流民。
首先,他叫来张灏,赵秀,徐鹏举三人。
张灏等徒拱手道:“师尊请吩咐。”
杜慎颔首点头,吩咐道:“秀元,你和鹏举先去准备十口大缸,将其灌满水,等会儿有用。”
然后他又道:“至于张灏,你带上人去杜家村买些衣物,不管老旧都要,如果不够流民们一人一身,就去附近的村子多走一趟,为师这里还有一头驴子,你也一并带去,绑上架车,也好方便运送。”
张灏认真道:“请师尊放心,徒儿这就出发。”
说完,张灏直接叫上了几个工匠,然后带着驴车赶向了杜家村。
而后,赵秀和徐鹏举也不敢怠慢,两人很快就找来了十个大水缸,中间用厚实的白布包裹着,不让人看见,然后便一桶接一桶的往里面灌满水。
显而易见。
这是要让流民们洗个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杜慎很清楚,流民们流窜千里,一路上什么能吃就吃什么,生熟不忌,而且身上藏污纳垢,头发都黏在了一起,生满了虱子,保不会感染疾病。
洗个热水澡既能祛除他们身上的恶臭,也能杀杀菌,省的再感染了皮肤病一类的,闹出事来。
待准备妥当!
杜慎站在白布中间,朗声道:“诸位,这里有十个水缸,请大家先洗个热水澡,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千万不要乱了。”
那些女子们一听可以洗澡,纷纷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跑到白布后面,兴许是担心被人看到,还有女子在外面守着,盯着一众汉子,就跟防狼一样。
杜慎眼观鼻鼻观心,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下。
令他不爽的是,虽然早就知道不可能看到什么东西,可这布也太严实了点吧。
他瞪大了眼睛,说好的防小人呢,怎么我这个连君子都防?
遗憾的叹了口气,杜慎转过身,命令男人们下水洗澡。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男人们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一个个扭扭捏捏,死活不愿意第一个脱光了衣服下去。
杜慎恍然大悟,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咳咳!
别瞎想!
不是他取向变了。
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大家都懂,都懂的的,不就是不好意思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慎张望了下,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刘全的身影。
“老刘啊,要不你先带个头吧!不然就这么耽搁着,等会水都凉了,还得再换。”
刘全听到这话,老脸一红,环顾四周,一众男子的眼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恩公都这么说了,他带头又何妨?
刘全一咬牙,道:“敢不从命!”
说着,他便将身上的破烂衣物扯了下来,露出了健壮的身子,在太阳底下显露无疑,随风摇摆。
然后……
杜慎面色复杂了起来。
赵秀深吸一口冷气。
张灏也露出羡慕的目光。
唯有徐鹏举却不同,他目光平淡的瞥了一眼,隐约透露着不屑的意味!
呵呵!
你以为他为何叫鹏举?
……
随着刘全带头,其他男人也不再扭捏了,纷纷解下衣物钻进了水缸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水缸便被染黑,已经不能用了。
足足换了五次水,流民们才都洗漱干净。
这时候,张灏也带着驴车赶了过来。
他买的衣服很多,足够流民们穿的,连带着小孩穿的衣服都买了一些,虽然都是旧的,但也算干净能穿,正好给流民中的孩子们用。
……
好在,这些流民们都没有得病,换上了衣服后,除了面黄肌瘦以外,与常人并无差别。
这让杜慎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有人得病,而且还是那种恶疾,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他只是个当老师的,教书育人还行,可治病救人那就超出能力范围了。
待流民们都换上了衣服后,杜慎便让徐鹏举执笔,开始记录流民们的籍贯和姓氏。
不管是什么时代,你想要在古代畅行无阻,都得有对应的腰牌,这玩意就跟身份证一样,离了他不行。
而想要弄到腰牌说来也不难,首先你需要能证明自己的籍贯出身,然后得有村里德高望重的乡老作证才能办理。
这些流民自然是没有腰牌这种东西的,毕竟一路上颠簸流离,那玩意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并且,现如今杜慎想的是将他们安置下来,在书院附近先弄些简易帐篷住下来,之后再徐徐发展,也就说要重新登记在册,然后上报朝廷,等朝廷批下来,才能立户籍,办理新的腰牌。
至于作证,杜慎自身便是有官职在身,虽说是从八品,但芝麻绿豆也是官,比杜老汉作证的可信度要高很多。
“刘全,就先从你开始吧!”
兴许是对刚刚的一幕还无法释怀,杜慎连老刘都不说了,直接喊了名字。
刘全也不觉得不对,直接开口讲道:“江南府,浙淮一代刘家镇人士,家父刘斥先,祖父是……”
他说的很仔细,从老家到祖上姓氏,最后再到自己都有迹可循。
徐鹏举听着,便用鹅毛笔在纸张上书写了起来。
和之前相比,字迹倒是没那么差了,显然是下了苦工。
其他流民也有条不乱的,缓缓将籍贯姓氏等等都慢慢道来,不敢有丝毫纰漏。
毕竟当籍贯登记在册后,是要从原住地调集信息对照,如果有对不上的地方,不仅会受到杖责,还会被发配原地,严重的甚至坐牢都有可能。
第43章 忧愁不已的弘治
半日后,近黄昏。
徐鹏举扭了扭酸涩的手腕,将记录好的册子递给了杜慎。
“师尊,所有流民都以登记完毕。”
“干得不错!”
杜慎接过册子,赞许了一声,郑重的将册子收好。
这东西得妥善保管,不能有差错。
登记在册的流民,并非都是来自一地,而是许多地区的流民汇聚在一起,连同村的人都没有,甚至就连那些幼童,都是和各自的父母走散,汇聚到队伍中的。
一本册子很轻,但它背后的沉淀着的,却是悲痛的事实。
天灾人祸,流荡千里,尸横遍野的人间惨剧,并不只浮现在文字上。
杜慎每每想到这,都觉得心情非常沉重,好半会儿的功夫,他才缓了过来,继而走到流民们的面前,伸出双手示意他们看过来。
所谓衣食住行,前面俩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吃和住了。
他沉吟片刻,道:“诸位也看到了,这书院是我的,但它并未建成,不能住人,所以可能要暂时委屈诸位一番。”
流民们毫无芥蒂,对他们来说杜慎先生能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又把安置的问题解决,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可能会觉得委屈。
当即,刘全便代替流民们道:“先生如此待我等,怎会觉得委屈,我等什么苦没吃过,不是身娇肉贵的主,况且有了新衣,和衣而睡便可。”
杜慎否定道:“话虽如此,可现在天气渐冷,况且北方昼夜温差较大,若是让你们再感染风寒,那就麻烦了。”
说着,杜慎向张灏招了招手,然后问道:“前些日子盖大棚的那些竹竿和茅草应该没用完吧!”
张灏想了想,摇头道:“回师尊的话,并未用完,听师尊的意思,是要先搭建一些简易的棚子用来住人?”
跟着自家师尊这么久,他已经能领会到杜慎的想法,因此反应很迅速。
杜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不错,正是如此。”
大徒弟是越来越让人赞叹,和之前的傻憨憨判若两人。
刘全听到师徒两人的对话,感激道:“既然如此,那我等这就着手搭建棚子,不让先生太过费心。”
杜慎也累了半天,便答应道:“你们自己动手也行,只是要记住,棚子只是暂时委身之所,无须重视,能遮风挡雨就行。”
刘全记在心中,回道:“请先生放心,我已经知晓先生的意思。”
杜慎没有继续接话,直接让赵秀带着流民去搬来茅草等物,教他们在书院附近的平地上,搭建简易棚子,以做休息。
……
深夜。
皇宫偏殿内,灯光闪烁。
弘治皇帝并未休息,他穿着便服,和徐浦,刘健,李东阳,谢迁四位内阁大臣,正在商讨关于流民的事。
从南方等地送上来的奏折看,洪灾波及的范围很大,光是能查到的就有近十万流民流窜在北方各地,而查不到的可能更多。
每每想到大明的百姓因为洪灾,而流窜千里,饿死他乡,弘治皇帝就十分心痛,既自责又不甘。
对家庭,他这辈子就娶了张皇后一个女人,使得后宫和谐,不曾有过纷争。
对朝政,他在早朝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朝,设在晚上。
对大明,他扪心自问算得上是爱民如子,操心劳累,身体一年比一年差。
可如此勤政爱民,却换来的连绵不断的天灾人祸。
弘治皇帝本以为北方鞑靼被杜慎献上的计策牵制,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关注大明,可以就此休养生息,发展一段时间。
甚至,他还在设想,有朝一日能蓄养精兵,痛击鞑靼,将其彻底消灭已报土木堡事变之仇。
可还没等他励精图治,大明境内就闹出了这么多麻烦事。
“唉……”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忍不住向徐浦发问:“朕曾听闻,若有昏君当道,天降大祸,如今南方洪灾四起,莫非朕真是昏君不成?”
“陛下爱民如子,怎会是昏君。”徐浦说话间,咳嗽不止,这两日偶感风寒,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
“陛下多虑了,在大明百姓心中,陛下绝对是明君。”刘健的话真心实意,对于弘治皇帝,满朝文武都没有任何挑剔的地方,这却是是一位好皇帝。
弘治皇帝摆摆手,眼睛里满是血丝,疲惫的道:“不提这些了,关于直隶等地流民的安置情况,进行的如何了?”
李东阳拱手道:“启禀陛下,赈灾银两都已经拨了下去,且臣以令当地大臣调集粮食,想必流民们已经喝上粥了。”
谢迁却有些忧愁,他叹气道:“话虽如此,但那么多张嘴,这一日消耗的粮食就不是个小数目,得赶紧想办法安置流民才行。”
此话一出,君臣们都怔住了,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安置流民说出来容易,但是做起来难。
每个地方的人口和土地都是相对的,流民们众多,贸然安置会造成大麻烦。
打个比方说,直隶人口有十万,每人十亩地勉强能生活,每年流通的银两和人口土地以及当地的产业对等。
可如果在这个基数上新加入一万人,这就不一样了,首先他们是外来人口,除非有一技之长,否则在当地不会找到能维持生计的行当,也就是说最适合他们的便是种地。
但如果让他们种地,就得把现有的土地分配出去,可这样一来当地的百姓就会陷入尴尬的局面。
地不够用!
并且,土地在封建时期,并非是国有,而是掌握在农民和乡绅的手里,让他们平白分出来,基本不可能。
可开拓新的土地,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大明发展了那么多年,并且再往前数有几十个朝代,千百年来这片大地上适合耕种的土地早就被人开垦的差不多了。
而人迹罕至的地区土地虽然多,但是要把流民安置过去,所消耗的财力物力非常巨大,根本折腾不起。
想到这,弘治皇帝呢喃自语道:“莫非真的就没有妥善安置流民的办法?”
徐浦摇头道:“一时半会恐怕没有。”
刘健也摇了摇头道:“或许只能将他们返送回乡。”
弘治皇帝闭上眼,返送回乡所耗费的钱财也不少,只能说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他忧愁不已。
如果是前几年,大明的国库还算充裕,北方没有遭遇大旱,能将流民安置妥当,但现如今却心有余力不足。
此乃朕之过也……
他心中自责。
第44章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弘治皇帝的忧愁,徐浦等人暂时是没办法解决了。
并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大明的国情如此,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国力充裕,近十万流民而已,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
地不够出钱开垦,人不够花钱雇人,总会有办法。
可现如今,一切都只能想想。
弘治皇帝一愁莫展,徐浦等人更是止不住的叹气。
身为内阁大臣,却不能为君分忧,实乃大过也。
这时,传令的太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陛下,太子称有要事觐见。”
弘治皇帝皱眉,他还在思索如何安置流民,突然被打扰,颇有些心烦。
“太子能有何要事,朕要与几位大臣商谈国事,告诉他,不见。”
传令太监为难道:“可是陛下,太子自称能安置流民的问题,说必须得见陛下一面。”
弘治皇帝面色更难看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子朱厚照尚且年幼,不通朝政不问世事,他能解决安置流民的问题?
用屁股想也不可能啊!
定是有人怂恿,误了我儿!
想到这,弘治皇帝冷哼一声,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太子有何手段!”
他正为流民之事愁的不能自己,这时候朱厚照蹦出来火上浇油,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定要将他吊起来打。
传令太监退下,不一会儿的功夫,朱厚照就走了进来。
朱厚照最近很不爽,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廷和那老东西,知道自己另拜了杜慎先生为师,生怕太子被拐跑,整天都监督着他,一刻都不曾放松。
连带着朱厚照去杜慎哪里的次数都少了很多,止步与宫中。
幸好刘瑾那厮不受影响,能和几个师兄长来往。
今日他本来在养心殿陪在生母张皇后身边,正苦恼如何去杜家村,不曾想刘瑾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伙流民来到了杜家村,被杜慎安置了下来。
他虽然年幼,但聪慧过人,再联想到弘治皇帝近来苦恼于安置直隶等地的流民一事,便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因此,也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朱厚照趾高气昂,阔步走进殿内,两眼一扫,却看到了徐浦等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
无他!
这几个老东西平常没少说他顽劣,而且是讲师杨廷和的前辈,关系莫逆。
要是被他们看出点什么,再和杨廷和一说,那自己不就更苦逼了!
朱厚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乖张,赶紧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几位大臣。”
徐浦含笑点头,以他的身份和年纪,就算是太子也无需还礼。
刘健等人却不敢托大,纷纷欠了欠身,毕竟这是未来的少君,如果他们活的够久的话,便是朱厚照的臣子。
弘治皇帝见朱厚照行为举止并无出格之处,神色稍缓,这逆子总算是有点长进,不像以前,行事乖张,目无法纪。
他挥手令人赐座,然后淡淡说道:“朕听闻太子直言有安置流民之策,可有此事啊。”
显然,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朱厚照咽了口唾沫,赶紧道:“启禀父皇,却有此事,不过计策和儿臣关系不大,是儿臣的老师杜慎先生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徐浦等人侧目过来,神色复杂中夹带着期许。
如果说事因太子,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太子今年才多大?
十二岁而已!
这个年级的孩子,就算天生早慧,也不可能有如此惊人之姿。
但若是杜慎……
那就不得不听听了。
杜慎有大才,这是大明百官公认的,甚至徐浦等人还知道,那汉语拼音字母表就是他发明的,只不过影响太大,故而陛下才秘而不宣。
弘治皇帝也认真了起来,自语道:“杜慎先生么,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还真有办法……”
说罢!
他冷冷地看向朱厚照:“此事事关重大,为何拖到现在!”
朱厚照傻眼了,他也不想拖啊,还指望接着此事经常去私塾听讲呢。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不然的话,按照他这父皇的性格,一顿毒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朱厚照怂了,毫无节操的将刘瑾出卖,直言都是从他那儿听到的。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弘治皇帝脸色虽然不变,眼神却更加危险了。
嘴里说不出半句实话,云里来雾里去,这还是一国少君吗?
所谓养不教父之过,看来还是得打啊!
自从上次校阅之事过去,他私下里曾经找张懋交流过经验,据说其子张灏之所以蜕变成现在这样,除了和杜慎有关外,与家教也有关。
并且,张懋透露,在他的书房里藏着上百根柳木鞭子……
这一刻,弘治皇帝思绪飞舞,开始考虑太子之所以这么不争气,或许就是因为鞭子太少,打的不够疼。
弘治皇帝盯着朱厚照,让后者心里直发毛,许久才移开了目光,宣令道:“带刘瑾进来!”
传令太监丝毫不敢怠。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瑾就到了殿内。
他两股战战,先是行了大礼,然后便一五一十的道了过来。
然而弘治皇帝听完,却露出了失望之色,连带着对朱厚照都没了好脸色。
杜慎所做,虽然确实安置流民的好办法,但放在直隶等地,却不能适用,因为那里的流民太多,根本没有足够能讨生活的行当安置他们。
且,施粥,给钱,安家立业的办法放在百人不到的流民中,算是非常高明。
可当人数上万,甚至十万后,就显得太过粗暴简陋。
良久!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摇头道:“朕不能用也。”
徐浦等人也低头叹息,他们是看出来了,这办法根本不可能是杜慎献出来的,以杜慎的才能不会想不到直隶等地的情况,多半是太子自己意动罢了。
“太子下去吧!”
弘治皇帝摆了摆手,他已经开始思考御书房里,究竟哪里能放下上百根鞭子,或许应该再向张懋请教请教才行。
朱厚照虽然不知道他爹的念头,但看众人都目露失望,顿时急眼了。
“父皇这是何意,老师的办法不行吗?”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朱厚照,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日后的少君,自己这个当爹的不能不引导。
他耐心解释道:“非是不行,而是不用,直隶等地流民近十万,若是按照此法,不出片刻就会发生动乱,如何能用?”
朱厚照头铁,坚持自己的观点:“儿臣不觉得!”
弘治皇帝冷笑不止,儿子敢跟老子对着干了!
他面不改色的道:“今日有些晚了,众卿且先下去吧!”
徐浦等人何其人精,眯了咪眼睛,起身告退。
这时候,朱厚照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左右四顾,就连刘瑾那厮都要离开,他哪里还不知道闯祸了。
朱厚照立马怂了,谄笑起来:“那个,父皇,儿臣也下去了。”
弘治皇帝微笑道:“不,你留下。”
第45章 宣杜慎觐见
次日。
早朝上,也不知怎得。
百官们惊讶的发现,向来勤政的陛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过,再联想到近来陛下为流民之事发愁,百官纷纷露出了然之色。
唯独徐浦等人露出心照不宣的淡笑,昨夜刚退出偏殿,便听到殿内传来了太子的惨叫声,按照他们对这位陛下的了解,陛下之所以如此疲倦,肯定是和此事有关。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昨夜弘治皇帝是真的怒了,按照以往的流程,象征性的抽一顿就得了,可太子却死不悔改,没办法,他只好加大力度,连使了好几年的鞭子都抽断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所获,起码现在宫内有一大批太监正在加紧赶制,按照一百根的规模去制作柳木软鞭。
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只抽了太子大半夜,弘治皇帝就觉得身子有点扛不住。
这不!
早朝上他都昏昏欲睡,若不是心念着安置流民之事,早就睡过去了。
“众位爱卿,如今几日过去,可有安置直隶等地流民之策?”
弘治皇帝打了个哈欠,并不是他不相信杜慎,只是事关重大,不能不重视。
太和殿下。
百官们各抒己见。
只是能派上用场的却没有一个,大部分人的想法还是:将流民返送回乡,省的对北方造成太大压力。
这时候,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他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计,可安流民生计。”
弘治皇帝听到这话,打起了精神:“卿讲。”
这名官员显然是打过腹稿的,他语句清晰的道:“流民之患,无外乎无地,无粮,无以生计,故臣以为,陛下可下旨,广购土地,熬敛谷粮,使流民有地耕,使流民有粮吃,待到明年粮食收获,流民自然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此计一出,百官之中有赞同之人也跟着喝道:“此计确实不错,请陛下采纳。”
更有甚者道:“为安民之计也!”
弘治皇帝皱眉,瞬间理解了此人之意。
你流民不是没地种么?那朝廷就花钱买地给你们种,等到来年粮食收成了,你们就能生存下来,至于担心收成之前会不会饿死?
这不叫事,朝廷出钱买粮食给你们吃!
弘治皇帝面色平淡,看着这名官员,突然笑了笑道:“朕没记错的话,卿似乎是六年前中举的进士出身?名为孙立民!先在户部任职吧!”
孙利民宠辱不惊的道:“正是臣。”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非常愤怒。
他如何不知道对方是谁?
锦衣卫遍布大明境内,只要他想,甚至连臣子们吃的是什么,是咸是淡都清清楚楚。
这孙利民名字里虽然带着利民二字,可献出来的计策却根本没有一点利民之处。
买谁的地?
当然是直隶等地乡绅的地!
买谁的粮?
自然也是乡绅手中的粮!
因为只有就地买粮,才能顾的过来,若是从其他等地调集,就算是走水路,耗费的财力也是数倍以上,根本得不偿失!
弘治皇帝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真的采纳此人的办法,那些乡绅们就敢把土地粮食卖出天价来!
看来这孙立民,身后站着的直隶乡绅不少啊……
想到这!
弘治皇帝眼眸低垂,扫过孙立明,又将刚刚那些附和的人记在心里,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故作困乏道:“朕近来日夜思索流民之事,顿觉困乏,且不能识此法可行,诸位爱卿且先商议,待朕养神片刻,振作精神后再商讨。”
能当皇帝的,哪有简单的,尤其是弘治皇帝,自幼历经磨难,心如明镜。
不拒绝,不采纳!
一句话就把这个皮球又踹了回去。
而且理由还十分充分,太困了,没法分辨好坏,你们先商量着,朕先缓缓再看。
孙立民不知道自家底细都已经被弘治皇帝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联合着几位“志同道合”的官员,和百官们热切讨论了起来。
只是一朝之臣,山头林立,有身后站着乡绅的,自然也有站着弘治皇帝的。
比如说武勋们,比如说四位内阁大臣。
他们牢牢的站在弘治皇帝这边,这么多年的君臣之交,哪能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向着孙立民等人全方位开火,争辩的是面红耳赤。
明朝的文臣有一点很牛逼,嘴炮功夫贼强,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洗成黑的!
经徐浦,刘健等人这么掺和,百官中竟然大部分人都开始反对这个办法,哪怕他确实可行。
这时候,弘治皇帝“很巧”的醒过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道:“众卿家商议的如何了?”
孙立民抢先说道:“臣以为,臣之计策,乃是安民之计,陛下请为臣做主啊!”
弘治皇帝面露歉意:“朕刚刚一觉睡过,却有些忘了,卿可再讲一遍!”
孙立民大喜,便要再次开口。
然而徐浦根本不给他机会,打断道:“启禀陛下,此计不妥,国库并不充裕,此计劳民伤财,不能行也。”
他快要致仕,若是能在临走前再为陛下分忧,这辈子的抱负也算是圆满了。
接着!
张懋也淡淡道:“臣以为,徐首辅之言,颇有道理,此计不可用也。”
弘治皇帝叹息:“朕甚是失望。”
百官们纷纷鞠躬请罪:“未能替陛下分忧,此乃臣等之过。”
弘治皇帝又道:“卿等可还有良策?”
孙立民张了张口,可这次他怎么也说不出了,刚说完不能分忧,这会儿再次声张,让百官如何看他?
一时间,太和殿内罕见的安静了起来,无人再次声张。
“若无他事,便散朝吧!”
弘治皇帝挥了挥手,似乎颇为无奈。
同时,他心中警起,朝中百官众多,可真能派上用场的真不多,而且许多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是他也颇为头疼,只能徐徐图之,虚伪与蛇。
莫非,朕真的要让杜慎掺和这趟浑水不成?
很显然……
昨夜,他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一是因为,办法的确不是杜慎为直隶等地流民想出来的,二也是存了保护之意,大明能人何其多,为朕所依者寥寥无几,何其悲也!
弘治皇帝胸中激荡,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他面色一沉,做下决定!
“来人,请四位内阁大臣,英国公,魏国公,忻城伯以及杜慎,来御书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