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倒霉大意
春回三月,滱水边,此时野花开得正俏,景色大好。
丛林中,两个身着华服的小少年,手里拿着小巧的弓箭,认真地打量周围,轻巧又缓慢地前行着。
这两个少年,个子高一些的,额满颌圆,眉浓鼻丰,贵气出众。
这人,正是解渎亭侯刘宏。
而另一人,同为河间宗室的刘珌,浓眉挺鼻,唇红齿白,长相很是清隽。
不过,刘珌那一双桃花眼,时不时闪过深邃的光泽,潋滟迷人,转瞬又消散开,化为不谙世事的懵懂与好奇,未曾被其他人发现异样。
这一次,趁着踏青的机会,刘宏与刘珌父母道明之后,便拉着刘珌,来到滱水边,准备试试新得的弓箭好不好使。
在他们身边,十几个护卫紧警惕地戒备周围,以防有什么危险突然出现。
刘宏兴致正高,却因为护卫太多,又跟的太紧,动静有些大,让他都还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
停下脚步,刘宏不悦地看了下那些护卫,哼了一声:“都离远一些,别打扰本侯狩猎!”
说完话,刘宏脚步加快,又回头瞪了一眼那些护卫,见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这才与刘珌继续往前走。
落后半个身位的刘珌,看着刘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颇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
其实,在前些天高烧不退之时,刘珌已经换了芯。
当融合了记忆,知道自己居然穿越到了汉末,刘珌惶恐了好些天。
不过,这一世有父母的疼爱,让他感受到了上一辈子渴慕却不可得的家庭温暖,刘珌心虚又贪恋,终是接受了如今的这个身份。
幸运的是,身为汉室宗亲,刘珌一家在解渎亭与族人聚集而居,生活条件倒是还过得去。
虽然无法与现代的繁华相比,但衣食无忧,刘珌也是乐得自在。
很快的,刘珌就发现了一件大事,他家隔壁住着的,竟然是解渎亭侯刘宏。
想想也是,如今才是延熹年间而已,刘宏还是解渎亭侯,可不就住在解渎亭这里?
在知道这个信息之后,刘珌便打起了刘宏的主意,势必要先抱住了这根金大腿。
好在,原主与刘宏的关系不错。
同为宗亲纨绔子弟,两人年纪虽小,但招猫逗狗的事情,可是做了不少。
有了这样的基础,刘珌才能更加自如地溜须拍马,与刘宏打好关系。
也亏得刘宏年纪还小,又视刘珌为一个不讨厌的小破孩,对刘珌的戒备心不强,刘珌才能悄然无声地拉近与刘宏的关系。
就比如这一次,刘宏想要来郊外狩猎,就只是拉了刘珌一起来,其他同伴则被忽略了。
不过,如今已是三月,万物复苏,毒虫野兽开始活跃,滱水这边,虽无大型猛兽,但危险依然存在,刘珌也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刘宏再次顿住了脚步,朝着身边的刘珌打了个手势,示意刘珌小心,不要出声。
知道刘宏也发现了猎物,刘珌乖巧地用力闭嘴,点了点头。
不远处有一只野兔,刘珌早就发现了。
只是可惜,他如今这个小身板,短手短脚的,什么都干不了。
因此,刘珌也不表现出异样,只是紧跟着刘宏,随着刘宏玩闹,他只要负责奉承恭维,讨刘宏欢心就行了。
静静地站在一边,刘珌看着刘宏弯弓搭箭的样子,倒还是有模有样的,赶紧崇拜地看着他。
被这么火辣辣的眼神看着,刘宏很是自得地朝刘珌挑了挑眉,便继续认真地盯着猎物。
待到那只野兔移动了一下位置,暴露出来的时候,刘宏眯眼瞄准,右手一松,登时让羽箭疾速飞出,直取那只野兔。
这箭术倒是不错,刘珌心下点评了一下,便瞪大了眼睛,瞧向羽箭的方向。
果然,刘宏一击中的,直接射中了那只野兔。
这下子,刘珌表现的机会来了。
紧随刘宏的脚步,刘珌崇拜地说道:“兄长,你真厉害!打着野兔了!”
被刘珌话中的兴奋感染,刘宏脚步不停,却还是骄傲地说道:“那是。区区野兔罢了,都不费什么劲。下次,兄长带你去猎野猪。”
呵,野猪?看把你给能的!
心中暗暗吐槽,但刘珌还是高兴地回道:“兄长,你真厉害!肯定能够打到野猪的。”
被刘珌这般认可,刘宏心情更好。
这一不留神,走路的速度也快了些,带动了周边不少的小灌木和野草。
突然之间,刘珌脸色大变。
在刘宏身边那处灌木上,居然盘着一条毒蛇,正吐着蛇信子,危险地看向刘宏,蓄势待发。
本想出声提醒的,可刘珌很快又想到,这可不就是一个机会吗?
他正愁怎么让刘宏与他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若是有了舍身相救之恩,岂不是更容易了?
虽然冒险,但收益应该还是不错的。
心下打定了主意,刘珌快跑两步,来到了刘宏的身边。
就当刘宏还打算再吹嘘一番的时候,眼角余光终于是发现了异样。
那里,一条毒蛇弓着身子,张开大嘴,露出了寒光凛冽的毒牙,猛然朝他扑了过来。
眼看着那毒蛇就要咬上刘宏,刘珌突然拉了一下他,紧张地喊道:“兄长小心!”
被刘珌拉了一个踉跄,刘宏也顺势避开了毒蛇的攻击。
可是,刘珌就没那么幸运了。
因为高估了现在这副小身板的条件,刘珌在拉开刘宏之后,反应慢了半拍,露出来的右手臂被那条毒蛇给咬了一口。
待到刘宏稳住后转身,看向刘珌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刘珌右手的两个小破口。
那里,并没有血液流出,可周围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发肿。
刘宏万万没有想到,刘珌居然会舍身救他。
事情一成,刘珌傻傻地朝着刘宏笑了笑,说道:“兄长放心,毒蛇不会咬到兄长的。”
话刚说完,刘珌只觉得眼前一黑,暗暗自骂了一句倒霉大意,便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刘珌有些后悔,他不会就这般嗝屁了吧?
第0002章 生死未明
刘府前厅,刘平喝了一口茶,看向肚子微隆的妻子,眼中满是宠溺。
而顾葳蘅,正仔细地做着针线活,可以看出是一件小孩子的衣服。
被夫君那般看着,顾葳蘅脸上有些发热,不得不瞋了他一眼。
可这万般风情的一瞋,却是换来了刘平的满脸笑意。
在刘平想要说话的时候,外院那里却突然传来了闹腾腾的动静,让刘平与顾葳蘅同时心中一揪。
今日,他们的儿子刘珌与解渎亭侯刘宏外出狩猎,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猛地起身,刘平看了下很是担忧的妻子,忙温声说道:“夫人,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便可。”
吩咐完这话,刘平也顾不得仪态,忙快步往外走去。
而顾葳蘅,心中仍然担忧不已,实在是无法安心待下去。
可因为怀有身孕,行动不便,顾葳蘅只好在婢女的搀扶下,紧随在刘平之后,也赶了过去。
还没走到前院,刘平就看到了府中的护卫张匀,此时怀中正抱着一个小人儿,可不就是刘珌?
心下一紧,刘平快步迎了过去。
见到了家主,张匀满脸自责,却还是脚步不停,一边恭敬地回道:“家主,公子遭毒蛇咬了,情况不太好。”
一听得这个消息,刘平脑子里一阵嗡嗡响。
毒蛇?
好好地出去狩猎,刘珌怎么会被毒蛇给咬了呢?
知道情况很是危急,刘平不敢耽搁,立即就朝着边上的家奴吼道:“愣着作甚,快去请医工过来。”
待家奴快速跑出之后,刘平转身,准备去追张匀时,却刚好看到摇摇晃晃差点支持不住的妻子,忙上前扶住。
满心的焦急,可刘平还是先安抚一下妻子:“夫人,小心些。”
抓住刘平的衣角,顾葳蘅的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掉落。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添乱了,忙用帕子稍微擦拭了一下眼泪,说道:“夫君,妾身无碍。快,快去看看珌儿的情况。”
说着话,顾葳蘅稳了稳心神,在婢女的搀扶下,加快速度往刘珌的房间赶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贵妇形象。
不过,顾葳蘅到底还是顾念着自己的身孕,不敢动作过大。
可这样一来,她心中却更是焦急。
一边担心儿子刘珌,一边也担心妻子顾葳蘅,刘平一时有些无力。
也不敢耽搁,刘平只好也加快速度,小跑追了上来,边跑还边注意妻子的情况。
儿子伤势未明,妻子可千万不能再出事。
更何况,妻子有了身孕,万万受不得刺激。
而在刘珌的房间中,被抱在榻上的刘珌,剑眉紧蹙,脸色发黑,嘴唇乌青,露在外边的手臂上,两个小破口极为明显,虽然血已止住,但周围的皮肉却已经发黑发肿。
在伤口上方,已经被碎布条紧紧箍住,却还是无法阻挡毒液的扩散。
眼下,小人儿情况极为不妙,呼吸也变得微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看着公子的样子,张匀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公子与亭侯出府游玩,他负责护卫公子的安全,却让公子遭遇了这样的祸事,无论如何都是他失职。
倘若公子有个什么意外,他就算是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自己造成的过错。
刚刚进入房间的刘平与顾葳蘅,看到张匀的动作,也不去阻止。
无论如何,张匀今日肯定是失职了。
儿子现在生死不明,他们也没心情去关注张匀。
一旦儿子真的出事的话,张匀肯定也是在责难逃。
但在眼下,他们还是要先关心儿子的情况。
赶到了榻前,看到刘珌的状况,顾葳蘅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将过去。
都已经这般模样了,等医工过来,还能救得好吗?
明明出门时还好好的,为何会出这样的变故?
就在这时,跑得满脸是汗的刘宏,领着一个背医药木箱子的老医工匆匆赶了来。
与刘平夫妻匆匆打了招呼,刘宏便领着老医工,快速赶到了刘珌的榻前,冷声下令道:“快,府医,给珌弟诊治。治不好,你也跟着陪葬!”
老医工满脸的肃然,应了一声后,便坐在了刘珌榻前。
看着刘珌的伤势,老医工心下一凛。
按刘公子如今的状况,只怕是难好了。
可这话,老医工可不敢说出口。
一个不好,他自己就得先被焦躁的亭侯给咔擦掉。
如今,他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静下心来,老医工用碟子倒出一点酒,以一小片纸引燃,将小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开始处理被毒蛇咬到的伤口。
见老医工开始为刘珌医治,刘宏这才看向了刘平夫妇,很是愧疚地行了个礼:“叔父,婶母,都怪侄儿!珌弟他,是替侄儿挡住了那条毒蛇,才会受这么重的伤的。”
方才,刘平夫妇已经从张匀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如今的状况,实在不知该怪怨谁?
刘珌年纪比刘宏小些,两人关系却是很好,常在一起玩耍。
这一次,刘珌是为了救刘宏,才会被毒蛇咬伤中毒的。
虽有赶来的张匀匆忙处理,但刘珌中毒很深,形势危急。
刘宏虽与刘珌交好,但却从未想过,刘珌可以舍身为他阻挡危险。
在张匀抱着刘珌回府的时候,刘宏也赶忙回亭侯府,将府医给带了过来。
难得有了一个认可的兄弟,又是待他这般好的,刘宏虽还惊魂未定,但真心不愿刘珌再出事。
而此时,听着刘宏的话,刘平心下很是复杂。
眼下出事的,可是他的儿子,为了救刘宏而中毒的,且还生死不明。
要怪刘宏吗?
事情是刘珌自愿去做的,也怪不得刘宏。
可刘平心中,到底还是有所怨怼。
知道自己这是有所迁怒,刘平幽幽叹了一口气,敛了情绪,才开声回道:“此事,我已知晓,怨不得宏儿。宏儿,你也莫要自责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救治珌儿。”
听了夫君的话,顾葳蘅也知道是这个理,便闭口不言。
她知道不是刘宏的错,可若不是刘宏带着珌儿出去,珌儿又怎会遭此横祸?
让她毫无芥蒂地好言相劝,她属实做不到。
转过头去,顾葳蘅只能走到刘珌榻前。
看着医工用匕首挑破伤口,正在挤压毒血出来,还要剜去那些坏死的皮肉,顾葳蘅心里一疼。
她的儿子,向来最是怕疼,此时该是怎样的难受啊。
第0003章 醒来
房间里边,老医工还在全神贯注地处理伤口。
可是突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刘珌,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口吐白沫,将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顾不得刘珌身上那些血污,顾葳蘅赶了过去,手足无措了一会儿,还是握住了刘珌未受伤的左手,焦急地呼唤道:“珌儿,你怎样了?不要吓母亲啊。珌儿……”
说话间,顾葳蘅已是泪流满面,眼前有些发黑。
若是刘珌真的不好了,她该怎么活下去啊?
边上的刘平,心疼怀有身孕的妻子,更是担心中毒的儿子,却也不敢随意去触碰刘珌。
焦急地看着儿子,刘平也只能搂着妻子,算是给她力量依靠,与她一起陪着儿子,默默祈求上苍,希望能够让他儿子逃过此劫。
虽然想让妻子克制注意一些,但眼下生死不明的,可是他的儿子,他实在是无法劝说出口。
至于刘宏,也是被刘珌的状况给吓到。
见老医工不知所措地傻站着,刘宏心下更是恼火,将自己对刘珌的担忧与愧疚,全都发泄在这个老医工身上。
抬脚朝着老医工踹了过去,将怔愣间的老医工给踹得一个踉跄,却还是不足以消弭刘宏的烦躁。
看向老医工,刘宏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施救!你是不想活命了吗?”
被刘宏这么一吼,老医工也回过了神。
可待他到刘珌榻前的时候,却看到刘珌再次恢复了安静。
似乎,气息也跟着恢复了一些,比方才有力了点。
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老医工执起刘珌被咬伤的右手,却是真的看到不再有黑血流出了。
心下惊疑,老医工赶紧按着刘珌的脖颈动脉处。
感受到脉搏虽然虚弱,但比方才稳定了不少,老医工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刘珌能够度过危险,不单是刘珌,就是他自己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下来了。
眼见刘平夫妇与刘宏都在那担忧不已,老医工清了清嗓子,急忙开声说道:“侯爷,刘家主,刘夫人,公子已经脱险了。”
见众人不太相信,老医工本想故作高深一番的,却看到刘宏的怒火还没有消散,忙补充说:“方才,刘公子那是排出毒素的表现,如今蛇毒已经解了大部分,性命无忧。只需再服用些解毒调理的方子,刘公子即可恢复如初。”
感受到了儿子的呼吸恢复平静,也信任侯府老府医的医术,顾葳蘅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而因着医工的话,刘平也同样注意到了刘珌的情况,跟着点了点头。
看向老医工,刘平感激地说道:“烦请医工劳力,务必医好珌儿。”
随即,刘平也转身,向刘宏谢道:“多谢侯爷。幸得有侯爷带医工过来,珌儿才能度过危险。”
对于刘平的感谢,刘宏只是摆了摆手:“叔父,珌弟这般,也是为了小侄。幸得珌弟无性命之危,否则,侄儿也不知当如何向叔父交代。”
毕竟还是年少,如今的刘宏,面对刘珌的生死,且是为了救他而遭祸的,实难做到无动于衷。
而且,即便他是亭侯,可大家都是刘氏族人,汉室宗亲,刘平又是他的族叔,刘宏在礼数上也不敢托大。
感受到刘宏的后怕,刘平也不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宏儿,你也受了惊吓,且先回府休息,免得老夫人担心。珌儿已经脱险,宏儿你也不必担心了。”
如今刘珌情况稳定了些,刘宏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身心均很是疲累。
闻言,刘宏看了下沉睡的刘珌,便点了点头:“叔父,那小侄先回府,晚些时候再来看珌弟。”
说完,刘宏又看了眼刘珌,这才转身离开。
那个老医工开了方子,交给婆子去煎药,便也随着刘宏离开。
刘珌无事了,他也得留意着亭侯刘宏的情况,以免刘宏惊吓过度,也出什么问题。
房间里,只有刘平夫妇还在照顾着昏睡的刘珌。
而在榻上的刘珌,此时也很是无奈。
他只是想要做做戏,博取刘宏的好感与恩情而已,却是高估了自己如今这副小身体的素质,才会真的中招的。
不过看样子,刘宏是真的被吓到,也被自己救他的恩情感动了。
这样的话,他倒是不亏。
脑子里头乱糟糟地想着事情,可刘珌这副小身板因为蛇毒的摧残,虽在恢复中,却是虚弱得很,刘珌有些坚持不住,又陷入了沉睡中。
直到第二天大早,刘珌才再次醒转过来。
感受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刘珌这才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还是那副纨绮的蚊帱。
而他身上盖着的,是填充了鸭绒的绸缎被,轻盈保暖。
虽然已是三月,但倒春寒还是够受的。
也幸得府中条件不错,保暖的东西齐全,要不然,这天寒的时候,他可有的受。
想到了昨天时,父母那样的关心担忧,刘珌心内很是复杂。
他上一辈子是个弃儿,从未感受过家庭亲情的温暖。
如今来到汉末,老天开眼,倒是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虽有夺人所有的心虚感,且让怀有身孕的母亲担忧挂心,刘珌难免有些自责心虚,却也更是欣喜动容。
暗暗叹了一口气,刘珌看了下右手的伤口。
经过这一夜的恢复,被包扎好的伤口,还是鼓囊囊的一团,脓肿尚未完全消退。
不过,看手指头那里,早已没了乌青颜色。
看样子,蛇毒的问题不大了。
抬头,刘珌又打量了一下房间。
里头家具不多,但摆设都很用心,连边边角角的锐利地方,也都用葛布包住。
显然,父母对于刘珌很是宠溺,事事都想到了。
如此的父母关爱,是刘珌此前从未感受过的,也是眼下最为珍惜的。
可天下并不会太平,他想要护住家人,护住父母,就得做好各样的打算与谋划。
讨好刘宏,得到刘宏的信任,将来再手掌实权,才能坦然面对乱世。
让父母担忧,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今后,他会多加注意的。
第0004章 不够稳妥
正当刘珌皱眉沉思的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刘珌仔细分辨了一下,知道是母亲过来,也没有再继续装睡。
顾葳蘅方才去了一趟灶房,此时亲自端着汤药过来。
进房之后,见到刘珌已经醒来,且自行坐了起来,心下一喜,却又一急。
喜的是儿子终于醒转,显然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急的是儿子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可莫要扯动了伤口才好。
快步走了过去,将汤药先放在边上的案几上,顾葳蘅坐在榻前,轻声问道:“珌儿,你醒了,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边说着话,顾葳蘅边打量着刘珌,尤其是右手的包扎,看会不会再出血。
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担忧关怀,刘珌心下一暖。
僵硬地微笑着,刘珌摇了摇头,回道:“母亲,孩儿没事了。让母亲担心了。”
中了毒,又昏睡了太久,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刘珌还有些无自然。
而且,是他错估了自身条件,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使得怀有身孕的母亲为自己忧心,想想也是不孝。
为了让母亲能够放心,在说话间,刘珌还将右手伸了过来,给母亲看了看,以示意自己真的没有问题。
见状,顾葳蘅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昨夜几乎都没有休息,顾葳蘅也有些脱力。
若不是挂心着儿子的情况,只怕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脑子有些混沌,反应有些慢,顾葳蘅也没有多想,先端过了那碗药:“珌儿,乖,先喝药啊。放心,母亲准备了蜜饯,喝了药就吃蜜饯,不会苦的。”
说着,顾葳蘅用勺子舀了点,递到了刘珌嘴前。
对于顾葳蘅的举动,刘珌虽然有些别扭,但心下却是高兴的。
就算是他矫情吧。
自打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人给他喂过药。
如今藉着这副小身板,又是受伤中毒的缘故,倒是让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待遇。
就且让他用现在的这小身板,再多享受些父母宠爱吧。
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下母亲,刘珌乖巧地张开了嘴巴。
这药虽苦,但刘珌心下却是甜的。
而对于儿子这般配合,顾葳蘅也有些意外。
往日里,刘珌可是最讨厌苦东西的,在喝药的时候,都得她三哄四哄的,才肯就着蜜饯喝一点。
今日这般,让顾葳蘅省心的时候,却是更加心疼。
或许,是儿子受了大苦,突然之间就懂事了吧。
没几下喝完了这碗药,顾葳蘅忙取过一枚蜜饯喂给了刘珌。
见儿子没有闹腾,反倒是眉眼弯弯地对她笑,顾葳蘅忍不住眼眶一红。
而留意到母亲的异样,刘珌有些懵,不知所措地问道:“母亲,可是孩儿哪里做错,惹得母亲伤心了?”
一听儿子的话,顾葳蘅摇了摇头,紧紧抱住了刘珌。
眼泪忍不住掉下,顾葳蘅小声喃喃着:“珌儿,你可吓坏母亲和父亲了。珌儿,不管如何,你都要好好护着自己。母亲,还有你父亲,真的不能失去你啊。”
手脚有些僵硬,但听着母亲的话,知道是昨天的事情让父母都担心了,刘珌也跟着自责后怕。
万一他这小身板真的受不住,那他岂不是就嗝屁了?
小心避开母亲的肚子,又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刘珌轻声回道:“母亲,对不起,是孩儿莽撞,让母亲与父亲担心了。”
刘珌自责的话,到底是让顾葳蘅回过神来。
松开了儿子,顾葳蘅用帕子擦了擦双眼,才说道:“不提这些了。珌儿,你能够醒来,母亲就放心了。今后,你凡事多想着父亲母亲就好。”
虽然儿子年纪还小,但有些话,顾葳蘅相信,儿子能够听得懂,听得进去。
认真地点了点头,刘珌郑重说道:“母亲,孩儿记住了。”
这个时候,刘平也来到了刘珌房间。
见刘珌已经醒来,刘平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到妻子眼眶红红的,方才该是落泪了,刘平不由心下一紧。
走到榻前,见儿子脸色虽然苍白,但比起昨日满脸的黑灰死气,已经好了许多,刘平这才有了点儿笑意。
看到父亲到来,刘珌行动不便,只能坐着行礼打招呼。
不过,顾葳蘅却是直接拦住了他:“珌儿,你身体未好,就不必去讲究那些礼数了。你父亲不会怪你的。”
刘平也是忙摆了摆手,阻止道:“珌儿,先把身体养好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知道这是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刘珌笑着应道:“是,父亲,母亲。”
走近了些,刘平用手探了下刘珌的额头,见刘珌没有再发烧,人已经清醒,当是没有大碍了,这才严肃说道:“珌儿,昨日之事,你可是太莽撞了。”
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对,刘平又补充道:“为父没有怪你救人,但你更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考虑为父与你母亲。你母亲正怀有身孕,可万万受不得刺激的。”
被父亲刘平教育着,刘珌顺从地低头认错。
昨日之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看着刘珌虚弱又乖巧的样子,刘平即便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停了会儿,刘平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算了,等你好全了,为父再与你算账。”
刘珌是为了救刘宏才受伤的,刘平属实不好说刘珌做的不对。
只是刘珌的做法却是不够稳妥。
面对毒蛇那般的凶物,岂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
更何况,刘珌才几岁啊?万一扛不过来,妻子该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当年,妻子在生刘珌时伤了身子,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也有了身孕。
若儿子有个好歹,妻子只怕是扛不住的。
那么,他的这个家,只怕也要毁了。
所幸刘珌没有性命之忧,刘平也是不打算对此事揪着不放。
一听到这话,刘珌抬起头来,朝着父亲讨好地笑了笑,说道:“父亲,孩儿知错了。今后,孩儿行事会注意些的。”
几岁的孩子,经此一难,似乎更加明事理了,刘平满腹的担忧,也不觉化成了欣慰。
第0005章 意料之外
见夫君教训儿子,顾葳蘅瞋怪地看了刘平一眼,转而温柔地对刘珌说道:“珌儿,你只管安心养伤。珌儿最是懂事,以后定是不会再让父亲和母亲担心的。”
感受到母亲的关心,刘珌点了点头,认真回道:“父亲母亲请放心,孩儿都记住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倒是冲散了各样的担忧心惊。
看着如此关心自己的父母,刘珌心下暖暖的。
这个时候,一身华服的刘宏,带着昨日的老医工还有一大堆补身体的药物,也来到了这里。
见到刘珌已经醒来,刘宏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了。
互相见礼之后,刘宏直接来到了刘珌榻前。
打量了一下,见刘珌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没了昨日中蛇毒时的乌青灰败,右手包扎好的伤口,明显也比昨日消肿了些,刘宏才更加安心些。
很显然,刘珌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如今是真的没有性命之忧了。
想到若不是刘珌,只怕当时被毒蛇咬到的,就会是他自己了,刘宏不禁更加后怕。
很是自责地看向刘珌,刘宏轻声问道:“珌弟,你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刘宏又转头对老医工说道:“府医,快些给珌弟诊治,一定要将珌弟治好!”
对于刘宏,刘珌心下清楚,也有了些计较。
由着那个老医工把脉查看伤口,刘珌轻轻摇了摇头:“兄长,小弟无碍了。兄长莫要担心,也就是个小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刘珌这般说,刘宏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居恩而不邀功,也就是刘珌这个小傻瓜才会这般。
但在同时,刘宏原先准备好的各样说辞,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而在一边的刘平夫妇,对于刘宏还是有些芥蒂的,便打了声招呼,将空间留给了刘宏与刘珌。
同时,夫妻二人昨夜都没怎么休息,顾葳蘅还怀有身孕,眼下儿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们也得先去补补眠。
等到刘平与顾葳蘅离开后,刘珌才虚弱地问道:“兄长,你昨日可有被伤到?”
听到刘珌关心的问话,刘宏心下更是软了些。
这都代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险些没命,刘珌却还能关心自己,也就只有真的当自己是兄弟,才会做到如此地步了。
眼神有些复杂,刘宏摇了摇头,说道:“珌弟,谢谢你!昨日若不是你,只怕我都不知道会怎样了。”
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摆了摆,刘珌看着刘宏,继续说道:“兄长,不必如此外道。你我本是同族兄弟,小弟这般做,也是应当的。兄长没有受伤,小弟如今也无碍,兄长更是无须挂怀。”
瞧着刘珌故作小大人的做派,刘宏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但是,在他的心中,还是有暖流划过,将刘珌看成了他真正的兄弟。
几句话间,老医工总算是诊完脉,也给刘珌查看伤口,换药,包扎好。
对于刘珌的恢复,老医工还是有些疑惑的。
不过,刘珌能够好起来,老医工也就没有将疑点说出来,只以为是刘珌年幼身体好,那蛇毒也仅是看着凶险而已。
收拾好东西,老医工恭敬地向刘宏回道:“侯爷,刘公子身上的蛇毒,已是解得差不多了。小人再开些药方调理一下,刘公子很快便可恢复。”
确定刘珌无事,刘宏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点了点头,刘宏对老医工吩咐道:“好,你去开方子吧。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从侯府库房支取便可。”
听到一向吝啬的刘宏居然这般舍得,老医工心下也很是讶异。
用余光微微瞥了眼刘珌,没有从刘珌身上看出不妥,老医工暗自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也难得有一个人能够被亭侯认可,看重,实属难得。
想想也是,这可是代替亭侯受灾,且险些送命的,即便是作假,这代价也太大了。
而且,以他平日里的观察,刘公子也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该是没有那么多歪道的。
对于刘宏与刘珌之间的事情,老医工没再探究,应了声之后,便到一边去开方子。
尽快医好了刘珌,他也能够给亭侯交差。
待老医工走开,刘宏取过一个木盒,在刘珌榻前打开,里边是满满的蜜饯。
这些,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现如今,全都拿来送给刘珌了。
也是只有刘珌,才能够让他真心实意地想要分享好东西。
更何况,今日见到刘珌,刘珌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是真的将他当兄长来看待,且是可以为了他而舍命的。
这些,让刘宏心下更是信任在乎刘珌。
拿出这些东西来,刘宏也更是乐意心甘。
将木盒给刘珌看了下,刘宏笑着说道:“珌弟,你还没好全,吃药的时候,有这蜜饯,你就不会觉得口苦了。”
通过记忆,刘珌知道刘宏拿出这些东西的价值。
以前在亭侯府,他可是见过刘宏极为宝贝这些的,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拿来送给他。
说实话,这般做法,刘珌还是有些动容的。
一个很是吝啬小气的小孩子,能够拿出珍藏的东西来送给他,且一拿就是这么多,实在难得。
但是,刘珌也不是贪嘴无知的真小孩,忙用左手推了回去,摇头说道:“兄长,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怎可都拿了来。父亲母亲已经给小弟备好了,兄长不可再破费。”
可刘珌越是这般,刘宏却越是要送出去。
好东西,他可以慢慢攒,他是亭侯,财力还是有的。
如今他认可了刘珌这个兄弟,送东西给刘珌,岂有再拿回去之理。
他虽喜欢敛着东西,却不是对兄弟放不开手脚的。
坚定地将木盒又推向刘珌,刘宏认真说道:“珌弟,这是为兄的一点心意,你只管收下即可。放心,府上短不了为兄吃食零嘴的。”
顿了一下,刘宏看向刘珌重新包扎好的右手,放轻音量,继续说道:“你只管先养好身体。缺什么的话,你都给为兄说,为兄想法设法给你弄来。等你好了,为兄再带你去耍。”
第0006章 皇诏
刘宏的话,让刘珌心下更是动容。
他的确是故意为之,也有心要携恩求报的。
但是,刘宏这般认可他,视他为可信任的兄弟,倒是让他自觉成了小人了。
既是如此,那他就暂且先这样吧。
只是不知道,几年之后,刘宏是否还能依然这般待他?
心下百转千回,刘珌面上不显,只作感激又高兴地看向刘宏,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兄长是说真的?”
伸手摸了摸刘珌的头发,刘宏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就不必担心了,只管好好休养,早日好起来。”
乖巧地朝着刘宏笑了笑,刘珌忙点头应是。
见状,刘宏也是露出了笑脸。
待到送走刘宏,刘珌心下有些复杂。
良久之后,刘珌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刘宏能够这般待他,他也尽量真心以待吧。
今后,他再看情况决定计划。
敛下眼皮,刘珌遮住了眼中的晦暗不明。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因为受伤中毒很眼中,刘珌都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让他有些无聊。
不过,享受父母关爱,与刘宏溜须拍马,倒也算是有所得。
因为此次受伤让父母担惊受怕,刘珌被强行扣在了房中,不得外出,以防伤风受寒,病上加病。
期间,刘宏来过好几次,兄弟两个的感情是突飞猛进,让刘珌在满意的同时,心下对于这般算计利用刘宏,还是有些心虚愧疚的。
只是很快,有其他的事情到来,让刘珌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
这一日,刘珌正在屋中发呆,忽然有家奴跑了过来。
见到刘珌,家奴忙恭敬地禀道:“公子,家主请公子去前厅。”
刘珌认得这个家奴,是父亲身边的亲信,张诚。
这会儿张诚过来传话,还是这般着急,显然是有事情发生。
可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事情呢?
微微皱了下眉头,刘珌起身,套上皮子外套御寒,这才往外走,边走边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张诚略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小声回道:“回公子,是君上有旨意从洛阳到来。小人还瞧见了征召的公车。”
刘志的旨意?公车?
这是来征召他父亲入朝为官?
可这个时候出仕,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啊。
毕竟,没多久可就会有大事发生,到时候父亲又该站在什么立场呢?
稍微一个不注意,可就要得罪一大票人的。
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刘珌也就不再多问,加快速度往前厅赶去。
等到前厅时,刘珌便看到一个身着内侍服侍的中年人,面白无须,正捧着一份皇诏,倨傲地站在那里。
这人,该是一个宦官,只不知道是谁。
在这个宦官身边,还有几个禁卫两边站着,给他撑排场。
而刘珌的父母刘平与顾葳蘅,在前厅正恭敬地站着,等待刘珌到来。
不知具体何事,刘珌很是守礼地与父母一起,恭敬地行礼。
待到宦官宣读完皇诏,刘珌心有所料,并不意外。
果然,这是皇帝刘志征召他父亲进京的。
只是让刘珌意外的是,这推举他父亲出仕的,竟会是司空周景。
说起来,周景也是个能人强人,以忠正而闻名。
若非如此,当年外戚梁冀被诛杀,周景这个梁冀的故吏,虽遭免官禁锢,但很快又能够受到刘志的赏识,重新出仕,任尚书令要职,且仕途扶摇直上。
不久前,周景才接替宗亲刘宠,升任司空。
同时,周景也是敢干实事的,一上任就联合太尉杨秉,愣是从将军牧守开始,干掉了几十个宦官派势力,使得中常侍侯览具瑗都被牵连而废黜。
这两个中常侍,可是很得刘志信任重用的。
能够被周景与杨秉扳倒,还真是不容易。
如此一来,周景声名远扬,连刘珌都很是佩服。
这样忠正的人,竟是推举他父亲刘平,在这里边,莫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当着宦官的面,刘珌一个小破孩,也没敢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乖巧地随同父母一起行礼,接皇诏。
刘平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礼毕之后,和气地对那个宦官说道:“辛苦封中官。封中官一路风尘而来,且先在府上歇一歇。”
说着话,刘平又用眼神示意管家张为,取了早就准备的好处,暗暗地给了封宦官与那些禁卫。
得了好处,那个封宦官与禁卫,都很是满意,态度都客气了不少,开始与刘平交谈了起来。
在一边降低存在感的刘珌,对于这个封宦官的身份有些好奇。
姓封,莫非是封胥?
只是看着这人的模样,眼角阴厉,鼻头显小,双唇单薄,该不是个好相与的,刘珌也不敢掉以轻心。
待到几人离开前厅,刘珌才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袖口,低声问道:“母亲,这个内侍是何人?”
抬头看了下前方,见几人已经走远,顾葳蘅这才弯腰低头,悄悄回道:“珌儿,那是君上身边的红人,中黄门封胥。你切不可莽撞得罪。”
一听果然是封胥,刘珌朝着母亲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孩儿知晓分寸的。”
想了想,刘珌又悄悄问道:“母亲,为何周司空会举荐父亲出仕?”
按照刘珌有的记忆,他父亲虽有才华,但一向低调自乐,也不知道与周景有什么联系。
再次抬头环视了下周围,顾葳蘅拉着刘珌的手,低声回道:“周司空曾来过河间,与你父亲见过,很是欣赏你父亲的才学。”
原来如此,刘珌点了点头。
能够得到司空周景的赏识,他父亲也是不会差的。
更何况,这可是刘志下皇诏,以公车来接,起点可不同。
刘珌知道,他父亲虽然喜欢自在的生活,但也有拳拳报国之心。
此番得以出仕,他父亲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不过,有司空周景在,到时候万一有了什么事情,周景也能够稍微护上一二。
这般想来,刘珌才稍微安心了些。
只要避开那一场祸事,他父亲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第0007章 不会的
因为刘珌年纪还小,作陪的事情,也还无需他出面,他倒是乐得自在,便与母亲先行回房。
一路上,刘珌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规划。
刘珌知道,他父亲一向有报国之心,只是碍于宦官弄权,才有些心灰意冷。
这一次,是司空周景举荐,又是皇帝的公车征召,他父亲显然是推不掉的。
到了洛阳之后,那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暗潮汹涌,父亲该如何站稳脚跟,做实事的同时自保,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还有明年那件事,也是麻烦。
只不过,该是他父亲应诏先前往洛阳,他们母子得稍等一等。
毕竟,如今虽已春回,但他这大病初愈,年纪还小,母亲又怀有身孕,身子日渐沉重,出行属实不太方便。
可要是让父亲一个人去洛阳的话,刘珌也不太放心。
跟过去了,有什么事情,他还能拼命助上一些。
更何况,洛阳那可是权力中心,世家大族不少,有钱人更是不少,有些事情,他得在洛阳开始施行了。
不过,利用还在冀州的这段时间,刘珌也准备先动一动。
搞清楚了自己及家人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大致行动,刘珌不免为今后的事情忧心。
可不管如何,他既是来了,定会尽自己所能,护住自己的家人。
到了正房后,顾葳蘅看着儿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将刘珌的双手捂住,虽然小手还热乎乎的,但顾葳蘅也担心刘珌身体还弱,会受不住外边的严寒,还是给暖一暖手。
见刘珌看向自己,顾葳蘅才轻声问道:“珌儿,可是不舍得你父亲去洛阳?”
儿子年纪虽小,但早慧懂事,有些事情,刘平与顾葳蘅都未瞒着他,会关心他的想法。
就不如此次,尽管是君上公车征召,又是司空周景举荐,但还是得与儿子沟通好。
有些意外母亲会这般问他,刘珌摇了摇头,露出点笑意,回道:“母亲,父亲心中自有成算。无论父亲作何决定,孩儿都会支持父亲的。”
再说了,反对也没用啊,刘珌可不是任性的真小孩,不会让父母担忧的。
听了刘珌的话,顾葳蘅摸了摸刘珌的脸蛋,温柔地说道:“珌儿也不用担心。等天气再暖和些,你我也会前往洛阳,与你父亲团聚的。”
以为是儿子舍不得,顾葳蘅又安慰了下。
只是这一些,其实并不是刘珌正在思考的。
可既是母亲这般说,刘珌也就笑着点头。
有些事情,还是他暗地里来吧,无需让父母跟着担心了。
他来到了汉末,到底还是开了金手指,行事可是方便了许多,足以让他处理好先期的不少事情。
再说了,明年的事情还未曾发生,结果如何,他也不清楚。
他还有时间。
为了不让母亲操心自己,刘珌开声道:“母亲,孩儿也想去洛阳看看呢。父亲有大才,能够得到君上与周司空的看重,自是该大展抱负。”
看了下母亲的肚子,刘珌微微笑着说道:“母亲,你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小妹妹,切不可有太多的忧思。”
想了下,刘珌又补充道:“这可是孩儿听吉医工说的。”
刘珌口中的吉医工,也就是刘宏府上的那个老府医。
一开始,刘珌并不太在意。
只是在偶然间,听到家奴私下谈论,才知道这些的。
对此,刘珌也就上了心。
吉家,居然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刘宏的府医。
也难怪,在后来成了太医,吉家三兄弟会冒着性命危险,给曹阿瞒下毒了。
而听了儿子的话,顾葳蘅好笑地看了下他。
不过,既是吉医工都搬出来了,显然是有些道理的。
知道这是儿子在关心自己,顾葳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好,母亲知道了。有你看着,母亲会好好的。”
抬起头来,刘珌朝着母亲笑了笑,说:“母亲,父亲是大人了,去洛阳后会照顾好自己的,母亲不必担心。而且……”
顿了一下,刘珌小大人似地补充说:“若是父亲敢对不住母亲的话,孩儿就带着母亲走得远远的,不让父亲知道,让他去好好担心反思一番。”
居然说到了这点,顾葳蘅对于儿子的早慧还是有些惊讶的。
只是,这个话题似乎扯远了。
刘平与她是青梅竹马,感情深笃,该是不会对不住她的。
若刘平有那个心思,这么多年以来,有多少人想要往府里塞人的,刘平只要一松口,府里只怕都住不下了。
虽说到了洛阳后,各样试探也会更多,但顾葳蘅依然对夫君刘平很有信心。
轻轻地在刘珌脑壳上敲了个响栗,顾葳蘅摇了摇头,说道:“珌儿,你父亲很好,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一点,刘珌还是有些保留意见。
这个时代,但凡有点钱财的人,几个能够从一而终的?还不都是左拥右抱,娇妻美人一大堆?
就连那些庶民,只要家中多了几捧粮食,都可能会张罗着娶小妾。
虽然对父母之间的感情很看好,更是对府中简单的人际关系很满意,但若真的是到了那一天,也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将苦涩往心里咽下,大方地为父亲安排好一切,管理后院,当一个贤妻良母?
那时,他又该怎么处理呢?
一想到这些,刘珌还是有些纠结的。
只希望,他父亲不要将府中的一切搞得乌烟瘴气就好。
笑着点了点头,刘珌才开口说道:“母亲……”
可这时,顾葳蘅却摇头打断了刘珌的话:“珌儿,不用担心,母亲很好。而且,母亲真的对你父亲很有信心。”
见母亲这般说,刘珌也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了转移这个不太合适的话题,刘珌想了想,说道:“母亲,你看孩儿都好了。等过几天,那些人离开之后,孩儿是不是可以出门去散散心呢?”
知道儿子能在府中拘了这么久,已经很难得,顾葳蘅还是松了口:“嗯,过几天再说吧。只是,你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
得到这个回答,刘珌心下一喜,忙拉着母亲的袖口,谢道:“母亲,孩儿就知道母亲对孩儿最好了。”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顾葳蘅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第0008章 相约
因为是洛阳的皇诏公车到来,刘平陪着封胥等人好吃好喝,总算是将人招待好,送回房间休息了。
回到正房,刘平刚好听到了顾葳蘅与刘珌母子间的对话,不禁哑然失笑。
直接走了进去,刘平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劲直走向顾葳蘅,霸道地搂着她。
而后,刘平认真地看向刘珌,说道:“珌儿,你父亲可不是个贪心之人。今生,有你母亲,已经足矣。即便是到了洛阳后,为父也不会对不住你母亲的。”
其实,刚刚刘平到来的时候,刘珌就提前察觉到了。
只是话题已经打开,刘珌也想要趁机试一试父亲的态度,才会说出那些话来的。
如今看父亲认真的样子,刘珌还是安心了不少。
他确实是在担心父亲,毕竟洛阳是非之地,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算计。
而这里边,美人,就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武器。
刘珌可不想父亲一到洛阳,就找一堆的侍妾伎女。
那样的话,只怕母亲再大度,也会心有芥蒂的。
他不想让母亲担心失望,更何况是母亲还怀着身孕,最易忧思伤心。
万一被孕期忧郁症影响到,可就不好了。
因此,他也只能拿父亲开涮,给母亲提前打打预防针。
好在,父亲并未让他失望,这番表态,确实让人很受用,很信任。
瞧着母亲脸颊有些泛红,刘珌忽然觉得自己的瓦数有些大了,还是先闪为妙。
讨好地向父亲笑了笑,刘珌说道:“父亲,孩儿自是知道父亲,定不会让母亲伤心的。”
见父母都笑着看向自己,刘珌忙说道:“父亲,母亲,孩儿还得回去换药,这就先告退了。”
说完,见父亲点了点头,刘珌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开了正房。
待刘珌的小身影消失在拐角,顾葳蘅脸色愈发羞涩,轻轻地拧了下刘平,嗔怪道:“好好的,你怎么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假装受痛而惊呼出声,刘平夸张地回道:“夫人,冤枉啊。这些话,可都是为夫的心里话,决没有诓你。”
虽然脸上依然羞涩不已,但顾葳蘅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正房里边,夫妻二人闹着闺中之乐,而快步离开的刘珌,心情同样大好。
父母感情这般好,看来他是不用多担心了。
而且,他很快也会去往洛阳,看住父亲,不会给一些有心人可趁之机。
可刘珌也有些无奈,他这副小身板实在是太限制他的行动了。
身边没有自己的人手,行事也多有不便。
或许,他该尽快去寻一些人回来,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就在刘珌回房时,刚好又看到了刘宏。
如今,兄弟两人的感情甚好。
敛去眼中的异样,刘珌快步走近,先行礼打招呼。
不过,刘宏却是直接扶住了他,无奈地说道:“珌弟,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守着那些礼数呢?”
顺着刘宏的势,刘珌站直了身体,才笑着回道:“兄长,你过来也不先说一声,这是给小弟惊喜吗?”
呵呵笑了下,刘宏拉着刘珌进屋坐下之后,才有些焦急地问道:“珌弟,那公车可是来接叔父的?你,是不是也要一起去洛阳了?”
说着话,刘宏眼里还有很明显的不舍得。
消息倒是传得快。
不过,那么招摇堂皇的公车,想来是整个解渎亭都知晓了。
注意到刘宏对自己的不舍,刘珌心下很是复杂。
带有目的地欺骗一个小孩子的感情,就算这人是将来的皇帝,刘珌心下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知道刘宏的敏感,刘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点点头,回道:“兄长,有君上的皇诏到来,招父亲前往洛阳。只是母亲有身孕,行动不便,小弟与母亲会过些时日再出发去洛阳。”
果然还是要去洛阳,刘宏脸色有些黯然。
可很快,刘宏还是抬眼笑道:“这是好事。叔父有大才,自是该有一番作为。”
看向刘珌,刘宏又说道:“好在你还不用立即出发,你我还能再耍上一段时间。”
一提到耍乐,刘宏立时就来了精神:“珌弟,过几日你陪我一同去买些家奴吧。你不知道,府上的人手有些紧缺,我打算亲自去选几个。”
想到了刘珌很快也会跟着去洛阳,刘宏又补充道:“正好,你府上也缺人手,到时候可以多买几个。”
刘宏这话一出,刘珌瞬间眼神亮了起来。
正好,他也有这个打算。
现在刘宏给出了建议,他出府也能顺利不少。
当下,刘珌便高兴地应道:“好,都听兄长安排。”
被刘珌亮晶晶的眼神崇拜地看着,刘宏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笑得双眼眯眯的,刘宏点点头,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再来寻你出府。”
刘宏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在有大事的时候还胡来:“今日,你府上有贵客在,我就不多叨扰了。”
站起身来,刘宏制止了刘珌的相送:“既是说定了,那晚些时候你再问一下叔父婶母的意思。三天之后,正好有大集,你我多带一些护卫,便可去买家奴了。”
靠近一些,刘宏慷慨地低声说道:“珌弟,若是你钱财不够,到时候与我说一声,我借你即可。”
这话,更是让刘珌意外了。
爱财如命的刘宏,居然开口可以借钱给他?
留意到刘宏并不是惺惺作态,刘珌心下一暖。
朝着刘宏笑了笑,刘珌却是摇了摇头:“兄长,此事届时再说。父亲母亲给了小弟不少零用,买家奴也是府上的事情,母亲会再支用一些的,该是会够用。”
也不急着争这一些,刘宏并未再坚持。
反正,到时候如果刘珌的钱财不够用了,他先借用一些就是了。
等到刘宏心情大好地离开,刘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很是复杂晦暗。
刘宏这越是将他当可信任的兄弟,说明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可,他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一些失落与不忍。
欺骗小孩子,他这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0009章 不适应
在府中又收拾了几日,刘平辞别了妻儿,带着几个家奴,随封胥等人启程,回洛阳。
因为刘平的离开,顾葳蘅与刘珌都消沉了好些时候。
只是这一日,刘宏到来,与顾葳蘅说了要带刘珌出府买家奴,顾葳蘅担心刘珌会心情不好,便让刘珌快些外出。
对于母亲的急切与担忧,刘珌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他是担心父亲,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小破孩,虽然一开始是有些想念,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
人生在世,聚散离合,悲欢忧乐,不是很寻常吗?
当然,如今的交通条件,确实有够差的,远行花费的时间更多。
看着母亲关切的样子,刘珌也不多说,乖巧地点头应下,顺便带上了母亲为他准备好的财物。
今日,绵延的春雨总算是停了。
虽然温度还有些低,但好歹出门方便了许多。
此时,一行人马正在大街上缓缓而行。
因为要带着刘珌,刘宏并未骑马,而是与刘珌一起,坐上了亭侯府的马车。
马车外的护卫,由一人坐在车前赶马,其余人都骑着马匹护在马车两边,警惕地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同样坐在马车前的,还有刘府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仆人。
自从上次刘珌出事之后,想要出门,顾葳蘅都很是担心,便让平日里照顾刘珌的老家奴许其也一并跟上,照看好刘珌。
同时,府中的护卫张匀,戴罪立功期间,也是要看他的表现。
于是乎,亭侯府的十几个护卫,加上刘府派出的人手,这一行人马数量还是有些多。
好在,有亭侯府的马车在,路上的平民百姓还是识趣地让出了道,这才没有造成交通拥堵。
此时,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马车,用粗布将车窗等严严遮住,抵挡着外边的倒春寒灌入。
刘珌与刘宏坐在马车里边,颇有些无聊。
刘宏不停地往嘴里投喂零嘴,不时掀开窗帘子看看外边。
而刘珌,虽然乖巧地坐着,但眼底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有刘宏在,刘珌很快就恢复了懵懂。
今日虽得以陪刘宏出府,但因为下了几日的雨才停,刘珌也被母亲严严要求,外边天气还很湿冷,他不得走远,一个时辰后就必须回府。
这一些要求,刘珌虽然觉得有些无奈,但看着母亲那殷切关怀的眼神,他实在是无法拒绝。
好在,他也算是有一个时辰的散心时间了。
提起此次陪同刘珌出来的许其,乃是刘珌母亲顾葳蘅从顾家带来的老仆人,深受顾葳蘅的信任,被安排来照顾刘珌,忠心没有问题。
刘珌对于许其很放心,只是可惜,许其的年纪大了,行动有很多不便,也差不多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因此,刘珌有一些事情,也不想让许其跟着操心。
这会儿陪着刘宏出来,刘珌还是觉得很不方便。
在刘宏面前,他需要时刻小心地扮演合格的小弟角色,万一搞砸,得罪了刘宏,事情可就大条了。
实在是无聊得紧,刘珌只能微微掀开了车窗帘子,看着外边的景色。
这里的百姓,生活还算是可以。
尽管春雨已经停了,但看天色还有些阴沉,保不齐很快又会再下。
因此,此时有不少百姓都赶紧出来采买些过日子需用的物资,街道上还算热闹。
这一些,刘珌倒是不太去理会。
府中府有他母亲掌管,定是不会短了他的吃喝的。
更何况,他自己就有足够的物质条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他今日陪同刘宏出府,也是想要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待到路过贩卖家奴的那处街口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到了目的地,刘宏便将那些零嘴一收,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掀开了车帘子,走了出来。
看了下周围乱糟糟的,刘宏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亭侯府的护卫看到刘宏出来,忙将脚凳都预备好,在边上恭敬候着,随时准备搀扶一下刘宏。
只是,刘宏也用护卫帮忙,很是轻松地从马车上下来。
在刘宏身后,刘珌也出了马车。
可是他这小短腿,想要有风度地下马车,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想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因此,藉着许其身手帮忙,刘珌有些艰难地也下了马车。
只不过,刘珌还是在内心默默吐槽自己如今的这副小身板,实在是太不给力了。
但对于这个问题,刘珌也没有办法。
他是想要快快长高长壮,可小年龄摆在那,他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些,也只能按着自然规律,慢慢长大。
幸好的是,这原身本就有了聪慧的名头,有些事情做出来,他也不怕别人觉得太过突兀了。
收敛了思绪,刘珌跟在刘宏身边,由许其与护卫护着,开始打量这贩卖家奴的场景。
可看着那些麻木又瑟缩的家奴,如同货物一般被人挑挑拣拣的,刘珌心下有些不得劲。
即便是家奴,可在刘珌眼中,也都还是人。
府中的家奴婢女,只要不偷奸耍滑,刘珌与父母都是不会去为难他们的。
但这会儿,亲眼看着这残酷真实的一幕,刘珌只觉得,他自己的心理承受力还得再提升提升。
就算是他真的要来买家奴,可看着不少家奴眼中的麻木沉寂,还有不少被贩子鞭打而伤痕累累,刘珌心下有些堵。
当然了,刘珌更是庆幸,他莫名来到了汉末,成为的是河间宗室,家境也不错。
如若一开始就是一个家奴身份,刘珌也不知道,他能否顺利脱离奴籍。
更甚者,遇上更为悲催的,会不会直接被凌虐而死?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刘珌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暗暗谢天谢地。
他得好好适应如今的环境形势,先好好生存下去先。
至于说改变这样的制度,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再次抬眼时,刘珌已经恢复了平静,眼中满是懵懂好奇,掩盖了深处的不适应。
第0010章 肥羊?
随着刘宏与刘珌下了马车,所有的护卫都戒备起来,警惕地看向周围,以防有什么意外突然发生。
同样的,许其也是赶紧跟上了刘珌的步伐,紧紧地守在边上,以防有其他人冲撞了他家公子。
被众人护在中间,刘珌与刘宏缓步走着,随意地看着路边贩卖的那些家奴。
此地位于避风之处,稍微暖和一点,但在大雨过后,还是很湿冷。
可即便如此,来此挑选购买家奴的人还是不少。
已是三月,农忙家务忙,大家族里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多。
也难怪,这些贩子会在如此湿冷的天气出摊,带着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家奴出来挨寒受冻了。
天冷地湿的,有不少家奴都是衣衫褴褛,赤手赤脚,冷得脸色嘴唇青紫,在那儿瑟瑟发抖,只能互相靠近些,稍微取些暖。
这一些家奴,刘珌基本是不用考虑的。
这里这么多的家奴,要他全部去买下来,根本就不现实。
就算是他有这个条件,买那么多家奴回去,且是他父亲即将出仕的关口,这不是让有些人看不过眼而来找茬吗?
他年纪还小,可他也不想做得太过出格,给家人招惹麻烦。
况且,这里边也有不少好吃懒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惯会弄虚作假的,刘珌可不想给自己带麻烦回去。
走着走着,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痛苦麻木脸庞,刘珌微微失望了。
这里的这些家奴,他几乎都看不上眼。
他想要的是那种有潜力又能够确保忠心的,宁缺毋滥。
而刘宏,则是无所谓地沿途看着。
说是买家奴,但刘宏也很是挑剔的。
干粗活的,亭侯府的人手已经足够了,他母亲前些时候刚刚补充了人手。
他此次亲自来此,为的是找一找有无长得好看些的婢女,回去好贴身照顾他。
虽说他的年纪还小,但他也不想总是由婆子小厮伺候。
可刚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些婢女,只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
兄弟两人带着护卫浩浩荡荡而来,在让那些贩子意外的同时,也不停地招呼,希望能够有家奴能够如得了亭侯的眼。
对此,刘宏并不意外,只是倨傲地看着,未去理会。
至于刘珌,小破孩一个,那些贩子只以为是陪同亭侯来耍的,并未将他视为潜在客户,到也让刘珌乐得轻松。
只不过,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他该回府了,还一无所获,刘珌不免愈发地失望了。
再不回去,他母亲该得担心了。
如今父亲去了洛阳,母亲身孕日渐沉重,他可不能再给母亲添麻烦。
这一世次,刘珌最看重的,就是他的母亲与父亲了,他不想让母亲担忧伤心。
可他是陪着刘宏来的,瞧着刘宏的样子,似乎不太满意,却又意犹未尽,刘珌只好再等一等,继续作陪。
不过,就在刘珌以为此趟会一无所获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两个不一样的身影。
两个家奴,一老一少。
那个年少的家奴,看着该有十岁左右。
此时,这个年少的家奴衣不蔽体,赤脚站在地上,虽又冷又饿,脸色苍白,嘴唇指甲都有些发青,但眼中的神色坚毅不变。
而这个年少家奴身体虽然很单薄,有些瑟缩发抖,却还是紧紧搂着一个已经年迈,气息很是虚弱的老家奴,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想要让对方在这倒春寒之中,能够好受一些。
刘珌又仔细看了下,才发现那两个家奴身上都有很多的鞭痕伤口,显然受到贩子不少的打骂,才导致身体出现了一些发炎发烧的症状。
也是,就那个年少家奴的眼神,看起来就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也难怪会被收拾了。
可那个老家奴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势,若是不及时处理,在这湿寒的天气里再继续多待一些时间的话,只怕两个家奴的病症会进一步加重。
届时,那个老家奴该是挨不住了。
或许也是知道了这一点,那个年少的家奴才会这般执着地温暖老家奴,试图挽回这样的局面吧。
不过,即便是如此狼狈的状况,还是无法彻底掩盖住那个年少家奴身上的气息,显然是有些身手本事的。
可这样的人才,不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啊?怎么会沦为奴籍,还被发卖呢?
刹那间,刘珌就对那个年少的家奴来了兴趣。
有了目标,且与刘宏正前行的方向一致,刘珌便也不着急,慢慢地与刘宏一起,朝着那个摊贩走了过去。
刘珌边上的许其,一直都在注意着刘珌的举动。
发现刘珌此时往那个方向走去,许其同样也看到了那两个有些不同的家奴。
只不过,这两个家奴是一老一少,不是正堪大用的年纪,且那个老家奴此时的状态并不太好,许其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待会还是得帮着看仔细些,免得刘珌挑了个病秧子回去,被那些贩子给坑了。
虽说他不会过多地去干涉刘珌的决定,但若事情对于刘珌跟夫人有影响,即便是惹得刘珌不喜,他也会出言劝诫的。
就算刘珌表现得再与众不同,在许其的眼中,也只不过还是个孩子,是他需要好好守护的主人。
有麻烦了,他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的。
就在这个时候,见到有客人朝着这里走来,贩子又来了精神。
而且,这里边那人,可不就是解渎亭侯,身份财富都有的。
至于另一人,虽然眼生年幼,但看衣着打扮,也是个富家公子哥。
能够与刘宏同行,且很受刘宏看重的,显然这人的身份也不会简单。
那个穿得厚厚实实的贩子,脸上堆满了笑意,将正在讨价还价的客人交给同伴招待,他则是赶紧从背风向日的棚子底下迎了过来。
有亭侯在,这可是个有钱的,虽然出手不太阔绰,但也不是一般小家小户可比。
而边上那个富家小公子哥,看来身上有钱,年纪又小,且是没什么见识,最是好忽悠的了。
贩子暗暗观察了下,便有了主意。
第0011章 高彭
贩子还在观察两人,更多的是将主意打到了刘珌身上。
看那些护卫的样子,对于亭侯与那个公子也是言听计从的样子,在待会买人谈价钱的时候,定是不会随意插嘴打断的。
至于那个老奴,身份显然也不够,是无法阻止那个小公子花钱的。
只要他将亭侯与那个小公子都奉承好了,让两人都高兴起来,今日定是能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眼珠子一转,贩子立即就有了打算。
今日,他可就指望从这两人身上多捞一些油水回去。
顺带的,还要借助这个富家公子哥,将正在商谈的生意给做成了。
待到走近之后,贩子肥肉颤抖的脸笑得跟满是褶皱的花儿一样,让刘珌看着都有微微的恶心感。
这个时候,那个贩子热情十足地行了个礼,笑问道:“侯爷,小公子,可是要来此买些家奴婢女啊?侯爷放心,小人此处的家奴,一个个都健壮有力,婢女更是体贴又好看。”
顿了一下,贩子注意到刘宏正瞟着的方向,顿时就有了主意。
边引着刘宏与刘珌,贩子边继续说道:“侯爷啊,这里的家奴婢女,全都忠心又能干,来源合法合规,保准让小公子满意。”
说着,贩子指着其中一个收拾得干净一些的婢女,殷勤介绍说:“侯爷,你看这一个婢女,长得水嫩又可人,干活更是一把好手,听话又好差使,最适合服侍侯爷的了。”
听着贩子不住的介绍,刘珌顺势抬眼一瞧。
那婢女的模样倒是清秀标致,摊开的手上也有厚厚的茧子,确实是个不错的。
只是,刘珌身边暂时不需要添婢女,也就不用考虑了。
但刘宏却是对这个婢女有了些许意思,看起来还比较满意。
就在这个时候,原先还在那讨价还价的高瘦客人,远远听到了贩子的话,那可就不乐意了。
有些气恼地从棚子里走了出来,高瘦客人不满地责问道:“这个婢女,本公子可是先看上的。卖家,你这是何意?瞧不起本公子不成?”
听到这个高瘦客人那有些恼火的话语,贩子眼中精光一闪,赶紧陪笑道:“这位公子,你是确定要买下这个婢女了?”
像是没看到客人的脸色般,贩子继续笑呵呵地说道:“公子啊,你也是看得到的,这个婢女,有几分姿色,脾气又温柔,也很会伺候人,粗活细活,那可都是能够上手的。小人为了训练她,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说得本就不爽的客人更是恼火了。
脸色难看地冷哼了一声,高瘦客人回道:“哼,本公子都在跟你谈价钱了,这还会是有假的?你这卖家,莫要这般乱了规矩,小心在解渎亭吃不了兜着走!”
半带威胁地说完这些话,高瘦客人不止怒视了贩子一眼,还不忘挑衅地看了一下状似懵懂的刘珌,还有不以为意的刘宏。
他倒是认得刘宏,可区区一个亭侯而已,他并不至于怯场。
不过,有些礼数他还是得守着的。
状似才发现了刘宏,高瘦客人讶异地说道:“啊,原来是侯爷啊。侯爷竟是有兴致,亲自来买人?”
对于这个人,刘珌是知道的。
高彭,冀州高家一个旁支的大少爷,身份倒是还可以。
也难怪,这人敢这般跟刘宏说话。
瞥了眼那个婢女,刘珌心下有些了然。
高彭可不就是一个有名的猴急纨绔,想要买这个婢女回去,大概也就是看中了这个婢女的姿色。
而刘珌,根本就用不上这个婢女。
因此,对于高彭的挑衅,刘珌丝毫不以为意,也不去理会,继续去看那些家奴。
至于刘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想要与高彭一争高下的想法。
高家,还是颇有实力的。
尤其是搭上了袁家,势头扶摇直上。
区区一个婢女,他还不想跟高彭争长争短。
再说了,好姿色的婢女,这里有不少,方才那个,还是稍微逊色些,他不是非要不可。
因此,刘宏淡淡笑道:“倒是真巧,高公子也亲自来买婢女?”
不待高彭回话,刘宏直接说道:“既是高公子看上了,那本侯自是不会夺人所好的。高公子且自便。”
说完,刘宏见刘珌稍微走开,便与高彭示意了一下,往刘珌那边走去。
只不过,在边上得到了高彭肯定的回答,贩子赶紧笑着说道:“那好,先到先得,在下自是不会坏了规矩的。在下就知道,像高公子这般有钱有颜之人,定是会出手阔绰,怜香惜玉。高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
由同伙领着高彭去一边结账,交接文书,贩子又赶紧跟上了刘宏与刘珌,又向刘宏致歉道:“实在是对不住了,侯爷。方才那个婢女,已经被高公子买走了,侯爷不若再看看其他的。”
说着,贩子又指着另一个婢女,给刘宏介绍道:“侯爷你看,这一个婢女,样貌同样不俗,且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这带在身边伺候,那也是舒坦得很。侯爷读书之时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顺着手势看向了贩子介绍的那个婢女,刘珌却是完全不感冒。
样貌不错,玉手莹润,确实该是个有学识的,可看那双有些轻浮闪烁的眼睛,就是不像个本分的。
再说了,刘珌来此,并不是为了买婢女而来。
看方才高彭买婢女的态度,忽略了这个,想来也是看透这个婢女的本性,才不会被这个婢女的姿色所惑,给自己找个麻烦回去的。
自然的,刘珌更是不会去遂了贩子的意。
可让刘珌没有想到的是,刘宏却是很满意。
见状,刘珌自是不好多言,只是在边上看着。
通过与刘宏的接触,刘珌算是看出来了,刘宏在纵乐这一块,是大小就开始的。
虽然年纪还小,但身为侯爷,府中还不是他与董氏说了算?
因此,刘宏虽然还不能做成那事,但对婢女家奴的样貌身段,要求还是很高的。
就这一个不安分的婢女,确实是刘宏喜欢的菜。
第0012章 有意
看着刘宏对那个婢女很有兴趣的样子,刘珌只是静静看着。
这毕竟是刘宏自己的选择,又没有过问他的看法,刘珌如今还只是一个小破孩,更是不好发表自己的意见。
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刘宏才向贩子问道:“这个婢女,当真会琴棋书画?会伺候人?”
稍微愣了一下,但贩子也接触过不少世家宗亲子弟,对这些人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很快就回过神来。
知道有戏,贩子忙笑眯眯地回道:“侯爷,这可都是真的。这个婢女,本是世家庶女,因得罪了当家主母,才被发卖为奴的。但是她的手上,确实有真本事。”
听着贩子的介绍,刘珌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得罪当家主母?
看那个婢女的样子,该不会是手脚不干净吧?
不过,刘宏却是不在意这些。
点了点头,刘宏便与那个贩子商谈了起来。
见事情这样了,刘珌也只是暗暗地摇了摇头,便继续往另一边走去。
许其与张匀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刘珌,以防有什么意外。
而贩子,将刘宏交给另一个同伙讨价还价,自己则是跟上了刘珌的脚步。
刘宏虽是亭侯,但几经交谈,贩子也知道刘宏不是好忽悠的,想要捞更多的油水,还是得从那个小公子身上来想法子。
很快,贩子再次堆满了笑意,又指着一个婢女说道:“小公子,你看这个婢女如何?性格温和,手脚麻利,什么活都会做。”
顺着贩子的手势,刘珌抬眼一瞧,见到一个眼带喜色的婢女,却也同样是一个不太安分的,顿时就没了什么兴趣。
不顾那个婢女殷切的目光,刘珌状似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便直接走向了那个家奴的方向。
那个婢女,见刘珌就这样走开,眼中很是不甘,却碍于贩子在场,不敢随意开口,免得遭来贩子的不满与凌辱。
她看出刘珌身上衣物的不凡,又与亭侯关系很好,且那些护卫的态度都很恭敬,便知道跟着刘珌的话,会是个好归宿,更想要借机摆脱这个贩子的。
只是结果不如意,婢女看向刘珌时,也不免带上了些怨怼。
这一些,刘珌已经有所察觉,却不会为了一个婢女而去介意。
而看到刘珌那懵懂的态度,贩子当然不会被蒙蔽住,眼睛闪了闪,便赶紧跟了过去。
这个小破孩,还真是不好忽悠啊。
不过,看这个样子,这个小公子该是冲着买家奴来的,还不懂美貌婢女的妙处。
这般想着,贩子再次来了热情。
由着那个贩子不住地介绍,刘珌慢慢地走到了那个家奴不远处。
见刘珌居然对那两个晦气的家奴有兴趣,贩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如若能够在今日将这两个家奴出手,他回去之后,也不用担心这两个家奴会得病,传染给其余的家奴了。
陪笑地跟在刘珌身边,贩子立即介绍道:“公子果然好眼光。这两个家奴,乃是一对亲祖孙,均是厚道能干的。”
指着那个年老的家奴,贩子继续说道:“这个老的,以前曾是世家里边的管家,管理家事那是一把好手。回去捯饬捯饬,长得还是上得了台面的。”
接着,贩子又指向了另一个的家奴:“这个年轻的,你看他猿臂狼腰,那可是有武艺在身的。小公子买回去当个护卫,绝不会差。”
听着贩子的介绍,刘珌心下满意。
不过,对于这两人的出身问题,刘珌还是有些顾忌的。
暗暗示意了一下许其,刘珌准备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来办理。
得到了刘珌的示意,许其虽然内心有些不同意,但还是暗暗点头,按着刘珌的吩咐来行事。
毕竟,他从刘珌的眼中,看出了对这两个家奴的势在必得,不是他可以劝说得了的。
虽对这两个家奴不太看好,更是担心不好驯服,以及可能会有什么恶疾,但毕竟是刘珌特意要买的,定不会是无的放矢,许其自是不会当面反对。
顶多就是回去之后,他再好好训练整顿一番,定不会让这两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想明白了这些,许其便接过话茬,向那个贩子问道:“你是说,他们祖孙二人,曾在世家里待过?那他二人,为何会成为家奴且被贩卖的?”
这可是很要紧的问题。
万一这两人都不规矩的话,即便是刘珌指定要买的,他也要再劝说一二。
一旦带回去之后给府上招来祸患,连累了夫人与公子,那可就不好了。
一听这个问题,贩子看向刘珌与许其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看来,是他看走眼了。
这个小公子,还有这个老奴,都真不是好忽悠的。
只不过,既然是这个小公子对这两个家奴有意思,他倒是该好好地宰一宰了。
眼中有贪婪的光芒闪过,贩子笑着继续介绍说:“公子莫要担心。这两人,并未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都是规矩人。只不过,那个世家家道没落,不得不卖掉些家奴,才会把这两人卖掉的。”
至于说具体的,两个家奴得罪人而被整的事情,贩子自是不会提及,免得坏了这一桩买卖。
况且,这买主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懂多少?
天高地远的,他们也没法去真的查实。
等生意做成后,他差不多也要离开这里了,该是不会再被寻上门找麻烦的。
虽然听着贩子这般说,但刘珌还是一直在留意着那两个家奴的反应。
待那个贩子说完,刘珌果然从那个年少家奴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不甘。
这一丝异样虽然很快就消散,年少家奴极力隐忍,眼中很快便再次恢复了平静,但已足以引起刘珌的重视。
看来,这里边的事情,倒是有些意思了。
对于这两个家奴,刘珌也下定了决心,准备买下来。
刘珌再次朝着许其示意了一下,自有许其继续与贩子讨价还价,办理交接的文书。
而感受到了刘珌的坚持,许其虽不太明白,但还是得尽力把事情给做好。
又因为对那个病恹恹的老家奴不看好,许其更是得跟贩子好好地交涉一番,将价格压到最低。
第0013章 那个家奴
在许其与贩子讨价还价的时候,刘珌则是走到那两个家奴不远处,看着两人。
留意到那个老家奴正在发烧,情况并不太好,刘珌微微皱了皱眉头。
幸好他有药,还能够医治这个老家奴。
若不然,他将人带回府去,也是平添了麻烦事。
不过,只要老家奴被救回来,以这两人亲祖孙如此亲近的关系,他该是能够收服这两人的。
至于说他们的往事,回去之后他再好好询问一番,以确定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是律法不容的,他倒是可以试着保下。
当然了,刘珌之所以有意要买下这两个家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一个年少的家奴,年纪虽小,但身手当是不差的,且肯定还是一个弓箭高手,值得他费心收服一番。
这时,那个年少的家奴刚好抬起眼来,与刘珌四目相对。
被刘珌桃花眼中的潋滟波光所惊,家奴虽很快恢复了平静,却是不敢再小看刘珌了。
他虽然还年少,但这些日子的不幸与变故,让他更早地成熟起来。
方才,他从这个小公子眼中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可以断定,这个小公子乃是一个聪慧不凡之人。
且这个小公子一来就直奔他们祖孙俩,显然是看出了他们的一些底细与价值。
若是真的被卖给了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对于他们祖孙而言,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但终究,肯定是要比待在贩子手下要好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祖父也不必再受到贩子的折磨了。
想到这里,年少家奴看向刘珌的眼神,微微地变了变。
待到许其与贩子商议好了价格,以低廉的价格买下这两个家奴,并办理好了交接文书之后,便再次回到了刘珌身边。
而那个贩子,虽然无法狠宰一笔,但收获还算是不错,更是解决掉了两个麻烦,心情同样不错,笑哈哈地奉承了刘珌几句。
对此,刘珌再次恢复了懵懂,没有多去再与贩子废话了。
这个时候,买下几个婢女的刘宏也过来了。
看到刘珌买了一老一少两个病秧子,刘宏很是意外。
嫌弃地看了一眼,刘宏以为刘珌是被忽悠了,皱眉说道:“珌弟,这是你买的?莫不是被诓了?”
对于刘宏身后跟着的几个新买婢女,刘珌微微抽了抽嘴角。
不过,对于刘宏的关心,刘珌还是领情的。
摇了摇头,刘珌回道:“兄长,小弟看着两人不错才买的。”
虽然不太看好这两个家奴,但既是刘珌想要的,刘宏也不会多说。
待听到两个家奴的价格,刘宏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刘珌没有吃亏,那他就放心了。
不过,刘宏还是看了下周围,问道:“珌弟,可还需要多买几个?”
这一老一少的,干活的时候可不太给力,刘宏还是想刘珌多买几个健壮的家奴回府差使的。
但刘珌还是摇了摇头。
这里的家奴,其余的刘珌都看不上眼,宁缺毋滥。
想了下,刘珌还是回道:“兄长,暂且够了。府中的人手还够,不需要添加太多。”
闻言,刘宏这才点了点头。
到时,若刘珌人手不足,他派些人过去帮忙便是了。
等到贩子解开两个家奴的链子之后,刘珌让张匀带上两人,与刘宏一起回程。
老家奴的身体情况并不好,得赶紧回去治疗一番,免得病情加重,他可就吃亏了。
而且这种天气,一个搞不好,让病症发展成为肺部问题,影响可就大了。
买人可以,但他也不想因为两人而为母亲招惹麻烦。
只不过,待到刘珌与刘宏等人离开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华服汉子,领着几个护卫,也来到了此处。
看了一圈,见没有合适的家奴,汉子又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这一些,刘珌自是不知道的。
此时,为了避免麻烦,刘珌从靠近他院落的那处侧门回府,没有惊动太多人。
待回到了自己院落,刘珌只留下老仆许其,挥退了其他的仆人婢女后,才将两个家奴喊到了跟前。
眼见老家奴的烧还没有退去,情况不容乐观,刘珌也不再端着,走了过去,直接执起老家奴的手,开始把脉。
全过程中,那个年少的家奴一直都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却也对此无可奈何,不敢有所阻止。
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家奴罢了,生死都在主人手上,又能如何呢?
更何况,他能够感受得到,刘珌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可能还会些医术,没准能够救下他的祖父。
他眼下最为担心的,就是他祖父的身体了。
只要小公子能够救下他的祖父,从今往后,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地效忠这个小公子,以小公子为主,报答小公子的大恩。
等了一会儿,刘珌便为老家奴查出了症状,于他而言,并无什么太大的麻烦。
走到边上的一个柜子,刘珌从里边取出两瓶药丸,递给了许其。
这两瓶药,一瓶专治受寒发高烧,另一瓶治内外伤势,正适合老家奴使用。
而许其,这些天已经知道刘珌的手段不凡。
虽然不知道是何人给了这些,但这两瓶药丸,显然就是治疗那个老家奴的。
也不多话,许其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随即,许其喊来外边的两个家奴,将状况不太好的老家奴先给抬下去,他好给这个家奴吃药擦伤口,也免得影响到了刘珌。
待许其等人离开之后,前厅这里,只剩下刘珌与那个年少的家奴了。
见那个家奴虽恭敬候着,身形单薄,却并没有完全的卑躬奴膝,倒是让刘珌高看了点。
而且,该是这个家奴沦为奴籍的时间不长,身上隐隐的还有一点傲气在。
看来,这人的真实身份不会简单,背后也是有故事的。
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到这个时候了,刘珌才取出那两份卖身契文书看了下。
可这一看,倒是让刘珌吃了一惊,不由抬起头来,意外地看向了那个年少的家奴。
第0014章 立誓言
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年少家奴,刘珌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你当真是辽西令支韩当,韩义公?”
文书上虽是这般写的,但刘珌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毕竟,这个惊喜来的有些突然了。
对于刘珌的发问,韩当显然有些意外。
家奴文书上已经都写得明明白白的,韩当不知眼前的小公子有何好惊讶的?
更何况,他这般年少,也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人物。
莫非,是这个小公子知道他此前在令支所遭遇的事情?
心下不解,但韩当还是恭敬地应道:“回公子,仆正是令支韩当。”
虽然开口自称为仆,韩当心下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他眼下已经成了这个小公子的家奴,文书也在官府备过案的,这命运,他一时也无法反抗。
更何况,他祖父尚在病重,还需依仗这小公子的医治,以免发生不测,韩当更是不想得罪了刘珌。
得到了韩当的确认,刘珌心下一喜。
出门买两个家奴,他竟然是买到了韩当。
上天果然待他不薄啊。
再次打量着眼前的韩当,本该会在后来成为孙坚帐下军旅陪隶,得到机遇而沙场奋勇,立下赫赫功劳的,成为一方大将的,如今却是被他先下手给买到了。
这下子,少了骁勇的韩当,也不知道孙坚的四大副手还能不能凑得齐?又还有没有那等崛起的好运气了。
心里头闪过一丝欣喜,刘珌更是为今天出行的收获感到满意。
点了点头,刘珌笑着对韩当说道:“不错!没曾想,你居然会是韩义公。”
垂髫小破孩,却用成熟的语调在说话,又因着浑身的气势,竟是没有显得违和怪异,让韩当不禁对刘珌也刮目相看起来。
看来,他的这个小主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
如此一来,韩当更是不敢小看刘珌了。
正了正神色,韩当恭敬又无奈地说道:“回公子,仆人确实是令支韩当。如今,仆人既是成了奴籍,再被公子提及表字,着实不敢当。”
韩当这么一说,刘珌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这人既是韩当,刘珌也有其他的打算了。
呵呵笑了笑,刘珌回道:“莫急。我允许你继续使用表字。英雄不论出身。我虽不知你因何故而遭逢此难,沦为奴籍,但又怎知你今后不会有出头之日呢?”
这话,让韩当心下一凛,不由皱眉看向了刘珌。
刘珌所说的,莫非是知道了他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因赏识他的本事而为他摆脱奴籍,再次恢复自由身?
只是,这话从一个垂髫之年的小公子口中说出来,韩当尚不敢全信。
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挫折,他内心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当然了,对于刘珌所表达出来的善意,韩当还是领情的。
更不用说,刘珌一回来就为他祖父医治,这等恩情,韩当更是记在了心中。
或许,遇上了这样的小主人,他们祖孙两人今后的命运,也不至于太过悲惨吧。
没准,他们还真的能够有翻身,报仇雪恨的一天。
想到了这里,再微微抬眼时,看到刘珌表情和善,并非作伪,韩当心下更安。
恭敬地行了个礼,韩当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垂怜。仆人既然已是公子家奴,自不会朝三暮四,背主忘义。不管将来如何,仆人都不会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公子的恩德。”
韩当这一番真挚的表忠心,让刘珌有些意外了。
他没有想到,不过是小小释放些善意罢了,竟会让韩当做了这等决定。
看来,他并未看错人。
与此同时,刘珌也知道,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影响。
光明磊落之人,向来重视信誉。
一旦毁约,背信弃义,所引来的,会是他人的鄙夷,难以再得人信任,前途也是毁的差不多了。
此时,看着恭敬行礼的韩当,刘珌心下微动。
如今的韩当还年少,已经有了习武的经历,加之因变故而心性坚韧,只要加以栽培,将来定是不会比那些人差的。
不过眼下,想来韩当肯定是挂心他祖父韩振的,刘珌有些话也就不急着说。
点点头,刘珌认真说道:“义公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义公也且放心,令祖地病情尚不严重,服药后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这个问题,确实是韩当极为关心的。
现在被刘珌提及,韩当立马就回过神来。
没想到刘珌会这般重视他,真的为他祖父医治,韩当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公子如此恩德,仆人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从今后,仆人定当尊公子为主,绝不背叛!”
虽然他刚被买回来就受到了刘珌的赏识,但一想到了祖父的情况,韩当还是有些担忧,不由有些走神了。
但刘珌能够做到这般地步,实在是让他感激。
而且,韩当也注意到了,方才正是刘珌亲自为他祖父把脉诊断,还给了药丸的。
看来,这个小公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物。
跟着这样的主人,对于他而言,定是不会差的。
心中思绪万千,但韩当是真心臣服于刘珌的。
对于韩当的走神,刘珌并未怪责这些。
一个真正孝顺的后辈,所作所为,并非能刻意伪装出来的。
从摊贩那里看到韩当的做法,刘珌就对这对这对祖孙很是看好。
如今知道了韩当的身份,这更是意外之喜了。
刘珌也不怕韩当发难反悔。
不说有家奴文书的限制,且韩当还年少,武艺不精,就是刘珌自己,虽然同样是年纪尚小,但也是有足够的后招来对付敌人的。
正是有所依仗,刘珌才会想着要培养重用韩当,当自己的左膀右臂。
毕竟,他今后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光靠他自己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如今得到刘韩当的立誓效忠,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以韩当的为人,既是立了誓言,就不会轻易改变的。
他再好好考察一番,进一步确定韩当的忠心后,有些事情,得开始办理了。
第0015章 信任放手
这个时候,许其回来了。
注意到刘珌与韩当谈得貌似很不错,许其心下一松。
他也是早就看出来,这个年少的家奴还是有些身手的。
要是真的能忠心为公子所用,加以培养,今后当公子的贴身护卫,也能护得公子周全。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去为韩振上药的。
同时,他在稍微了解了这两个家奴的本事后,也是高看了刘珌不少,庆幸当时没有去拦阻刘珌行事。
躬身行礼后,许其回禀说:“公子,老奴已经为病患处理好伤口,服药后,病势也已被控制住,无大碍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珌点了点头。
既是韩当的祖父,韩振显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等他病好了,也能分担一下许其的事情,让许其不至于太过操劳。
当然了,这两个人,他也是需要再行考察一番,才能确定要不要重用。
看向许其,刘珌笑着说道:“辛苦了。”
对于刘珌的客气,许其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忙恭敬地回道:“公子不可如此。这乃是老奴当做之事,谈不得辛苦。”
不过,对于刘珌的态度,许其还是很受用的。
对于许其的反应,刘珌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太在意。
而在一边听到了祖父已无碍的消息,韩当也不由得心下一松。
对于刘珌,韩当亦是越发地感激。
眼见韩当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挂念着韩振的情况,刘珌便先打发他退下,回去照看韩振。
这边韩当刚刚退下,收到消息的顾葳蘅便赶了过来。
儿子受伤中毒大好之后第一次出门,且不让她陪同,她还是很担心的。
只是想起了曾经一位高人所说的,并通过这些天的相处,看出儿子的懂事稳重,顾葳蘅才会选择放开手去信任儿子的。
这一个时辰里,她的心一直都悬着,就担心儿子会在外边磕着碰着,或是被某些不长眼的给冲撞了。
虽然有亭侯刘宏在,但所去之处乃是混乱的家奴贩卖街,顾葳蘅难免还是放不下心。
因此,一个时辰快到的时候,她就在等着儿子回府的消息。
待到了刘珌的住处,顾葳蘅匆匆地走近,拉起儿子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确定儿子真的完好无恙,且手上也是暖暖和和的,并未着凉,顾葳蘅这才算放下心来。
虽有很多担忧的话,但顾葳蘅却并未说出来,以免坏了儿子的兴致。
况且,儿子如今做事是越来越稳重了,她也得试着去更加地信任他。
温和地笑着,顾葳蘅柔声问道:“珌儿,出府一次,可都顺利?那些护卫,可有曾难为过你?”
感受到母亲的信任,刘珌心中暖暖的,也笑着应道:“母亲放心,一切顺遂。”
想到了韩当祖孙,刘珌继续说道:“母亲,孩儿买了两个家奴回府。”
一听这话,顾葳蘅点了点头。
这事,她已经有听下人说了。
儿子刚刚好转,变得更加懂事,她手上一时也没有合适可靠的人选供儿子差使,这倒是她的疏忽。
至于许其,忠心自是不用担心,却已老迈,难当重任了。
这也难为了刘珌,还得亲自出府去买家奴回来。
想到了这一点,顾葳蘅不免还是有些自责。
不过,对于两个家奴,她虽还未见着,但已经将大体情况都了解了。
方才进来时,她也有看到那个韩当。
对于韩当,顾葳蘅还是比较满意的。
韩当虽然年少,但身强体壮,眼神清正,是个不错的,买回来训练一番,倒也能直接为儿子所用,当个贴身护卫应该是足够了。
至于没有见着的那个老家奴韩振,顾葳蘅还是有些担心的。
据说韩振的情况并不太好,可莫要沾染些什么恶疾,影响到了儿子。
注意到母亲的眼神变化,刘珌忙拉了拉母亲的袖子。
待母亲看向他了,刘珌这才说道:“母亲,这两个家奴乃是祖孙俩,孩儿都想要留在院子里,也好帮孩儿做些事情。”
知晓母亲心中的顾虑,刘珌继续说道:“母亲放心,韩振并未患什么恶疾,歇息几天自是会好的。”
一听这话,顾葳蘅还是有些犹疑:“琋儿,可需让医工过来诊治一番?”
虽然刘珌年纪还小,但在面对儿子的时候,顾葳蘅已经是当成了一个成人来对待,说话尽量是商议的。
而且,儿子这些天来做事都很有章法,很是稳重,并不需要她过多的操心干涉。
她并未强行要求让府医过来,也未说些不好听的话,只是表达了一下身为母亲的担心。
对于这个问题,刘珌却是摇了摇头。
因为其余的家奴婢女都在屋外,这里没有外人,刘珌才低声说道:“母亲,无碍的。韩振已是服了药,病势明天自会转好过来。”
见母亲依然有些担忧,刘珌又补充说:“母亲,这两人,看着是忠厚老实的。尤其是韩当,有些武艺凡,孩儿有心要让他当孩儿的护卫,今后也不用担心遭遇危险。”
刘珌说的这一点,也是顾葳蘅所担心的。
以前倒还罢了,刘珌的存在,对其他人并未真正的威胁。
可如今,刘平去了洛阳,又是司空周景举荐的,难免会有一些人看不顺眼。
以周景的做法,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举动出来,没准会关系到不少人的切身利益。
一旦真的是如此,那些人要是做出什么阴险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她也不得不防。
若真的能够将韩当收服,护刘珌周全,也能够有把握些。
思来想去,顾葳蘅到底还是点头应下了。
人既是儿子买回来的,交由儿子安排处置,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儿子既是买来有用,她也不会拦阻儿子的事情。
再次想到她在怀刘珌时,偶遇的那个世外高人所说的话,顾葳蘅心下更定。
不过,顾葳蘅还是叮嘱道:“珌儿,这两个家奴,你还是得将卖身契收好了。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方便处置。”
既是母亲应下,刘珌也不会反对什么,当即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