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9章 翁婿
想到了陛下的种种纵乐，司马儁忽而诡异地勾了勾嘴角。
或许，他得安排人好好地伺候陛下了。
到那时，宫中的消息，陛下的决断，他都能够占据些先机。
有了计划，又安排了暗影触动，司马儁心情好了不少，这才转身回去。
司马儁的计划，刘珌暂时无从得知。
司马家的防备极严，他暂时还无法让暗影彻底渗透进去，消息的迟滞，也是不可避免。
但让刘珌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司马家，还有一个人，也对他受到陛下的宠信极为的不满与忌惮。
程府，翁婿两人也在一起喝酒谈事。
自从被陛下征召来洛阳之后，刘郃的仕途一直很顺遂。
尤其是娶了程璜的养女，跟程璜搭上了关系，又借着岳父程璜，得了董太后的看重与信任，刘郃更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一直以来，刘郃的信心都很充足。
自己本就是河间宗室，他已故的兄长，还是当初推举陛下继承皇位，又亲到解渎亭迎接陛下来洛阳的有功之臣，前光禄大夫，刘倏。
后来，兄长被算计罹难，陛下追思兄长功劳，将兄长的一切功劳，都算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得意顺利出仕。
再加上有岳父程璜的相助，刘郃这些年来，一直很得陛下的信任看重。
刘郃也曾听闻过，陛下有一个很信任的兄弟，刘珌。
只不过，因为刘平被排挤而外调西凉，使得刘郃并未将这对父子太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次陛下行元服礼，居然将刘珌从西凉召回了洛阳观礼，甚至还赏赐了那么多的宝物。
这样一来，刘郃可就不淡定了。
如果陛下依然看重刘珌的话，那么，他的未来，岂不是无法得到陛下更多的器重了？
为此，刘郃心下有些郁卒。
说起来，让他去跟一个垂髫小子计较争宠，他还真觉得有些掉分。
但，刘珌给他的感觉，委实是威胁太大，让他不得不重视。
甚至于，他还有一种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这些，都让刘郃有一些迷茫。
他，这是怎么了？
看着女婿刘郃情绪有些不对劲，程璜略微想了一下，便有些了然了。
要说他这个女婿啊，能力还是有的，就是魄力心胸还是差了些。
如若没有他帮着铺路，仅仅凭着陛下对刘倏的追思，恐怕仕途也无法走的更远。
此前有多自得，如今看到陛下对刘珌的重新，只怕他这女婿心下就有多不平衡了。
暗暗嘲讽，程璜兀自饮下一盏酒，这才看向了刘郃，问道：“贤婿，可是为着陛下对刘珌的不同，心存疑惑？”
说是疑惑，这也算是程璜给刘郃的一点遮羞布。
见程璜问起，刘郃才抬起头来，留意到岳父程璜正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刘郃索性也不隐瞒，直接点了点头，应道：“正是。岳父，小婿总觉得，那垂髫小子不简单，恐将来会成为我等的阻力。”
若是能够直接抹杀，自是最好的。
这一点，刘郃没说出来，但他相信，程璜是听得懂的。
听了刘郃的话，程璜似笑非笑，饮下一盏酒后，才开声说道：“贤婿，同为河间宗室，那刘珌，与陛下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有数次的救命之恩，陛下宠信，待之与众不同，亦实属人之常情。”
注意到刘郃的脸色有些难看，程璜微微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只不过，刘珌这人，到底还是年少气盛了些，仗着陛下的宠信，恃宠而骄，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果然，听程璜说到了这里，刘郃双眼抬起，有些发亮地看向了程璜。
见到刘郃这个样子，程璜心下更是满意。
只有这般有弱点可以掌控，他便能够拿捏住刘郃。
不管刘郃将来走的多远，就算是当上了三公，他都不担心刘郃会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样的人，正是他所想要培养的。
至于说刘珌，那小子确实是难缠了些，不简单。
但，那样的人，深得陛下宠信又有本事，更是不能留着，免得长成后成为大患。
当然了，对付宗亲，他们向来有的是办法。
即便刘平一向谨慎得很，难以抓住把柄，但他们身为陛下的近侍，想要办成的事，又岂会完全的无缝可入？
只是可惜了，刘珌这一次来洛阳，算是修复了跟陛下之间所产生的隔阂。
这个当口，如果贸然去陛下跟前说些有的没的，便是有些不长眼了。
毕竟，陛下能够把丈八平蛮枪赏赐给刘珌，可见对刘珌是寄予了厚望的。
陛下一向疑心很重，尤其是在事关兵权这样的大事上，陛下还没有能够放心交付的。
刘珌，算是陛下想要培养的助力了。
这对刘珌而言，是好事，也可能是致命的利刃。
他还得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才能够将刘珌置于死地。
目前，他们另有目标，足以立下大功的，暂时还不想牵扯那么多人进来。
这一些，程璜也还不想跟刘郃透露，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贤婿，我可是听说了，当初还在解渎亭的时候，刘珌就很不得太后的喜欢。这，可不就是我等出手的好机会？”
董太后，陛下的生母，不管怎么样，说出来的话，陛下还是得考量考量的。
加上他们从中配合，一次不行，那边两次，三次……
三人成虎，说的多了，陛下又岂会完全毫无芥蒂呢？
而听了橙黄的话，刘郃不禁郁气消散，心情大好。
只要有对付刘珌的法子，那自是最好的。
虽然刘珌还是个垂髫小子，但是能够得到陛下如此的宠信，刘郃总觉得这人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可怕。
陛下那样的性子，居然能够待刘珌如此，视之为可信任的皇弟，这，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看似无害，内里城府极深，他，以前还是小看刘珌了。
如今见识到刘珌的不同寻常，他自是希望能尽早将这样的威胁掐灭在尚未长成之前。
听了岳父程璜的话，刘郃心下明了，岳父这是有出手的计划了。
心情这一好，刘郃也赶紧为程璜斟酒，好话一箩筐地说出来，讨程璜的欢心。
第0270章 说动
不单刘郃与程璜，育阳侯府上，曹节跟王甫，此时也正相对而饮，谈论着刘珌的事情。
看着对面脸色阴沉沉的曹节，王甫给他斟满一盏酒，才开口道：“侯爷，还在为那刘珌之事而烦心？”
王甫的话，让曹节将视线移向了他。
将酒壶放下，王甫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侯爷，那不过就是一个垂髫小子，何须让侯爷费这么大的心气呢？”
知道以前曹节曾派刺客行刺过刘珌，却是无功而返，王甫又继续说道：“此次，刘珌来洛阳之时，带的人手可是不多的。返回西凉，又已经分了些人手护送那批兵器回去，如此一来，两边的人手将会更少。”
一听到这里，曹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也是有这么个盘算，可慑于此前两次的失败，曹节还是对刘珌有所忌惮的。
如若这一次再白白地折损人手，岂不是太吃亏了？
可要他看着刘珌，这般明晃晃地带着陛下赏赐的那些神兵利器，安然无恙地返回西凉休屠去，曹节又心有不甘。
留意到曹节神情的一些变化，深知曹节秉性的王甫，微微挑了挑眉，饮下那一盏酒，才继续说道：“侯爷，既然刘珌心大，兵分两路，岂不是给我等动手的好机会？不管是刘珌在途中丧了命，亦或是那些御赐之物丢失出变故，后果，都足以解决掉刘珌。”
为了继续说动曹节，王甫接着说道：“此次，刘珌就带了几个护卫而已，加上陛下又赏赐的几个，分了两路，一路顶多也就数人而已。更何况，刘珌会将更多的人手，留在护送御赐之物那边，岂不是给了我等绝好的机会？”
除了神兵利器，还有珠宝钱财，绫罗绸缎，数量不少，刘珌已经安排人护送着回去西凉了。
也因为人手的分散，反倒是让王甫嗅到了可以利用的机会。
不仅曹节，王甫对于刘珌，那也是多有忌惮。
当年未央宫之变，他事后想一想，变故多半就是出在刘珌这个人物身上的。
可惜，他再去打听，也无法完全得知，当时陛下跟刘珌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后来刘平被算计，刘珌跟着远赴西凉休屠，王甫也就暂时放下这一茬。
却不想，陛下依然这般信任刘珌。
正是因此，王甫才再次对刘珌生起了忌惮，想要趁早除掉。
想必，跟他同样想法的，也不在少数。
可惜的是，他自己的势力跟人手都比较有限，不得不来撺唆曹节，想要借助曹节来除掉刘珌。
果然，听了王甫的话，曹节眼中闪过狠辣之色。
说起来，他跟刘珌还真是不对付。
而这，也是从先帝的时候就开始了的。
当初的星象之变，以及所谓的“福星”事件，还有田圣的怀上身孕，诞下皇子刘唯，一系列的事情，都让曹节不得不对所谓的“福星”刘珌很是忌惮。
后来，皇子刘唯在宫里失踪，陛下被推举登基，他也跟着到河间解渎亭迎接圣驾，再次跟刘珌碰面，同样的不痛快。
先后两次，他派人手行刺刘珌，却都是以失败告终。
刺客销声匿迹，刘珌却是安然无恙，这，让曹节更是不敢小觑刘珌。
在这段时间，眼睁睁看着陛下对刘珌的态度越来越好，越来越信任看重，曹节再次感受到了危机。
可要让他再次派人行次，曹节还真的有些畏首畏尾了。
他总觉得，刘珌很不简单，不是他能够轻易招惹的，却又不想让刘珌继续得到陛下的宠信，将来长成得势。
如此的矛盾，让曹节很是烦躁。
如今听了王甫的话，曹节心中的衡量再次起了些变化。
自从当年挟持窦太后的事情之后，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
即便陛下看着还是很信任他，在他装病试探的时候，还曾封他为车骑将军，是其他人不曾有过的待遇，但曹节依然心中有着恐慌。
他，好像看不透陛下。
如今再加上一个不简单的刘珌，曹节更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掌控了权势这么久，曹节终究是不想自己出事的。
陛下的改变，既然有刘珌的因素在里边，那么，刘珌这人，便不可再留了。！
不过，王甫的盘算，真的当他不清楚？
睨了一眼王甫，曹节唇角微勾，淡淡笑道：“此次，确实是对付刘珌最好的机会了。”
不待王甫高兴起来，曹节继续说道：“本候听说，刘珌返回西凉，会从汧县经过，那里，不正是王中官兄弟的地盘？”
哼，想撺唆他出手，王甫再从中渔利？
真是想得美！
不出点血，他又怎么可能如了王甫的心思？
果然，听了曹节的话，王甫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只是很快，便被王甫给掩饰过去了。
知道曹节不简单，王甫赶忙应道：“正是。在下已经传信给智弟，让他伺机动手。只不过，那边人手有限，尚需侯爷出手相助才可。”
在来之前，王甫就已经想好了的。
在汧县动手是不可能的，免得会连累到王智。
但是，曹节出动人手，王智那边再瞅准时机出手，既能够除了刘珌，又能够得到曹节的信任，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当然，这些小心思，王甫不会明说，曹节也可能想的到，不过是彼此博弈得好处罢了。
而听了王甫的话，曹节脸色好转了些。
只是想到刘珌的难以对付，曹节还是有些犹豫。
一直留意曹节的王甫，知道曹节的顾虑，心下不爽，却还是继续劝道：“侯爷，那刘珌也就数人同行罢了。一人不行，十人不行，那便三十人五十人出手，联合途中的游匪，想刘珌再三头六臂本事了得，也插翅难逃了。”
就如同当初他们算计刘倏一般，只要计划的好，定是能够成功的。
只要除了刘珌，你好我好大家好，后续的好处多多。
而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只能用老路子，找机会，找人手设计陷害，诬告刘平有谋逆之心了。
虽然是麻烦了些，但想必，陛下不会完全无视这等大事的。
第0271章 算账
听了王甫的话，曹节垂眸衡量了一下，果断同意。
对付刘珌，宜早不宜迟。
等到刘珌真正长成，只怕他们再也无法制衡了。
这一次，如果人数不够的话，那就再额外增加一些。
若联合路上的游匪，那么，事情便大有可为了。
即便刘珌再有三头六臂，也是双拳难敌四十手吧。
想到了刘珌，曹节不由得摩挲了下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
从这些宗亲身上赚取功劳，可是他最为喜欢做的事情。
不单单是刘珌，其他的宗亲，一样可以下手。
这时，曹节又想起了渤海王刘悝了。
他们盯上了刘悝，时间已经不短。
可以说，在先帝的时候，他们就有算计过刘悝，可先帝实在是太纵着刘悝，即便是那么多的证据面前，先帝也没有直接处死刘悝，仅仅只是将他将为瘿陶王而已。
更是在驾崩之前，先帝还留下诏书，恢复了刘悝渤海王的位子。
那般的宠信，当真是少见。
可是，这渤海王刘悝，也不是个什么善茬，这会儿，他们已经收集了不少的把柄了。
想到了这，曹节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了王甫，问道：“渤海王答应给的五千万钱，依然赖着账？”
一提到这个，王甫的脸色也不好看。
当年，刘悝那么求着他的时候，可是说的好好地，恢复了王位，就给他五千万钱的。
但刘悝那厮，最后得了陛下的旨意，真的恢复王位了，却是直接翻脸不认人！
这笔账，他可是一直都记着的。
这个时候被曹节提起，王甫也是恨得牙根痒痒的。
铁青着脸，王甫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未曾！”
王甫的回答，在曹节的意料之中。
呵，这些宗亲，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曹节看向王甫，吩咐道：“既是如此，那便不用客气了。该在渤海国动手的，可以开始。”
渤海王刘悝啊，当初先帝那般地宠着纵着，养成了刘悝那般嚣张跋扈的性格，行事可是很霸道的。
想要抓住刘悝的错处，实在是有太多的机会了。
这件事情，他们早就开始谋划了。
当初，先帝驾崩之前，皇子刘唯就失踪了，使得陛下膝下根本就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
那个时候，推举的宗亲很多渤海王刘悝的呼声，可以说是最高的了。
可他们，包括当时的窦武窦太后，根本就不可能让已经成年，不好掌控的刘悝有继位的可能。
最终，他们默契地选择了陛下。
当然了，当时的解渎亭侯，现在的陛下，也真是隐藏得好，不漏半分破绽。
谁能知道，看似最好掌控的陛下，却会是真正有手腕能力的？
在这几年来，陛下采取了各样的手段，愣是将权势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覆灭了窦氏，打压了党人，还收服了不少的宦官。
这，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就连曹节，也是忌惮又佩服得很。
不过，当时的刘悝，最终虽然没有能够成功继位，但这样的竞争，肯定是会被陛下记住的。
尤其是在后来，他们去解渎亭迎接陛下来洛阳的时候，中途他们可是制造了不少的事故了，全都嫁祸给了刘悝。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还真的会有刺客出手，差点就伤到了陛下。
虽然刺客死了，但各样的证据，还是指向了刘悝。
想必，陛下是不会放过渤海王刘悝的。
而这样的机会，他们也不想要错过。
刘悝的欠账是一回事，讨好陛下，建功立业，也是他们的目的。
收拾了刘悝，封侯拜爵，当然是不会差的。
这一件大事情，他们一群人已经谋划了许久了，也成功拉拢到了不少的帮手，包括了来到洛阳后郁郁不得志的段熲，还有尚书令廉忠等等。
同时，最近不太受控制的郑飒和董腾，也会被他们算计在内。
看向了王甫，曹节继续说道：“刘悝既然那般不识抬举，又是得罪了陛下的，这件事情，你放心大胆地去做。事成之后，你我的好处，绝对少不了的。”
得了曹节这些话，王甫点了点头，开声应道：“是！布局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安排去渤海国的盖登，尚需时间准备安排，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正式动手。”
知道王甫一直在跟进，也是最为厌恶那刘悝的，曹节点了点头，将此事都交给王甫去办理。
只不过，想到了陛下的变化，以及对刘珌的宠信，曹节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当初他们在宫中做大事的时候，或许，就是因为这刘悝，事情才会最终功亏一篑的。
即便他们成功地挟持控制了窦太后，夺去了玉玺印绶，逼死了当时的大将军窦武，整垮了庞大的窦家，但是，最终最大的那些好处，却是被一直隐而不现身的陛下拿了去。
而当时，陪在陛下身边，最有可能为陛下出主意的，便是刘珌了。
一想到这里，曹节的脸色再次阴沉了几分。
正盘算着收拾刘悝的王甫，抬头时，刚好看到了曹节脸上的阴鸷狠辣，不禁也被吓了一跳。
以为曹节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怪自己行事速度太慢了，王甫忙开口解释：“侯爷，渤海国那边，毕竟是刘悝的地盘，盖登要办事，需要小心谨慎些，所需的时间也就会多一些，还请侯爷见谅。”
王甫的话，让曹节回过神来。
听了王甫这话，曹节微微抬眼，说道：“刘悝那边的事情，本侯自是放心让王中官你去处理的。”
微微垂眸，再次抬起眼皮，曹节眼中的狠厉愈发的浓郁。
阴森森地冷笑出声，曹节继续说道：“刘悝是逃不掉的，但那刘珌，却是正得势，得赶紧除掉为妙。”
知道曹节不是在怪罪自己，王甫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侯爷放心，这一次，我等暗中联系几批游匪，人数凑多些，定是要将刘珌的命取走的。”
不说曹节了，就是王甫自己，对于刘珌，也是隐隐地感到威胁忌惮。
一个垂髫小子而已，却是能够走到这般地步，当真是不可小觑的。
第0272章 吴伉的凝重
夜寒如冰，繁星点点，洛阳城郊外的小山坡上，此时，正站着两个身影。
望着闪闪烁烁的各方星宿，刘珌的脸色有些凝重。
同样的，边上的吴伉，神情也并不是很好。
过了一会儿，刘珌才低下仰着的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吴伉微微拧眉，疑惑地问道：“刘大公子，可是看出了星象的什么玄机了？”
他自己，也只是看透了一点儿，尚未参透明白。
可看刘珌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不少的迹象了，这让吴伉有些揪心。
他知道刘珌的一些本事，从当年送他《本经阴符七术》残本的时候，吴伉就有猜测过。
这一次，他夜间来到郊外，就是为了寻这个开阔地，好仔细观测星象的。
正好，遇到了刘珌，吴伉便与刘珌同行，一起来到了这里。
刚刚看刘珌那专注的样子，手指头还很有门道地掐了掐，吴伉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他依然看不透刘珌的运势，这让吴伉对于刘珌，也是更加的好奇。
除了可能是贵不可言之外，另一种可能，便是刘珌的道行，远在他之上了。
如今陛下登基，大汉越来越稳定，刘珌不过是一个垂髫少年，与陛下又是兄弟情深，吴伉还是选择信任刘珌，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至于当年引起星象之变的那人，他一直未能得到更多的启示，便也暂时放下。
至少，大汉暂时并未出现那么大的危机，也未有什么特殊之人横空出世，让人忌惮的。
正是因此，吴伉可以确定，他看不透刘珌，便是刘珌比他强了。
这听到了刘珌有些沉重的叹息，吴伉心下的猜测，也是越来越肯定。
听了吴伉的话，刘珌转头，看向了他，忽而皱了皱眉头，问道：“吴中官，这星象，你尚未看透？”
即便当初那本《本经阴符七术》是残本，但也足以让吴伉参详的了。
这些星象所启示的，吴伉该是能够看明白才对啊。
更何况，这可是大凶之兆啊。
刘珌这番询问，让吴伉微微愣了一下。
旋即，吴伉摇了摇头，直接承认道：“不瞒刘大公子，愚仅是看明白了一点，星象启示的，并不是好兆头。至于具体的，愚道行尚浅，暂未参悟明白。”
顿了一下，吴伉谦虚地看向了刘珌，神情带着认真，请教道：“刘大公子，可是看明白了星象所指，且是凶兆？不知刘大公子可否明说些？”
看着吴伉那样子，刘珌垂了下眼眸，再次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吴中官，看这星象，只怕，大汉今年会有大灾。”
大灾？
一听到这个词眼，吴伉不由得脸色一变。
观星象，预测吉凶，也是他分内之事。
能够早些给陛下一些警示，减少大汉的生灵涂炭，是他学习这些风角观星之术的初衷。
这一点，也是他留在未央宫中，且受到陛下信任的原因。
可是这会儿，他虽然能够看明白一点，却无法真正知道是何缘故。
刘珌刚刚可是说了，大灾啊，能够从星象看出，那这大灾，定是不会小的。
留意到吴伉刚刚那严肃担忧的样子，刘珌微微抿了抿唇。
这吴伉，还是个不错的。
而他之所以在打听到了吴伉的行踪之后，便在夜间来到郊外，跟吴伉来了一个偶遇，为的，就是要让吴伉跟刘宏传话，尽量减少这一次大疫的损失。
不待吴伉询问，刘珌继续说道：“是的，大灾。如若所测不错的话，当是有大疫。”
大疫？
这下子，吴伉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了。
别的还好运作一些，但是这大疫，对于大汉，对于黎民百姓而言，当真是极重的大灾了啊。
往常的几次大疫，最严重的，几乎到最后就是十室九空了的。
那般的破坏力，就是吴伉，也是心惊心痛的。
如今，刘珌却是说，星象所指的，会是有大疫，这让吴伉，怎么能够淡定下来。
深呼吸了几口气，吴伉看向了刘珌，认真地问道：“刘大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有具体的时间地点？这次的大疫，会给大汉带来多大的破坏？”
如若可以，他真的想要做点什么，帮到黎民百姓一些。
这，虽是可以积阴德，消弭他窥探天机后带来的反噬折损，但他更不愿意看着大汉的黎民百姓受到那么沉重的打击。
一直看着吴伉，看出了吴伉眼中的凝重与怜悯，刘珌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这般做，其实是有些在利用吴伉的。
或许，吴伉也知道这一点，但为了能够造福苍生，吴伉没有去计较这一些，反倒是更想要知道这次大疫的一些预警。
这样的吴伉，还真是让刘珌很是欣赏，也多了些认可。
他不后悔利用了吴伉，毕竟，他并不是为了做些什么有损的事情。
如果能够通过吴伉，引起刘宏的警觉，好好地做些防护措施，将大疫的打击减少到最小化，那么，他也能够安心一些。
叹了一口气，刘珌摇了摇头，说道：“吴中官，具体的时间地点，我暂未得知。只是，这次的疫情，定是不会小。”
想到了他在来洛阳途中所看到的一切，刘珌的脸上不由带了些复杂和失望，说道：“吴中官，想必也听说了，去岁的收成，并不是太好。而寒冬，又是如此的凛冽残酷，不知道外头，饿死冻死的，会有多少。”
说到了这一些，吴伉也不由得跟着沉默了下来。
是啊，黎民百姓的生存，那些地方吏员，只怕是根本就不上心的。
灾荒加严寒，死亡人数必定不少，待到春暖之时，大疫的爆发，想来也是不可避免的。
幽幽地叹了一口去，吴伉突然有些失望。
只不过，他还是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刘珌，说道：“刘大公子，多谢你今晚告知这些。剩下的，愚知道当如何做了。”
再次抬头望天，吴伉有些无力地说道：“上天已经警示，愚自当向陛下奏明。只是，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毕竟，想要赈灾，花费不少，加上中间的各样盘剥，能够做到几许，尚未可知。
第0273章 诡异的笑
与吴伉分开后，刘珌还待在那个小土坡上，望着天上的星象，久久无言。
边上不远处守着的韩当王信几人，刚刚也听到了他们的那些对话，神情同样复杂。
此前遭遇过的灾害，他们大公子同样会出手赈灾。
只不过，大汉幅员如此辽阔，单靠他们大公子，如何应付得过来？
如果陛下无动于衷，各地的吏员又忙着中饱私囊，最终又能做到如何呢？
如此局面，也是难怪他们大公子失望伤感了。
隐隐的，他们又想到了曾经听过，几年前那次星象之变。
看向刘珌的时候，他们眼中都带上了点炙热。
过了半晌，刘珌才垂下头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收敛掉各样的心绪。
已经告知了吴伉，余下的，就看吴伉的行动了。
眼见天色已晚，刘珌便带着几人，回了郊外的那处庄院。
如今，他还有其他的危险在，还得筹谋好。
各方势力的猜测与算计，刘珌也知道了一些，却并未太过在意。
当然了，该防备的，他同样不会疏忽。
尤其是在后来知道了司马家会出手，还有曹节王甫那边的计划后，刘珌更是得做一些准备。
他还不至于那般自大，以为自己如今就能够以一敌百天下无敌。
至少，在不动用随身仓库里的那些热武器时，他还是要谨慎些的。
只不过，这些人的算计，他也不怵就是了。
只要能够知道他们具体的行动时间与地点的话，他还是有办法逆转的。
好在，这些人暂时想着对付他，而不是去休屠对付他的家人，还是让刘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在休屠也留下了不少的人手了，到底牵扯到自己的家人，刘珌难免担心。
可针对的是自己这边，且是准备在他回休屠的途中动手，却也更方便他反杀。
派人继续盯着这些势力，刘珌继续该干嘛干嘛。
时间不多，他还是要进一步消弭掉刘宏的一些戒心的。
要不然，等他回了西凉，曹节那些人继续在刘宏跟前上眼药，他也把不准刘宏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如此一想，刘珌心下也打定了一个主意。
差不多，他也该出手了。
即便是对不住刘宏，他也得为自己和家人多考虑一些。
在洛阳过了几日，刘珌还是辞别了刘宏，启程返回西凉休屠。
他的父亲刘平还在休屠就任，家人也在那里，他暂时不会离开太久。
还有一个孟佗在，他也差不多该将这人拉下马了。
留着孟佗，也是个祸害。
好在，这一次来洛阳，他也算是修复了跟刘宏之间的关系，再次得到了刘宏的信任。
虽然危险与猜忌依然会有，但有了这次的努力，今后出事了，也会少一些凶险。
而且，想来他们一家，在父亲任期一满，也差不多该要离开西凉了。
只是他父亲到时候是调回洛阳，亦或是前往其他地方赴任，刘珌暂时也不确定。
当然了，时间尚早，他也不着急。
因为知道了归途会有的危险，刘珌早早就开始做好了各样的准备。
因此，在离开洛阳之前，刘珌借着去郊外庄院的机会，将那一批神兵利器，除了白虹宝剑随身佩戴外，其余的以锁在庄院府库为由，收入了随身仓库中。
至于其他的珠宝财帛，刘珌已经安排人先行出发，护送回西凉去。
随行的，是王忠，以及安排的其他的暗影，还有刘宏再次赏赐给他的护卫。
有王忠在，又有暗影跟着，这一路，该是比较安全的。
至于最为贵重的几样神兵利器，当然是得自己带着才更为妥当。
兵分两路，也算是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这样，才是更为安全的做法。
毕竟，他这一路不用担心，王忠那一路的人手也足够，对方想要得手，可不容易。
为了避免目标过大，也是为了引出那些算计之人，将危险消灭在归程途中，刘珌这一次返回西凉休屠，只是带了韩当，王信，王礼，已经王明四人，轻车简从。
而在送走了刘珌之后，刘宏的心情，同样很是复杂。
对于刘珌，刘宏依然保留着信任。
虽然，如今他已经有些看不透刘珌了。
也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完全看透刘珌。
但是，刘珌对他的那些好，刘宏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刘珌是一个重情之人，也是因此，刘宏才会敢于去信任刘珌。
只要他能够维持住这一份兄弟情义，至少，刘珌是不会做出背叛的谋逆之举的。
反过来，刘珌还能够为他所用。
再加上有刘平等人在，刘珌顾忌着这些家人，也就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样重情之人，又有软肋在手，还是值得他去信任，去重用的。
想到了这里，刘宏诡异地勾起了嘴角。
他的这个皇弟，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另一边，刘珌一行人已经出了洛阳城，心情却比较的一般。
这几天来，他都有留意着未央宫中的消息。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吴伉已经将星象的预警禀告给了刘宏了，却并未引起刘宏足够的重视。
想来，今年的这场大疫，损害依然不会小。
心里想着事情，刘珌不由扯动了一下手中的缰绳，示意追风跑快一些，当是散散心了。
只不过，一行人这才刚出了洛阳城，才来到了洛水边，刘珌便看到了路边树下躺倒着的一个人。
眉头微微皱了皱，刘珌拉了下追风的缰绳，停了下来。
紧跟着刘珌的动作，韩当王信几人也停了下来。
注意到前边的情况后，王礼先行下马，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而韩当跟王信三人，则是快速地将刘珌护在了中间，警惕四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路上躺倒个人，还是在离洛阳城不远的地方，可就怪了。
洛阳这边，可不比其他的地方。
洛阳城，天子脚下，黎民百姓的生活即便再艰苦，也不至于到灾荒的地步。
而治安方面，也不会太差。
这个地方倒下一个人，还真是让人意外。
当然，为了避免可能的危险，还是先去看一看的好。
只不过，小心点是必须的。
第0274章 程墨
看着前方躺倒的人影，刘珌不由得沉思了一下。
天寒地冻的，大疫还没有发生，只是这饿死冻死的人，该是不会少了。
前边那倒着的人，是不是其中之一。
这边，王礼留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潜藏的危险，这才靠近了那个人。
见那个人靠着树，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青，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典型的中毒症状。
在那人边上，还放着一小捆大大小小的干柴，估摸着是这人收拾过来的。
而那人单薄破旧的袖口那里，明晃晃的两个小牙印，周围更是已经泛黑了。
大概，是这个人来这里捡柴火，一不小心惊醒了冬眠的毒蛇，才会被咬上一口，命垂一线的。
确定了状况，王礼直接蹲了下来，从袖带中取出几个小药瓶，挑选了一下，便选出一种适用的，倒出一颗，掰开一半，给这个人服下。
随即，王礼将另外一半药丸捏碎，撒在了两个毒蛇的牙印那里。
边处理着伤势，王礼一边向后边的刘珌回复：“大公子，这人中了蛇毒。”
已经从王礼的一系列动作中猜测到了情况，刘珌跟王信几人，已经来到了王礼身边。
扫了一眼，见那人虽然衣着破烂，一身的狼狈，但并不显得邋遢，该是平日里挺注意自己形象的，刘珌对这人也是多了些好奇。
看到那人手臂处的毒蛇牙印，那里已经撒上了药粉，是对症的，刘珌才挪开了视线。
这人，这般巧地遇到了他们几人，看来是命不该绝啊。
随着王礼的一系列救治，那人脸上的青黑慢慢散去，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了开来。
看到了刘珌几人，那人眼中闪过压抑，却并没有寻常黎民百姓的那一份畏缩惊惧，这倒是让刘珌对这人更加的好奇了。
眉头拧了拧，那人又咳嗽了几下，才软绵绵地挣扎着，靠着树干坐直了一些。
再次看了一下眼前几人，目光在刘珌身上驻留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开声说道：“多谢刘大公子救命之恩。”
本来，这个人，程墨，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
却不想，他在晕倒之后，能够这么幸运地碰到了刘珌，还被他们给救了回来，当真是幸运啊。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程墨可没有忘记向刘珌感恩道谢。
留意到程墨的谈吐举止颇有风度，不像是寻常人家，刘珌微微挑了挑眉，问道：“这位公子，你认得我？”
他许久没来洛阳了，这人，还认识他？
莫非，是经常有关注他的消息？
那这人，还真是不简单了。
听了刘珌的问话，程墨虚弱地笑了笑，回道：“刘大公子大名，在下自是听闻过的。数日前，在下到城中之时，曾在刘府门口，远远见过刘大公子，自是认得的。”
顿了一下，程墨继续说道：“在下姓程名墨，表字元望，今日得刘大公子救命，日后定当厚报。”
程墨的回答，刘珌也不置可否。
这人，显然也是个有故事的。
点了点头，刘珌才说道：“阁下身体尚且虚弱，在外天寒地冻的，不若本公子着人送阁下回去？”
正好，可以探一下这人的底，看看是什么来路的。
抬了下发软无力的手臂，程墨虽然是没了性命之忧，但伤势并没有完全好，独自一人回去，显然是不可能了。
可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只怕还会出危险。
叹了一口气，程墨朝着刘珌，感激地点了点头，回道：“如此，便有劳刘大公子了。”
他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可不想待会被冻死正这里。
家中还有兄弟需要他照顾，程墨也是急着赶回去。
看了一下程墨，刘珌也不再多言，只由王礼将程墨扶上了马背，这才往程墨所指的方向而去。
只不过，一行人并没有因此而降低防备。
程墨被毒蛇咬伤，差点丧命，周遭也没有其他的埋伏，应该不是其他人放在这里的诱饵的。
要不然，他要是不出手，程墨可就直接没命了。
毕竟，那蛇毒，可不是作假的。
晚上一会儿，只怕也救不回来了。
当然，能够救人，刘珌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他对于程墨也不了解，还无法有多少的信任。
而看出了刘珌的警惕，程墨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也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人的。
可刘珌能够出手救他的性命，他自是不会恩将仇报。
以前，他确实是听闻过刘珌的一些传闻，但真正接触了，程墨还是能够感受到，刘珌这人，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的神秘，探不出深浅。
与此同时，刘珌身边的那几个护卫，虽然一直都没有出声，对他的防备，却是一点都不少。
哪怕他目前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病人，他们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更何况，这几个护卫，看着人手是少得很，但一个个的，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估摸着比那些大家族的暗卫还要厉害些。
身边能够有这样的护卫，可见，刘珌私下里的本事，肯定要更加的厉害。
这样的发现，也是让程墨对于刘珌，在感激救命之恩的同时，多了一些探究。
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刘大公子，是不是真的心机深沉，才能够博得陛下那般的宠信。
程墨方才的打量，刘珌虽然没有直接看去，却也察觉到了。
其中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刘珌也更加的肯定，程墨这人确实不简单。
只可惜，他并未曾听闻过程墨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人才。
况且，如果他今日没有经过这里，或是直接对程墨视而不见，只怕程墨也是早就熬不下去，一命呜呼了。
想着这些事情，刘珌面上不显，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而韩当，王信，以及王明这三人，作为刘珌的护卫，即便程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威胁，但他们依然下意识地就隔开了刘珌跟程墨之间的距离，并将刘珌护在了中间，以防会突然发生什么变故。
跟着他们大公子，他们时刻保持着警醒，是不会让危险在自己身边出现，对大公子造成什么不利的。
第0275章 木牌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洛水边一处破旧的茅草屋。
篱笆院子里边，一个同样衣着单薄破旧的小男孩，拄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在那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望向门外。
在看到了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尤其是被王礼放在马背上的程墨时，小男孩脸色一变，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赶了过来。
这个时候，程墨又恢复了一点，看到了小男孩，忙喊道：“寒弟，别着急，兄长无碍。”
程墨这喊出来的话语中，中气依然不足，有着劫后余生身体的虚弱。
只是，程寒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速度不减地开门，赶了出来。
可路上坑洼不平，程寒一个不小心，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拐杖都被甩了出去。
看到这种情况，程墨哪里还能淡定得住。
这个时候，马匹已经停了下来，程墨不待王礼扶他，直接就从马背滑了下来。
扶着马匹站稳后，程墨挪动虚软的脚步，朝着程寒跑了过去。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兄弟两个相依为命多年，他可不希望弟弟出事。
尤其是现在，弟弟的脚伤还没有好，万一再次伤到，留下什么后遗症，那该怎么办？
可是，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的程寒，看到兄长状况不佳，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用力咬了咬牙，才喊道：“兄长，我没事。”
说这话，程寒也试着要站起来。
奈何，他本就伤了一条腿还没有好，这般倒下，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势，疼得他脸色开始发白，冷汗直冒。
但为了不让兄长太过多安心，程寒忍着痛，不敢哎哼出声。
没一会儿，程墨已经赶到了程寒身边，先是上下检查了一下程寒的情况，看着小弟一身的狼狈，程墨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刘珌几人，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
王礼见程墨想要去把程寒扶起来，忙阻止道：“程公子，不可！令弟伤势情况未明个，不可贸然移动，以免造成伤势加重。”
听到了王礼的话，知道王礼懂医术，程墨的手直接僵住。
回过头来，看着刘珌和王礼，程墨焦急地恳求道：“刘大公子，恳请你帮帮舍弟。”
看着程墨那一副为了弟弟惊慌失措的样子，刘珌还是有些动容的。
他也有弟弟妹妹，也是宠爱得很，不忍他们受到半点的伤害。
因此，对于程墨的心情，刘珌能够感同身受，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个重亲情的人，该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看向了正在给程寒检查的王礼，刘珌开声回道：“程公子，不必担心，子礼的医术很不错，会好好处理令弟的伤势的。”
而已经大致检查了一遍的王礼，这时候也开口说道：“程公子，令弟的伤势无碍，不必担心。”
说着，王礼站起身，走到另一边，对程墨吩咐了一下，两人合力，把程寒扶了起来。
韩当也已经把程寒的拐杖捡了回来，交给程寒。
扶着弟弟，程墨帮着程寒整理了一下衣物，擦掉了身上的土渍，看着弟弟身上还有多处的擦伤，眼中满满的心疼。
见状，刘珌开口了：“程公子，让子礼帮忙处理一下擦伤吧。”
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还是先处理程寒的情况要紧。
看着这兄弟两人感情这般好，刘珌也多了些耐心。
听了刘珌的话，程墨带着程寒感激了一番，才扶着弟弟走到屋里，开始处理伤口。
留在外边的刘珌，打量了一下这几乎家徒四壁的茅草屋。
只是，当刘珌注意到，如此贫穷的屋子里，居然供奉着大贤良师的木牌，刘珌不由得微微垂下了眼眸。
这，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吧？
而且，张角的太平道，已经传到洛阳这边来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程墨才走了出来。
程寒因为有不少的擦伤，虽然上了药，但程墨也没有让他再出来走动，而是先歇下，免得再扯动伤口疼痛。
见刘珌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王信几人一直警惕地护在身边，程墨的眼神闪了闪。
走了过去，程墨向刘珌鞠躬致谢：“多谢刘大公子！”
知道程墨过来，刘珌回神，看向了他，淡淡说道：“程公子不必客气。”
程墨这时抬起头来，见刘珌正淡然地直视自己，心中不由得一突。
估摸着，刘大公子已经发现异样了吧。
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屋中大贤良师的木牌，程墨了然。
而再看向刘珌是时候，见刘珌并没有什么意外，程墨只能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救命之恩，这可是大恩情啊。
想了想，程墨还是试探地问了一下：“刘大公子，莫非也听闻过大贤良师？”
挑了挑眉，刘珌嘴角勾了勾，看向程墨，说道：“程公子，你是想要说太平道张角三兄弟？”
额，直接被说出了名讳，程墨一时有些愣然。
好吧，他们虽然感激大贤良师，但在刘珌的眼中，只怕也就是一个弄虚作假的道士而已吧。
微微笑了笑，程墨点了点头，应道：“看来，刘大公子确实是知道大贤良师的。”
听到程墨直接承认，刘珌倒也不意外。
继续看着程墨，刘珌直接问道：“程公子，你莫非是张角派来洛阳的大方长？你，是张角的心腹？”
被刘珌这般直接的问了出来，程墨再次愣了一下，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清楚，刘珌究竟对他们的事情知道多少，但程墨也不敢再小看刘珌。
而不待程墨回话，刘珌再次问道：“既是你与张角关系匪浅，那么，你可认识马庸马元义？”
这个马庸，刘珌还是很有印象的。
能够帮着张角在洛阳活动，搞定不少的达官贵人，包括宫中刘宏信任的封胥徐奉，马庸还是挺有本事的。
这一个人，刘珌倒也是有心要拉拢一番。
至少，在马庸事情败落，落得个五马分尸的后果之前，刘珌有心要将人提前给劫走。
那样的人才，就那般死去的话，倒也是可惜了。
只是不知，在后来群雄并起的时候，马庸是否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呢？
第0276章 这是为何？
被刘珌直接问出来，又提及了马庸，程墨的脸色变了变。
莫非，大贤良师身边的亲信里，有刘珌安排过去的眼线吗？
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知道马庸的？
可以说，马庸是大贤良师留在洛阳这里最重要的一步棋子了，就目前而言，以商贾身份来到洛阳的马庸，行动还没有开展起来，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马庸的真实身份。
可是，刘珌怎么知道的？
心下骇然，但程墨面色不变。
戒备地打量着刘珌，程墨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应道：“不知刘大公子说的是何意思？在下，与马掌柜的并不相熟。”
暂时不说，试探一下刘珌先。
而听到程墨这般说，刘珌微微地勾了勾嘴角，看向了程墨，冷声说道：“程公子，你以为，张角那些破事，本公子如果不了解，会这般说出来？”
顿了一下，刘珌继续说道：“程公子不必意外，就目前而言，张角的那些盘算，本公子还不打算去掺和。只不过，本公子对于张角身边的几个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看了一下程墨，刘珌暂时撇开了马庸的话题，直接问道：“譬如说，程公子这般有才学之人，为何也加入了太平道？”
按照刘珌的了解，太平道里边，以平民和流寇为主，武艺好的，倒是有几个，世家子弟或是有才学的文人，却并不多。
眼前的程墨，如果真的是太平道里的人，且能够得到张角的信任，派来洛阳这里活动，可就有一些另类了。
提及自己，程墨黯然了一会儿。
再次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刘珌，对上了刘珌那疑惑又了然的目光，程墨只能是无奈地笑了笑。
叹了一口气，程墨转头，看了看茅草屋，这才回过头来。
左手食指习惯性地敲击了一下膝盖，程墨想了想，还是说道：“刘大公子，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这个词，算是在刘珌的意料之中。
那么，是因为程寒的缘故，让程墨不得不加入太平道，为张角所用？
这般猜测着，刘珌也在想着拉拢这程墨的可能性。
这人看着还是有些本事的，留在太平道，将来估摸着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跟马庸一起打包，收入自己麾下的好。
果然，程墨继续说道：“既然刘大公子已经知道了太平道这么多的事情，在下也就不隐瞒了。”
叹了一口气，程墨接着说道：“刘大公子，前些年，在下与小弟家乡遭大疫，舍弟险些就丧命了。幸亏大贤良师到来，一剂符水，治好了舍弟的病症。这救命之恩大于天，在下只能以命为报，加入太平道。”
说到这里，程墨还是有些懊悔的。
也是在加入了太平道，得到了张角的重用，他才能够知道太平道背后的这些秘密。
如今，只怕他是逃不出这贼船了。
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背约。
听了程墨的回答，刘珌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因，还真的是出在程寒那里。
想到了一种可能，刘珌再次问了出来：“程公子，不知张角可是给令弟取字元志？”
刘珌这话一出，程墨更加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这等无关要紧之事，刘珌又是怎么得知的？
这刘大公子，消息这般的灵通？
那么，太平道里边，对于刘大公子而言，岂不是完全没有了秘密可言？
想到了这种可能，程墨吓得浑身冒出了冷汗。
亏他们还自以为行事稳妥隐秘，却是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啊。
呵呵，如此看来，大贤良师，以及他们这些棋子，还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
思及了刘珌的身份，程墨的脸色再次一变。
刘珌，不会已经告知给了陛下了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他们还在洛阳待着干嘛？不是自己送上门来吗？
注意到程墨神情的不断变化，刘珌想了想，有些了然了。
淡淡笑了笑，刘珌直接对程墨说道：“程公子，放心，此事，本公子尚未与皇兄提及。”
世家与平民之间的矛盾，早已积累得太多，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尤其是自先帝以来，世家对于土地的贪婪兼并愈发的严重，导致不少的平民没了生存下去的基本条件，不得不沦为流民或是流寇。
再加上这些年来的数次大疫大灾，给平民带来了更多的厄运，生存，也是变得愈发的艰难了。
若不然，这些来的谋逆事件和人数，为何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呢？
黄巾之乱，有好也有坏。
暂时，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还有十几年的时间。
对于这件大事，刘珌也是在观望，想要看看刘宏接下来的为政举措。
倘若这些矛盾有能够缓解或解决的可能，他倒是会出手阻止张角。
可，事情继续这般发展下去的话，黄巾之乱的爆发，打击到一些世家的利益，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因此，刘珌虽然知道张角的这些计划，却还不想去告发。
对于刘珌的这些话，程墨不由得诧异地抬头，看向了刘珌。
见刘珌一派的淡然从容，并不似在说谎，程墨是愈发地好奇了。
眼前的刘大公子，不是当今陛下最为宠信的皇弟吗？为何会在知道了太平道的这些秘密之后，不选择直接告知给陛下呢？
莫非，刘珌还有私心？亦或是异心？
然，看着刘珌年纪尚轻，也未曾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程墨也是有些不确定。
当然了，刘珌暂时不去揭露这些事情，程墨也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刘珌将事情挑破，那么，身在洛阳的他们，将会是第一批遭殃的。
毕竟，陛下对于谋逆之事，向来是毫不手软。
即便还去确定，但防患于未然，却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
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程墨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刘珌，问道：“刘大公子，你既然跟在下谈论这些，想必也是有什么盘算的吧？不妨，请刘大公子直接说出来吧。”
究竟是为何，让刘珌选择了不去掺和呢？
要是刘珌去揭发这件事情，估计能够得到陛下进一步的信任，可刘珌为何不去做呢？
第0277章 一丝期待
见程墨问到这个，刘珌微微勾了下唇角。
鱼儿，上钩了。
淡定地接过大碗，喝点水润了润嗓子，刘珌这才看向了程墨，开声说道：“程公子是明白人，既然如此，那本公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淡淡地笑了笑，刘珌才继续说道：“程公子，你可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何必跟在张角身边混呢？不若，本公子去与张角谈一谈，让你跟着本公子去西凉吧。”
程元志？程远志？
虽然是个炮灰，但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至于眼前的程墨，他未曾听问过，却也看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当然了，如果不是他碰巧经过，又能够救治程墨中的蛇毒，估摸着，这人已经领盒饭了吧。
既然如此，那他去跟张角谈一谈，将这两人都要了来，也算是充实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毕竟，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开展，人手还不太够，程墨这人，有程寒作为牵制，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更何况，他也看出来了，程墨这人重承诺，还是可以稍微相信些的。
至于说跟张角谈条件，也不难。
既然他知道了张角的这些计划了，那么，想要守住秘密，张角已经处在了下风。
也不单单是程墨，包括周仓，廖化，管亥，马庸，波才，何曼这几个可用的，刘珌都想抢过来。
贪心是贪了些，但拉拢这些人才，免得再那场大乱中被霍霍了，也还算不错。
听了刘珌的这番话，程墨再次怔愣了一下。
刘珌这是，想要拉拢他？
可是，刘珌知道他的本事才学吗？为何还想要以那些消息去要挟张角，换取他们兄弟两人呢？
这一些疑惑，程墨一时想不太明白。
可看着刘珌那了然又大局在握的样子，程墨对于刘珌，却是愈发地忌惮了。
这样的人，当真是不简单。
可刘珌又是陛下最为宠信的皇弟，据中常侍封胥那里传来的消息，陛下可是连丈八平蛮枪这类的神兵利器，一下子也赏给了刘珌好几件呢。
如今再结合眼前知道的这些，对大贤良师张角的举动了如指掌，却又没有向信任他的陛下透露，反倒想要以此来要挟张角，换取其他的利益，这样子的刘珌，让程墨觉得实在是看不透。
不过，若是能够离开张角，还不是以背信弃义的名头离开的，程墨倒是心动了。
说实在的，让他参与到张角太平道的谋逆之事中，程墨并不愿意。
可已经被骗了进来，程墨再想要反悔，都已经晚了。
现在，如果刘珌真的能够将他拉出这个泥潭的话，程墨又岂会反对？
以刘珌知道的那些消息来说，张角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折腾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倘若这般夭折了，委实可惜。
更何况，张角自从仕途不顺之后，想到了这另辟蹊径的方法，又怎么会半途而废？
退一步的话，等待张角的，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刘珌的这些条件摆出来，张角只有憋屈应下的份。
更或者，张角还会想着去拉拢刘珌的。
至于说对付刘珌，程墨可不认为，张角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眼前的刘珌，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非如此，刘珌又怎么敢这般有底气地想要去跟张角谈条件呢？
想到了这里，程墨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脸色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程墨看向刘珌，见对方并未有作假的样子，不由问道：“刘大公子，不知你说的，可是真的？”
应该，不会是在逗着他玩的吧？
程墨的话，还有语气中难掩的一丝期待，刘珌已经听出来了。
这个人，刘珌已经看出来，对于张角并不是完全死忠的那一种。
或者，是因为看出来张角的那些预谋诡计，却又无法挣脱出上贼船的捆绑牵制，更不想去背信弃义，以致于程墨看着淡然，实则是有些颓然。
这样的人，这样的状态，在太平道中，还是比较少见的，也是不对头的。
可程墨并未在他跟前掩饰这样子的状态，那便说明，程墨并非真的对张角，对太平道死心塌地。
如今他再试探了一下，便足以看出程墨的选择了。
这样的结果，刘珌还是挺满意的。
至于说程墨到时候有几分忠诚与臣服的，刘珌可以继续观察。
至少，有了程寒这个牵制在，以及他对程墨的了解，程墨这人，还不至于去做什么告黑状，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也是因此，刘珌才想要试着收服一下程墨。
从容地笑了笑，刘珌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程墨，说道：“程公子，本公子既然如此说了出来，自是有把握让张角应下来的。”
顿了一下，刘珌反问道：“莫非，程公子不乐意离开张角，跟着本公子？”
有些话，有些保证，刘珌还是需要程墨直接说出来的。
毕竟，只有承诺下来的事情，才会对程墨这样的人有约束。
对于刘珌的反问，程墨直接摇了摇头，说道：“刘大公子，无需这般试探在下。想必，刘大公子已经看出来了，在下并不喜太平道的那些事情。如果刘大公子能够说动大贤良师的话，那么，在下愿意追随刘大公子，誓死效忠。”
跟着刘珌，虽然程墨还不知道刘珌的真实追求，但总比跟着张角要好一些。
至少，刘珌这等聪明人，又有他所还不知道的强大实力，连张角的那些隐秘盘算都能够知道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算计到的。
跟着这样的人，他们兄弟两人的性命安全，也能够多些保障。
更何况，从刘珌派王礼，帮着他们兄弟两人进行救治这事来看，刘珌也不是那等冷心冷情之人。
如此一来，他也能够安心一些。
而听了程墨直接的宣誓，想要效忠，刘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可不想白忙活。
当然，他不会见死不救，但也不会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透露这么多。
既然程墨这般识趣，那么，他便连着程寒一并收下吧。
刚刚，他也看过程寒的情况了，倒也不是一个无用之人。
只要加以一番训练培养，程璜将来也会有不错的实力。
第0278章 尾巴藏不住了
搞定了程墨，刘珌心情不错。
由于程寒的腿伤还没有好，不宜长途颠簸，加之事情还未办妥，刘珌没有让程墨跟程寒一起跟着赶路。
留下一些钱财与干粮，刘珌五人，再次启程上路。
送走了刘珌之后，程墨的心情依然很激动。
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够不再背负这些沉重的枷锁了。
他虽然家道中落，日子过得并不好，却还不想去参与什么谋逆的事情。
可他不小心入了贼船，想要直接脱离，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是，如果刘珌真的能够说动张角，将他们兄弟两人给要过去，那还真是帮着解决了他最为苦恼的事情了。
想到了这里，程墨对于效忠刘珌的决定，一点也不后悔。
这样有本事的人物，他提前追随，将来也不会差的。
更何况，按照刘珌所表现出来的那些，能够得到陛下的宠信，想必，也不会轻易被别人给算计了去的。
嘴角漾起了一丝丝弧度，程墨转身回屋，去看还在休息的小弟。
等到小弟的伤势再好一些，刘珌那边也顺利的话，他便可以带着小弟，离开洛阳，前往西凉去了。
他的人生，应该也就可以来一个改变了。
另一边，顶着寒风赶路的刘珌，也在想着太平道的事情。
再过十来年，那一场轰轰烈烈的黄巾之乱就会爆发。
虽然也给大汉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但那些世家也讨不了好。
想到了战乱，刘珌还是有一些于心不忍的。
但这一切，还是得看刘宏接下来的为政表现了。
只要刘宏能够限制住那些世家，不至于逼迫得平民没了活路，刘珌也不会让张角的计划顺利开展的。
毕竟，到时候那场大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不小。
想到了这里，刘珌的眼神黯了黯。
这一次在洛阳见到刘宏，虽然是恢复了他跟刘宏之间的信任，也得了不少的好处，但刘宏纵乐的趋势，却是越来越明显了。
而今年，很快便会爆发大疫，又是一场沉重的灾难。
现在，估摸着吴伉已经将这个消息禀告给刘宏了，只是不知道，刘宏究竟会不会重视，又会不会提前采取措施，减少大疫带来的各样损失伤亡？
如果刘宏只顾着自己享乐，却无视这些灾难，只怕太平道会趁机进一步扩散开的。
想着这些，刘珌的心情，忽而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刘珌心下有不忍，却又被诸多的限制困住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刘珌轻轻拽了拽追风的缰绳。
与他几乎心神相通的追风，感受到刘珌的心情并不太好，又得了刘珌的指示，直接撒开了脚丫，急速飞奔起来。
好在，追风还是控制了自己的速度，不至于将韩当王信四人给甩掉。
在后边拼尽全力追赶的四人，看着一骑绝尘还不耐烦喷气的追风，只能是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好吧，他们的坐骑，怎么能够跟传说中的神驹相比呢？
不至于被落下太多距离，还是追风留力的结果。
因为也感受到大公子刘珌的心情不太好，他们四人还是赶紧跟着，以免待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这好的不灵，坏的还真灵。
飞奔了一会，吹散掉心中的一些郁气，刘珌才示意追风放缓了速度。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珌突然发现了前方密林两边有些不对劲。
而追风，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直接驻足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前。
危险地眯着眼，刘珌扫视着前方笑道两边的密林。
因为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小道两边的密林里，枯枝败叶并未被完全掩盖住。
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亦或是压着一些积雪，并未造成多少的拦阻，刘珌的视野还是比较开阔的。
只不过，几处地方的枯枝落叶堆，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当然，如果积雪再厚一些的话，兴许能掩盖得更加完美些。
稍微扫了一下，这样的异常之处，可是有好几十处呢。
莫非，这些人是在这里等着他到来的？
没过一会儿，后边的韩当，王信，王礼和王明也赶过来了。
远远的就看到他们大公子停在那里，四人都有些讶异，也意识到可能有事情发生了。
假作若无其事地来到刘珌身边，四人下意识地将刘珌给围在了中间，呈保护的状态。
这时，暗地里盯着刘珌的那些人，见刘珌停在埋伏圈外边迟迟没有再行进，四个护卫也跟着过来了，却依然不动，这些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他们已经暴露了？
可还不待他们想明白些，便看到刘珌的几个护卫出手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时，王信，王礼，韩当，以及王明，已经看到了密林里那些不太和谐的枯枝败叶堆。
虽然还没有完全确定，但小心些总是好的。
四人利落地取出了背着的弩机，将弩箭套上，瞄准了那些地方，快速地发射弩箭。
这可是威力强悍的连弩，只是一会儿，几十根弩箭便急速地飞出，朝着那些枯枝败叶堆疾飞而去。
终于意识到自己暴露，那些枯枝败叶堆突然被掀开来，蹦出几十个蒙面黑衣人，拿着盾牌，抵挡那些弩箭。
看到了这里，刘珌倒是更加好奇了。
这到底是何方势力的人手，似乎对他这里出手的方法挺了解的，居然预备了盾牌来抵挡弩箭。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那些人了。
脑袋中快速过滤着可能的那些敌人，刘珌忽然勾起了嘴角。
莫非，这些人便是深藏不露的司马家暗卫？
如果真是的话，那还有趣多了。
这司马儁，难道也按捺不住，想要出手对付他了？
呵呵，想来是刘宏赏赐给他的那些神兵利器，以及透露出来的可能意思，让这些人坐不住了吧。
只不过，如果是司马家派来的暗卫，那还真是不简单啊。
就这反应速度，以及连盾牌都准备好的做法，显然是准备了许久，想要一举将他击杀在这里的吧。
想到了这里，刘珌不由得冷嗤出声。
司马家这隐藏许久的尾巴，总算是开始暴露出来了。
第0279章 果然啊
眼见那些黑衣人手持盾牌，护住了各处的要害，朝着他们冲了过来，王信四人的脸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的弩箭遭到了这般抵挡，浪费这么多的。
不过，对于王信韩当四人而言，过了一开始的不适应之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四人都是神箭手，即便是对方用盾牌挡着，但因为在行进当中，不时还是有破绽暴露出来的。
瞅准时机，四人专挑那些黑衣人露出来的脚或手臂下手，不一会儿，也是伤到了好几个黑衣人，却也让这些人更加的警惕，几乎将全身都遮挡了起来，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见状，四人也不再浪费弩箭。
留下韩当在刘珌身边守着，王信，王礼，以及王明三人，翻身下马，抽出了佩剑，便朝着那些黑衣人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韩当也取出了一个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三声尖锐的哨声猛地响起，传出很远。
而意识到不妙，那些黑衣人更是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这时，冲在最前边的王信，抬脚，朝着最前边的那一道盾牌狠狠踹了过去。
一下子，连盾牌带后边的人，全都被王信那蓄满力气的一脚，给直接踹倒。
由于这些人靠的近，后边的那些黑衣人也受到连累，闪避不及时的，都直接被带倒，好好的攻击阵型，被打乱了一个缺口。
见状，王信大步上前，在两边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并拢阵型之前，迎着对方刺过来的利剑，用佩剑一挡，再微微扭腰，佩剑全力砍出，直接将靠近的两个黑衣人佩剑直接震退。
那股巨力，让这两个黑衣人拿剑的手掌虎口都震得有些发麻，险些握不住佩剑。
在对方骇然之际，王信快速地横向一抹，直接解决掉这两个黑衣人。
跟在王信后边的王礼与王明，也丝毫不敢懈怠。
顺着王信打开的阵型缺口，两人护在王信的身后，朝着两边的黑衣人攻击。
两人的武艺都不低，此时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两人更是要技高一筹。
而且，对于这些黑衣人的手段，王信，王礼，还有王明，都比较的了解，对付起来，倒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几次对招，三人都能够寻到黑衣人出手时露出的破绽，轻易击伤或是击杀对手。
可奈何，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三人被包围着，渐渐陷入了僵持中。
在另一边，用哨子放出信号之后，韩当继续拿着弩箭，瞄准时机，对付那些暴露出来的黑衣人。
韩当的箭法，是天赋加努力训练出来的，又有王信三人在前方打开缺口，韩当得意一杀一个准。
也是有了韩当的牵制，王信三人并没有被那么多的黑衣人限制死。
那些黑衣人见迟迟无法拿下王信三人，反倒是损失了不少的自己人，再看到刘珌还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戏，登时更加的恼怒。
后边杀过来的那批黑衣人，不理会陷入重围的王信三人，闪躲着韩当的弩箭，直直地冲向了刘珌跟韩当，想着要先解决掉刘珌。
看着那些黑衣人的做派，刘珌冷冷一笑。
有韩当王信几人在，刘珌倒是不必自己动手。
不过，此时这般状况，显然是躲不了清闲。
抽出了腰间佩戴着的白虹宝剑，刘珌看着那些黑衣人，眼中绽放出危险的光。
也是在这个时候，还不用刘珌出手，跟在附近的暗影成员，在收到了险情的哨子声后，便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人数上，并不比那些黑衣人少。
看到有人胆敢埋伏在路上，意图对他们大公子不利，这些暗影迅速地加入了战局。
这下子，形势一下子就被扭转了过来。
因为留有一些暗影在外围看着，以防有漏网之鱼，到最后，这批黑衣人，非死即伤。
剩下的五个黑衣人，早已被王信他们敲掉了牙齿中藏着的毒药，又挑断了手脚筋，完全丧失了抵抗或逃跑的能力。
狠狠地踩在其中一人手上的伤口处，看着那人因为疼痛与怨恨而面目狰狞，却又逃脱不得，王信冷声问道：“说，你等是何人派来的？”
只是，这些黑衣人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暗卫，根本就不会受到这些伤痛的影响，虽咬牙切齿的，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这些顽固的暗卫，王信冷哼一声。
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瓶子，瞥了那个暗卫一眼，又威胁地扫了其他四个俘虏，王信冷冷笑道：“既然你的骨头这么硬朗，那么，就先试一试这些好东西吧。”
说着，王信将药粉往那人的伤口处倒了一些，看着药粉随着血水融化，表情冷酷而又诡异危险。
不一会儿，药效发作，那个黑衣人凄厉地哀嚎出声。
饶是他们经历过各种的疼痛训练，但是这种如有万千蚂蚁啃噬骨头的痛楚，深入骨髓内腑，早已经超过了他们承受的极限。
只是，手脚筋被废掉，这个黑衣人无法动弹，只能扭动着身躯，像是一条可怜虫般。
坚持不了多久，那人不得不开口向王信恳求起来：“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吧！”
听着这人的求饶，王信却只是冷冷看着，随即又扫向了其他的黑衣人。
看到了王信那阴森森的目光，其余四人再看着同伴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都不由目露恐惧。
最终，还是有一个扛不住，将事情说了出来，只求能够痛快死去。
至于事情的真假，王信试探过几次后，确定又是袁家派来的暗卫。
或者说，是袁绍不死心再次派来的。
确定是袁绍，刘珌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好吧，袁绍当真是不死心啊。
算上这一次刺杀，袁绍都已经安排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了。
这般损失，也是够袁绍，够袁家折腾的了。
但是，袁绍既然出手，刘珌也在琢磨着，该怎么给袁绍一份难忘的回礼才好。
得了信息后，王信也不浪费时间，直接给了这几个黑衣人痛快。
解决掉了麻烦，一行人才继续上路。
当然，在回西凉的途中，还有其余的危险在等着。
第0280章 机会来了
熹平二年，四月。
西凉武威休屠，郊外的一处宅院中。
进了书房，行了礼，王信敛了思绪，这才开始禀报：“大公子，刚收到宫中的消息，王甫最近的动作很频繁，准备推举段熲为太尉。”
听着这话，刘珌并未有什么波动。
时间上，这也差不多该发生了。
只是，刘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段熲身为一员大将，战场立功不少，威震西凉，如今却是到洛阳谋富贵前程，成了王甫的爪牙。
朝堂上的那些世家大臣，向来与边将集团不太和，段熲走这一条道，的确很难。
但这般为王甫所用，出面收拾那些太学生，收拾渤海王府，段熲做的可都是毫不手软。
这一系列狠辣的做法，尽管为段熲赚取了不少荣华富贵，但也让他得罪了不少的世家大臣。
再加上段熲的运气并不好，虽两度担任太尉，但一次因为患病而免，一次则是因为日食异象自请免职，最终也未能落得好下场。
当然，这些还未发生，段熲此次，还是第一次要登上三公之位。
刘珌理解段熲的一些选择，但对于段熲这人并不是很喜欢。
不可否认的是，段熲的军事才能确实很强悍。
若是由着段熲继续威震塞外，那些外胡也不至于那般嚣张吧。
对此，刘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至于说去年的渤海王府一案，其实也怪渤海王刘悝太过自以为是，恃宠而骄，还得罪了王甫曹节，且曾是刘宏登临帝位的最大对手，被算计至死，也是必然的。
只是可惜了宋皇后，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才被立为皇后不久，就因为渤海王妃乃是姑母的缘故而遭到牵连，不被刘宏所喜。
刘珌在未央宫中有见过宋皇后，确实是一个温婉的贤惠妇人，且对刘宏满是爱意。
可刘宏身为帝王，本就是最为无情的，宋皇后一片痴情错付了人，注定是悲剧的结果。
如今，宋家因为渤海王府一案受到牵连，全部获罪被流放，宋皇后却因后位而不得不困守在未央宫，看着家族败落，看着所爱的刘宏纵乐群美之中，哀莫大于心死。
刘珌虽同情宋皇后的遭遇，却是没有能力去插手改变。
即便他将宋皇后救出未央宫了，只怕宋皇后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家破人亡，所嫁非人，深受陷害，早已无所牵挂了，对于这些处在弱势的女子而言，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想到这一些，刘珌暗暗叹了一口气，看向王信，淡淡说道：“李太尉年事已高，又不喜宦官弄权，以疾请辞是意料中事。”
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刘珌又继续吩咐道：“段纪明党附宦官，虽是无奈之举，却也做下不少狠事。子信，你安排下去，近期且都低调些行事，以免被段熲盯上。”
刘珌虽然不惧王甫段熲，但那些小人常做的，就是栽赃陷害，无中生有，刘珌并不是完全为刘宏所信任，对此也不得不防。
得了令，王信恭声应是，便先下去安排这些了。
形势于他们而言并非有利，他们还得继续蛰伏一段时间，不可给大公子招惹祸患。
好在，有宫中赏赐下来的禁卫在，陛下自以为公子刘珌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他们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
等王信退下之后，刘珌想着洛阳的一切事情，眼中晦暗不明。
而这时，王礼也走了进来，禀报说：“大公子，曹府传来消息，越骑校尉曹庆，方才于饮酒之时，听闻中常侍蹇硕叔父，蹇图之妻白氏甚是美貌，欲明日去寻蹇图讨要。”
听到这个消息，刘珌浑身气势一寒。
曹节啊，他想要收拾这个人，已经等了好久了。
而白霏雯，更是蹇硕以前的未婚妻。
当蹇硕被蹇图算计，净了身后，蹇图与白家合谋，强娶了白霏雯，又以白霏雯为牵制，让蹇硕处处被动。
没想到，曹庆居然看上了白霏雯，还想要跟蹇图讨要。
若真是这般，恐怕蹇图是不会去拒绝的。
那么，白霏雯这次，很难逃掉了。
刘珌一直想要对付曹节，没想到，曹节倒是给了曹庆荫庇，让曹庆越来越无法无天，连蹇硕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么，他倒是可以趁机收拾掉曹节了，也算是给了蹇硕一份人情。
只不过，曹节是贪生怕死之徒，因作恶多端，担心遭遇报复，周围时刻都有着严密的护卫，难以下手。
王甫那一边，也确实没有找到机会，刘珌便准备先从曹节这边动手。
而刘珌所寻找到的突破点，就是曹节的弟弟，越骑校尉，曹庆曹破石。
因着曹节的缘故，曹庆虽无才无德，却能担任越骑校尉的肥差，行事更是嚣张跋扈。
刘珌让人盯着曹庆已经许久了，可曹庆同样的贪生怕死，身边的护卫众多，来回曹府与北军更会严密防备，刘珌想要派人行刺，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
如今，曹庆这好色的毛病又犯了，倒是让刘珌想到了个法子。
曹府守备严密，难以下手，但曹庆有一个癖好，一旦看上了美人，便会尽力讨好，这便会有一段独处的时间，可以供刘珌利用。
至于蹇图，也顺便收拾掉好了。
蹇图这些年在洛阳，可是忙着讨好其他中常侍的。
曹节，便是其中之一。
屈于曹庆与曹节的权势，蹇图此次肯定是不敢违抗，定会同意将妻子白霏雯拱手奉上，献给曹庆，以作为他得到好处的筹码。
可怜了那白霏雯，生的甚是美貌，却是被算计而所嫁非人，最后还落得这等下场，成为蹇图得利的利用物。
若事情照样发展，那白霏雯绝不肯同意去伺候曹破石，只能自杀明志。
当然，刘珌现在需要去计划的，是如何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刺杀曹庆，再以此来算计曹节。
若能成事，他也能解决掉几个麻烦，顺带着给蹇硕一份大礼。
垂下了眼眸，刘珌开始在脑中盘算起来。
而王礼，则是恭敬地候在一边，等着刘珌做出决定，再去安排这一件事。
他负责曹庆之事许久，也是该有个了结了。
第0281章 汝妻……
第二日，曹庆便火急火燎地赶往了越骑营。
等他到达时，军士已经结束了训练，曹庆直接将正在校场无聊打哈欠的蹇图，喊到了他的营帐中。
这突然被曹庆寻上，蹇图心中微微诧异，那瞌睡虫早就被惊走了。
心底暗暗思量着曹庆所为何事，蹇图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营帐。
营帐里边，全是曹庆的心腹护卫，蹇图便也不再有什么忌讳，直接笑眯眯地问道：“听闻，蹇曲长身边有一绝色美人，不知蹇曲长可否想让？”
听了曹庆这话，蹇图脸色微变。
他身边有不少妻妾，可要说到是绝色美人的，应该是他的妻子白氏了。
只是蹇图不确定，曹庆所说的，究竟是不是他从从侄蹇硕那里算计来的结发妻子。
有些瑟缩地抬起头来，蹇图回问道：“不知将军可否给末将些许明示，方才将军所言说的，具体是何人？”
同时，蹇图心内更是挣扎。
倘若这曹破石所说的，真是他的妻子，那他又该如何取舍？
曹破石可是中常侍曹节的兄弟，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权倾朝野，不是他能够开罪的。
即便他的从侄蹇图也在宫中当差，可暂时不在洛阳啊，即便是在，估摸着知道了之后只会更恨自己吧。
曹节或是曹庆想要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若是他不愿意双手奉上自己的妻子，那他在这越骑营也是待不下去了，甚至还可能遭受到曹庆曹节的报复。
可若是让他献上自己的妻子，这也不是一个堂堂男儿该做的事情，他心中着实不甘。
更何况，白氏的确是一个美人，他从蹇硕那里抢来之后，都未享受够，此时拱手送人，他也是不太乐意。
就在蹇图左右犹豫之时，曹庆也在观察着蹇图的反应。
看着蹇图确实是有些不明所以，并非刻意推脱，曹庆这才缓了一口气。
浪荡地笑了起来，曹庆整个人显得愈发猥琐，却是毫不自知。
嗯了一声，曹庆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要说蹇曲长身边的美人儿，可不正是那白氏最为风姿卓绝，让人见之难忘，思之若狂？此等美人，也不知蹇曲长可愿割爱？”
为了打动蹇图，曹庆继续说道：“正好，越骑营中有一牙将之位空缺……”
说到这里，曹庆挑挑眉看向蹇图，这明示暗示的已经足够充分了，就看蹇图是否识趣。
原本在曹庆提及白氏之时，蹇图的心已经开始哇凉哇凉的。
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了。
献上发妻白氏，讨好了曹庆，他的仕途应该是能够更进一步的。
可卖妻求荣这样的事情，他一旦真的做出来，且被其他人知晓的话，他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他的嫡子才两岁而已。
再加上蹇硕那边的原因，只怕他都讨不了好。
如此尴尬的时刻，让他舍弃白氏，真的很不是时候啊。
但蹇图后边那半诱惑半威胁的话语，那个牙将之位的空缺，又让蹇图舍不得放弃。
有了曹节曹庆当靠山，他又何须再看蹇硕的脸色呢？
纠结了没多久，权势的贪念，终于是占据了上风，摧毁了蹇图心中那些夫妻情分及道义名声的顾忌。
那些全都是虚的，哪有真正掌握在手中的权势来得实在？
打定了主意，蹇图再次抬头之时，脸上已是一片谄媚：“原来曹校尉看上的是白氏。这好说，末将这便回去，让白氏梳洗打扮好，到府上伺候将军。”
看到蹇图这样的态度和决定，曹庆很是满意，笑眯眯地说道：“甚好！那蹇曲长且先回去。本将军在府上静候蹇曲长的大礼。”
一想到有绝色美人可供逍遥，曹庆心口已经一片火热，有些猴急地催促道：“蹇曲长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前途不可限量。本将军希望能尽快看到结果，也好快些将擢升的名单定下来。”
只是在心中，曹庆却是不住地唾弃着蹇图。
如此快就决定抛弃自己的妻子，将妻子送人讨好，还是从蹇硕那里算计来的，真不是一个真男人干得出来的。
像蹇图这样冷清绝义的小人，放在自己身边，曹庆还有些不放心。
那牙将之位，他得好好地想想，看是否要真的给蹇图。
不过，能够趁机羞辱了蹇图，还有蹇硕，倒是让曹庆更加跃跃欲试了。
而得了曹庆许诺的蹇图，有些飘飘然地离开了北军，回到府中。
这时，见着夫君这般早地回来，白氏有些讶异，忙上前去，帮蹇图接过盔甲，交由侍女带下去擦拭好。
待蹇图坐下之后，白氏又接过了侍女送上来的热茶，温柔地递给他。
这么多年了，她的心早就死了。
若不是为了白府病重的母亲，她早就一死了之了。
她对不住蹇硕，却又不得不侍候蹇图，这让白霏雯渐渐地变得麻木了。
看着妻子如此周到地服侍自己，蹇图忍不住心虚，不敢去直视白氏的眼睛。
咳嗽了一声，蹇图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底气不足地说道：“夫人，且先别忙了。我有一事要与夫人商议。”
尽管知道对不住白氏，但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蹇图只能硬着脸皮上了。
一直留意着夫君蹇图的样子，白氏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般忐忑的样子，让白氏的双眼愈发潋滟水润，整个人也是愈发地迷人勾人。
就连蹇图，虽早已习惯了白氏的可人样子，此时已然把持不住。
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呼吸也变得深沉灼热起来，蹇图更是觉得烦躁。
一想到白氏即将成为别人的女人，各样娇羞美好也会成为别人的，与他再是无缘，蹇图眼睛开始变得猩红起来。
猛地站了起来，蹇图不顾其他侍女家奴在场，一把将白氏打横抱起，直往内室走去。
想到了蹇硕，蹇图内心一阵暴虐，只想着狠狠地收拾一下白氏。
日后，等他将白氏送给曹破石，有了曹破石跟曹节作为靠山，他根本就不用再忌惮蹇硕了。
第0282章 绝望
蹇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白氏差点惊呼出声。
只是，不想在家奴侍女面前丢脸，白氏忙闭紧了嘴巴，看向夫君愈发地疏离不解，内心也泛着恶心。
这大白天的，蹇图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怎可在白天就这般放荡？
可她被蹇图抱得死紧，半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只好任由他为所欲为。
与此同时，白氏心中的不安更甚。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蹇图今日的状态非常的不对劲，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不过，眼下她也实在是没空去想这些了，蹇图好像要将精力全部发泄在她身上一般，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狠劲蛮劲，让她这娇弱的身子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晕死过去。
而蹇图，一点也不怜惜，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地享受这一切。
……
粉黛弛落，发乱钗脱。
留连有限，缱绻难终。
等疲累的白氏幽幽醒转之时，看到的，却是蹇图冷然地坐于榻前，半点没有之前的情浓意切，顿时心中一凉。
挣扎着坐起来，不顾身上的酸软，白氏取过衣裳穿上。
这时，蹇图神色复杂地看着妻子白氏，眼神慢慢变得淡漠冰冷。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在想着蹇硕吗？当真是无耻！
朝着白氏嘲讽一笑，蹇图冷酷地开口说道：“赶紧去将身子洗漱干净。待会，我亲自送你到越骑校尉府上。”
这话一说，白氏顿觉晴天霹雳，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夫君蹇图。
看着蹇图的神色并没有半点玩笑，白氏遍体生寒。
双手还放在束腰上，白氏已经忘了动作，只是呆呆地瞪大双眼。
好一会儿，白氏的面皮止不住地颤动，眼睛也变得通红，欲哭不哭的样子，艰难地开声哀求道：“夫君，莫要与妾身玩笑。”
如今，白氏只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个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
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她的夫君会将她拱手献与他人。
她是他的发妻啊，她的孩子不过才两岁啊，她的夫君怎么舍得？怎么做得出来？
只是，白氏的痛彻心扉，蹇图却是视而不见。
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妻子白氏，蹇图忽而笑道：“凭你如此出众的姿色，只要你使点手段，定能将曹破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顾白氏那近乎绝望的样子，蹇图的脸色愈发疯狂起来：“到那时，你再美言几句，助我仕途顺畅，让蹇家发展壮大，也不亏你我夫妻一场的。”
为了让白氏听话答应，蹇图更是诱惑着：“你在曹家得宠了，那你我的儿子，也会有更好的资源助力，前途一片光明。”
蹇图越是说话，白氏的眼神越是绝望空洞。
眼前这人，这个想要利用她去以色侍人的疯子，居然是算计了她与蹇硕，将她强行娶来的夫君！
亏得她以前还以为，只要她忘了蹇硕，安分宽厚，替夫君生儿育女，管理家室，一辈子也便这样了。
可现在看来，这真是讽刺无比。
蹇图，根本就不是人！
渐渐地，白氏的目光变得平静起来，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没了生气，掀不起半点的波澜。
而这一切，蹇图并未察觉，他此时正沉浸在飞黄腾达的美梦中。
想起曹破石那猴急样，蹇图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只得起身，温声劝道：“夫人，你放心吧，进了曹家，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达儿，你也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他。”
没有得到白氏的回答，蹇图有些不耐烦地抬眼。
只是，看着白氏平静的样子，蹇图以为白氏听进他的劝说，满意地点点头：“夫人，你就帮帮为夫，帮帮达儿，帮帮蹇家吧。”
想到白氏的娘家，蹇图忙又补充说：“届时，白家亦可因夫人而蒙受大益处，岳母也会得到更好的医治，岂不更美哉。”
伸手过去，将白氏凌乱的发髻整理了一下，蹇图像是打量货物般看着白氏，啧啧称道：“以夫人这身段，这美貌，曹破石怎可能把持得住？夫人，一切可就要靠夫人了。”
心寒如冰，但白氏还想要给夫君蹇图最后一个机会。
慢慢地抬起头来，白氏定定看着蹇图，平静地开声问道：“夫君，你是真的舍得下妾身吗？”
将她抢了来，还要这般待她吗？
不知为何，白氏这个样子，让蹇图有些心慌心虚。
说到底，还是他不厚道，对不住自己的发妻。
可用白氏能够换回来那般好处，蹇图真的是无法拒绝。
眼神闪烁间，蹇图微微偏头，避开白氏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底气有些不足地回答说：“夫人，为夫肯定是舍不得的。可夫人，那曹破石，不是你我，甚至是蹇家能够得罪得起的。”
似乎自己说服了自己，蹇图不提蹇硕，反而是看向了白氏，说道：“夫人，为夫再舍不得，可也不能看着蹇家因此遭祸啊。即便不如此行，曹家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届时，蹇家毁了，夫人也会保不住的。”
转眼间，蹇图换上了悲戚的模样，唉声说道：“夫人，是为夫没用。为夫无权无势，护不住蹇家，也护不住夫人。为夫真是该死！”
说到了这里，蹇图抬手，似乎要给自己几个巴掌。
不过，没有看到白氏拦阻，蹇图讪讪地放下手，没有自扇耳光。
蹇图如此伪善做作，白氏都只是淡淡看着，心中再没有了什么涟漪。
若是真的打了，她或许还会好受些，但仅是做个样子，她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被白氏看得有些狼狈，蹇图直接起身，往外走去，还不忘继续吩咐道：“夫人，此事已定，你也快些洗漱收拾整齐，别让曹将军等急了。”
等出了房门，蹇图立即嘱咐侍女预备好热水，供白氏洗漱，便自行回了前厅等待。
一想到很快就要不受蹇硕的威胁了，蹇图心情大好。
他能够算计蹇硕，算计白氏，换取了如今这般的好处，他便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情义而放手。
等他攀上了曹节之后，他再好好地收拾一下蹇硕，为他这么些年来的憋屈出口气。
第0283章 送到曹府
房间里边，白氏呆愣愣地坐着，眼神空洞，如同没了灵魂的木偶。
直到侍女将热水端进屋来，才稍微惊醒了白氏。
想起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状况，白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看着白氏这个样子，那些侍女尽管同情，却是不敢多言。
方才家主蹇图所说的话，她们在屋外已经全部听了去，同样震惊不已。
可这件事情，并非她们可以插嘴的，她们也只能够静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到房门再次合上，白氏才踉跄着站了起来。
她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去曹家的。
可她也深知蹇图的无情冷酷，还有对权势的贪恋，她不去曹家，也没了活路。
缓缓地坐进了浴桶中，白氏心里一片冰寒，那热水也无法让她感到半分的温度。
看来，她只有一死以保清白了。
至于说蹇图的前途，呵呵，君既无情，她又何必再执着呢？
只是可怜了她那孩子，不知道今后会是如何，蹇图是否能够善待于他？
还有，蹇硕……
流着泪将身子擦洗干净后，白氏如同行尸走肉般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将一根粗布条悬在梁上，毫不迟疑地将头伸了进去。
闭着双眼，白氏默默喃喃道：“达儿，母亲对不住你。硕哥，雯儿对不住你！”
没了退路了，白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刚准备将脚凳踢掉之时，从窗外忽然蹿入一道黑影，从身后将白氏敲晕。
这道黑影，正是伪装潜入了蹇府的王仁。
在窗外还有三个接应的，乃是王礼，以及两个蹇府的眼线。
曹节王甫身边一直戒备极严，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但这个蹇府，根本就没有几个护卫在，布局也是漏洞百出，王仁几人都能够轻易地来去自如。
甚至在办完了这件事情后，两个眼线都不需要担心会暴露身份。
刚刚，蹇图与白氏谈话之时，几人才来到了窗外等着。
听着蹇图那般无耻的话，几人都对蹇图愈发地鄙夷不屑，对付起来也不会丝毫手软。
同时，他们对于白氏的遭遇也很是同情。
红颜薄命，白氏着实可怜。
留意到白氏果然想要轻生以保清白，王仁这才赶紧地动手。
敲晕了白氏之后，王仁小心地将白氏扶到窗边，将白氏交给王礼与两个眼线，由三人将白氏带离蹇府。
至于此后白氏的抉择，也只能等白氏清醒后再看了。
虽然应该会遭到白氏的怪责怨怼，但生命诚可贵，他们还是准备给白氏一次机会。
更何况，为了蹇图这样无情的渣男送命，当真是不值得。
知道白氏跟蹇硕之间的那点纠葛，王仁打算将人送到蹇硕那边，由着他们自己决定。
同时，他们都做了伪装，白氏不会认出他们的。
他们要对付曹节曹庆蹇图，只能委屈白氏了。
狠了狠心，王仁先命两个眼线带着白氏，由偏门离开了蹇府，全程都不得惊动蹇府的其他人。
府外，有马车接应他们，等会会将几人带离洛阳城，去郊外与匆匆赶回来的蹇硕见面。
待到两个眼线带着白氏先离开后，王仁这才扫视了一下房间。
从衣箱中取出一件新衣换上，王仁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捣鼓，很快就变了个样貌身段。
王仁本就偏清瘦，假扮白氏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为了保险起见，王仁又寻了顶帷帽戴上，不让人看穿身份。
而后，王仁将换下的衣裳打包好，交给王礼，让他们赶紧离开蹇府。
安排好这一切后，王仁收拾干净房间，才推开房门走出去。
蹇府的路线，王仁早已记在了脑中，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之下，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前厅。
看到在那坐立不安的蹇图，王仁掩在帷帽下的嘴角嘲讽地勾起。
因为刚才很不愉快，蹇图一直担心白氏反悔不配合，让他无法跟曹破石交代，也毁了他的富贵之路。
如今看到“白氏”打扮好来到了这里，蹇图心下一松。
伸手想要拉“白氏”，在“白氏”淡漠避开之后，蹇图也不计较，只以为“白氏”还在跟他闹脾气。
满意地笑了笑，蹇图假惺惺地说道：“夫人，委屈你了。为夫替蹇府，替达儿，谢过夫人的成全。”
没有得到“白氏”的回话，蹇图只做不见，继续说道：“夫人，等到了曹府，夫人可要好好伺候曹将军，全力得到曹将军的宠爱，也好为蹇家，为白家谋些利益，不枉费了为夫一番苦心。”
这样无耻的话，听得王仁都快要作呕了。
按捺住了想要杀死蹇图的冲动，王仁暗暗深呼吸几口气，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为了避免继续听蹇图的恶心言语，王仁直接转身，故作决绝地朝外走去。
看到“白氏”这个样子，蹇图尴尬地伸了伸手，终究还是没有去拉“白氏”。
他们夫妻缘分已尽，今后还得仰仗白氏，就让白氏耍耍脾气罢了。
想到今后的荣华富贵，蹇图的脸上忍不住带上了喜意，赶紧追着“白氏”，快步往外走去。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曹庆府上。
曹庆是越骑校尉，在曹节的育阳候府边另开了一府，兄弟两人比邻而居。
对于这里，王仁已经探查过好几次，很是熟悉，早就计划好了行动之后的逃离路线。
不过，为了避免被蹇图等人怀疑，王仁一路上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故作羞赧不太情愿之状。
等到了前厅，曹庆已经在那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看到蹇图带着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前来，曹庆知道那正是蹇图的妻子白氏，不禁色眯眯地盯着那身姿猛瞧。
见状，蹇图心中划过一丝恼意，但很快就被富贵前程取代。
恭敬地行了礼，蹇图谄媚着说道：“曹将军，末将依照将军所言，将白氏带来了。”
听到蹇图说的话，曹庆不悦地将视线从“白氏”身上，挪到了蹇图这边。
可一对上蹇图那如花般褶皱的笑脸，曹庆猛地感到一阵恶寒。
不过，蹇图将人带来了，他也不好直接不给脸。
反正，等他先享受享受之后，再决定对蹇图的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