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孩子学习老不好,都是作业布置少
俗话说的好,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张灏对自家师尊的口头禅深以为然,同时他脸上也露出了骄傲的色彩,用余光睥睨着赵秀。
小样,就你这点能耐还好意思嘚瑟,你懂什么叫数理化吗?杜老师了解下?
赵秀自然是不懂的,因此他现在就震惊了。
从小到大,赵秀接受的教育可以说极为不错。
好吧……他识字不多,算是个半文盲。
但圣贤书多少读过一些,府中请的教书先生也见识过。
可教如杜慎这般大谈砍人下毒的,却想都没敢想。
这真是个教书先生?不是游侠强贼?
赵秀到底是少年郎,没那么多的复杂心思,既然你牛逼,那我就服你。
想到这,他不再纠结,拜道:“请先生教我!”
却是服气了。
哎,这一届的学生,战斗力不行啊……
杜慎颔首淡笑,45°角抬起头,敲了敲黑板道:“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数理化乃是大道,想要入门,首先要从基础学起。”
张灏悟了,原来我要学的化乃是大道啊?
杜慎却不知道傻憨憨徒弟突然顿悟,有心教导这几个祸害成才,便轻咳一声,向四名徒弟问道:“尔等识字几何?”
徐鹏似是觉得在先生面前存在感太弱,举先率先道:“学生读过半本三字经,识字约百。”
杜慎:……
好吧,又一个文盲。
幺娃害羞道:“学生……不识字。”
杜慎含笑点头,不识字没关系,为师会教你的。
赵秀傲然道:“学生通读过三字经,百家姓,识字五百。”
杜慎撇嘴,五百就熬成这样?也是个半文盲。
轮到张灏了,他激动的正要开口,但杜慎却摆手道:“你就不用回答了,为师对你非常了解。”
张灏以袖掩面,羞愧万分。
“给师尊丢脸了。”
杜慎略过四个徒弟,然后淡淡的道:“为师识字一万余,尔等的学业让为师甚是忧愁啊……”
汉字一共是一万八千多个,常用的大概有四到五千。
众徒纷纷震惊,自家师尊何止一个吊字了得,竟然认识这么多字。
这并不夸张。
论语知道吧,总共才一万一千多个字,四舍五入也才一万二,而杜慎在这个时代竟然认识一万多字,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见徒弟们做出这番姿态,杜慎暗爽不以,但表面上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基操,勿惊,安坐。”
“为师之所以能识得这么多字,靠的是一种叫汉语拼音字母表的独门法子。”
说着,他在黑板上画下四条横线,在其上写着:a、o、e……等。
写完后,杜慎咧嘴笑着,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道:“来,跟为师念,啊喔额,衣乌鱼。”
几个徒弟倒是聪明,毕竟是大明最有权势的那群人的儿子,基因在哪儿摆着呢,就算不是大才,也说不上平庸。
一下午过后,竟然将字母表背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用毛笔来书写汉语拼音很难用,也就是说,想要布置点作业都不行。
然而想要把圆珠笔这种东西弄出来,在这个时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就一个圆珠笔头就能难死你。
他回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那些狗篮子老师布置的作业,心中就郁气难平,现如今自己教人读书识字,若是不布置点作业下去,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待四位徒弟放学回家,杜慎站在私塾的门口,还耿耿于怀。
看着夕阳西下的景象,突然,他脑中精光一闪,然后抚掌大笑。
圆珠笔做不出来,我可以做个鹅毛笔啊!
……
是故,月牙方露尖尖角。
忻城伯府中。
上了半天学的赵秀回来了。
令他奇怪的是,自家老爹竟然一反常态,和善的把自己迎进了书房里。
赵槿今年四十出头,放在明朝已经年纪不小了,两鬓处也有些斑白,他这辈子有两个理想,一是报当年土木堡之变大仇,因为他爹当年就是死在瓦剌人的铁骑之下,此仇不报他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老。
二便是开枝散叶,这一点他做的还算可以,生下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夭折,二儿子赵秀却是实打实的纨绔,三儿子刚刚两岁,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
因此,他便将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教育赵秀成才上。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甚至连继承家业都不在意,平日里打也没少打,为此他还向张懋讨教过。
可结果嘛……
看看之前的张灏就知道了。
压根没用。
赵秀我行我素,该咋样咋样。
但早朝时的一幕,却让赵槿起了别样的心思,坦白说,他觉得自己儿子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再不济总比张灏那头号祸害要强吧?
所以他退朝后,便逼也好打也好,总归是让二儿子拜了杜慎先生为师。
这会儿赵秀从私塾回来,赵槿便将他带到书房准备询问一番。
赵槿道:“秀元在杜慎先生读书,可有收获?”
秀元是赵秀的字。
赵秀想了想白天师尊说的关于如何做游侠的话,极为认同的道:“回爹的话,师尊当真是有别与其他教书先生,让孩儿甚是钦佩,而且师尊上课时,用名唤粉笔黑板的事物写字,孩儿大开眼界。”
赵秀说着,便将粉笔和黑板与自家老爹说道了一番。
听完后,赵槿摸了摸胡须,点头赞道:“先生果然大才,张懋那老匹夫自己儿子拜得杜慎先生为师,便不愿意告知与我,哼哼,还好你爹我有先见之明,带你去拜师,否则与这种好事失之交臂,悔之晚矣。”
赵秀也赞叹道:“师尊确实了得,竟掌握一种名为汉语拼音字母表的妙法,能识字一万余,且毫不吝啬,将其教给了孩儿,令孩儿收获甚多。”
哦?能教人识字?
赵槿眉头一皱道:“秀元,好生给爹讲讲这汉语拼音字母表。”
赵秀便老实说道:“先生说,这汉语拼音一共有65个,有声母韵母之分,且还有升降音调的区别,比如孩儿表字中的元,便是读平声。”
赵槿大惊失色,敏锐的感觉到,这汉语拼音字母表的不凡,以往想要识字,那都是跟着教书先生一起背读,知其音不知其形。
可这汉语拼音字母表却不一样,给字标上了音标,岂不是说,只要学会了字母表的拼音,给字体标注后,但凡是个人都能知道这个字如何读?
想到这,赵槿赶紧坐了起来,在书房中来回渡步。
赵秀并不知道自己老爹为何听完自己所说后,竟然做出如此姿态,顿时疑惑不解了起来。
赵槿锤手,顿身看向自己的二子,正色道:“爹有预感,这汉语拼音字母表干系重大,关乎我大明百年基业,要赶紧禀告陛下,事不宜迟,你这就随爹去一趟宫里。”
第17章 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文盲
皇宫内。
忻城伯赵槿带着儿子到了御书房门前。
他此时心中十分疑惑,往常天黑后,皇宫都禁止有人出入,就连皇子都不能开特权。
就连他这种权贵重臣想要在晚上进宫面圣,除非是有要事,否则断然不可能。
但今日却不一样,宫内的太监就好像知道自己会来似得,早早的就在宫外候着,听自己要见陛下后,也只是面色怪异的点了点头。
赵槿不解,但也没有多想,嘱咐赵秀注意礼数,莫要惹的陛下不喜后,便令掌灯的太监通报。
掌灯太监便在御书房外道:“忻城伯赵槿求见。”
不一会儿,御书房的门便被打开,又一名太监走了出来,宣道:“请忻城伯觐见。”
赵槿这才带着儿子进了御书房。
但一进御书房,他就不淡定了。
无他!
此时的御书房内,除了当今圣上弘治皇帝外,还端坐着两个老熟人。
正是魏国公徐公辅,英国公张懋。
他们的门府离皇宫近,因此几乎是一起到的,而且还带着各自的儿子。
看到赵槿到来,徐公辅和张懋咳嗽一声,点头打了个招呼。
赵槿点头,走向前,躬身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赵秀也跟着行礼:“赵秀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身着便服,含笑着招来太监,令道:“来人,给忻城伯赐座。”
赵槿欠身道谢,急忙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弘治皇帝点头问道:“可是为了那杜慎先生的汉语拼音词典一说。”
赵槿脸一黑,不敢置信的撇了张懋二人一眼,合着你们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二人目不斜视,他们何止是说了,还让自家儿子都背了一遍学来的汉语拼音字母表,就差当着陛下的面写一遍了。
赵槿嘴角一抽,“启禀陛下,正是为了这事。”
弘治皇帝赞许道:“那杜慎先生,当真是大才,早间献上良计,朕便以知他不凡,想不到竟然又给了朕一个惊喜。”
说着,弘治皇帝玩味的笑道:“如此大才,朕倒是越来越想见上一见,看他究竟是何种潇洒姿态。”
当然,这话也只能说说了。
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他若是对仅仅一个从八品的杜慎表现的太过赏识,那就不是爱才,而是捧杀了,也会让朝中一些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甚至,就连这汉语拼音字母表,短时间内也不能大肆宣章是杜慎提出来的。
不过嘛,虽然不能明着见,但微服私访,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弘治皇帝微眯着眼睛,却是露出了些许期待来,同时他又感叹道:“幸好,如此大才,生在我大明啊。”
张懋含笑扶须,跟着道:“大明有如此人才,却是陛下和百姓之福。”
赵欣徐公辅也跟着道:“此乃大明之幸也。”
傻憨憨张灏等徒弟听到陛下如此赞叹自家师尊,也露出了骄傲的色彩。
而赵槿却并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紧接着,他便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汉语拼音字母表毕竟是重中之重,不知陛下可有决断?”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首先、此物一旦问世,势必会对大明的教育造成巨大冲击,当然这是好的方面,人人能识字,只会让整个大明的人才越来越多,使得国力昌盛,百业大兴。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明显了。
既然这东西这么吊,那要是让别的国家学去了呢?
比如说瓦剌,比如说鞑靼,再比如说羌国,又或者是其他虎视眈眈的蛮夷凶贼。
汉语拼音字母表虽然简单,但正是因为简单,学习起来不费任何难度,只要死记硬背就可以了。
要知道,自古以来汉族有别与东亚其他民族的就是文化,在其他民族还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我们就拥有完整的文字体系和语言体系,因此才会有年年朝贡,岁岁来朝的天下正统一说。
但就算是这样,上千年的岁月中,汉族的很多传承都被其他民族学了去,比如某国结合汉字创造出自己的文字,弄出了名字等体系,再比如说把高句丽当做祖宗的某个国家,有模学样的在自己国家设立了个太学……
弘治皇帝是个仁厚的皇帝,也是个守成的皇帝。
但这并不代表他目光短浅……
看着御书房内的几人,弘治皇帝指尖敲打着书案,良久,做出了决定。
“汉语拼音字母表事干重大,断然不能让蛮夷贼人学了去,但却也不能敝帚自珍,先在太学中传播,然后自京城发散,势要教大明举目无白丁。”
魏国公徐公辅目光炯炯,看了一眼张懋和赵槿,两人会意,齐身拱手问道:“敢问陛下,若有天生反骨之人,意图将此物流传异族怎么办?”
弘治皇帝目露杀机,道:“自然是杀。”
开玩笑,流传到异族?
锦衣卫是吃白饭的?
大明有多少和异族勾结的叛徒,他心里一清二楚,锦衣卫早就不知不觉的将那些人监视了起来,平日里只是放长线钓大鱼,可若是有人敢动此物的主意,这大鱼不钓也罢!
张灏三人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语,纷纷缩了缩脑袋。
而他们的父亲却仿佛春风拂面一般,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此举才是以防万一的最好办法,索性不过是一些生了反骨的贼人。
既然是反贼,那应该拉出去杀了,以儆效尤。
该禀报的都禀报完了,张懋等人也不便在宫中久留,向弘治皇帝告辞后,掌灯的太监就将他们送出了皇宫。
……
皇宫外。
张懋向赵槿和徐公辅拱了拱手,三人具是眼含笑意,热切非常,只是对御书房巧遇之事,只字不提。
看那亲近的样,仿佛大家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一样。
然而,等各自分别坐上马车后,每个人的脸上的笑容就变为了苦大愁深的模样。
张灏胸中愤郁不以。
呸……
两个老贼,转手就带子拜师,当真不是东西。
徐公辅却老老神在,摇头晃脑。
唉……
我儿鹏举明明有大才,却排行老三,比这两个狗贼的儿子低了一头,真教人不爽。
……
而赵槿呢?
他比较正常,但也在想着今日的事。
总结了一番后,赵槿做了一个决定。
这两个老狗不就是仗着住的离皇宫近,所以才比自己早到一步,他娘的,正好忻城伯府住的也腻歪了,换他娘的去。
嗯……就搬到皇宫对面,老夫看谁还能比我快?
咦?
赵槿突然想到一件事,似乎……
杜慎先生住的是三间破烂私塾啊,虽说是有大才的高人,肯定不看重钱财这些俗物,但自己这个做家长的,肯定不能如此。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自己和杜慎先生是亲戚啊!
这当亲戚的,怎能看着对方住的地方那么破烂呢?
再不济,也得选个地,修个新的私塾吧……
第18章 和弘治皇帝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次日晌午,在给四个徒弟上了半天课后,杜慎便一人给了个粉笔,让他们自己对着黑板抄写汉语拼音字母表,自己则蹲在私塾门口,瞄着来往的村民乡亲。
咳咳……
他这不是在化身瞄人缝,而是在想着鹅毛笔的事。
众所周知,鹅毛笔这种东西是西方发明的,对比毛笔,它具有很大的优势,书写流畅,线条并没有毛笔那么粗,也不像毛笔那么累手腕。
而且鹅毛笔制作简单,找个大鹅拔毛,选上较粗的鹅毛,再用刀削个笔头,把鹅毛管掏空,简单处理下就能用。
实乃写作业的好帮手啊……
杜慎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思忖,村里谁家养鹅来着?
但还不等他想到,一位不速之客便迎面走了过来。
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样貌约在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着粗布便服,身后则跟着两名同样穿着的强壮男子。
来者正是弘治皇帝朱佑樘。
早朝上又商议了关于册封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七子为侯的细节,待散朝后,弘治皇帝便迫不及待的换上便服,打着微服私访的幌子,一路向着杜家村赶来。
当然,毕竟是当今圣上,他的安危乃是大明的重中之重,虽然只带了三个武卫,但整个杜家村外,其实已经被一众御林卫包围了起来,只要有任何风声,便会涌入杜家村内,确保弘治皇帝的安危。
“可是杜慎先生当下?”
弘治皇帝出身较为坎坷,是真的吃过苦的人,他换上了身衣服后,整个人也显得更为温和。
“不错,阁下来此,应该是奔着我来的吧?”
杜慎坐在私塾的门槛上,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来者,在看到身后跟着的两名强壮男子后,不由露出异样神色。
弘治皇帝微怔,哑然失笑道:“先生如何得知的?”
啧……
还装起来了。
杜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你看起来挺和善,穿的虽然简朴,但一眼就能看出来非富即贵,而你这样的人物来我这鸟都不来的私塾,还知道我的名字,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了。”
“你是如何看出来?”弘治皇帝惊讶了,他自问自己微服私访的很到位,这么多年也不是头一次微服私访了,往日里也没人看出来,怎么到了杜慎这,就被一眼看破呢?
若不是杜慎的态度,很明显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弘治皇帝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了。
杜慎看着弘治皇帝身后的二人,耸肩道:“你看啊,你身后这两个人和你穿的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非常干净,虽然这衣服也就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但普通百姓的衣服有这么干净的吗?”
说着,杜慎指了指自己,“看到没,我这才是寻常百姓的打扮。”
弘治皇帝疑惑不解道:“就因为这一点?所以你就能看出来?”
杜慎嘿笑道:“刚刚还只能看个七八成,但现在你一说……”
弘治皇帝恍然,失笑着摇头,想不到居然被摆了一道。
若是自己不说上一句话,恐怕这杜慎还不能确定,倒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妙人。
这样想着,弘治皇帝对杜慎的第一映像便更好了。
“不错,正如你所言,我确实非富即贵,今日也确实是奔着你来的。”
说着,弘治皇帝思忖了片刻,存了考校的心思。
“听说先生有一名为汉语拼音字母表的东西,此物能教目不识丁的百姓认字,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此物?”
啥玩意?
搞了半天,不是来拜师的啊!
本来杜慎还以为对方是和赵槿等人目的相同,是想让儿子拜师的,没想到居然是来问这汉语拼音字母表的,顿时索然无味。
所谓谈钱伤感情……
呸……
所谓师达天下,他杜慎可是个品德高尚的人民教师,除了教书以外都提不起兴趣。
什么?
你不带着儿子来拜师?
不好意思,再见!
杜慎双手一拱,道:“不好意思,此乃我杜家不传之密,请恕在下无可奉告,告辞,不送。”
说完,杜慎转身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只留给弘治皇帝一个背影。
弘治皇帝懵逼了。
这位大才,脾气似乎不太好?
刚刚还笑呵呵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
“等等,先生请留步……”
弘治皇帝赶紧跟着进了院子,身后两名武卫不敢懈怠,也跟着走了进去。
杜慎回过头,语气极度恶劣:“干啥?想蹭饭啊?我家粮食很贵的。”
现如今,他腰板硬的一批,大徒弟张灏是英国公的独子,二徒弟赵秀是忻城伯的二子,三徒弟是魏国公最小的儿子,就连四徒弟幺娃,也是杜家村乡老的孙子,试问天下之大,他还怂谁?
弘治皇帝哪受过这种待遇,但想到杜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生气,只能温声道:“先生莫要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先生如何看待这不传之秘,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哦?
杜慎诧异的看着这人,想了想,对方既然知道汉语拼音字母表,肯定是从张懋等人哪里得知,应该也是个有点身份的人,要是态度太过,似乎也不太好。
想着,杜慎的脸色稍缓,认真的道:“这东西吧,你要说让我怎么看待,我也只能说,这是个能教人识字的好东西,最好传遍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学会汉语拼音字母表,这样的话,整个世界都没有文盲。”
这话却是由衷而发,也是身为老师的心声,不掺杂半点私念。
但很显然,弘治皇帝却并不满意,他眉头紧皱。
昨夜得知此物后,便下令禁止此物落入蛮夷贼人之手,可献出这东西的人,却想着让全世界的人都学会,这不是和他的理念背道而驰吗?
“胡闹!”
弘治皇帝不满的冷哼,道:“此物乃国之重器,用之大善,反之不详,除大明外,如何能假他人之手?”
杜慎忍不住嗤笑一声。
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心系大明的杠精啊……
可惜了呀,你不知道,我杜某人也是杠中老手,长与网上好友并称侠者,不杠的你怀疑人生,我就不姓杜!
不屑的摇头,杜慎一边发出啧啧的笑声,一边道:“呵呵……庸人之见……”
第19章 杜老师嘴炮无双
弘治皇帝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冠上庸人之名号。
身为大明之主,口含天宪的皇帝,就算是朝中的以清流标榜的文臣,也不敢明里暗里这么腹诽,更别提当着他的面提出来了。
若非弘治皇帝以仁善治国,是个勤恳为民的好皇帝,他都有把杜慎拉出去砍头的冲动。
饶是如此,弘治皇帝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先生何处此言,莫非此物教蛮夷偷学了去,便是高见不成?”
身后的武卫也对杜慎没了好脸色,眼神虎视眈眈。
而杜慎,却丝毫不慌,他慢条斯理的瞥了下那两名武卫,然后又望着弘治皇帝,极为潇洒的笑笑。
然后,他便抬头望天,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叹息道:“世人皆以为敝帚自珍便能稳固大明基业,岂知堵不如疏的道理。”
“但凡是学起来容易,传播又极为方便的事物,想要阻止它的传播是不可能的,况且汉语拼音字母表这种东西,基于汉字所生,传与外族并非坏事。”
弘治皇帝眉头紧皱,问道:“怎么说?”
杜慎笑道:“你想啊,若有一日,外族蛮夷皆识汉人之字,读汉人之书,着汉人之服,同汉人之理,甚至以汉人之姓为姓,那他们是汉人还是蛮夷呢?”
睡蛮夷女人,占他们土地,改变他们的文化,千百年后蛮夷都不认为自己是蛮夷。
弘治皇帝沉默了。
他敏锐的感觉到,杜慎话语中透露的深意。
汉族自古以来就是个多元化的种族,最擅长的就是同化其他民族,在思想上去吸收他们,在行为上去同化他们。
几千年前这片土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民族,但他们终究是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留下的唯有汉族,仅剩的一些民族,也不成气候。
但……
这弘治皇帝作为大明的最高掌权者,他不是能被轻易说服的人,也不会因为欣赏杜慎,便认同他的理念。
思忖片刻,他便再次问道“先生可知物极必反的道理,如今变境外鞑靼贼人虎视眈眈,其兵力毫不逊色大明,若是让他们得到了此物,反而趁机学习我大明的底蕴,岂不是教仇者快?”
确实。
一个和你战斗力相同的国家随时有可能撕下你一块血肉,怎能法传六耳?
可谁知,杜慎听完,却更不屑了。
“我说你这人,真是鼠目寸光。”杜慎认真的打量他,“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早上便告诉我,昨夜被他们父亲带着去见了当今圣上,而你今日又来找我问此事,想必在京城里也有点能耐和地位,但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随着他说完这句话,弘治皇帝的脸色更黑了,身后的武卫也露出了杀人的目光。
若不是陛下没有下令,他们都恨不得将这劳什子教书先生给拉出去砍头。
杜慎没看他们,叹着气继续道:“况且陛下也已经打算实施化夷为候的策略,势必会让鞑靼蛮子在短时间内陷入内斗,谁还有心思去学汉语拼音字母表,等他们缓过神来,起码也要一两年后了。”
“再者说,想要大力推动汉语拼音字母表也不是片刻就能成的,总得有个时间,大明本就在军事上略弱与鞑靼,不想着先提升自身的国力,反而去想那些有的没得,有个吊用!”
此话一出,如同黄钟大吕般,在弘治皇帝心中轰然做响。
他瞬间便明悟了杜慎的想法。
是啊!
大明有如此妙术,不想着先提升自身的国力,反而去想着如何防止被他人窃取,确实很不明智……
而且弘治皇帝对大明的军事实力非常清楚,自从当年土木堡事变以后,军伍中的中层便呈现了青黄不接的迹象。
能带兵的将军不少,可到了打仗的时候,最重要的反而是身处中层的将士在发挥作用。
如果将军队比作机器,那将军就是发动机,士兵们就是零件,中层的将士便是固定零件的螺丝钉。
可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螺丝钉”,想培养一个合格的螺丝钉,除了作战经验以外,还要求这个人识字有点文化,不然连作战命令都看不懂,你还指望他能干啥?
想到这,弘治皇帝豁然开朗,他甚至已经想到,如何利用好汉语拼音字母表,来提升大明军人的整体作战实力,甚至还有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反攻鞑靼。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与杜慎讲明,甚至就算是做,也只能悄悄的做,否则定然会让满朝文武都乱做一锅粥。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杜慎,此刻他倒是明白,为何张懋等人对此人如此推崇,甚至还让儿子都拜入其门下。
此人!
当真大才也。
若不是让太子拜一个仅仅只是从八品的代职官员为师太过逾越,弘治皇帝甚至都想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都塞到杜慎门下了。
弘治皇帝非常蛋疼,早知道如此,怎会只封了个从八品的典簿!
杜慎却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他见此人被自己嘴炮征服,心中暗爽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
傻憨憨徒弟张灏走了出来。
师尊布下的默写任务着实有意思,不像其他教书先生,就会让背书写字,压根就没有因材施教的能耐。
这不,一上午的功夫,张灏就骄傲的发现,他已经能通读整个汉语拼音字母表,且能抄写通顺了。
而自己的两个师弟们,却还在为抄写汉语拼音字母表而奋力拼搏。
唉……
怪不得师尊当时见到自己,就说自己和他有缘,还说自己其实是个读书种子,人和人,原来真的是有差距的。
傻憨憨徒弟美滋滋的想着,不禁有点飘了,抄写完整个汉语拼音字母表后,便出了门房,准备告知师尊听他老人家夸一夸自己,但令他不敢置信的是,这院子里站着的是谁?
这他娘的不是当今圣上吗?
刹那间!
张灏反应过来,额头满是冷汗,立马纳头便拜。
“臣……张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拜可不得了。
正处在装逼状态的杜慎,猛地愣了。
啥玩意?
这是当今陛下?
他瞪大了眼睛,双腿一软,如遭雷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嘴角硬是挤出一丝微笑。
“陛下……你好啊……”
弘治皇帝心中暗爽,玩味的看着他,道:“怎得,杜慎先生为何又问了声好啊?”
杜慎那还不明白,合着这位是微服私访来了。
天杀的!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来者居然是弘治皇帝朱佑樘呢!
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来着?
庸人之见?
鼠目寸光?
自己又做了什么来着?
嘴角一撇,无可奉告?
双手背负,嘴炮无敌?
天呐……
杜慎脸都黑了,腿一软,毫无节操的直接跪下。
“请陛下赎罪!草民……不、臣是个好人啊……”
第20章 人力入股惹不起
天见可怜啊!
杜慎要是早知道对方是当今圣上,他哪敢装逼啊。
这可不是法治的现代,是真会掉脑袋的。
弘治皇帝见杜慎这番姿态,顿觉有趣,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掌道:“行了,都平身吧,朕虽然不是圣君,但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朕也会怪罪与你。”
杜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赶紧站了起来。
但一起来,可就尴尬了。
因为他发现,弘治皇帝身后的武卫,正用一副杀人的目光,怒气冲冲的望着自己。
这……
好在弘治皇帝这时起了兴致,出言要看一看私塾内的景象,这才化解了尴尬。
杜慎躬身,带着弘治皇帝便到了私塾内,傻憨憨张灏则跟在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走进私塾。
赵秀和徐鹏举两人听到了众人的脚步声,便放下粉笔,待见自家师尊竟然领着陛下过来,顿时心中惊异不定,正要行礼,弘治皇帝便止住了他们。
“今日乃是微服私访,却是不必行此大礼。”
说着,弘治皇帝便将私塾内的景象尽入眼中。
首先是,麻麻裂裂的墙壁让他眉头一皱,然后看到私塾内连像样的事物都没有,便叹了口气。
“想不到杜卿竟然家境如此落魄。”
杜慎一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拱手道:“前几日,臣还为能吃上一顿饱饭发愁,却是让陛下见笑了。”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关于杜慎的信息,锦衣卫早就呈放在他的桌案上。
他不仅知道杜慎的过去,就连他的父亲是那年中的秀才都一清二楚。
但,关于杜慎生活的环境,却只是只言片语,仅仅用家境贫寒一词便概括过去。
也不知大明,有多少如同杜卿之,生活的这般落魄。
想必,应该是不少的吧!
弘治皇帝这样想着,心中却又五味杂陈了起来。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黑板,以及抄写的汉语拼音字母表。
他在意的不是汉语拼音字母表,这东西昨夜他就已经见识过了,他在意的是这字体为何是白色的?
张灏等人可没有跟弘治皇帝说过,关于粉笔这件事。
“此字母表乃何物所写?为何是白色?而非黑色?”
弘治皇帝用手指捻着粉笔灰,疑惑不解。
“陛下有所不知,此乃粉笔书写而成。”杜慎走到讲台上,拿出一根粉笔递给了弘治皇帝。
“此物是如何做成的”弘治皇帝非常好奇。
杜慎解释道:“回陛下,此物说来也简单,臣与徒儿张灏取河中的鹅卵石,炼出其内一种名为碳酸钙的化学元素,放入水中使其发生反应形成石膏,然后制作而成。”
说完,杜慎又拿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大明二字。
“此粉笔书写无需墨水,且写在黑板上成字清晰,用抹布一擦便能不留痕迹,是教学的最好用具。”
弘治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粉笔,片刻间便意识到了这粉笔黑板的优势之处。
不用墨水,书写流畅,字体清晰,在黑板上可以轻易擦拭修改。
隐约间,弘治皇帝甚至想到,大明的教书先生们站在黑板前,用粉笔板书,讲与台下学生的场景。
如果说汉语拼音字母表是用来扫盲的,那黑板粉笔便是教书先生们手中的扫盲神器啊!
想到这,弘治皇帝不由心中一动,学着杜慎的样子,在黑板上也写下了两个字。
他在大明二字后写着:永昌。
“这倒是个好东西。”
弘治皇帝看着黑板,又看了看粉笔,颔首笑道:“杜卿,朕有一样生意与你,你可愿意做啊?”
杜慎眼皮狂跳,赶紧道:“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臣怎敢与陛下做生意,这不是折煞臣嘛。”
开玩笑……
和当今陛下做生意?
是自己疯了还是陛下疯了?
旁边的徒弟们也冷汗直冒,所谓伴君如伴虎,虽说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但他们也为自家师尊捏了一把汗。
弘治皇帝见此,哑然失笑道:“朕要与你做生意,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杜慎苦笑着道:“臣不敢,只是不知陛下要与臣做何等生意?”
弘治皇帝颇有深意的道:“正是这粉笔和黑板的生意。”
要知道,大明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一直就没缓过劲来。
不管是兵力还是经济,又或者说整体的国力,都萎靡不振。
这些年虽说弘治皇帝励精图治,年年减少税赋,却也架不住连绵不断的天灾人祸,眼下国库倒是尚且充足,可内帑却捉襟见肘。
而往往救济灾民,拨下银两的都是内帑,内帑空了才会用到国库的银子。
这就很尴尬了。
也就是说、堂堂的大明之主,弘治皇帝朱佑樘其实……是个穷比!
可这并不代表,大明也穷。
实际上,大明的钱财很多,只是这些钱财大多都集中在乡绅和世家手中。
眼下出了这黑板和粉笔,弘治皇帝笃信,这两样东西肯定会受到世家和百姓的欢迎,一定能赚一波银子,缓解内帑的
且刚刚杜慎怎么说的来着?
这玩意是从石头里炼出来的?
嗯……很完美。
除了人力成本外,连材料费都省了。
弘治皇帝的小算盘打的很响,态度之强势,压根就不给杜慎拒绝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敢拒绝。
杜慎苦!
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啊!
一转眼,自己就成了给弘治皇帝打工的了?
这一点都不真实!
杜慎咬着牙问道:“敢问陛下,既然是做生意,那股份怎么分?”
股份?
弘治皇帝一愣,却是听到了个新鲜词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然后笑道:“你想要几成股份?”
杜慎想了想,壮着胆子道:“五成?”
弘治皇帝眼含微笑:“朕打算将这生意全盘交给你,杜卿要懂事啊……”
杜慎隐隐蛋疼。
这他娘的是皇帝?是贼吧……
“四成!”
小本生意不赚钱啊!
弘治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打出了一张王牌:“朕许诺,若有宵小冒犯,你自可便宜行事。”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眨巴了下眼睛。
“臣觉得三成其实挺不错的。”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果然是大才,深得朕心啊!
“那便这么定了,朕还有些杂事,却是要先行回宫了,哦对了,来人啊,给朕把这黑板粉笔一并带走,朕看着喜欢,日后便挂在御书房内,以教太子。”
两名武卫走向前,一个直接将黑板抗起,一个把粉笔用衣物包裹住,转身就走。
待弘治皇帝离开后。
徒弟们却忧愁了起来。
“师尊,没了黑板,我们这两日要如何上课?难不成要用毛笔来抄写不成?那东西可没粉笔好用。”
面对徒弟们的忧愁,杜慎摇头叹气。
“你们呀,真是目光短浅,区区一块黑板几根粉笔,能值几个钱,陛下喜欢,那就送给陛下便是,咱们现在可是给陛下打工的,以后为师把私塾里都挂上黑板,你们想怎么抄写就怎么抄写。”
一想到抱上弘治皇帝的大腿,日后财源滚滚的幸福生活,杜慎就忍不住笑出声。
不行,要淡定。
等等……
刚刚陛下怎么说的来着?
似乎……
全程没谈过出钱的事吧!
第21章 挖!都给我挖!
明弘治十三年,九月廿八。
在早朝上,当今圣上弘治皇帝宣布改新推旧,令太学传与京城各大书院一物,名为汉语拼音字母表。
此物一出,顿时让众多读书人震惊不已。
在发现了汉语拼音字母表的作用后,许多文臣更是奉上奏折,请求将此物编辑成册,列为大明启蒙书籍之列,仅次与论语和三字经,还在百家姓的前面。
弘治皇帝含笑,并未应允却也不曾拒绝。
百官们顿时明悟,知道了这位陛下的心思。
因此,上至举人,下至童生,人手一册汉语拼音字母表,各大书院也将其悄然推行了下去。
……
而此时的杜慎,却跟吃了苍蝇似得,压力山大不说,还得一门心思的筹划着粉笔生意的事。
虽然对当今陛下只出嘴不出钱的行为非常鄙视,可杜慎干起活来,却还是极为认真的,毕竟自己也占了股份,该分的钱还是少不了的。
私塾内,杜慎坐在长板凳上,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套打了几个补丁的儒杉,转而换上了一身新的朴素长衣。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里却在思考着如何操作这件事。
首先……得弄个生产粉笔的作坊出来。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管你做什么生意,启动资金和场地都是最重要的。
有了钱你才能招人,有了场地你才能做工开业。
场地倒是不用费心,忻城伯赵槿听说陛下要和自己做生意以后,就派人送上了一纸地契过来。
那地方离杜家村不远,向东七八里,地势较高,约有百亩左右。
不仅如此,其他两个徒儿的家里,也送来了许多银两,再加上杜慎的那点家底,别说弄个作坊了,就算是盖个书院也足够。
索性,杜慎一不做二不休,便打算直接弄个学院出来,作坊就设在学院内,权当是粉笔制作秘方不泄露了。
置于人嘛……
杜慎站起身,打量了下自己三个徒弟。
嗯……
身强体壮!
栋梁之才!
可堪大用!
至于最小的幺娃?
嗯……还是带上吧!
杜慎招呼了一声,笑着道:“徒儿们,上了半天的课可曾否累?”
张灏三人茫然摇头。
杜慎眉毛一挑,看来还是作业太少了啊!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令为师做那粉笔生意,为师自当鞠躬尽瘁,但为师心系尔等学业,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劳师尊费心,徒儿愧对师尊教导。”
张灏三人眼眶微红,想不到师尊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等人的学业,这样的好师尊哪里找?
哪怕是亲身父母,也不过如此吧!
杜慎摆了摆手,继续道:“好在为师思忖片刻,想到了个两不耽误的法子,再开一节体育课,定要将尔要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全才,这样才不负你们父亲所托啊。”
张灏感动不以,躬身道:“徒儿定不让师尊失望。”
赵秀和徐鹏举也跟着道:“徒儿谨遵师命。”
杜慎满意的点了点头,俗话说养儿防老,又有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四舍五入,自己就是他们的爹啊!
徒儿也是儿啊!
自己虽然还没老,但儿子们却这么听话。
吾以无忧矣!
咳咳!
清了清嗓子,杜慎道:“徒儿们,带上锄头铁锹,为师今日要带你们上一节体育课。”
……
午时未半。
杜家村东外七八里的高地。
十多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里。
领头的正是杜慎,他怀中揣着地契,左手里提着一壶水,右手扛着杆铁锹,身后则跟着张灏以及杜家村的村民。
本来他想着发展下徒弟们的动手能力,但想了想师徒几人似乎没几个干活的料,就又在杜家村以每日五个铜钱的工钱,招了十个庄稼汉子。
到了地方以后。
杜慎将铁锹往地上一杵,四下里张望一番,大声说道:“就是这儿了,给我挖。”
一声令下,庄稼汉子们纷纷挥起锤头铁锹挖了起来。
杜慎也没有特立独行,也跟着一起干活。
虽然身子骨单薄,但有一锹算一锹。
毕竟是自己的地,若是自己都不上心,就更遑论他人了。
张灏本来还好奇体育课究竟是个什么课,捉摸着自家师尊如何将他们打造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想不到却是来此地挖土来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偷奸耍滑。
他们都是国公贵族的后代,平日里不曾干过这种粗活,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顿觉新奇。
自家师尊如此大才,都挥舞着铁锹干起来了,自己等人还敢在旁边偷懒?
那不是大不敬吗!
因此,三人反而是更卖力的那个。
尤其是赵秀,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游侠儿,平日里也学了些武艺傍身,挖起土来一点都不含糊。
只见他身手合一,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下的土地就被清出大片来。
杜慎见此,不由赞许的点点头,你瞅瞅,不愧是立志要做游侠的,一身傻力气倒是挺足的,这样的人才可不好找,等会儿多让他干点活。
而张灏和徐鹏举二人虽然在挖着土,但眼神却没闲着。
见师尊对赵秀的行为颇为满意,他们不禁思索了起来。
莫非,师尊这是在考校我等不成?
嘶……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师尊可是连陛下都夸奖万分的大才,不仅提出了针对鞑靼蛮夷的妙计,还发明出了黑板粉笔,以及堪称神器的汉语拼音字母表。
这种高人一举一动肯定都有他们的深意。
看起来虽然是在挖土,但说不定……是在授道传业啊!
张灏又悟了!
他撸起袖子,加油干,一时间竟然隐隐有超过赵秀的势头。
旁边的徐鹏举见了,不由暗自钦佩。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定是领悟到了师尊深意,自己可千万不能落下,否则的话那岂不是在给师尊丢脸?
三人卯足了劲开挖。
这一幕落在庄稼汉子们的眼力,却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神怪异的望着他们。
这几个货是公子哥?
怕不是从哪来的长工吧!
第22章 建作坊,边境之危!
两个时辰后。
杜慎等人已经挖出了一个半米深,一间房子大小的地方,然后他便下令停了下来,拿出了一份粗陋的图纸,让其余庄稼汉子在周围开始做书院的地基,自己则带着张灏等人歇息。
作坊的搭建急不得,并非一蹴而就,反而是书院更加让杜慎看重。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上心粉笔作坊。
痛饮了一口茶水后,杜慎便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开始在这一间房子大小的范围内走动。
粉笔作坊搭建起来并不难。
粉笔是由石膏做成的,石膏的成分是碳酸钙,而碳酸钙的熔点是700-800°。
想要从石头中提炼出碳酸钙,唯一的要求就是火炉的温度要高,不然不管是含量较高的石灰石又或者较少的鹅卵石,都不能烧制的充分,从中得到较为纯净的碳酸钙。
第一批在杜铁匠哪里烧制的鹅卵石,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当时傻憨憨张灏才会在其中发现石块。
这就是温度不够高,或者不稳定的结果。
因此,在杜慎的设想里,粉笔作坊的火炉必须得是地炉。
首先向下挖个半米,用石头或者青砖垒砌出保温的墙壁和屋顶,内设一火炉,四周再垒砌出通风的通道,确保煤燃烧的更加充分,这样才能确保火炉,不、应该说确保地炉的温度能均衡的达到提炼碳酸钙的要求。
想到这,杜慎拎着铁锹,一边渡步,一边在地上画出一道粗糙的横线来。
张灏等人则累的背靠土墙,喘着粗气。
卖力的挥了半天的锄头铁锹,他们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湿,和衣服黏在一块分外难受,手掌也都磨出了水泡。
但每个人都没有抱怨。
几人虽然从没吃过苦,但毒打却是从小吃到大的,和他们老爹的拳脚鞭子比起来,这都不叫事。
但见自家师尊的奇怪举动,他们萎靡的精气神却又提了起来。
张灏不解的问道:“师尊这是在做何事?”
杜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解释道:“为师正在将地炉和通风口的位置标好,到时候让人按照规格垒砌,便能造出大明最好的地炉。”
张灏对这方面的知识最感兴趣,他追问道:“请师尊解惑!”
赵秀二人也竖起了耳朵。
杜慎也不藏私,耐心的将原理和他们讲了起来。
“尔等可知道为何蜡烛能燃烧?”
徐鹏举眨巴了下眼睛道:“因为有火折子。”
杜慎摇头道:“非也。”
赵槿想了想说:“是因为蜡烛有灯芯,有了灯芯蜡烛才能燃烧。”
杜慎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对也不对,你说的只是表象,却并不知其中深意。”
说着,他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傻憨憨大徒弟。
张灏紧张不已,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蜡烛能燃烧不就是因为灯芯和蜡烛本身吗?
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为何师尊却说不对呢?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奥秘不成?
想到这,张灏若有所思,向自家师尊拱了拱手,正色道:“徒儿觉得,蜡烛之所以能燃烧,应该是一种化学反应,就如同碳酸钙变成石膏一样,只是其中究竟,徒儿却不知。”
杜慎眼神充满了赞许,不错,傻憨憨跟最久,也是最为用心的那个,一身的浮躁已经内敛许多,难得的是他还善于思考,恐怕日后门下最为优秀的就是他了。
“你说很对,蜡烛的燃烧其实就是一种化学反应,其实总的来说,这世间凡是燃烧之事,都在此道之中。”
杜慎伸手比作火焰,继续说道:“我们平日里呼吸的其实是一种叫空气的物质,空气中又含有许多物质,其中一种我们赖以生存的叫氧气,人离开氧气就会窒息而死,蜡烛的燃烧也离不开氧气。”
“将蜡烛比作物质的话,那么燃烧就是物质和氧气的化学反应,它所产生的火焰和烟雾,都是经过化学反应后产生的新物质。”
张灏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促使蜡烛产生化学反应的契机,其实就是点燃它的那么一刹那。”
杜慎颔首,笑着拍了拍张灏的肩膀。
“正是如此。”
赵秀和徐鹏举见师尊对大师兄如此看重,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大师兄只比我等早跟在师尊身旁几日而已,想不到竟然就学到了这么多东西,反观我等,当真教人羞愧。
看来我等要更加努力,否则的话,定会被大师兄甩的更远,只能望其背影了。
……
大明边境以北、山海关。
和境内尚且温暖的气候不同,这里的温度已经非常严寒,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暴雨,温度只有三四度。
寒风凌冽,呼呼吹动着鞑靼人的厚实皮毛衣衫。
达延汗的长子图鲁博罗特勒了勒胯下骏马的缰绳,目光阴翳的眺望着远处。
他已经在这里驻扎多日,随军带来的干粮撑不了太久,而眼下大明境内的百姓已经秋收结束,也该是时候南下了。
况且那个让他讨厌的,和他名字只有一字只差的图鲁斯博罗特也率军来到了二十里外的边境线上,随时都有可能抢在前头。
南下……
多么诱人的念头。
图鲁博罗特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宽厚嘴唇,饮了口手下从汉人境内掠夺的烈酒,放声长啸。
“鞑靼勇士们,看啊……南方就是大明,他们富饶又弱小,他们吃的是精细的米面,饮的是醉人的烈酒,他们的女人又白又美,他们的战力不堪一击。”
目光贪婪的望着远方的大明境内,图鲁博罗特将马鞭扬起,下令道:“杀过去!掠夺他们的女人,抢走他们的粮食,鞑靼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捅进这些自诩为东方之主的汉人的胸膛。”
“嚯!”
“嚯嚯!”
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鞑靼铁骑围了上来,他们穿着皮甲,背着弓箭,手背持着圆盾,右手握着弯刀,可怖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在鞑靼人的心目中已经不再强大,反而是弱小的代名词。
他们就像是一群强盗一样,永远得不到满足。
第23章 计安大明
随着达延汗的大儿子图鲁柏罗特一声令下,鞑靼贼人们便涌向了边境,他们胯下的骏马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们劫掠的野蛮之心,也嘶鸣着喷出两道白气,马蹄践踏在冻土上,溅起阵阵尘土。
图鲁柏罗特胸中激荡,他骑着骏马身先士卒,只要这一波南下能从汉人哪里掠夺到足够的物资,鞑靼之主肯定会对他更为满意,支持他的声音也会更多。
他不需要多么优秀,只要比那个和他一样觊觎王位的图鲁斯柏罗特优秀那么一丁点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图鲁柏罗特甚至知道,在大明的境内,许多汉人已经在驻防,等待着抵御他的进攻,但自己无所畏惧,谁也不可能阻止自己。
铁骑纵马狂奔,很快呈狰狞之势,如同出射的利箭般火速越过边境。
但就在鞑靼蛮子们冲入境内之后,远方的一众大明骑兵,却迎面赶了上来。
这队骑兵穿着锁子甲,离他们一里之远。
而后从中走出了一名穿着汉人服饰,却分明是鞑靼人样貌的男子,高声大喊了起来。
“图鲁柏罗特殿下,我主监事大人带来了大明弘治陛下的旨意,特来传达给你。”
很显然!
此人是一名?鞑靼叛徒!
也就是,鞑靼奸?
图鲁柏罗特冲在最前面,却并没有听清此人的话语,不过见对面的汉人骑兵并没有迎击,他便扬起马鞭,命令鞑靼勇士停下。
骏马奔驰的速度动力非常大,足足往前冲出百米左右的距离,鞑靼铁骑才停了下来。
大明这边,将士们手握长刀,随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而监事却冲那名鞑靼叛徒道:“随我上前。”
他已经从军五年了,处事非常老道。
鞑靼叛徒点头,颤颤巍巍的走在最前面,监事则手持圣旨,御马在后。
走到距离图鲁柏罗特之处,监事不在向前,他将圣旨打开,肃穆的念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与鞑靼相交多年,互有往来,朕听闻鞑靼之主达延汗有七子,却又得知与我大明礼法有别,除一子继承王位外,其余之子流放百里,甚是不忍。
故此,朕自封图鲁柏罗特为鞑靼角成候,赐黄金百两,粟米千旦,以表心意。”
鞑靼叛徒将监事的话用鞑靼语重复了一遍,他的语速放的很缓,生怕有遗漏。
图鲁柏罗特起初不以为意,可当听到大明的皇帝居然封了自己为鞑靼成角候,心脏却砰砰跳动了起来。
作为达延汗的大儿子,图鲁柏罗特其实一直很不满,为什么明明自己是长子,却还要经过角逐才能迈向王位,而不是顺位继承。
甚至,在无数个夜晚,他都恨不得杀了那几个恶心的弟弟。
但眼下,明朝的皇帝却册封了自己,这不就是在承认自己的地位吗?
有了这个,自己还用得着竞争?
整个鞑靼都将会是他的!
谁如果敢阻挡,他将会让那些人品尝死亡的滋味。
图鲁柏罗特胸中燃起熊熊野心,他扬天长啸,贪婪的望着富饶的大明,但很快,他便将这丝贪婪隐藏了下去。
“带上他们奉上的粮食和黄金,我们回去。”
图鲁柏罗特的野心已经急剧膨胀,他甚至都已经想到,当自己以成角候的名义回到鞑靼,将会有数不尽的支持者。
那个位置,必定是我的!
如同恶狼一般来袭的鞑靼蛮夷,急匆匆的离开了大明边境。
只是如果图鲁柏罗特知道,弘治皇帝不仅封了他为王侯,甚至连他的弟弟们都没有落下,他的脸色肯定会很精彩。
但那时候,早就已经晚了,即使他反应过来,这是大明的毒计,支持他的那些鞑靼人,也不会允许他停下来。
整个鞑靼都会陷入一段内耗之中。
而这个时间将会一直持续到,鞑靼小王子达延汗选出继承者为止。
……
大明边境的危机被自己献出的计策化解,杜慎却丝毫不知,此时的他正在粉笔作坊里,观察着地炉的情况。
经过工匠们几日的辛勤,作坊已经搭建完成,这是第一次烧制,已经进行了半天。
而新书院的地基也已经挖好,粉笔作坊的所在处,就在书院内的西部,之所以这么做,却是因为放在其他地方,都不能让人放心。
为了确保地炉的稳定性,杜慎在令工匠制作的时候,特意按照鸡蛋的外形建造,使得作坊内的温度非常高。
作坊内的众人虽然穿着薄衫,却止不住的汗流浃背。
“师尊,这批石料能取出来了吗?”
张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紧紧盯着地炉。
杜慎伸出右手,淡淡道:“应该已经烧的差不多。”
他将手再一挥,便令工匠开炉。
此次起炉放置的鹅卵石较多,烧制的难度并不小,如果地炉给力的话,将会得到一个满意的回报。
很快。
地炉被打开,猛地窜出一团火星子,以及呛人的浓烟。
这个时代不管是铁匠铺又或者是其他的作坊,想要让炉内的温度提高,基本都是用天然的煤矿当燃料,因此烟雾滚滚是常态。
而煤所燃烧出来的烟雾,却是有毒的,因此铁匠在古代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属于苦命人才会做的工作。
杜慎咳嗽了几声,便吩咐道:“来人,动手。”
随着工匠们把炉内烧化了的鹅卵石取出来,整个作坊内的温度又增加了许多,简直像是要把人放在火上烤一样。
那股子炙热的浊气,分外难受。
杜慎叫苦不迭,赶紧带着徒弟们从作坊里钻了出去。
等他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凉风将身躯燥热驱赶过后,工匠们便上报了成果。
“先生果然大才,设计出的地炉的效果简直超出我等所想,石料烧制的非常完美,只要冷却后,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
“此非我一人之功,多亏了诸位,不然也难以建造出这地炉出来。”
杜慎颔首点头,平易近人的笑笑。
地炉这种东西,其实自古就有,并不是他发明出来的,之所以效果这么好,只是在其基础上加了四个通风管道,并且建造出的作坊能耐的住热而已。
这时候,三徒弟徐鹏举却问道:“师尊,可是这批石料并不多,如果要做出粉笔的话,恐怕并没有多少吧?”
问题倒是很尖锐。
杜家村附近就这么一条河,鹅卵石虽然多,但运送过来却很费功夫,这批石料虽然量足,但含碳酸钙很低,因此提炼出的石膏也不会太多,能制作多少粉笔,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对此,杜慎却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当即,他颇有深意的笑道:“徒儿们,谁说制作粉笔,就一定非得全用石膏。”
加点搅碎的干草,不也是一样用?
眼下却是到了该开店的时候,只是光卖粉笔恐有不妥,倒是得把鹅毛笔给整出来了。
第24章 竟敢对我师尊不敬?
做生意的叫商人,因为地域不同分为浙商徽商等等……
但普天之下的商人只有两种,赚钱的商人和赚黑心钱的商人。
而杜慎却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商人,自然也就和后者不沾边了。
但他觉得,加了干草的粉笔还是粉笔,但是只卖粉笔的店铺,却不是好店铺。
因此,在京城的某一角,某个挂着“文具用品店”的商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业了。
……
中午时分。
一个穿着儒杉,书生打扮的人来到了文具用品店的门口。
他叫孟文,是今年落榜的书生,却并没有熄了考举功名的念头,一直留在京城,好在他有一项绝活,那便是作画,而且非常逼真,再加上字写的也不错,在自己的那个小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名气,平日里也以卖字画为生。
可最近家中毛笔用的太久,画出的画也不甚满意,连带着墨锭也快用光了,所以他便想着出门购买些许。
只是孟文虽然称不上穷,但也没那么富裕,在京城里逛了一圈,竟然发现自己相中的那些毛笔价格都有些太高,而心理价位却又买不到合适的。
就在他心灰意冷,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儒门书生不如狗的时候,路过街角,奇迹般的发现这里居然新开了一家店,而且看门前挂着的介绍,似乎是专门卖笔墨纸书的。
只是这店铺的名字当真古怪,竟然叫“文具用品店”,左右还写着,物美价廉,宾至如归的对联。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孟文观这两道对联字体工整,文风颇有独到之处,便一咬牙走了进去。
店铺里有着一长一幼两人。
年长的是杜慎,他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年幼的则是徐鹏举,他拿着根鹅毛笔在书本上奋笔疾书……
如果凑近看,便能看到写的正是:a、o、e等声韵母。
徐鹏举写的很用心,他觉得自家师尊当真大才,不仅发明出了粉笔黑板和汉语拼音字母表,还制作出了利于书写的鹅毛笔。
此笔简直神了,笔尖触及的流畅感顺滑无比,写出来的字体也颇为精致,徐鹏举自从用上这鹅毛笔后,便舍不得放下,整日里拿在手中。
如果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还是京城祸害中的一员,估计会人人见了都会夸他是个读书种子。
杜慎对自己三徒弟的变化也十分满意,只是今日店铺刚开张,却没有人来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自己将鹅毛笔弄出来,满足了给徒弟布置作业的恶趣味,不然现在肯定满肚子的不爽。
但就在这时,孟文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先是观望了下店内,见柜子上放着的不是粉白的短棒,就是一根根的鹅毛,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的事物不由有些失望。
他要买的笔墨,却并没有看到。
怪不得起了个古怪的名字,原来不是什么正经店铺。
摇了摇头,孟文便要离开。
而杜慎呢?
好不容易来了个书生,看样子也是想来买东西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人家走了。
道友请留步!
杜慎赶紧放下茶杯,赶紧迎了上去。
“且慢!阁下可是来买东西的?”
孟文驻步,虽然不知这店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点头道:“不错,只是在下想买的笔墨,似乎贵店并无出售。”
来买笔墨的?
杜慎恍然大悟,然后两眼放光,道:“胡说,本店既然打着文具用品的名号,自然是有笔墨的。”
说着,他直接抄起一根鹅毛笔,然后又拎出一瓶墨水。
“你看,这不就是笔墨么!”
啥玩意?
孟文愣了,“店家这是何意,莫非欺我这个读书人不认识笔墨不成!”
杜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将瓶子打开,“此为墨水。”然后,他又指着鹅毛笔道:“此为鹅毛笔,如何不是笔墨?”
鹅毛笔的确是鹅毛笔,但此墨水并非是后世的墨水,只是提前磨好封存了而已。
孟文将脑袋凑了上去,诧异的看着那个瓶子,轻轻嗅了嗅。
嗯…是墨的香气…
但……
这根鹅毛是笔?
孟文嘴角抽搐,拱手道:“店家,你不要欺负我读的书少,这分明是鹅毛才对,怎能是笔呢。”
一旁奋笔疾书的徐鹏举听到这话,不满了起来,抬起头怒喝了起来。
“哪里来的穷逼,竟敢对我师尊不敬。”
徐鹏举放下纸笔,一拍桌子,怒视着孟文。
他和大师兄张灏颇为相似,对杜慎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却又带着传统尊师重道的思想,不像赵秀被忽悠了一番才拜服,因此见对方居然质疑自己师尊,立马就撸起袖子,恨不得照对方脑袋来上那么一下。
孟文被这声怒喝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这位小哥莫要生气,在下并不是对你师尊不敬,只是从未听说这鹅毛还能做笔的说法。”
杜慎也同样被吓了一跳,天杀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徒弟脾气那么爆呢,二话不说就开怼。
等等……
这穷逼一词,是哪儿来的?
嘶……
好像是自己教的吧?!
杜慎老脸一红,若是让魏国公知道自己将他儿子带成了个满口脏话的小子,还不得跟自己拼命啊!
但就在他想出言安抚暴脾气的徐鹏举之时,徐鹏举却又开口了。
这一开口,徐鹏举便于孟文争辩了起来。
“你说鹅毛不能做笔?”
他也不亮出自己的身份,只是拿起鹅毛笔,冷笑不已的看着对方。
看那架势,似乎有想到动手的趋势。
孟文被他看的心中发憷,讪笑道:“在下从未听过这种事。”
徐鹏举目露不屑,没听过就以为不存在?穷逼就是穷逼。
自家师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且让你长长见识!”
徐鹏举拿出自己的“作业本”然后犹豫了下,又放到一旁,从新抽出一张宣纸,笔走龙蛇,刷刷在上面写下娟秀的一行小字。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鹅毛笔写出的字如何?”
孟文目瞪口呆,嘴中吐出两个字:“甚丑。”
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字。
简直跟狗爬的一样。
杜慎羞愧的以袖掩面。
自己这个三徒弟什么都好,又乖巧又懂事,虽然以前有着各种不好的习惯,但入门后也都没了,只是这字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徐鹏举也脸红不以,却是气的。
“竟敢如此辱我!”
他不敢置信的指着孟文,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一拳挥上去,直砸的此人满面桃花开。
“咳咳!鹏举莫要冲动!”
还是杜慎对自己徒弟了解非常,赶紧止住了他想要拳脚相向的举动。
唉……还是啥憨憨张灏好,继承了自己大部分优点,早知道今日就不把他和赵秀留在书院监工了。
这好不容易来的一桩生意,估计也黄了。
杜慎有苦难言,甚至在想着,要不要给徒弟们再加一门思想品德的课程,把他们都教育成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了。
然而就在这时。
那孟文却目光一转,又盯上了那鹅毛笔,试探性的问道:“咳咳……敢问店主,哦不,敢问先生,这鹅毛笔作价几何?”
虽然被徐鹏举的“字”震惊了一把,但以画技书法生的孟文却敏锐发现,这鹅毛笔有点不一般。
观其线条,竟然粗细一致,而且笔画流畅毫无断点,虽说用来作画可能不太合适,但若是写字,定然非同寻常。
他有些求之若渴,只是想来这从未听过的鹅毛笔,应该很贵吧?
第25章 难道生意应该这么做?
杜慎压根想不到,自己想好好做生意,人家却疑神疑鬼,而三徒弟化身暴躁老哥,对方反而意动了起来。
这让他不禁怀疑,对方该不会有某种特殊癖好吧!
不过,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对方既然想买,那就是赚钱的好事。
杜慎伸出三根手指,露出奸商般的笑容道:“三文钱一支,不二价。”
“这么便宜?”
孟文刚刚还在想着,这鹅毛笔如此稀奇,说不定价格会较为昂贵,没想到居然就三个铜板,有些不敢置信。
而后,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三十文铜板,拍在桌子上。
“先给我来五支,剩下的都买上墨水。”
杜慎一愣。眼神中充满了奇异色彩。
孟文面露喜色,拿着鹅毛笔不停把玩,爱不释手的想要回去写写字,甚至是尝试作画了。
但这时,杜慎却笑了,他颇有深意的道:“且慢,观阁下也是读书的大才,我这里还有一物,比之鹅毛笔更好,不知阁下可有意向啊。”
这番姿态,和当时忽悠傻憨憨张灏当徒弟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更好的东西?”
孟文愣了,然后追问道:“是何物!”
上钩了!
杜慎指着那些加了料的粉笔介绍道:“这叫粉笔,也是写字用的,不过需要配合黑板,写完字后用抹布一擦就能重复使用。”
说话间,杜慎眼中精光晃过,露出诱惑的声音道:“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现在买打八折哦。”
孟文舔了舔嘴唇,激动的道:“可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像你说的那样好用。”
今天已经在这家店里买到了鹅毛笔这种稀罕东西,若是再有所得,那简直不要太美好。
“简单,你可以先试试。”杜慎立马从旁边抽出一块小型黑板,递给了他一根粉笔。
孟文也不客气,接过粉笔后,就顺手在黑板上书写了起来。
这粉笔虽然是“加了料”的,但书写起来却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因为加了料,使其更加结实耐用。
唰唰唰。
孟文的书法水平很显然比徐鹏举要高出太多太多,写出来的字也磅礴大气,高下立判。
而更让孟文惊喜的是,这字确实一擦既逝。
鹅毛笔当然是好东西,但这粉笔也不差啊,而且不需要粘墨就能书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此物,我也要了!”
杜慎脸上满是笑意,露出洁白牙齿,笑的像是个奸商。
“承蒙惠顾,一两银子,另送黑板一套。”
粉笔制作成本虽然不高,但眼前这人一看就有些小钱,有钱人的钱不赚,那还是人吗?
孟文迟疑了,要是几十文的话,以他的财力自然是不在乎,但一两银子?让他有些不舍。
先前被杜慎拦下的徐鹏举见此,顿觉不屑,斜睨着,才一两银子就肉疼了?
真是个穷逼!
他生平最看不起这种穷酸书生,要不是刚刚师尊拦着,按他的脾气,拳脚相向都是轻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徐鹏举眼神中流露的那股子轻蔑,也展露无遗了。
孟文顿觉羞恼,再想到那粉笔的妙处,索性一咬牙,豪气若干的从怀中掏出银两。
“给我来两套!”
“妙啊!”杜慎抚掌大喜,这样的土豪请多来一点。
最终,孟文大包小包的拎着个黑板和一应瓶瓶罐罐离开了店中。
……
京城的街道上,孟文拎着大包小包的姿态甚是滑稽。
远远地,几个书生迎面走了过来。
他们也都是京城里的读书人,平日里和孟文相识,虽说关系算不上莫逆,但也不差。
见孟文此时的模样,有个瘦高的书生嬉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不是孟大才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大包小包的拎着,该不会放弃了年初的殿试吧?”
孟文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们懂什么,我拎着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凡物,都是从一位先生那里画重金买来的。”
瘦高书生听到这话,惊讶道:“都是何物?可否让我等一观。”
孟文得意不已,也不藏私,从怀中取出一根鹅毛笔,这东西他颇为喜爱,故此贴身放了一根。
“看见没,这玩意叫鹅毛笔,是专门用来写字的,而且有别与毛笔,有其独到之处。”
瘦高书生调笑道:“我说孟大才子,你是不是傻了,这分明是根鹅毛,你非说是笔,我看你是被人诓骗了吧!”
这东西看着和鹅毛没什么区别,竟胡说是笔,当真可笑。
孟文恼怒不以,讥笑道:“穷逼就是穷逼,不识鹅毛笔也就算了,还口出狂言,某羞于尔等为伍。”
瘦高书生见他生气,不敢再调笑,赶紧好言相劝。
“孟兄莫要生气,在下从未听说过这等事物,故而才会话出于此。”
“那便让你们开开见识!”
孟文不屑,当着他们的面,取出白纸在上面“演练”了一番。
笔走龙蛇,字出惊人。
众人侧目不以,纷纷面露垂涎。
“当真是好东西啊!”
孟文再笑,又拿出一物,却是粉笔。
然后又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小字。
字体工整简洁,且不用墨水,更是惊人。
这下子,众人震惊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孟文眼中,让他暗爽不以,直呼粉笔买的太值了!
那瘦高个和孟文关系较好,凑过来舔着脸道:“孟兄,哦不,孟哥,能否告知小弟这鹅毛笔和粉笔能否割爱,卖给小弟一根?”
其他人也目露精光,同时对瘦高个恼怒不以,这货想吃独食?
孟文怎么舍得把鹅毛笔卖出去,赶紧摆手道:“前方有家小店,你们如果想买的话就去找哪位先生,莫要打我主意。”
“多谢孟兄。”
众人得知后,大喜过望,纷纷向孟文道谢,然后转身便走。
孟文哭笑不得,又想起京城内店铺甚多,生怕这些人找求不到地方,便又提醒了一句。
“哦对了,那先生还有个徒弟,似乎喜欢叫人穷逼,你们记得别找错地方了。”
“知道了。”
远远地,书生们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
店内。
杜慎正拿着账本记账,毕竟自己也是占了股的,回头和弘治皇帝算账的时候可得分清,不能亏了。
但一众书生的突然出现,却让他眼皮狂跳。
杜慎看着这群目露狂态的书生,心里有点慌。
这些穷书生想干吗?
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土豪发现被坑,找人来打自己吧!
徐鹏举却丝毫不慌,他挡在自家师尊身前,嚣张道:“哪里来的穷逼,想要作甚?”
杜慎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徒弟,心都颤了,刚刚只是那孟文也就算了,毕竟就一个人,得罪了人家咱师徒俩下黑手也不是打不过。
可眼下这么多人,你还这么嚣张,这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古代的书生可不全是你师尊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战五渣,人家是真能打死人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书生听到这话,不仅不恼,反而心中大喜。
有先生有徒弟,还口称穷逼,是这里没错了。
他们纷纷拜道:“我等欲购鹅毛笔粉笔等物,还请先生成全。”
这下子,杜慎怀疑人生了。
他脑袋里不由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打开门做生意,两天了都不来一个客人,三徒弟满口脏话,毫不客气的辱骂对方为穷逼,对方不仅不生气,反而以礼相待要买东西。
难道生意应该这么做?
第26章 强买配方!
杜慎火了。
准确的说,是文具用品店火了。
而且火的一塌糊涂。
自从昨日孟文等书生来过以后,也不知是谁流传出去的消息,京城里都知道了这家名字怪异,但却有鹅毛笔粉笔这等稀罕物的店铺。
那些读书人知道了鹅毛笔的效果后,眼珠子都红了,再加上孟文那厮还趁机挂起招牌,一手鹅毛笔字体颇为精致,竟然在京城里文人圈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浪潮,这些读书人就更加疯狂了。
当然,疯狂的不仅是他们,那些在京城颇有名气的书院也不能免俗。
相比鹅毛笔,他们更加看重的是粉笔和黑板这套教学用具。
毕竟是传道解惑的地方,瞬间便意识到了两样东西的妙用。
再加上近些日子,当今圣上弘治皇帝推行了“汉语拼音字母表”此法,书院中颇有才能的那批人,敏感的想到了配合黑板粉笔教学的手段。
因此,文具用品店的门口,来往人士始终络绎不绝。
今日杜慎也来到了店门口,随同他来的还有赵秀,至于徐鹏举那憨货,已经被打发到私塾抄读圣贤书了。
若是还带着三徒弟,杜慎怀疑以徐鹏举那不屑的表情,加上满口穷屌丝的粗鄙言语,会惹得众怒,被人打成狗。
“想不到师尊的店铺生意如此红火,想来陛下若是知道,肯定会赞不绝口。”
说话的是赵秀,他跟在杜慎身后,看着来往的书生,由衷钦佩。
杜慎笑着回道:“却是如此,不过店内的东西估计也快要卖光了,待回去后还得催一催那些工匠。”
师徒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店里,端是师生温情教人羡慕。
店内的书生见师徒两人出现,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杜先生来了。”众人纷纷让道。
这些书生都知道店铺的主人据说是个很厉害的教书先生,因此都好奇的侧目。
“学生见过先生。”
“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
杜慎笑着一一和他们招呼,这两日他经常出现在店里,倒是容易被人认出来。
这时候,从店内走出一人,拱手尊敬道:“先生您来了。”
此人穿着青色的衣服,作掌柜的打扮,观其神色颇为精明。
自从文具用品店火了以后,杜慎就没打算继续坐镇店里,因此大徒弟张灏便从府中找了个识字的管家,过来主持生意。
杜慎也向对方拱手,客气道:“近来店里估计繁忙,劳掌柜的费心了。”
掌柜的哪敢居功,这可是小公爷的师尊,赶紧谦卑的表示这都是分内的。
而后,掌柜的又向赵秀行礼,他是知道赵秀身份的,不过并未道明,只称呼赵公子。
这边。
杜慎刚和赵秀到店里,屁股都没坐热,冷不丁的店外就传来了骚动。
“龟山书院来人,请店主出门一见。”
话语中透露着嚣张,以及桀骜。
杜慎却目露怪异之色。
龟山书院?
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这些人,而且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啊……
想到这,杜慎招呼了一声,便带着赵秀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七八个穿着一样儒杉的男子,正是龟山书院的来人。
待看清了他们的领头人以后,杜慎更乐了。
“呦呵,是熟人啊!”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杜慎有过节的宋先生。
宋先生也愣了,“怎么是你!”
前几日才被这厮弄的脸面无光,今日竟然又遇到了。
也太巧了吧!
宋先生脸色阴晴不定,不过他见杜慎身旁并未跟着小公爷张灏,只带了个陌生少年后,心中稍定。
然后他又想到,今日所来的目的,脸色恢复了冰冷。
杜慎嗤笑着拱手,毫无诚意的道:“看先生气色红润,想必脑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指的是前些日子,张灏扔的那一手石头。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宋先生便愤怒非常,直呼其名道:“杜慎,你不要太过分,我这次来是要和店主做生意的,你最好不要自误。”
杜慎:“呵呵……”
宋先生脸一黑,道:“你这是何意?”
何意?
杜慎目光更怪异了:“巧了,这店就是我开的。”
“什么?”宋先生愣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是看杜慎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纠结了起来。
这次来,他是有任务在身的,龟山书院这些日子和京城里的一位大人物走的挺近,因此地气也足了很多,在知道了这家店铺的粉笔等物后,便直接令他来“购买”配方。
当然,说是购买,其中有多少诚意就不一定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店主竟然是杜慎这刺头,一时间宋先生头疼不已。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一雪前耻。
想到这,宋先生索性也不虚伪了,直接说道:“既然你是店主,那好,你手中的粉笔和鹅毛笔的制作方法我龟山书院看上了,愿意出一千两银子购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两样事物不是你能保住的。”
杜慎听到这话,呵呵了,“一千两银子?龟山书院可真是有钱啊,可惜了,我不卖,并且我这店里的东西,从今往后也都不会卖给你龟山书院。”
不管是粉笔还是鹅毛笔,都干系重大,怎么可能把制作方法卖出去。
再者说,就算他想卖,也不敢啊!
当今圣上可是人力入股了的,把制作方法都卖了让弘治皇帝怎么想?
那不是证明杜慎无能么!
因此,断无可能。
想到这,杜慎毫不客气,直接赶人,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走吧!”
宋先生恼怒不以,凑到杜慎身边,低声威胁道:“不要给脸不要脸,今天我话放在这儿,制作方法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杜慎不屑道:“好大的口气,怕是吃了粪吧!”
宋先生气急反笑:“你…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杜慎伸出中指,耻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中指指天,鄙夷的意味谁都看的出来。
欺人太甚!
杜慎安敢辱我!
本就是新仇旧恨,宋先生哪里还忍得住,双拳紧握,怒目而对,毫不犹豫的挥起拳头砸向了杜慎。
呦呵!
敢动手?
杜慎退步大喝:“徒儿,上!”
话音一落,赵秀便挡在了杜慎面前,狞笑一声,便拎着拳头,照着宋先生的额头狠狠一击。
“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对我师尊动手,简直是找死!”
天见可怜,赵秀自小便立志当个游侠,平日里武艺是不曾放下的,不然也会位列京城顶级祸害之中,而宋先生撑死了就是个穷酸书生,身手那比的上他。
只听砰的一声,宋先生只感觉脑袋一晃,眼前的景物立马天翻地覆了起来。
他的额头上,赫然鼓起了一个大包。
第27章 头角峥嵘宋先生
龟山书院的人想不到,杜慎竟然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人,更想不到宋先生竟然如此记恨杜慎,双方一言不合就动手。
更关键的是,自家书院的人被打了,这能忍吗?
“上!这厮太过分了。”
“揍他!给宋先生报仇。”
龟山书院的人擦拳磨掌,叫嚣着冲向了杜慎,就连宋先生也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冲了过来。
然而……
对面的可是赵秀啊!
赵秀不仅不慌,反而冷笑了起来:“一群渣渣,也敢在我面前狂吠!”
说话间,他握紧拳头,逮到人就是猛锤,直打的龟山书院的一众书生惨叫不止。
杜慎看在眼里,放下了心来,果然不亏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拳脚功夫当真了得。
“杜慎!我和你拼了!”
宋先生披头散发,脸上印着个鞋印,分外滑稽。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侮辱,而每次都是因为这个天杀的杜慎,因此便直奔着杜慎而来,誓要一解心头之恨。
杜慎躲过,赶紧向着店内钻了进去。
赵秀见此,赶紧拦住如同疯狗的宋先生,一脚将其踹飞。
开玩笑!
若是让师尊被人伤到了,不说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单是师兄张灏和师弟徐鹏举都会迁怒他,更遑论家里的老爹了。
“师尊莫慌,徒儿不会让这厮伤到你分毫!”
赵秀说着,愤怒的盯着宋先生,此人当真是跟狗皮膏药一样,被自己踹了一脚竟然又爬了起来,着实让人讨厌。
“咳咳,为师没事,秀元不用担心。”说话间,杜慎又从店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跟粗木棍,而后他递给赵秀,咧嘴一笑,非常灿烂,“徒儿,用这个。”
众人傻眼了!
打架就打架,竟然连兵器都用上了,这还是人吗?
赵秀身为杜慎的徒弟,多少也沾染了其“高尚品德”,毫不犹豫的接过目光,狞笑不止,对着冲过来的宋先生就是一挥。
咚……的一声。
宋先生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一棍子下去,正好砸在了宋先生额头的另一侧,鼓起了个大包,和之前的那个左右而对,十分对称。
突然,情况急转而下。
也不知是谁偷偷报了官,一队官兵便赶了过来。
龟山书院的人见了官兵,立马哭嚎了起来。
“大人要为我等做主啊!”
“我等好心与杜慎此獠做生意,他竟然动手打人。”
为首的官兵观察了周围的景象,再看了看在地上躺着的宋先生,待看到赵秀的时候,他不禁身子一抖。
并不是认出了赵秀的身份,而是看到那根带着血丝粗木棍被吓的。
“好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赵秀不屑,亮出牙牌扔在地上。
“放肆!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嘶……
天呐!
怎么是忻城伯的儿子,有名的祸害赵秀。
这名官兵冷汗直冒,认出了赵秀的身份后,战战兢兢的道:“不知是小伯爷在此,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伯爷勿怪。”
此话一出,众人都傻眼了。
啥玩意?
这面冷手黑的少年是一位候伯的后代?
龟山书院的人也傻眼了,刚刚报官的就是他们,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种身份,这下子麻烦大了!
不说人家官兵根本不敢抓人,单是自己等人惹了一位候伯的后代,日后就不能善了。
“就算是候伯的儿子又能怎么样?这天底下可还有王法!我……我宋高阳要告御状,我要见陛下!”
宋先生幽幽醒了过来,口中悲愤的呼喊着,这口气他咽不下!
见陛下?
杜慎摸了摸鼻子,丝毫不慌。
众官兵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了起来.
赵秀却走到自家师尊身边,小声问道:“师尊,怎么办?”
杜慎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还能怎么办,走一趟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告知陛下。”
赵秀会过意,恍然片刻,然后转身对那些官兵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正好让陛下得知你这龟山书院的丑恶嘴脸。”
官兵们苦笑,却不敢不从。
……
皇宫,静安殿内。
弘治皇帝颇为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自登基以来,告御状这种事,弘治皇帝还是头一次遇到,不能不重视。
而太和殿是上早朝的地方,怎能容人喧哗,因此把众人放在了静安殿内。
更让他头疼的是,被打的是龟山书院的读书人,而打人的一方竟然是杜慎和忻城伯的儿子赵秀。
这两伙人,可没一个善茬啊!
龟山书院是流传百年的书院,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颇高。
但杜慎却是计安大明的大才,并且还创造了汉语拼音字母表以及粉笔等物。
最重要的是后者,弘治皇帝还惦记着粉笔生意能给内帑添些银两呢。
“咳咳……”
弘治皇帝清了清嗓子,威严的问道:“尔等将事情原委到来,朕自会秉公处理。”
宋先生跪在地上,抹了抹眼泪道:“陛下容禀,杜慎此獠太过乖张,枉为读书人,竟然误导忻城伯的子嗣,伤我龟山书院之人,而且行为之恶劣简直让人发指,请陛下严惩此獠!”
弘治皇帝看了看宋先生,见其额头上两个大包,颇为不忍。
“杜慎,你可知罪!”他瞪了杜慎一眼,怎能如此胡闹。
“回陛下,臣不知何罪之有。”
弘治皇帝愠怒道:“纵徒伤人,莫非无罪?”
杜慎咧嘴一笑道:“陛下,臣何时纵徒伤人了?”
弘治皇帝一愣,眉头紧皱道:“此话怎讲?”
杜慎笑道:“陛下,宋先生头角峥嵘,天生不凡之相,如何是臣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徒弟打的。”
无耻啊!
宋先生气的嘴都歪了,颤抖着将手指向杜慎,怒道:“你怎能指鹿为马,污人清白,我这明明是你让你徒弟打的!”
说着,宋先生跪向弘治皇帝,磕了个头,这一磕头,他立马倒吸一口冷气,疼的是龇牙咧嘴。
“陛下,千万不要信了杜慎,他这是信口雌黄啊!”
杜慎却不等弘治皇帝出言,率先开口冷笑道:“想不到宋先生也知道信口雌黄的意思,既然如此,何不将你想要强买粉笔配方的事情说出来呢?”
说到粉笔配方的时候,他咬字十分清晰。
殿上的弘治皇帝听了,神色微怔,眼中闪过冷光。
宋先生冷汗直冒,赶紧辩解,“陛下莫要被蒙骗,断无此事啊!”
此番前来告御状,却是气极的结果,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个漏洞,好在当时他只低声和杜慎说了,没教他人听见,只要咬死不承认,定不会有事。
第28章 来人,拉出去打!
静安殿上,弘治皇帝目光威严,他看着下方的众人,良久一拍桌子。
“满口胡言,竟然敢蒙骗朕!”
宋先生本来胆颤心惊,但见陛下口称蒙骗,难道……是相信了自己的话?
想到这,他大喜不以,转头便恶狠狠的瞪着杜慎。
杜慎摸了摸鼻子,他知道,殿上的陛下已经非常愤怒了。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私房钱的重要性不亚于命根子,后者能让你去嫖,前者却能让你嫖的爽。
弘治皇帝贵为一国之君,理论上来说天下都是他的,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内帑和国库是两码事,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
再加上朝中的大臣们想了法的从内帑中掏银子,弘治皇帝的私房钱早被祸祸的差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眼看着有个粉笔生意能搞点私房钱,居然有人敢打配方的主意?!
简直是作了个大死!
弘治皇帝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
宋先生听到这话,还以为是陛下要迁怒杜慎,在一旁煽风点火,躬身请命。
“还请陛下严惩杜慎此獠!”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杜慎的惨状。
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当然,当今陛下是仁君,虽然不会动辄杀头,但皮肉之苦却是少不了的。
宋先生胸中激荡不已,得意的抬头,看向杜慎的眼睛里满是挑衅。
想不到吧!
然而下一刻。
弘治皇帝发怒了,他掷起放在御案上的笔筒,劈头盖脸的砸在宋先生的头上。
刚刚还得意不已的宋先生被砸的额头渗血,脸上还被擦去一块皮,显然是破相了。
这……
宋先生摸了摸血迹,身子抖如筛糠,惨叫了起来。
弘治皇帝按下怒火,深吸一口气道:“杜慎先生乃是何许大才,怎会欺骗与朕,更何况那粉笔等物朕早以知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还敢诓骗与朕,今日若是不加严惩,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与朕。”
说着,弘治皇帝直接下令!
“将此人连同龟山书院众人拉出宫外,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宋先生傻眼了!
杖责五十?
真是这样,半条命都得丢了,严重的甚至当场被打死都有可能!
宋先生冷汗连连,赶紧求饶道:“陛下,请绕我一命,我知错了。”
龟山书院的其余人更是高呼冤枉。
然而弘治皇帝却丝毫不为所动,侍卫们哪能让他们在此喧哗,如同拖死狗一样将宋先生等人拖了下去。
杜慎心里笑开了花,想不到吧!
……
待龟山书院等人被拖走。
殿内只剩杜慎师徒和一众侍卫。
弘治皇帝幽幽地看着杜慎,“杜卿,那店铺的生意你可得看好,千万莫要再生差错。”
杜慎打包票道:“请陛下放心,粉笔生意臣绝对认真待之。”
弘治皇帝提醒道:“是店铺!”
这次,他声音高了几分.
想不到吧!
杜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弘治皇帝。
“陛下,你不厚道啊!”
说好的粉笔生意,你怎么又想着我的店铺了,自己那店里可不止是粉笔,还有鹅毛笔在卖着,而且不比粉笔差多少啊!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胡闹!”
这杜慎哪儿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大,竟然顶撞自己。
再说了,哪来的不厚道?
朕若是不厚道,会在大殿上将粉笔等物和朕牵扯到一起?
朕这是对你的爱护啊!
杜慎嘴角一抽,“陛下说的是!只是那股分……”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颇有明君之相,淡淡吐出二字:“照旧!”
杜慎瞪大了眼睛,无耻啊!
这算他娘的哪门子爱护,要是真爱护的话,为何不直接说你自己也占了股份,而且是大头!还不是怕百官又想着你的小金库吗!
不过,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
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他是发工资的,是钱!是钱!
嗯……回头做点假账出来。
舒服啊!
想到这,杜慎心里平衡了,拱手请辞:“陛下,若无其他要事,臣就先退下了。”
弘治皇帝摆手道:“去吧!”
等杜慎师徒离开后,弘治皇帝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刚刚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要了七成股份不说,连那店铺也都厚着脸皮要了过来,而杜卿却并没有任何异议,刚刚还说他“胆大妄为”,转眼却又表现的“识得大体”,看来确实是朕对他太苛刻了。
可再想到内帑的境况,弘治皇帝又不舍得反悔。
况且,君无戏言可不是说说的。
大不了,回头内帑充裕了,朕再行补偿他就是。
念及于此,弘治皇帝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
另一边。
杜慎和二徒弟赵秀离开了静安殿,来到宫外。
此时,几名侍卫正在杖责龟山书院等人。
烈日炎炎,惨叫声不绝于耳。
首当其冲的便是宋先生,此时他屁股后面满是血迹,口中大呼饶命,汗水滴在青石上,打湿了一大片。
见杜慎走了过来,宋先生硬是梗起脖子,咬牙切齿道:“杜慎,你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对不对!”
他想到,当时杜慎听到要告御状,神色怪异的答应,气的就几欲吐血。
杜慎撇了撇嘴,啧啧笑道:“宋先生果然不凡,一猜即中,看来这就是头角峥嵘之人的独到之处吧。”
可以说是很贱了。
宋先生脸都白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杜慎,你…你…”
“你什么你?想打架是不是!”杜慎咧嘴一笑,“徒儿!”
“师尊尽管吩咐!”
赵秀走向前,斜睨着宋先生。
“你欺人太甚!”
宋先生悲愤大呼,看到赵秀,他额头的“头角峥嵘”又隐隐作痛,气的两眼一黑,喷出一口老血,直接晕了过去。
杜慎见此,尴尬的打了个哈哈。
“你们看到了啊,我没动手啊,他是自己气的啊。”
他赶紧冲侍卫们解释,撇清关系。
讲真的,他可没想让赵秀动手,只是想吓一吓宋先生而已,哪知对方这么小气,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那些侍卫哪敢得罪他,苦笑一声,复又举起木杖,用力挥动。
杖责五十可还没到呢,就算是昏了过去,还是得继续。
啪啪啪!
木杖实打实的落在宋先生的身上,溅起丝丝血迹,看的杜慎一惊一乍。
“徒儿,咱们走!”
第29章 粉笔出名了
距离告御状已经过去了两天。
在宫中某位“有心人”的授意下,龟山书院想要强买粉笔配方一事,彻底在京城传开。
由此引发的轰动,不说响彻京城,但也是家喻户晓。
文具用品店的生意也更加火爆。
期初来人大都是购买鹅毛笔等物,但自从头角峥嵘宋先生“免费”给打了一波广告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注意到了粉笔,意识到了它的好处。
无论是毛笔还是鹅毛笔,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离不开墨水。
每当你写出一行好字的时候,冷不丁的就会出现墨水不够,需要蘸墨的尴尬情况。
而粉笔却不会如此。
它无需墨水,只要有黑板就能一直写下去。
虽然真要作书作画派不上用场,可私下里用来作学问,却是个顶个的好用。
因此,文具用品店里,就出现书生们争先恐后购买粉笔的局面。
有书生欲购:“掌柜的,给我来两包粉笔!”
有书生争抢:“我要十包。”
也有人豪气若干:“一群渣渣,我要二十包!”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掌柜的双手一摊。
“不好意思,请各位明日再来吧!粉笔已经告罄了。”
“什么?明日再来?”
“我等苦等良久,怎能再等明日!”
掌柜的已经见怪不怪了,毫不在意的指了指店外的一群人。
“看见没?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了,你们再愣着,明日也买不到。”
这些书生们眼红了,冲向店外,你争我抢,只为排上队。
实际上,粉笔会大卖早就被杜慎预见,因为它满足了人们书写的部分需求,如果能把铅笔做出来,绝对卖的比粉笔更加火热。
但此时的杜慎,却已经顾不上生意有多火爆了。
因为!
杜家村私塾,来了一位非同小可的大人物。
当今太子,弘治皇帝朱佑樘的独子,朱厚照!
不过,此时的朱厚照,却丝毫不像太子,反而像是个从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穷小子,他尘头土灰,鞋子上满是泥泞,如果不是侍奉的太监亮出身份,张灏等人都不敢确信。
杜慎打量着这位太子。
他尚且年幼,只有十岁,穿着粗布衣衫,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显得和同龄人格格不入。
杜慎知道,他就是后世褒贬不一的明武宗,生平尚武,还修建了个豹房,日日留恋,不愿上朝的奇葩皇帝。
你说他昏庸吧!
他多次赈灾减赋,又贼能打,诛刘瑾,平安化,甚至还击败了鞑靼小王子。
但你说他是明君……
他却荒淫无道,喜好玩乐,甚至还创造了八年不上朝的壮举,甚至听信刘瑾为首的八虎,任由其残害了许多大臣。
而今天,大明未来的继承者,太子朱厚照就这么出现在了杜慎面前。
这位太子见了杜慎,立马作揖而拜,声音虽然稚嫩,却非常坚定:“朱厚照拜见先生,请先生收我为徒。”
嘶……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拜自己为师?
这是要翻天?
就算你敢拜,我也不敢收啊!
杜慎清楚的记得,朱厚照不是没有老师的,他的老师正是历史上有名的四朝元老,杨廷和啊,牛逼的一塌糊涂。
杨廷和有多牛逼呢?
他是成化年间中的进士,弘治年间授检讨,任太子讲读,正德年间也就是朱厚照在位时期任首辅,后被罢官,等到隆庆年间,又官复原职。
他不仅自己牛逼,生了个儿子杨慎也牛逼,可以说天文地理四书五经无一不通,是有名的文学家。
和杨廷和抢徒弟,那不是找死么!
杜慎赶紧扶起朱厚照,拒绝道:“太子言重了,臣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怎敢言师。”
张灏也为自家师尊捏了把汗,若真收太子为师,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不得打上门来!
赵秀和孙鹏举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自震惊师尊的名气,竟然令太子都寻了过来,非要拜师。
这时,跟在朱厚照身边的那名太监也松了口气。
还好这杜慎还算识得大体,没有收太子为师,不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刘瑾,只是如今的他却和后世赫赫凶名的代皇帝不同,脸色蜡黄,像是营养不良一样,双眼狭小,透露着一股子猥琐劲。
见杜慎不愿意收徒,朱厚照犯难了。
和弘治皇帝不同,朱厚照这次出来,可不是什么微服私访,而是偷跑出来的。
自从杜慎在京中扬名后,朱厚照便经常从弘治皇帝口中听到他的名号,每每提及都赞为大才。
再加上杨讲读颇为死板,和朱厚照的脾气很不对付,一时兴起之下,索性便出宫寻杜慎来了。
一是少年心性,想换个更有趣的老师,二是憋坏了,忍不住想要出宫看看。
尤其可见,当今太子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如今来都来了,真要是白跑一趟,那可亏大发了。
朱厚照一咬牙,抬头看向杜慎:“先生可知我是当今太子!”
杜慎眼皮狂跳:“当然知道。”
朱厚照道:“既然先生知道,为何不愿收我为徒?莫非是瞧不上我朱厚照不成!”
此话一出。
杜慎赶紧摇头。
开玩笑,瞧不上当今太子?
他还没活够呢!
杜慎赶紧解释道:“太子误会了,臣之所以不愿意将你收入门下,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老师,那位杨讲读有大才,才是能教导你的人啊。”
“先生所言真心实意?”
“句句发自肺腑!”
朱厚照只好眨巴了下眼睛,低头沉思了起来。
杜慎长长出了一口气。
身为一名有着高尚情怀的老师,他还是头一次把送上门的肥羊、往外赶。
可不赶不行啊,眼前这位可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事干重大,就算弘治皇帝愿意,他也得考虑考虑。
然而,杜慎刚松了口气,朱厚照却又抬起了头。
这一次,他似乎有所领悟,恍然道:“我懂了!先生之所以不愿收我为徒,是因为有杨讲读,若是他不在了,先生自然就愿意收我入门。”
说完,朱厚照躬身一拜:“老师且先等着,学生这就回宫,把杨廷和赶出去。”
杜慎:……
你懂个雀雀儿!
“且慢!”
第30章 何为有缘无分?
俗话说的好,教育得从娃娃抓起。
可俗话又说了,棍棒底下出孝子。
想要把朱厚照教育成弘治皇帝的孝子,大明的明君,简直比登天还难。
君不见后世有种说法,朱厚照之所以会变成昏君,和杨廷和这个当老师的脱不了关系。
杜慎虽然自认为风流倜傥,英姿飒爽,学富五车,为人师表,但要收对方为徒,心里是没底的。
教好了还好,要是教不好……
啧!
那估计就会变成,朱厚照之所以昏庸,都是因为小时候拜了个叫杜慎的教书先生为师,要不是这混蛋没教好,至于如此?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想到这里,杜慎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有高尚情怀的老师,教导朱厚照这件大事,还是交给杨廷和老哥吧,自己就不参合了。
“太子啊,不是我不想教你,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了啊。”
杜慎将朱厚照再次扶起,声音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朱厚照虽然没当真,却也知道拜师是不可能了,像是大人似得叹了口气,“母后曾经说过,凡事都讲究个缘字,看来学生和先生是没缘分了。”
杜慎笑着点头。
这就对了嘛!
朱厚照振作精神,向杜慎等人辞行,和随同的太监一边走,一边道:“虽然没拜的了师,但既然出宫一次,总得好好玩玩不然就太不值了,好在这次出宫为了拜师带了几千两宝钞,应该够花的。”
两人边说边走,一脚跨出了私塾的门槛。
原地!
杜慎面色变幻。
太子刚刚说的什么?为了拜师带了几千两宝钞!
宝钞是什么?
那是钱啊!
几千两的拜师费?
那不就是我的吗?!
“太子请留步!”
杜慎高喝一声,赶紧出言挽留。
张灏露出追忆之色,恍惚间,他似乎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赵秀和徐鹏举对视一眼,两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该不会……
自家师尊,真要收太子为徒,和那杨廷抢饭碗吧!
听到杜慎的话,朱厚照小脸上满是疑惑,迈出去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
“先生还有事?”
“当然有事!”
杜慎瞥了一眼那名太监的衣服,见怀中鼓鼓囊囊,露出了然之色。
嗯……自己的钱就在这死太监怀里揣着。
咳咳!
杜慎清了清嗓子,露出和蔼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十分耀眼,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只拿钱不办事的方法。
“太子啊,我掐指一算,你我其实有缘啊!”
朱厚照愣了,张口道:“先生还懂占卜?”
杜慎点了点头,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淡道:“不错!刚刚我掐指一算,算出你我其实有师徒缘。”
虽然不知道为何刚刚还百般拒绝的杜慎先生突然转变了念头,朱厚照还是大喜过望,赶紧追问道:“先生愿意收我为徒?”
杜慎故作叹息,摇头道:“非也,你我虽然有师徒之缘,但却是有缘无分之相,你入不了我门下。”
朱厚照失望了。
入不了门?这算哪门子的师徒之缘。
“先生莫不是在诓我吧?”
“当然不是!”
杜慎面不红心不跳,读书人的事,能叫骗吗?
朱厚照懵逼了,“那先生是何意?”
杜慎答道:“虽然你不能入我门下,但是旁听却是可以的,我之学问会对你倾囊相授,你也以师徒之~礼待我,你觉得如何?”
说到礼的时候,杜慎咬字重了几分,相信朱厚照这么聪明的娃,肯定会懂的。
可这和拜师有区别吗?朱厚照更懵逼了。
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想不通杜慎话语里的深意,便不再去思索,直接向杜慎行了个大礼。
“徒儿见过师尊。”
杜慎眉头一挑。
那名太监知道杜慎的深意,提醒道:“殿下,您应该称杜慎先生为老师,自称学生。”
朱厚照点头,再次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杜慎这才满意的笑笑,看向那名太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然后转身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道:“不必多礼,徒儿啊,你瘦了,可惜为师家里太穷,肉都吃不起,不然定要杀鸡宰羊让你吃顿好的。”
这年头,口称老师的不一定是老师,但自称学生的却一定只是学生。
就比如说,你在我门下求学,所以你是我的学生,但你如果拜在我门下,那你就应该自称徒儿,口称师尊。
朱厚照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听到自家老师的话,心中感动不以。
怪不得父皇说老师有大才,家中都穷的吃不起肉了,还想杀鸡宰羊接待自己,这么好的老师,天底下哪里找。
不行,自己既然拜了杜慎先生为师,怎能让老师吃苦!
想到这,朱厚照赶紧吩咐道:“刘瑾,还不把我的拜师礼拿出来。”
刘瑾从怀中掏出一把用绸缎扎紧的宝钞,谄笑着递了过来。
“杜慎先生,请笑纳。”
杜慎却愣了,下意识的接过拜师礼,脑海中却思绪飞舞。
这货居然大明最大的祸害刘瑾?
日后那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嘶!
自己可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一个脱离了低俗趣味,拥有高尚节操的老师。
怎么办?要不要趁现在做掉这厮,为大明除害!
想到这,杜慎有所意动,但当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刘瑾后,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无他!
刘瑾这厮身高起码一米八,身强体壮,双臂孔武有力,若不是面白无须,谁也不会当他是个太监。
杜慎嘴角一抽,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又看了看几个徒弟。
大徒弟张灏?
算了吧……他就是个废物。
二徒弟赵秀?
嗯……秀儿倒是挺能打,就是不一定干的过啊……
三徒弟徐鹏举?
似乎?和自己半斤八两!
至于四徒弟……
你指望一个留着鼻涕的孩童打架?人性光辉呢!
得!双方战斗力占据太大!
杜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就地做掉刘瑾的念头,毕竟这时候的刘瑾还不是日后的大太监,而朱厚照又到了自己手里,有的是机会教育好他。
不过,就算是这样,杜慎对刘瑾也没多少好脸色,淡淡的点了下头,便做回应了。
这让刘瑾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似乎感觉这位先生的眼神,总忘自己脑袋上瞄,似乎有点不安好心。
呸!杜慎先生可是陛下都赞许的大才,怎么可能不安好心!
而且人家是太子的老师,自己居然腹诽对方,也太不是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