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我会超越本能去爱你。
—柏杨
—————————————————
帝都下了十几天的雪,扑簌簌的落满地,脚印将柔软的雪化成了水复又结了冰,于是白也成了灰黑,泥泞难行。
邵音和小友喝多了酒,砸在了冻得梆硬的冰块上。
“邵音!你没事吧。”
睁眼即是刺目的白,邵音盯着天花板,手指微微颤抖,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她不是自杀了吗?难道被救活了?
为什么要救她!邵音死死的盯住坐在床前椅子上的人,没有丝毫掩饰情绪,锐利凶狠直戳对方心脏。
赫然,担忧,直到一声忐忑的试探,“音音,你还好吗?”
音音?邵音这才发觉这是她多年前的旧友,早就断了联系。
她停顿片刻,随后挣扎着起身,无视手背的针头,翻转小臂,手腕处肌肤细嫩,没有任何自残和割腕的伤疤,反倒是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疼。
这是怎么回事?
邵音懵了,她警觉的四处观察,瞥见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款老式黑手机。
“把手机给我。”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喉管处也是一阵火辣。
“好,你身体怎么样?我昨天不该喊你去喝酒的。”
邵音没有理睬,她接过早已被淘汰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手机,功能单一,屏保也是最原始的,更诡异的是屏幕上的时间2013年10月13日。
是在做梦吗?牙齿死死的咬住口腔中的软肉,清晰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大脑,一个不可名状的想法油然而生。
莫非她重生了吗?
脑中那个永远不敢触摸的伤痛被撕扯开,露出属于她和柏杨的回忆。
也就是说现在柏杨还活着!
巨大的喜悦充盈脑海,还未退散,短暂的晕眩便伴随着悲伤翻涌而来,心脏被一柄锐利的尖枪刺穿。
“我去下洗手间。”邵音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把扯掉针头,无视滋滋冒血的针孔。她推开搀扶的手,踉踉跄跄的冲进病房隔间。
疼痛让她使不上力气,只能死死扣住面盆,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泪翻涌而出,玻璃镜面反射出的年轻的面容让崩溃连着崩溃。
是那样的稚嫩,青涩,充满生机,也是那样的愚蠢,蒙昧,一无所成。
因为对邵震的不满,上一世她用躲避来要挟,不愿坐上那个位置。是她自己亲手斩断臂膀,最终连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邵音!你是个罪人。”
贝齿死死扣住嘴唇,疼痛不及飞机失事半分,她....就连尸骨都找不回。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拥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但她这次不会重蹈覆辙了。
邵音拿出手机,清了清嗓子,拨通了那个让她无比厌恶之人的电话。
“父亲。”
“有事?”电话那端的人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对方只是陌生人,而非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要回沪城读书。”
“不行。”邵震将文件夹合上,往桌上一扔,发出刺耳的嗡鸣。“我说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
“你欠我一个条件。”
是他害的飞机失事!
是他让她和柏杨天人两隔!
凭什么他坏事做尽到头来还活的很好!
邵音左手死死扣住面盆,力气大到指甲几乎断裂,努力压低声线,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愣头青,地位和实力的悬殊是上辈子悲剧的原因。
她只能顺着邵震。
怒火压在心底,愤恨的血液不断喧腾,如翻滚的岩浆即将冲破火山口的桎梏。
“三年。”邵震松了口,他欠邵音一个条件,所以说到做到。“三年后,你必须走我铺的路。”
“您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职责。”
邵震丝毫不留情面的挂断电话。
邵音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不断拍打面颊,她抬起脸,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落,狼狈不堪。
她却对着镜子,露出一抹浅浅的清纯的微笑。
走出病房,她对着旧友道谢,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旧友脸上布满担忧,看着脆弱单薄的像一只蝴蝶一样的邵音越飞越远。
第二章 初遇
邵音很久没回沪城了,或者说从母亲死后,从她被邵震带走那天,她再没有踏足过这片土地。
她不愿被邵震束着,身边什么人都没带,只身一人前往紫藤园,妈妈的家,她的家。
“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回来了。之前说要把女婿带回来的,可惜没能等到这一天。不过您放心,这辈子我一定牢牢抓紧他。”
*
也许是被爱意和回忆包围,邵音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青黑的天色被光影笼罩,日月更迭,太阳的光辉透过薄纱穿入屋内,照亮卧在沙发处的人。
邵音抖了抖羽睫,睁开眼,露出漆黑幽深的眼珠。
邵震唯一的作用就是办事凌厉,她的学籍已经进入了沪高的档案库。
刚进校门,校长就迎了过来,亲自送她到班级门口。
权利啊,让人屈膝,让人逢迎。
上辈子她怎么自愿丢弃那么好的东西。
“邵小姐,到地方了。”
“谢谢,校长您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校长还是和班主任仔细交代了两句,才略放心的离开。
“同学们,我们班转来一个新的同学,大家欢迎!”
班主任领着她站到讲台上,热情的向大家介绍。
同学们似乎很高兴有这么个新鲜血液的加入,掌声雷动,可邵音的目光却直直的盯住最后一排的少年。
他低着头,手心抓着笔在纸上写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邵音有些哽咽,眼眶一红,她咬住舌尖,转过身,抓起黑板凹槽里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邵音。
气势磅礴,字体潇洒。
再转回身时,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哪怕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也不会发现她奔崩离析的心,和死死嵌入掌心的指甲。
“大家好,我是邵音。”一份无比简短的自我介绍,让人意犹未尽。
而这时,柏杨抬了头,四目相接,邵音立刻将眼神挪向他处。
但柏杨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专注于自身的学业。
“那邵音同学的座位?”老师抿了抿唇,左右看了看,只有柏杨那里有空位,可他有很严重的洁癖。
“老师,那里不是有空位吗?”
邵音抬起胳膊,指了指最后一排,柏杨身旁的位置。
“这,柏杨同学你愿意吗?”
“老师,先上课要紧。”邵音看了眼不断偏向八点二十的分针,丢下一句,便迈开步子往那个位置走。
柏杨蹙眉,正欲说什么。
就看见身边的女生丢下一包消毒湿巾,并淡淡的说了句,“你放心我不会碰到你。”
说完,邵音就认认真真里里外外将课桌擦拭了一遍,就连椅背都偏离柏杨的方向。
看似是同桌,但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柏杨没有反对。
可这样一幕在别的同学看来,是天大的八卦。高三压抑逼仄的生活密不透风,邵音就是那一池春水,扰乱了平静的湖。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杂乱又躁动,零星可以听到几句,“新的校花”,“柏杨怎么没生气”之类的句子。
邵音平直的唇角勾了勾,自然不是为了那句夸奖她脸的话。
柏杨啊柏杨,看似铁石心肠却有着最柔软的内里。
她曾经很幸运,不费吹飞之力就让他主动剥开自我保护的壳。
这次,他不需要再这样了,因为她会给他筑起一道最完美的屏障,她会做他的盔甲。
他会读最好的大学,做最喜欢的工作,有着明媚而美好的人生。
上课铃打响前,前桌的男生转了过来,“嗨,新同学你好啊,我是林宇,很高兴认识你!”
男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显得很呆,性格却全然相反。
“你好,邵音。”
“你好漂亮啊,像画里的仙女一样。”林宇挠了挠脑袋。
“谢谢。”
班主任恰好是语文老师,刚上课没多久她就发现了邵音没书的情况,于是让她中午去教导处拿。
邵音看了眼大部分人桌上堆的高高的一摞,头脑发胀。
自己当真要再学一遍早就忘了八百年的高中知识点吗?
不过搬书,自己一个“柔弱”的小女生似乎有点困难了。
该寻找个工具人才对。
邵音趴在桌上,面对柏杨的方向,目光落在他只放着薄薄两本书的桌面。
眼珠打着转慢慢的向后移,骨节分明的手,白净整齐的衬衫,纤细修长的脖颈。
视线从棱角分明的下巴往上爬,他的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瞳孔。
遂又折回,最终落在浅粉色的薄唇。
好想亲一亲。
她舔了舔唇。
第三章 解围
可惜小白杨还没长大,高中生怎么能早恋呢?那会影响他的学习的。
何况校风校纪也会处罚,她不怕,但她坚毅正直的的第一名可不能沾上污点。
邵音从唯一带来的本子里撕下一张纸条,写下一行,“小同桌你好,我是邵音,请多多关照!”
外加一个可爱的表情。
纸条被纤细的手指抵住,推到她桌子最右边的边角,在即将碰到柏杨桌子时停下。
她知道的,柏杨的洁癖并不是对东西,而是对人。
尤其是被女生接触过的东西。
好在理科班女生不多,不然她难以想象他在遇到她之前该如何活着。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顾及他,反倒会不停的用他所厌恶的方式对他“多加关照”。
柏杨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将手上书的封面抬起,上面写有他的名字。
“柏杨,很好听。风雨不倒,荒漠中屹立。”
她淡淡的念叨了一句,声波传入柏杨的耳朵里。
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异样。
下课后,邵音去了b班。
她提前了解过,沪高是按照名次分班,每次大考都会重新分配班级。
因为a班优越的教学设施以及福利待遇,同学们趋之若鹜。
虽然是下课时间,但仍旧有不少人呆在班里刷题或者补觉,班内没有老师。
邵音直接走了进去。
引起了一些骚动,“嘶,一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美女。”
邵音长得很妖,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清纯,她不染唇脂,但眼底的冰霜和眼下那颗美人痣勾人心魂。
很多人都趴在桌上,难以辨别。
不愿浪费时间,她敲了敲旁边人的桌子,“同学你好,你们班洛飞坐在哪?”
“你,你好,第一列最后一个。”那男生脸颊微红。
“谢谢。”
邵音走了过去,桌上趴睡着人。
她伸出手拍了拍,班内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有些担忧。
因为洛飞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之前有人打扰他睡觉而被扭住胳膊直接扔出去。
在众人心里,一中有两个惹不起的人物,一个是柏杨,一个是洛飞。
柏杨不与人交流,冷漠无情,据说是柏家的少爷,虽然从没见过他的家里人,但柏家也没否认。
至于洛飞,谁人不知那个洛家嚣张跋扈的小少爷。
都是天之骄子,往上凑是不要命。
“他妈的谁啊?”被吵了觉,洛飞抬起头,下意识甩出一巴掌,却被稳稳接下。
看见来人面容,他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刺啦的响声。
“音音姐!”洛飞慌了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如此情形哪还有半分小霸王的样子。
“出去说。”
“音音姐怎么来沪市了。”洛飞挠了挠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示弱的样子丢人。
小时候被打怕了,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我来上学,邵震答应了。”
“那就太好了!音音姐我好想你的。”
关于邵音的离开,洛飞知道其中一些隐秘。
才开始的那几年邵音和他还有联系,他也知道邵震是把她当接班人培养的。
他爹和邵震完全不一样,何况他还有个慈母,可音音姐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些年她一定很苦。
“音音姐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一中我说一不二!”
“好好说话,跟个痞子一样。”
“嘿嘿。”
“中午陪我去搬书。”
“好。”洛飞自然答应。
随手捡了个工具人,邵音难得的好心情,粉唇微微上扬。
回到班级后,座位旁却空空荡荡。
柏杨过了一会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水杯。
邵音冲着他扬起一个弧度完美的笑,洁白的牙齿露在外面,玻璃珠般的瞳孔熠熠闪光。
上辈子,小白杨就让她多笑笑,可她那个时候连笑都不会了。
柏杨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眉心蹙起。
女生是这世界上最恶心的存在,他讨厌她们身上的脂粉味,讨厌她们矫情的声音,以及那些虚伪的只为了看他笑话的谎言。
他收回目光,从抽屉里拿出习题。
数学课,老师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精神矍铄。
“今天我们来复习导数,昨天布置的题目大家写了没?”
老师将题目抄在黑板上,“就请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吧。”
邵音正在思考着上辈子发生的一些事,老师喊了两遍都没反应。
还是柏杨敲了敲桌子才唤回她的神智。
邵音站在位置上,盯着题目发愣,脑中勉强回忆起一些杂乱的式子。
尴尬。
可数学老师似乎没有意识到,反而热情的说,“这位同学你到黑板上来写吧。”
她无助的看了一眼柏杨,眼里的委屈和紧张让人无法忽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唰唰唰的在草稿纸上写了五行,丢给到她桌上。
第四章 长路漫漫
这是精简和省略后的答案,时间仓促,他也没办法。
邵音捏起薄薄的草稿纸,边看边往讲台走。
柏杨的过程都是最重要的几部,恰好填充了她的知识盲区,她拿起粉笔,将剩下的简单部分补全。
一份由两个人完成的答案完美的呈现在黑板上。
这是一道压轴难题,邵音能做出来完全在老师意料之外,但他很高兴,他有自己的清高,极厌恶走后门的同学,而这位显然不是。
老师先是用红色的粉笔打了个大大的勾,然后把一些式子圈起来,恰巧是柏杨写给她的五个。
邵音却丝毫不觉得害臊,反倒高高兴兴的对柏杨说,“小同桌,你好厉害啊,谢谢你呀,不然我就要挂黑板了。”
声音甜蜜,眼中含星。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柏杨也是如此。
他父母双亡,从有记忆开始除了孤儿院就是和叔叔和阿姨生活,没人会在意他的成绩,考第一和倒一都是一样的。
叔叔阿姨甚至害怕他比表弟优秀,虽然他半分继承家产的想法都没有。
“这位同学回答的非常好,完全正确。这些式子是一些重点的思路,大家好好看看。有不懂的下课问我。”
“你看啊,老师在夸奖你呢。”俏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柏杨觉得无奈,明明自己一句回应都没有,她是怎么做到一直说的。
可他不知道,邵音总能读懂他的眼神。
他有一百多度的近视,只有在数学讲到难题时才会戴起来看黑板,银色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
斯文败类!
邵音心潮澎湃,目光全在柏杨身上。
记忆里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少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青涩,让人更想把他弄乱。
邵音觉得自己没救了。
“听课。”
论谁都无法忽视炽热的可以吃人的目光,她为什么色眯眯的?柏杨不明白。
“好。”柏杨的话就是天,邵音认真的听了五分钟。
但天也有塌的时候,很快她就垂头丧气,哼哼了两句,“听不懂呀。”
蠢。
他瞥了她一眼。
邵音趴了下来,回忆起这个时代五年后的发展,邵家树大根深,上辈子她一直在做无谓的抗争。
但现在,她还没和邵震撕破脸,她还是那个所谓的太子爷。
可以动用一些方式来慢慢架空邵震的势力。
就像红楼梦里写的,“大家族从外面是杀一时是杀不死的,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钱是第一步,也是最容易实现的。
她不穷,算算卡里应当有个八九位数。但要对邵氏产生威胁,甚至制衡没有个千万亿是不行的。
她不喜欢经商,可柏杨死后她也走上了和邵震对立的形势。
现在虽然没有那些支持,却有前世记忆的加成,走得稳点也不难。
邵音手指轻轻叩动,没有落在桌面上。
她不愿惊扰小白杨。
四十五分钟过的飞快,刚梳理好产业结构框架,下课铃就响了。
邵音起身准备随处晃晃,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洛飞。
“不是让你中午来的吗?”
“这不是想音音了吗?”洛飞勾住邵音的肩膀,上半身轻轻压在她身上。
“拿下去。”
重活一世,邵音还是接受不了除了柏杨以外的男人的触碰。
听到邵音冰冷的声音,洛飞悻悻的将胳膊从她身上收回。
“一中有小卖部吗?”
“有的,就在楼底下。”
“行。”邵音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洛飞愣了愣,迈腿跟上,“你倒是等等我啊。”
不仅没得到回应,身前的人反而越走越快。
他轻笑一声,眉眼间都是喜悦的神情,音音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半分没变。
小卖部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邵音走了进去,里面除了文具用品还有些零食牛奶。
她拿了两盒草莓奶。
柏杨最喜欢草莓。
“洛少!”洛飞随后就跟了过来,门口小弟一阵问好。
小痞子,邵音腹诽,唇角勾起。
不过少年人总有些当大哥的想法。
年轻真好。
“音音姐,我请你。”
“哟,长大了?”
从小到大,洛飞哪次不是舔着脸吃她的。
“那不是应该的嘛。”洛飞挠了挠脑袋。
刚走出门,外面的男生便拥了过来。
“洛哥,这是新女朋友?”
“这个美女没见过啊,比张婷还美。”
张婷是高三的校花,上学期学生私底下评的。
“闭嘴,这是我姐,邵音。”
洛飞哪敢占邵音的便宜。
“原来是姐姐,邵姐好!”
“邵姐好!”问候声四起,颇有气势,竟比那些邵家手下还要有氛围。
“我先回去了。”
“不再玩会?”
“我在追人。”邵音抿了抿唇,洛飞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以告诉他。
“真的假的?”洛飞一惊,在他心里,邵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谁能入她眼啊。
“嗯。”
“a班的,能有谁呢?不会是他吧?”洛飞喃喃自语,在脑子里回想了一圈a班有谁是邵音看得上的。
“柏杨?”洛飞慢慢吞吞的吐出这个名字,似乎是不敢相信,可除了他,旁人更不可能。
“对,我很喜欢他。”
“加油啊,音音姐。”洛飞没说那些丧气话,谁都知道柏杨这人重度洁癖,还厌女,谁都近不了身。
但音音姐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哎。
第五章 帮忙搬书
回到班内,邵音抽出一张酒精湿巾,从头到脚将草莓奶擦的干干净净,然后用湿巾隔着手指把奶放在柏杨桌角。
“给你的,擦干净了。”
“为什么?”
“你不是解了我的围吗?小同桌。”她浅浅一笑,俯了俯身子。
“这是谢礼。”
容貌是最好的利器,邵音知道怎么去影响柏杨。
果不其然,他的耳朵尖红了。
但她偏又没有越过安全距离,柏杨只能压下异样的心态,应了一声,“嗯。”
又是一节无聊的课程,邵音望着认真学习的柏杨,计上心头。
他既然能接受自己的示好,也许现在的他病的没有后来那么严重,自己提出的请求也不一定被拒绝。
“柏杨。”邵音轻轻唤了一声,往他那边凑了一些。
后者身体紧绷,随时准备躲开。
他并非紧张过了头,而是刚高一那会就有不少女生寻各种理由往他身边凑,她们仿佛不知道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
“嗯?”柏杨应了一声。
邵音只在两人中间偏左的位置停下,“你中午有时间吗?老师让我去教务处搬书,好像有点多。”
“没时间。”他笔尖停顿片刻。
邵音撇了撇嘴,坏人,他从前都没这么和她说过话。
从前.……
一想到这个词她心就抽抽的疼,眼睛雾蒙蒙一片。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脆弱了。
邵音软下嗓音,低低的祈求,“柏杨,你帮帮我嘛.…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小骗子。
柏杨睨了一眼。
“洛飞。”
“啊,他呀,我和他不熟的。”
邵音讪讪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
没有什么比刚撒了谎就被戳破更尴尬的了。
“好吗?好不好嘛。”邵音捋起袖子,展示着自己如玉的小臂,纤细白嫩,“你别看我有170,其实手无缚鸡之力。”
“知道了。”
柏杨却无意再与她争辩,翻开下一张试卷,手中的笔不停。
上午四节课很快就过去。
邵音苦恼的坐在椅子上,盯着柏杨收拾桌面的样子。
青葱玉立,骨节分明,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正遐想着,邵音就发现他看向自己。
“不去搬书了?”
“啊!去去去!”
沮丧的小脸立刻换上一副欣喜的表情。
跟着柏杨就走出了教室。
洛飞恰巧站在对面不远处,正想邵音打招呼,就看见她落后柏杨一步,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表情。
洛飞立刻想到了她对自己说的追人计划,悻悻的放下手,装作没看见,擦身而过。
“认识路吗?”两人来到楼底下,柏杨看着邵音停顿的脚步,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她摇了摇头。
柏杨便走快了一些,在前面带路。
远远看来,就像是个大哥带着个跟屁虫。
若是其他人,怕是要被认成般配的情侣,可一看到柏杨面无表情的脸,众人便压下心中的猜测。
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柏大校草啊,再漂亮的女生也入不了他的眼。
办公楼就在高三楼隔壁,教务处在三楼。
主任已经将课本整理好,堆在办公桌上,足足两摞,看的邵音咋舌。
而今她又不免担忧的盯着柏杨,他的洁癖能搬这些脏的书吗?
于是她果断的拿出酒精喷雾,将其中的一摞课本消毒。
“你没洁癖?”柏杨目光诡异,看着邵音一通忙活,将那摞书让给他,然后收起喷壶。
“啊…我没有的。”
她正准备搬起自己那摞,就看看他从最上面抽走一叠最厚的,然后拿出酒精湿巾擦了擦指腹和书上的灰。
“走吧。”
他压下心中的疑虑,已然断定邵音认识他,或者了解过他。
否则一个没有洁癖的人在开学第一天就会事事周全,注意分寸和距离?
但无论她是谁派来的,她有什么目的,最终都会落空。
柏杨卷起衬衫袖口,露出有力的小臂,书显然有些厚重,青绿色的筋脉沿着手腕向上蔓延凸起。
有一种野性的美。
邵音的小脑袋不免又想起一些回忆,于是她的耳朵尖也有点发红发痒。
回到教室后,柏杨将书放到邵音的课桌上。
拿出医用酒精湿巾,仔细的擦试胳膊和手。
他的洁癖是后天的,在孤儿院时发作,被接回柏家后不仅没有减缓,反而日益严重。
是一种由心理疾病而产生的情况,临床表现为过度清洁,无法和人密切交往。
尤其是女生。
邵音看眼时间,十二点半,早就过了学校食堂的开饭时间。
“我请你去外面吃饭吧,食堂现在已经没有菜了。”
“不用。”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在他身上多费时间。
柏杨漠然的开口,拿出钱包,站起身走出教室。
第六章 吃人嘴软
邵音立刻跟了出去。
一中是住宿制度,大多数学生吃完后会选择回宿舍午休,所以一向人流量大的小卖部在中午反而门可罗雀。
她走入时,柏杨已经挑选好了东西,正打开钱包准备付钱。
“我来付。”她赶紧抢在他前面,拿出一张五十丢在玻璃柜上。
“拿回去。”
“今天是因为帮我搬书,你才没能去食堂吃饭的,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是应该的。”
邵音仍旧坚持,她细致观察柏杨的神情,他显然在思考,眼神锐利,隐约透露出迷茫。
“我这也是不想亏欠你啊。”
亏欠意味着联系与情谊。
柏杨不愿与人交往颇深,不再坚持,遂答应下来,将钱包收了回去。
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小白杨还是一如既往的笨呢,他没听过有一有二就有三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呢。
“谢谢。”他拿着东西准备离开。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邵音冲进货架,丝毫没给柏杨回答的机会。
他走向门口的脚步顿了顿,本想离开,却像是被藤蔓禁锢在原地,迈不出腿。
“我好了。”邵音很快买完,她手里只拿了一瓶牛奶和一小块面包,婴儿拳头的大小。
他眉心蹙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兔子食量?
“你回宿舍吗?”她歪了歪脑袋,并排而行,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
“不。”
柏杨没有午睡的习惯,他更喜欢在午休的时候做一点其他的事情,比如冥想。
“好的,我也不回去。”
邵音没有住校,但她觉得可以和班主任申请一下。
这样,晚自习下就能跟柏杨一起走了。
小算盘打的叮咚响。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没有兴趣猜测她在想什么。
回到教室,他很快将买的东西吃完,接着从包里拿出一本c语言书籍。
这是他喜欢的并为之努力的方向。
邵音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包,看见柏杨拿出来的书,她眸色一暗。
上辈子,柏杨学的工商管理。
他明明那么喜欢计算机,却因为那个所谓的家族,背负所谓的责任。
哼,那样腐朽落败的家族,不想着如何加入新鲜血液,而是选择吞噬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灵魂。
这是掌权者的无能。
天,早该变了。
邵音没有打扰柏杨,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走出教室。
她拨通了一个存封已久的电话。
前世她因为讨厌邵震,连带着疏远这个儿时的伙伴-没有血缘的姐妹。
幸运的是,现在她们的关系融洽,并未经历信任和权势的危机。
“悦悦。”
“音音?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吴悦那边有些嘈杂,似乎能听见嘶喊的声音。
她能力很强,被邵震派去y国,做了邵家分部地下隐堂的副堂主。
这是邵家的重要关口,负责情报运输。
“悦悦,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二三年了吧。”从六岁到十八岁,光阴荏苒转瞬即逝,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两个屁大点的小孩被丢在训练场,从最基础的跑步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
汗,血,不知流了多少。
她是邵家的人。
不,她只是邵音的人。
“悦悦,我有要保护的人了。”
从小她们就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于是两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在月下闲聊。
许下约定,若是一方有无法割舍的存在,那么另一方会无条件的相助。
“这么快吗?”
“对,一定是他。”
“好,要我做什么?”
“你可以再思考一下,因为我要做的事情会让你背弃现在的理想。甚至会让你丢掉好不容易获得的信任。”
“不用,音音我会永远追随你。”
“好。我等会儿会给你个新的身份,你用那个身份帮我开个户头,然后联系中信集团,约个时间和他们总裁见面。”
“他们会答应吗?”
“会,我会给他们想要的。”
邵音有着桀骜的自信以及长远的商业头脑。
中信一定会答应。
就像赌徒在牌桌上看见自己无法割舍的筹码,他们便一定不会下桌。
“好。”
“谢谢。”
谢谢你仍旧愿意站在我身边,如同上辈子一样。
邵音将记忆中的身份信息发给吴悦,那是妈妈留下的最后能帮到她的东西。
因为妈妈一直希望自己能逃离邵家,去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对不起啊,妈妈。
让你失望了。
第七章 下不为例
回到教室时,柏杨还在看书,阳光透过他细碎的发丝洒在桌面上,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金子,恍如天人。
邵音勾了勾嘴角,真好,不是吗。
他还活着,她还能看见他。
她将课本都整整齐齐的堆放进抽屉里,往常她可不会管那些,但这次不一样,那是柏杨辛苦搬的。
午休时间结束,邵音便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老师。”她敲了敲门框。
“怎么了,邵音同学。”班主任殷勤的回答,想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却被邵音婉拒。
“我想申请住宿。”
“好的。我们学校有二人间,四人间,你选哪种呢?”
“二人间吧。”
“嗯,我们班正好有一位女生是一个人住的,我给你安排。”
“谢谢老师。”
*
下午第一节课下,班主任就将班上的周瑄瑄同学喊到了办公室。
“瑄瑄,你现在一个人住两人间吧。”
“是的,老师。”
“我们班新来的那位同学也申请了宿,正好你那空缺,就跟你一起,行吗?”
“好的老师,没问题。”没有人不喜欢美女,无论男女。
邵音肤如凝脂,身材纤细,温温柔柔,看起来就非常好相处。
“你同意就行。”
邵音也很快从班主任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舍友。
是一个齐耳短发女生,总是很认真的在学习。
下课后,她主动去找了周瑄瑄。
她轻轻敲了敲桌子,周瑄瑄便抬起了头。
“你好,我是邵音。”
“你好,周瑄瑄。”周瑄瑄有些害羞,声音也不大。
“我明天会住进来,到时候你带我去一下宿舍好吗?”
“好的好的。”
周瑄瑄飞快的点头并决定今天晚就把宿舍打扫一下。
下午的课很快结束了。
周瑄瑄走了过来,她见邵音总是一个人,而自己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便主动提出,“邵音,一起吃饭吗?”
“好啊。”邵音将书收拾塞进抽屉里。
因为食堂离教学区有一段距离,邵音和周瑄瑄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以前在哪个学校呀?”
“我是京市的。”
“京市,首都呀!我还没去过呢。”
周瑄瑄神情向往,因为她家境不好,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和沪市没什么区别。”
邵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女生交流,说了两句便冷了场。
沪高的食堂并不大,总共是两层楼。
一楼是盒饭,二楼是一些小炒窗口。
周瑄瑄飞快给邵音介绍。
“一楼盒饭是七块钱,二楼炒菜十几块。”
“二楼吧。”邵音骨子里是有些挑剔的,快餐盒饭她有些不喜,但因为瑄瑄的邀请便没有拒绝。
“好。
二楼的窗口不算多,有黄焖鸡,石锅拌饭,麻辣烫...还算齐全。
邵音选择了黄焖鸡。
周瑄瑄也和她挑了一样的东西。
邵音意识到周瑄瑄穿着洗的有点泛白的校服,踩着一双微微发黄的板鞋。
所以在付钱的时候,她一并付了。
周瑄瑄想把钱补给她,邵音却摇了摇头。
“我明天要住宿舍,东西挺多的,还需要请你帮忙。”
“那好吧。”
邵音是个好人。
周瑄瑄默默滴了一张好人卡。
若是邵音知道仅仅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就收获了一张好人卡,定要无奈笑笑。
好人,她可不是。
吃完饭,邵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看了看,是悦悦的消息。
她已经和中信联系上了,显然中信迫不及待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中信的事情,夜长梦多。邵音敲定了明天下午,谈完正好回学校上自习。
回到教学楼的路上,邵音照例走进小卖部,这次买了两瓶草莓酸奶。
每日的投食必不可少!
回到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座位上自习。
她用酒精擦了擦瓶身,放在柏杨的桌角。
从他的身边开始,她要一步步的侵占柏杨的心。
柏杨皱了皱眉,她怎么又来了?
“不用。”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开口拒绝。
“我买了两瓶,好哥哥!你就帮我分担一下吧。”
“给别人。”
“我是给你带的呀,和别人不熟。”
眼看着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多,柏杨心中的无力感陡增,她怎么这么坚持,却没意识到是自己给的机会和退让。
若是其他女生,他分明一个目光都不会给出。
所谓一物降一物,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心里就有一块小地方安放着邵音。
“下不为例。”
“好!”
邵音这才喜滋滋的坐好,打开吸管,扎进瓶口。
草莓酸奶,真甜!
第八章 在无人处爱你
沪高有要求,晚自习前半个小时语文,后五十分钟英语,最后是数学和别的科目。
放学前就会按时收拢上交。
可对邵音来说是既艰难又无聊的三个小时。她比对着黑板上任务,将所有需要完成的练习都放在桌角,然后认命般的一一写上姓名。
做完这些后,她看了一眼柏杨。
他早已进入了学习的状态,眉眼轻松,笔耕不辍,仿佛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邵音深呼吸了一口,人世间本就有舍才有得,她已经经历过的高三苦战,再来一次又何妨。
语文除了要背诵的诗词古文以外都是些自我理解的题目,邵音书写飞快,一行一行略草的行楷跃然纸上,颇有狂放不羁的美感。
一本接着一本。
高三已经开学两个多月,班主任还算体贴并没有让她补全之前的习题,当然更多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邵震一向高调,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语文行笔草率,英语一目十行,甚至不需要一行一行翻译,整篇阅读的意思就展示在邵音的脑海。
可到了数学就犯了难。
邵音盯着第一条填空看了两分钟,最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崭新的书本,比对着题型,寻找书上的概念。
老师有提及数学的新课还有一个月就结束,她翻到最末的内容,庆幸于试卷还是区块化的题型,若是交错杂乱,她岂不是要拿来六本书,翻的两眼昏花。
可公式也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变通和转换才是理科最重要的思维。
她抿了抿唇,笔尖轻轻在题目下划线,留下一条淡淡的黑色墨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看着还有半张的试卷,她只能先行放弃。
尝试,努力,破题,最终将将写出七成。
邵音蹙起眉头,她还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的时候,何况这些都是自己书写过百遍的。熟悉,却找不到其中关窍。
她忍不住在草稿纸上来回折划,胡乱涂鸦。
难不成还要找个补习老师?这要是被京都那帮公子哥知道,怕是要惊得头掉。
因为小太子爷从没有考过年级第二的时候,那帮臭小子除了崇权,唯独对成绩上心,也算是什么年纪干什么样的事情。
不过补习老师嘛…
这个点子恰巧触发了邵音的灵感,她眼珠一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试探着往柏杨那边挪了挪。
“柏杨哥哥。”声音轻柔,微风拂耳。
柏杨没回答,却递给她一个眼神。
“这题怎么写呀。”邵音把卷子往旁边递去,却在即将越过桌面时猛的扯回,接着从抽屉里拿起酒精喷雾,一阵猛喷。
空气中都氤氲着刺鼻的气味。
前桌林宇扭了头,“仙女,你也洁癖?”
“卷子脏了。”
“哦。”林宇费解,看着干干净净连草稿都没有几条的试卷心生疑惑。
怪美人。
他又扭了回去。
邵音这才捏着试卷角,把它小心翼翼的推到柏杨桌上。
柏杨看了一眼,抽了过来,从笔袋里拿出一支自动铅,在邵音空出的几个题上写上核心步骤,和三两个思路。
邵音如获至宝,看着这张珍品,眼中灿若繁星,喜悦怎么都遮掩不住。
小白杨的字很清秀,是老师最喜欢的也是最愿意投影做例的一种,和她飞扬的数字居然完美的契合。
温柔与野性。
干净与热烈。
她将卷子平铺在桌上,然后突然起身,迈着步子走到讲台,拿起一张东西。
柏杨看着她慢慢走回,手里的那张纸也越来越清晰,她又拿了一张卷子?
只见邵音将所有的答案誊好,接着融会贯通柏杨写的内容,最后随意的把新卷子摞在桌角。
反倒是把铺着的,他写过的那张,小心翼翼折成四分,放在桌子正中间。
有病。
柏杨觉得自己观察她在做什么也是有病。
化学和物理同样是难题,并且尤为枯燥恼人,但邵音因为数学试卷美好的插曲心情极好。
她甚至有精力把两本书现在学的内容翻看一遍,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完成所有的作业后,距离下晚自习还有十分钟。
邵音从抽屉里挑挑拣拣,选出封面最好看的一本空白本。
然后兴冲冲的扒了扒手指头,没想到她的好记忆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翻开,落笔。
2013年10月15日,星期一。
今天见到小白杨了,他跟我说了47个字。
开心!
明天继续努力!
简短的两句后,她又像是不满足,看了一眼柏杨的侧脸,继续碎碎的记录着发生的事。
最后,她往前翻,在扉页的中间写下一行,音音的恋爱日记。
小白杨一直是个很缺爱的男孩子,但没关系,现在她来爱他。
“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直到大雾散去。”
页脚,落下一行娟秀的楷书。
最后细致妥帖的将那份试卷夹在本子里,没露出一个边角。
第九章 自顾不暇,何来渡人
放学铃的声音并非刺耳的铛啷,而是一首舒缓轻盈的旋律。
邵音将所有的作业摊开在桌上等待小组长来收,唯有柏杨那一份他单独摆在讲台上。
就连他的桌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小心绕过。
邵音很快将空荡荡的书包背起,里面只放了一本她的日记。
正经人谁记日记啊,唯有热爱,唯有侥幸。
也许他哪一天就发现了自己藏着的深情,那可比言语诉说要好千万倍。
柏杨也没带什么书,高三的课堂时间已经足够长,剩下的该留给休闲。
直到大半同学走出教室,柏杨才站起身,邵音也小步跟在他身后。
廊道的灯光在瓷砖地上投下浅浅的影子,她轻轻踩着,一下,一下,直到尽头。
楼道口就是分别的地方,往东是大门,往西是宿舍,柏杨早就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他目不斜视,毫无迟疑的转向寝室所在的方向。
抬脚却听见一声,“柏杨,明天见。”
明天见?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想见他,也这么大胆。
不如不见。
他不喜欢情绪被挑起波动的感觉,他今天已经和她说过足够多的话,这早就是他的极限。
却不知为何,他生出的厌恶反倒像是意识强加的东西,他的心并不这么想。
但他还没意识到。
柏杨双唇平直,迈开的步子也比平时更大一些,走的决绝。
邵音定定的站在原地,直到卓绝的身姿隐入黑暗,再也无法看清才离开。
走出校园时,门口只有零星几人,她在路边等车,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仙女!你不住宿吗?”
“明天。”
“原来是这样…哦对了,你,你认识柏杨哥?”林宇挠了挠脑袋,有些紧张。
“嗯?”邵音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们以前认识?”
她摇了摇头。
“天呐,那真的是大新闻。”
“怎么说?”
“仙女,我偷偷告诉你啊,柏杨不和女生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哪有的事。”邵音勾起一抹笑,随后又状若无意的提出,“今天那个谁,什么雅的,不是和他说了几句吗?”
“你说陈雅是吧,她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柏杨哥尊重老师,陈雅化学差,班主任意思就是班级内部先互相帮助,减少教师负担。他俩…你是没看见,柏杨哥的眼神都能杀人。”
邵音笑出了声,眼睛里亮晶晶的。
“说不准,柏杨哥也想杀了我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宇假装高深的摇了摇头,随后突然看了眼手表,“诶呀来不及了,我好不容易请了十五分钟出校时间,回聊啊仙女!”
说完,他就似一根离弦之箭射入隔壁的超市。
书呆子居然是个话痨,挺好玩的。
邵音拦下疾驰而来的出租,上了后座。
为了减少光污染,也为了住户私密,别墅区内只亮着一排微弱的路灯。没有登记过的车辆无法进入,她只能下车步行。
穿过几排建筑,不远处就是8栋。她远远的就听见车辆落锁后的滴滴声,凭借着微弱的光亮,一位父亲走得缓慢,宽厚坚实的背上背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孩子。
“他现在可重了,你快把他放下来。”
“老婆,我还没老呢,这算啥。就算公主抱你也不成问题啊。”
“说什么呢,老不知羞。”
….
声音渐渐飘远,邵音的心却沉了几分,她眨了眨眼睛,抖落涌起的晶莹。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只能选择脚下的路。
母亲选错了人,她选择了一刀两断,可惜邵震生了病,再不能有孩子。
邵音便逃不开血缘带来的责任。
但她并没有伤感多久,反倒想起了别的事,眼角便泛出点点笑意。
柏杨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好父亲,他们也会像刚刚的一家三口一样。
邵音打开锁,推门而入,除了沙发,别的地方都包裹着透明的防尘罩。
她并没有掀开,而是走入地下室,推开一道小门,那里放着一个佛龛。
红木香柜上供奉着一尊纯金佛像,岩彩仍旧鲜艳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妈妈,佛有用吗?”她对着空气发问,声音疑惑。
母亲茹素抄经,最后还是带着一身病痛离开。
她学着跪拜,八分诚意也没换来顺遂平安,反倒是抑郁成疾。
直到,她和柏杨的第一次见面,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热情地追求自己,没有人能够拒绝。
可她那时实在没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但他一直陪着,事实妥帖,万物顺心,仿佛是上天派来的灵魂契合者。
在他的帮助下,她慢慢变好,不再需要药物的控制。
可邵震觉得柏杨配不上她,他是柏家的弃子,坐过牢,当过苦力,现在人模人样,但骨子里还是卑劣的。
她和邵震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来邵震安稳了一阵,只让她回来做好该做的分内事。
什么是分内事,分内事就是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操控吗?
她拒绝了,邵震没多说什么,五天后,柏杨乘坐飞机去帝都的时候,机翼破损,垂直坠落。
….
邵音搓了搓佛像脸上的灰,“你都自顾不暇,何来渡人。”
一声冷笑,脚步渐远,小门落了锁。
邵音垂下手,左手手腕处滑落一串小紫檀,是母亲的遗物,也算是最后的,她曾有过信仰的证明。
第十章 没这么熟
房间存放许久的被褥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熏得人根本无法入睡。
邵音索性躺在昨夜将就的沙发上,柔软的皮质刚躺下就陷了进去,腰背处的无力感给大脑传输不适的电波。
她拿起茶几的遥控器,随意播放栏目,以此转移注意。
月亮从西边的岛屿慢慢上升,直到挂在中天,客厅中娇小的人才和着剧目细细碎碎的声音入了梦境。
“嘀嘀嘀..”邵音摁掉闹钟的催命符,支起身子,酸涩的疲累让她忍不住蹙起眉头,直到捏了捏后颈的骨头才得到片刻缓解。
太热了,她走到总控台,关掉开了一夜的暖气。皮肤的黏腻感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嘴唇和喉咙都传来干燥的涩意。
随手拿起一瓶昨日买的矿泉水,打开瓶盖,任由半瓶灌入,接着缓步到楼上,扯出一个行李箱,拿出几件近日能穿的衣服,扔进去。
随后邵音摸了摸身上的长袖卫衣,没有任何味道,却总感觉膈应。
遂又找出一件轻薄的t恤丢进洗烘一体机,启动。
清晨的水温并不适宜,绵密的水珠顺着花洒亲吻柔嫩的肌肤,邵音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
等做完这些事情后,时间已经指向六点二十,她迅速收拾好,又从客厅茶几上拿起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里面放着一块几乎未层戴过的百达翡丽。
那是她十岁时邵震送她的礼物,价值百万极尽奢华,可她却避之不及,因为这些都需要用别的换取,比如做邵家的傀儡。
拖着行李箱,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拦下一辆恰好路过的的士,总算是赶在迟到前到了学校。
可惜,不远处的早餐摊早就散了个干净。
来到班级时,人已经到齐了,邵音将行李箱塞进教室一侧的柜子,尺寸不大,刚好能塞入。
做完这些,她把包随意扔到桌上,然后匆匆忙忙往外走。
希望小卖部开门了。
她有严重的胃病,一顿不按时就能疼上整天,虽没想好好养着,但少遭罪总是好的。
一路小跑到楼下,超市刚好开门,她随便拿起一包饼干,将钱丢在桌上就走,回到教室时,老师恰巧从前门进来。
邵音三两口就把饼干塞进嘴里,如狼似虎的模样惹来了柏杨的注意力。
怎么会有女生吃饭这么粗鲁,像饿死鬼投胎。
但不得不说,在姣好面容的加持下不仅不显得丑陋,反而别有一番韵味,比如一只贪食的小猫咪。
“早上好啊,柏杨。”邵音拿出纸巾擦干净嘴上的碎屑,然后扭回头,对着正在看书的柏杨热情的招呼。
声音清脆,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早。”他压低视线,本不想回答却还是不受控的吐出一个字。
上午的课仍旧枯燥乏味,班主任却带来一个新消息,“同学们,本周六我们不上课,举办运动会。班长,体委就交给你们负责了,项目要报满。”
“呜呼!运动会!”
“太好了,可以放松了。”
“老师是不是不用周考?”
一阵交谈铺天盖地,教室瞬间嗡嗡作响。
“周考?这周不用。”
“耶!”
“a班人还怕周考啊。”班主任虽然有四十多岁,但心态很年轻,总是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太恶心了,人都麻了。”
“这和我们是哪个班没联系吧……”
自从进入繁重的高三开始,整个年级每周都会进行一次测验,虽不采取换班制度,却仍旧痛苦。
尤其是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作文,理科班的学生更是叫苦不迭。
小插曲转瞬即逝,林宇却扭过头,“仙女,你报名吗?”
“我思考思考。”
“求你了,我们班就五个女的,一个人两个项目才刚好,何况有的人确实身体素质…”为了更方便交谈,林宇将椅子往后挪了挪,整个人凑在邵音面前,眼中满含希望。
“有什么项目?”
“五十,接力一百,四百,八百,跳远,跳高,实心球。”林宇拿出报名单。
“你是体委?”
“对啊,怎么了?”
邵音眉梢微挑,果然人不可貌相。
“八百和跳高吧。”
“好嘞,感谢仙女。”
邵音撑着脑袋,敲了敲两张桌子中间偏左的地方,“柏杨,咱们学校运动会有什么好玩的吗?”
“都一样。”
“啊…那有没有奖品什么的。”
“不知道。”
“那你报名吗,我去给你加油啊,应该没人给你送水吧,我还可以帮你拿东西…”
邵音小声的碎碎念,半晌仍未得到回应,她扬起头,看见一双深邃的冰冷的瞳孔,一下就被钉在原地。
舌尖抵住虎牙,传来刺痛,她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就听见一句。
“我们没这么熟。”
瓢泼大雨浇灭她心中燃起的小火苗,原以为昨日破冰计划就有了成效,哪曾想立刻被打回原形。
她嘴唇轻轻颤动,眼神受伤,讷讷的身体后移,直到趴在桌上,只给柏杨留下一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他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柏杨第一次产生了自责的情绪。
第十一章 柏家少爷
剩下的大半节课,邵音都没给柏杨一个眼神,她撑着脑袋,老师都讲到下一篇课文了,她书页也没翻动。
柏杨看了几秒后,将眼神收回。这样的关系是最好的,不远不近,普通同学。
中午放学铃声打响,邵音从包里拿出丝绒盒,略粗暴的打开,将手表套进腕部,然后随意将盒子塞进抽屉里,起身离开。
她本想着观察观察柏杨中午吃饭的情况,毕竟越了解,才能更好地找到治病方法。
而且从前柏杨未让她担心过,自出现开始他的厌女症就已经好了,洁癖也顺势治愈,所以她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帮助。
何况现在小白杨压根没想要治病。
可今天约了悦悦吃饭,只能将这样的想法顺延,邵音抿了抿唇,速度快的话也许能赶上和小白杨的晚餐。
陆子口—沪市最繁华的经济贸易区,是多家跨国银行以及大量科技产业公司的所在地,中信的总部也在这里。
邵音和吴悦约在该片区的商场见面,邵音到地方的时候,吴悦已经在门口等她。
“悦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音音!”
两人热情的拥抱住,感受着对方滚烫的心跳,真好还能和悦悦见面。
吴悦刚从国外赶回来,时差还没调整过来,眼下不免有些青黑的疲倦之色。
“累了吧。”邵音伸出手捏了捏吴悦的脸颊,指腹擦过皮肤,留下温热的触感。
“没事儿的,过两天就调整好了。”音音身上已经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对方更吃力。
挑选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中式餐厅,服务员热情的领着她们进去。
邵音将菜单推给吴悦,对方接过后迅速敲定,“宫宝鸭,上汤西兰花,糖醋排骨,音音你还有要吃的吗?”
“你点就好。”
吴悦这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音音,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邵音摇了摇头,笑了笑,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好久没见了,就多看看你。”
“怎么感觉你变瘦了。”吴悦站起身,走到邵音面前捏了捏她的肩膀,“一点肉都没有,皮包骨吗?”
“哪有,你太夸张了吧,这儿..这儿..不都是肉。”
“有事情不要瞒着我。”
邵音往沙发里面坐了点,吴悦就顺势坐在她身边,并将对面的碗碟移过来。
“不会瞒你,我回沪市一方面是因为想家,另一方面你也知道了。”
“能说吗?”吴悦细致的拿起水壶,将两人的碗碟涮洗干净。
“能啊,柏家的少爷,父母双亡。”
“是那位?”柏家是沪市赫赫有名的家族,绵延几十代,可近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人扼腕叹息。
柏家也没落了一阵子,但终究是家大业大盘根错节,很快又腾飞而起。
柏家现在的家主是原家主的胞弟-柏森。
“嗯..从孤儿院接回来的。”
“原来是他啊。”
吴悦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邵主他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还有你吗?”邵音喝了一口茶水,“他只给我三年,所以这是我们可以大展身手的三年。”
“好!我会把隐堂的事情交接一下,尽量留在沪市。”
“多谢。”
“你我之间,有必要道谢吗?”
这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后距离和中信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这里离中信不远,走过去应当差不多。
行至写字楼下,邵音抬手看了眼腕表,吴悦则拿出手机联系。
几分钟后,一位身材精瘦,个子不高,眼神精明的男人走了出来,见到两位年轻的女孩愣了几秒,情绪很快就被压制住。
“请问是吴小姐吗?”
“是,这是我姐赵染。”
“幸会幸会,里面请。”
男人和两人握了手,领着人走入大门,一路行至电梯口。
“我是王思,思考的思,是中信的执行秘书。我们公司还在发展阶段,所以规模不大,只有三层楼。”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他用手挡住门框,请吴悦和邵音先进去。
姐妹俩自然没客气。
电梯门关上之前,邵音扫视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导览牌,整栋写字楼总共有四家公司,而中信位于9-12层。
人员虽然杂乱,但地理位置很好,管理到位,倒并没有让人不适。
邵音觉得,以后这里可以作为她的总部。
“滴。”电梯门在12层打开,王思在前方带路,进入一个挂着董事长办公室的屋子。
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材胖实的男人。
“老板,人来了。”
“吴小姐,赵小姐请坐。”男人抬起脸,神情谦和,和王思有五分相像。
邵音怀疑他们俩有血缘关系,果然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肯定了她的猜想。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虑,中信的董事长。”
“你好,赵染。”
第十二章 她是规则
王虑主动伸出手,赵染轻轻抬起手腕,袖口自然滑落,露出腕部的“绿翡翠”。
王思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这是百达斐丽百年限定系列,绿玉髓表盘镶嵌上百颗高纯度碎钻,公价一百五十万。
就算是沪市能拿出这样身价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赵姓,倒未曾听过。
“请坐。”
邵音点了点头,和吴悦并排坐在长沙发上,王思和王虑则分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
王思端来两杯茶水。
“王总,公司很不错。”吴悦接替了谈话的工作,将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
“没有没有,才刚刚起步。”
邵音身体放松依靠在柔软的皮质面料上,双腿放平,小腿略交叠,手搭在腹部,一副怏怏之态,仿佛只是块背景板,与身边后背笔直的吴悦对比鲜明。
这样一副人畜无害没有丝毫锐气的模样反而更引起王思的注意。这无疑透露出两点,1.她没家教。2.这样的场合她经历无数次,并且身份最贵所以行动自在。
王思不觉得是第一点,因为她刚刚毫不胆怯,周身的气势仿佛久经商场。
“是这样的,我们姐妹俩对一些高新技术非常感兴趣,便想借个机会多了解了解。听说中信已经研发出了第四代通信系统?”
“是。”王虑说这话时,面色却丝毫不显高兴,颇有些苦不堪言,“我们小作坊,搞不出大风浪。”
中信的研发技术一直走在前列,但时机不对,上市太迟,一直被两大通信巨头压制。
第四代通信系统的消息被泄露,还没顾得上高兴打压就随之而来,他们很快就会连租赁服务器的费用都担负不起,与此同时,手下的员工也不停被挖走。
“王总,现在可不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套。”吴悦声音柔和,涤荡王虑心中的焦躁。
“吴小姐说的是。”
“我们等会还有事情,所以也不兜圈子了,我们可以提供资金支持,确保第四代的平稳上市。”
“那就再好不过了。但不瞒你说,中信的资金链从三月份就断了,缺口很大。”
“这不是问题。”
吴悦的话无疑是一根支柱,让走投无路的王虑看到了希望的火苗,“作为交换,中信可以拿出20%的股份。”
“这恐怕有些少吧。”吴悦眉头微微蹙起,笑容也少了几分。
“这..”王虑看了一眼王思,后者颔首,幅度难以觉察。
“30%,是我们最大的让步。”
吴悦正想反对,就听见身侧传来声音,没了往常的温柔,阴沉压抑。
“50%,没得商量。”
“这怎么可能!我不过..”王虑顿时暴起,难以置信。
他和王思的股份加起来不过60%,若是赵染拿了50%,实际控股人更迭,集团拱手相让。
“王总,我有很多选择,你只有一个,你只能按照我的规则。”邵音抬起一直垂着的眼睛,目光锐利,似饕餮即将享用面前的猎物。
“你…”王虑想说些什么,王思走上前轻轻拍在他的肩上,顿时偃旗息鼓。
“赵小姐胃口似乎太大了,中信是个上市集团,股价波动小,再不济市值也有百亿,倘若真的撑不下去也完全可以走破产程序。”
“总股本35%,流通股20%。”邵音稍作退让,“我可以给你这个数,同时提供投放平台和基站建设。”
邵音伸出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万?”王虑试探着出声。
“三个亿。”
王总傻了,王特助陷入沉思,这无疑是让天平疯狂倾斜的砝码,但对方要的蛋糕份额太多,于中信而言并不合算。
可是,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开口最大方的一个。
星斗一直想收购中信,价码虽高,但这样的话十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邵音看出王思严重的挣扎,她没有说话,纤细的手捋起袖子露出表盘,看了眼时间,轻轻敲了敲。
“我可以答应,但不可以改变人员任命,王虑仍旧是执行董事。”
“没问题,我对这些虚的名号不感兴趣。”
焦灼的氛围渐渐消散,吴悦率先站起身,“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邵音又退回不问事务的状态,合同拟定好后,吴悦认真查看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递给邵音。
她丝毫没看,拿起笔行云流水的留下签名-赵染。
辞别后,王虑和王思热情的送她们到门口,直到再看不见,王思脸上的笑意才尽数收敛,恢复了阴郁精明的模样。
“弟弟,你怎么想的?”
“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是啊,但愿没跟错人。”
“不会的。”
不知为何,王思总觉得赵染有些熟悉,气势像极了京城那位邵家家主,他曾有幸远远看过。
“悦悦你有事要忙吗?”
“有的,还要赶回去。”
“辛苦了。”
邵音瞥见街角一家奶茶店,品质很高,“喝杯?”
“好。”
快步行至门口,邵音扫视一眼菜单,飞快挑中一款当季限定-芝芝葡萄。
“四杯去冰半糖。悦悦你喝什么?”
“葡萄养乐多吧,你买这么多?”
“对,有几个同学分一下。”
“只有同学?”吴悦凑近,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满满的调笑。
“滚啦,那位还不是呢。”
“板上钉钉的事情,咱们邵大美女什么时候被拒绝过。”
“别贫嘴,我努力好吧。”
“好的好的。”
饮品很快就做好,邵音拎着袋子,和吴悦挥手道别,乘坐计程车往学校赶。
这四杯除了自己和小白杨的,还有帮自己收拾宿舍的周瑄瑄以及林宇。
她和林宇不熟悉,但她了解到林宇是柏杨的舍友,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
网上有个词儿叫僚机。
凭林宇的聪明劲儿,一定能帮不少忙。
第十三章 答应补习
回到学校的时候,恰巧敲响第四节课下的铃声。
放饭时间,同学们一窝蜂的涌出,邵音避开人流,回到班内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
她先拿出两杯果茶分别放在周瑄瑄和林宇的桌上,杯子都下压着一张字条,多谢关照—邵音。
至于柏杨的那杯,她并不确信他会收,万一被残忍丢弃就太难看了,于是装在袋子里放在地上,准备等他回来再亲自给。
邵音回忆起早上那句“我们没有那么熟。”声音冷漠无情,仍在耳边回荡。
她收敛起笑意,沉闷压抑。
她早已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何况这么多年都没笑过了,若不是想给他看,也不会故意表现。
林宇回来的很早,他手上拎着两三个塑料袋,每个里面都放了一种点心。
“仙女!你回来了啊。”
“嗯,有点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柏杨哥说错话了呢,他这人就这样刀子嘴,你别放心上啊。”
林宇边说边往桌子前走,“诶?哪来的奶茶。”视线往下,便看见桌上压着的一张便签。
“谢谢仙女!虽然我也没关照什么,不过以后有啥事儿我能帮的尽管开口。”
邵音点了点头,随后状若无意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柏杨对我说了什么?”
见她主动提起,林宇兴冲冲的反坐在椅子上,将压半个下午的心事迅速吐露。
“这事儿还是我看出来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大框眼镜都遮掩不住内里的兴奋。
“我问他怎么了,他一直不肯说。直到我扭头拿东西才发现他一直盯着你桌上的奶。”
“啊?”
“我虽然没懂但很奇怪,我以为他是想喝了,所以去楼下超市的时候带了一瓶,结果他不要,我无语了。”
邵音这才看向桌子上的奶,和昨天给柏杨的是同一款,本来是当早餐奶喝的,后来有了心事就没有打开。
“然后我就说,仙女怎么不在学校啊,不会是被某个人气回家了吧,柏杨哥表情僵硬。”
“他一直面无表情。”邵音没有自负到认为,区区一天的相处就能破冰。
但他早上那句话也许并不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至少从林宇所说的能看出,她还是占一点分量的。
一点点也比没有强。
邵音的情绪好转了不少,表情也变得鲜活。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们俩的关系啊,柏杨性格冷漠并不是一天两天的。”
林宇挠了挠头,“怎么说呢,柏杨哥对我很好,我也希望他能好。虽然我们这个年纪谈感情什么的太早了,但我至少希望他不要那么封闭,多交些朋友。万一以后我和他不在一个学校,有人能照应他。”
“原来是这样。”邵音点了点头,看向林宇的目光也越发温柔,一切对柏杨好的人她都会好好对待。
说闲话的功夫就回来了不少同学,柏杨还是那般独来独往,看到原本空着的位置坐了一人,眉心放松。
“柏杨哥来了,咱们先不聊了啊,有空我俩发电联。”林宇伸出右手比了个听筒放在耳边,还不忘递给柏杨一个快上啊的眼神。
显然柏杨并没有领悟到其中含义。
“你眼睛疼?”
“你别管我。”林宇立刻转了回去。
奇怪,柏.智商200.学神也有迷惑的一天,林宇是不是脑容量太小导致表情不受控制。
毕竟也有科学研究指明神经元与脑电波关系紧密。
他要是经常这样必须去医院。
柏杨拉开凳子,坐在位置上。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他决定把上次的编码内容看完。
余光中却出现一杯紫色的饮品。
“我给你带的,消毒后给你?”邵音嘴角上扬,小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不用。”
“可是我有了哎,一个人喝不了两杯。”一边说,她一边拿出酒精湿巾,认认真真擦拭杯壁。
“我说了不用。”柏杨话音刚落,邵音就把饮品放在了他的桌角。
“今天没给你草莓奶就用这个代替了啊,承蒙你照顾的,周瑄瑄和林宇我也给了。”
邵音为了让柏杨能够接受而扯出了别人。
这样的信号对柏杨而言无遗是好的,他不是独一份,便不会承太多的情。
“昨天说了下不为例。”但他仍旧拒绝,抿着唇伸出三指,提起瓶身放回邵音桌上,贴近她喝了一半的那杯。
就像两座山头,她顿感压力。
离谱了离谱了,这次被毅然决然的拒绝了,那难道真的要一个人喝两杯吗?喝这么多真的不会死吗?
邵音的视线从左滑到右,垂着眼睛,嘴角耷拉,很快就鼻头一酸,泪眼朦胧。
她迅速看向柏杨,表情楚楚可怜,“我被拒绝了嘛。”
这样的神情无遗太过犯规,只要不是瞎了眼的男人都会有所触动,柏杨也不例外,他萌生了退意,视线不敢落在她脸上,只敢看着她身后的东西。
“嗯,下次不要这样,我会有压力。”
他第一次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是的他会有压力,因为没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他好。
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那,那如果你也帮助我呢?那这个作为回报是不是就不算压力了。”邵音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的问。
“我能帮你什么?”
并非反问嘲弄,而是无比疑惑,他真的不认为他能帮一个家境殷实富可敌国的同学什么忙。
“我,我成绩不好,跟不上,你知道的,课都听不懂。”邵音脑筋转得很快,立刻给出一个可行方案。
“家教。”
“我请不起,太贵了。”
“是吗?手表露出来了。”柏杨瞥了一眼邵音手腕。
“啊…这是家里人送的,我偷跑出来的,小金库就那么一点点。你就相信我叭,还有一年不到就高考了,我想让家里人知道我不是小废物。”
邵音有些怅然,垂着脑袋,神情失落。
“高一高二学的怎么样?”柏杨被小废物这个词刺激到,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也会被家人看不起吗?
“不太行,他们进度太快….这么说你是答应啦!”邵音睁大眼睛,凑到他面前,不敢置信。
“嗯。”柏杨默默地向后挪了挪,防止她撞到自己身上。
第十四章 故意藏拙
邵音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耳朵尖泛出一点红色,身体立刻往后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那这杯就给你啦。”她正想把果茶递过去,但伸出手后就缩了回来,湿纸巾也被她扔进袋子里,邵音正低头翻找着抽屉里的纸巾,就看见一只如玉般修长纤细的手握住瓶身,抬起放到自己桌上。
“我收下了。”
“那咱们明天就开始补习吗?”
“嗯。”
柏杨认真思考起了这件事,“我明天会给你写几张卷子,会有点多。”
“好的。”她飞快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觉得繁重。
晚自习开始没多久,林宇就扭过头,扔了一个纸团子到邵音桌上。
她略带疑惑的展开,却并不是林宇写给她的。
“音音你是不是没带床单被褥啊,我突然想起你早上带的行李箱。咱们学校床的尺寸是1.5mx2m。——周瑄瑄”
邵音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第一列中间的周瑄瑄,若是斜着传只需要经过三个人,可他们为了避开柏杨而选择从林宇那行绕行。
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体谅,这个班的人都若有似无的给小白杨让出最安全的距离,就如同他一直没有同桌一样。
无论是哪种原因,没有人欺负柏杨总是好的。
邵音没有回字条,而是把这件事暗自记在心里,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翻找出一个电话号码。
【送一套干净的床品来沪高a班,1.5x2。】
【收到。】
半个小时后,班主任来到教室后门。
“邵音,你出来一下。”
她合上笔盖,站起身,从柏杨的椅子后穿过行至门外。
“你家里人送的床品。”班主任将一个28寸的行李箱推到她手边。
“谢谢老师。”
“有什么不习惯的,缺了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好的。”
行李箱比较大,邵音便把它推到墙角,静音滚轮在地上仍旧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动。
三两个学生扭过头,其中包括周瑄瑄,邵音对上她的目光,做出口型,“谢谢。”
这是最真诚的道谢,因为若不是瑄瑄提醒她,今晚可能又要将就将就了。
一段算不上事情的小插曲结束后,满黑板的作业才是真正的难题。
邵音发觉自己缺欠的课程真的太多,她索性将作业放在一边,拿出仅有的课本,从头开始翻看。
吸收学过的知识就像是反刍的过程,远比一头雾水的自学要来的快。
二十分钟不到,她就翻完了整本数学书,并在那段时间里挑出几道课本例题解答,都没有错误。
邵音松了松紧绷的弦,扯回那份数学试卷,这次她不再纠结迟疑,阅读完题干后相关知识点就出现在脑海中。
除了一些变形和拔高题之外,其余都有信心。
就这样如法炮制,先复习再写题,作业任务被她压缩在了两个半小时就全部完成,可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邵音看了一眼柏杨,他也在翻看课本。
是在给她挑选题型吗?
于是她决定藏拙,至少短期内自己的成绩不能上浮太多,要让小白杨觉得那都是他的功劳才好呐。
她将一开始写好的答案挑挑拣拣,又修改错了一些中等题型。
偷摸做完这些后,邵音又心痒痒的观察着柏杨,却发现他盯着自己。
面容冷酷,没什么表情,不知为何瞥向了她桌上的作业。
完了不会被看到了吧。
她心脏突突跳了两下,但很快柏杨就收回视线,没有说是什么。
邵音又等待了几秒,确认无事发生后,才收拾好东西,从包里拿出最宝贝的日记本。
“你为什么把答案改成错的。”
柏杨思考了一会仍旧没有得出结论,作为老师督促学生学习是首要任务,他分了分神想看看邵音认不认真,就看见她用笔撑住下巴,然后飞快的把一道原本正确的填空题改成错的。
邵音只觉得一道闪电凌空劈下,但她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略带激动的问,“我哪题改错了?”
“化学第八道填空。”
她离开翻开试卷上压住的课本,第八题原本的答案被划去,填上了密度。
太尴尬了,邵音定了定心神,小声问,“我原本认为答案是氢键,但是乙醇的化学式我写出来后,经过比对,H2B和H2C应当是一样的。”
“断裂后水分子和乙醇分子之间形成氢键,前者是水,后者是硫化氢。”柏杨并没有觉得她是故意写错,一些学生在这方面纠结也实属正常。
“原来是这样。”邵音点点头,立刻将答案修正过来,“谢谢老师!”
总算是在柏杨这里蒙混过关,邵音翻开日记本,手臂稍微遮挡住内容,在最新的一页落笔。
“2013年10月16日,星期二。
今天柏杨凶了我,他说我们没那么熟,我很伤心。
但我也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受伤。时间才能证明心意,我会永远陪伴他,对他好。
下午我有事不在学校,给他带了果茶,请他做我的补习老师。
小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哦。”
写完这些后,邵音立刻将本子合上,神神秘秘的放进书包里。
时间总是让你在希望慢一点的时候走的飞快,她趴在桌上盯着柏杨的侧脸,还未有多久,耳边就传来不合时宜的音乐声。
下晚自习了。
邵音有些失落,一下午没见上还没多看几眼她爱的人呢。
也许是表情太过伤心,林宇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仙女?”
“没事,就是有些累。”
“哎,高三都这样,不过快要解放了。”
“是啊。”
邵音将东西收拾好,随后走到墙边的柜子拿出带来的行李箱,接着去拿班主任递给自己的那个。
周瑄瑄正准备主动接过,邵音却将小的那个递给了她,“辛苦你啦瑄瑄。”
“不辛苦,谢谢你的奶茶。”
a班的教室在四楼,拖行箱子本就不方便,邵音刻意避开拥挤的人潮,离开时恰巧与柏杨一道。
这次他身边跟着林宇。
“仙女去宿舍吗?”
“对。”
滚轮在台阶处停下,邵音将拉杆收回,拎着皮制带子,一步一步向下走。
放了被褥和床垫的箱子无比沉重,她正准备在下一个平台休息,便感到手上一轻。
第十五章 熬夜复习(预习)
邵音眉心微跳,立刻向后方看去,是林宇。
失望席卷而来,她垂了垂眼睫,“谢谢你。”
“没事儿,这是应该的。”
她松开箱子,自己站在原地,等候紧跟而来的周瑄瑄,拿过她手中属于自己的箱子。
“不重的。”周瑄瑄摇摇头想拒绝。
“没事儿,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三人依次走在前列,原本最前方的柏杨却落到了最后,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想走过去帮邵音。
可刚迈出一步,一阵不适自胃中翻涌,他面色一变,脸色愈发苍白。
仿佛那个箱子和面前的人是多么肮脏的存在,明明不该这样的。
他试图舒张紧绷的情绪,可直到楼梯走完都没能迈过心中的坎。
他的病似乎更严重了,柏杨陡然回忆起上周末发生的事,微微蹙起的眉心皱的更厉害,太阳穴也是一阵乱跳。
忘记,忘记,忘记……
“怎么了柏杨哥?”林宇率先走到楼下,将行李箱递还给邵音时瞥见最后的柏杨明显神色不佳。
“没事,有些累。”
“哎,看来大学霸也是人啊。”林宇并未多想,随意调侃了两句。
四人略分散的走着,一路没怎么说话,直到宿舍区才兵分两路。
“明天见啊。”邵音冲着两人挥手。
“明天见仙女。”
“柏杨哥…你怎么不和仙女道别啊。”走到宿舍楼下时,林宇疑惑的问。
“不熟。”柏杨冷冰冰的开口,刻意忽视心底的异样。
“不熟?”林宇推了推眼镜,“某人就口不对心吧,等小姑娘哪天不理你了,看你怎么办。”
他瞥了一眼柏杨,甩开他率先上了楼。
口不对心?
柏杨觉得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另一边的女生宿舍就热闹许多,宿舍楼装有电梯,所以搬行李完全不费力气。
“瑄瑄,宿舍条件这么好吗?”邵音挑了挑眉,和她在京都时上的国际高中比丝毫不逊色。
“不是的,a班的条件最好,b,c,d依次下滑…”
“原来是这样,不会觉得不公平起冲突吗?”
“嗯这倒不会,沪高住宿是市里补贴的,都不用花钱,所以反倒是比较好的竞争方式。”
“原来是这样。”邵音点了点头,难怪班主任没和她说费用的事情。
看来得更努力的呆在a班了。
刷卡进入宿舍后,入眼即是两张并排的单人床,中间有一条略窄的过道。
床对面是书桌,独立卫浴在进门左手边,坐北朝南,外面有一个阳台。
“卫生我打扫过了,洗衣机也消毒了。”周瑄瑄怕邵音有洁癖,所以将能想到的地方都做了清洁。
“瑄瑄真棒。”邵音将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拿出抽了真空的床垫和被褥。
旋开真空钮,“嘶..”的一声气体进入,床品迅速变的蓬松。
“床板你帮我擦了吗?”
“擦过了,你要再擦一遍吗?”
“不用。”说完,邵音就把床垫扔上去,压好,然后铺上床单,扔上被子和枕头。
接着锁上行李箱放在衣橱顶,再打开另一个行李箱,把带来的衣服收拾塞进橱柜。
这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周瑄瑄,速度快的让人咋舌。
“傻了吗。”邵音伸出手在周瑄瑄眼前挥了挥。
“你好快啊。”
“啊..个人习惯而已。”邵音抿了抿唇,想到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事情。
七八岁时,她和吴悦一起被送到封闭式的营地,每天五点被号角叫醒,只有半个小时用来收拾,她们为了多睡一会,只能疯狂压缩整理内务的时间。
久而久之,这也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你要先洗澡吗?”短暂的回忆结束,邵音看向周瑄瑄。
“你先去吧,我还有些题。”后者坐到桌前,打开书包。
滚烫的热水顺着脖颈下滑,肌肤感到久违的舒缓,邵音闭着眼睛,琢磨明天柏杨给自己出题的事情。
学校准备的课本只是高三的内容,以及一些老师会用到的习题。
高一高二..早就忘的干干净净。
邵音有些烦躁,手指揉搓发间泡沫的力气也大了不少,早知道那人送被子的时候让他带几本教科书来的。
现在时间已经晚了,到哪去借书呢?
何况现在的科技也不似日后那么发达,纸媒还没有被网络所替代,手机也难以作为书本使用。
十五分钟后,邵音带着一身水汽走出卫生间,头上还顶着一块干毛巾。
“嗯?你没看见吹风机吗?在下面那个柜子。”
“没事,我先擦会。”邵音走到周瑄瑄身后,盯着她满柜子的书。
“你有没有高一高二的课本啊。”
“课本?有的吧,我找找。”
这话如同一根救命稻草,邵音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眼中满是殷切的希望。
“找到了,在这里。”周瑄瑄搬出一个纸箱子,竖着塞进各类课本,刚好展露出侧边印刷的科目。
“借我看看。”
“行啊。”她将纸箱子放到邵音桌上,邵音也顾不上吹头发,胡乱擦干后,将毛巾搭在椅背上。
伸出手从箱子中抽出数理化—她遗忘的最干净的几门科。
翻开一页后,她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空本子,将概念梳理记录。
如老僧入定,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周瑄瑄已经躺到床铺上准备休息,邵音才动了动身子,关掉屋内的灯,只留下桌前那一盏小台灯。
“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的,你要早点休息已经快一点了。”周瑄瑄关心的劝导,“不然明天状态会很差。”
“放心吧,很快。”
邵音看了眼手边的两摞书,左边是没看的,还有四本,右边已经看完了八本。
过一遍后,她就有八成把握,至少写题目时不能错的太离谱,否则要是小白杨觉得自己太差,不愿意辅导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邵音的瞌睡就被悉数赶走,脑中一阵清明,浏览内容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
月之中天,她才丢下笔,站起身,活动酸涩僵硬的臂膀,看了眼时间,关掉发烫的台灯。
打开闹钟,将手机插上充电器,屏幕闪烁了两下,凌晨三点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