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本能反应
“算是吧，嘘。”邵音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唇瓣，眼神往柏杨的方向偏了偏。
“我都明白。”林宇比出ok的姿势，挪回自己位置上。仙女还说自己对柏杨没兴趣，果然他没看走眼。
各项比赛成绩结算后，邵音走到主席台拿奖品和奖状，第一名得到的是一支品牌钢笔，她挑了两支同款不同色的，准备送一支给柏杨。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声，喇叭中再次响起主持人的声音。
“经过紧张而激烈的比赛，运动会即将落下帷幕，在此，我代表学校对本次....和谐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场内外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好，请各班有序退场。”
邵音站起身，拎着凳子往教学楼走，一路难免有些磕碰，木板时不时锤在小腿上，留下红红的印记，回到班级后，她才擦去一腿的灰。
她拿出钢笔，坐在位置上把玩，笔杆是全金属材质，质量很好，笔尖摩擦直面时也很顺滑，她虽然不大清楚价格，却也明白学校这次掏了不少经费。
“吧嗒。”光滑的笔杆咕嘟咕嘟滚落到地上，邵音正准备弯腰捡起，就感受到后背一阵凉意。
衣服太短，要走光了，她抿了抿唇，遂又直起脊背。
“怎么了？”柏杨刚进来就看见雪白纤细的腰肢，刚想提醒，就看见她扯下衣服，坐直坐正。
“笔掉了。”邵音指了指脚尖不远处，耷拉下嘴角。
“我来吧。”
柏杨蹲在一侧，探出一点身体，伸长胳膊，捡起桌肚底下的钢笔。
他飞快抬起头。
邵音却突然瞥见桌下抽屉锐利的尖角，眼看着柏杨的头顶就要撞上，她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挡住桌角。
而她的手，也无法闪躲的触碰上柏杨柔软的发。
柏杨愣住了，他意识到覆盖在自己头顶上的是什么。
他踉跄着向后栽去，即将倒下时，手指撑住地面。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只来得及丢下笔，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跑，速度快到同学都来不及反应。
邵音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她的嘴唇无法控制的抖动起来，血色褪尽。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刺啦”异响，众人侧目，她甚至都来不及道歉，也飞快的跑出。
“这两人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
柏杨应当是去卫生间了。
邵音猜测正确，卫生间在教学楼每层最东边，男厕所在外面，从半包的墙壁可以看见水池，她一路飞奔，却在即将到达时停下脚步。
随后，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前行。
直到听见一声“呕”，和几声激烈的咳嗽，与哗哗的水流声交杂。
邵音站在门外，看着柏杨的背影，眼中满是愧疚和慌乱。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双唇翕动，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指甲死死的嵌入掌心的皮肉，泪水蒙上眼睛。
柏杨上午见了陶栀后他胃口就很不好，只吃了一块小面包，肚子里早就空空荡荡，而现在几乎要把胆汁吐出。
好不容易压下那阵恶心，他才捧起水漱了漱口，双手撑住台面，支撑助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双眼猩红，脸上毫无血色可言。
裸露的小臂迸出青筋，胃里翻江倒海，似乎有一把大手在里面搅动。
深呼吸了数十下，他最终平息下来。
吓着邵音了吧，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又不免柔软。
他知道她是为了护住他的脑袋才遮住桌角的，碰到他也只是一个意外。
这不是她的错。
柏杨猜测，她可能会感到莫名其妙，或者疑心做错了什么，找个借口吧，就说自己突然胃痛，可能是跑步的后遗症。
短暂的思考完，柏杨转过身，却发现呆呆的站在门口的邵音。
被她发现了啊。
柏杨迈步往外走，在即将靠近时，邵音猛地后退一步，眼中蓄满的泪水，在他出来的一瞬间不停滚落，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怎么哭了？”他问了句。
她伸出手，飞快用手背抹了一把。
邵音想说对不起，但喉咙却像被东西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僵硬的站着。
“我不是讨厌你。”柏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有心理病，别哭了啊。”
他轻声哄着，邵音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反而越来越多。
柏杨试图抬手，但胃部又再次感到不适，他只能用所有的意志压下想要再次奔赴水池边的本能。
他要是在吐第二次，小笨蛋怕是要哭死过去。
柏杨只能尝试着勾起一点唇角，可他现在的脸色，神情反而愈发诡异，“与你无关的，擦擦脸吧。”
邵音这才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胡乱擦了把脸，随后擤了擤鼻涕，然后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她声音沙哑，“你的病这么严重吗？”
“对，本能的反应。”
“嗯。”邵音点了点头，两人便往教室走，这次她落于他身后一步。
回来时，林宇明显发现邵音情绪不对，他想关心两句，却发现她一脸沉默，便也没去触霉头。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柏杨，眼珠在两人间缓缓移动。
怎么都这么奇怪？
仙女眼睛红彤彤的，不会是哭了吧。
柏杨哥把人弄哭了？一个诡异的念头从林宇脑中冒了出来，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这怎么可能呢？柏杨哥绝对不是这种人。
邵音默默地把凳子挪远了一些，原本和柏杨之间五十厘米的距离被扩展到了一米。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她只是在想，触碰这样过激的行为带给柏杨难以自控的本能反应。那靠近呢，他会不会也感到不适，却因为不想伤她的心而努力克制。
柏杨总是善于忍耐的。
可她见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是因为自己。
就像她之前说的，【给自己一个试探和努力的机会，如果小白杨真的受到影响或者身体难受的话，她会主动退开。】
刚刚的情形无疑不表露出他对她的存在感到不适，甚至糟糕。
她该退开一些了，退到合适的社交距离。
直到找出新的可以靠近他的方法。
第三十二章 吓到你了？
“运动会已经结束了，大家收收心，周一早上课代表按时收作业不要忘了。”王酥最后总结了两句，然后摆摆手，“放学。”说完，就背着包走出门。
教室内一下就嘈杂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好事者走到邵音面前，“你没事吧，刚刚看到你和柏杨一起...”那名女生神色意有所指，看了眼门的方向，眼中依稀透露出嘲弄。
邵音记得她的名字-蒋沁，大概也是一个被柏杨拒绝过的女生，所以在看到别人同样遭遇时才幸灾乐祸。
“我们很熟吗？”邵音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的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最后站起身。
她的声音因为哭过的缘故略微有些沙哑，带着毫无掩饰的不屑铺天盖地砸向蒋沁。
“你...有什么了不起，哼。”蒋沁抱住胳膊冷哼两声，从头到脚打量邵音，不也和她一样拽什么拽，却蓦地听见一句，“这是我和她的事。”
言下之意，蒋沁是个外人。
她愣住了，没想到柏杨居然会出口为邵音解围，原先发生的那一幕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邵音触碰到了柏杨，导致他应激。
柏杨对待邵音应当和他对待罗雨婷包括其他人一样。
邵音凭什么是那个例外，蒋沁眼中满含憎恶，以至于表情丑陋，面目可憎。
“我这不是关心吗？”
“不需要。”
蒋沁别扭的离开后，邵音反倒更为不自在，小白杨对她越好，她就越担忧。
再理智的人碰上与爱人相关的事情都会慌乱，邵音最终选择了暂且逃避，她需要静一静，于是她喊上周瑄瑄，率先柏杨一步往楼下走。
“仙女！”刚走到楼下，林宇就拦在了面前，他递给柏杨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
“嗯？”
“是这样的，啦啦队队长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长期加入，平常市里也会有活动什么的。”林宇表情自然，一脸认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完全是随便掰扯的借口。
他的余光一直盯着慢慢向他们这边走来的柏杨，哥啊你就不能步子跨大点吗？这么长的腿都白瞎了。
“不用了，我不太感兴趣。”邵音飞快拒绝，拉着周瑄瑄就要离开。
“稍等稍等，嗯...”林宇哽住了，“嗯，你觉得沪高怎么样？”
“你真的有问题要问吗？”邵音很快意识到林宇是没话找话，“我还有事下次聊。”
此时柏杨终于赶了上来，林宇松了口气。
“瑄瑄啊，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他挤了挤眼睛。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周瑄瑄装作恍然大悟，轻轻扯开邵音的手，“音音我和林宇先说会话啊，你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两人就聚到不远处的树下，把场地空了出来。
此时柏杨也走到了邵音身侧，他尝试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吓着你了？”
“没有。”邵音飞快摇头，生怕速度慢了让他误解。
“在躲我？”
“不是，我有些乱。”她的唇瓣处浅浅溢出鲜血，是牙齿咬出的痕迹，藏住的手心也能看出月牙状的血痕。
“这不是你的原因，不要自责。”
“你会难受吗？”她却突然提出另一个话题，“什么样的距离会让你感到不适？今天不小心碰到后，我才真的意识到这对你而言有多么反感。那我们现在说话的距离呢，包括在教室时你给我讲题的距离，有没有因为不严重所以努力压制呢？”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柏杨，神情认真，“我想听真话。”
“你比别人细心。”他顿了顿，随后又补上一句，“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现在的距离不会，在教室也不会。”
“所以只是不能碰到你对吗？”
“嗯。”柏杨点了点头。
“好，那我知道了。”邵音浅浅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眼神中的担忧退散不少。
不远处假装说话的两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才放下心来。
“瑄瑄，你说他们俩应该和好了吧。”
“柏杨真的没办法接触女生吗？”
“是啊，我和他认识三年，每次都会吐，我本来以为仙女会是例外....没想到啊。”
林宇也十分苦恼，本以为柏杨哥要铁树开花了，但看他这情况...没有哪个女生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连碰一下都要死要活吧。
“先熟络呗，兴许慢慢就好了。”周瑄瑄陷入了沉思，她不希望音音失落，而且如果音音如果能和柏杨在一起，那她和林宇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我想想啊...”正思考着，林宇突然灵光乍现，走到邵音身前。
“仙女，你英语不是特别好吗？可不可以推荐我点参考材料啊。”
“参考材料？”邵音突然愣住了，毕业那么多年哪还记得教辅用书的名字。
“对啊，金陵东路那边有一家很大的凤凰书店，明天去逛逛吗？购置一些材料什么的。”
“嗯，可以。但我晚上有事情，要早一点。”
邵音点头答应，她也要去买一些课本，老用瑄瑄的会影响对方复习。
“没问题啊，不会耽误太久的。要不下午两点？柏杨哥和瑄瑄一起呗。”
林宇绕了个大弯才引到柏杨身上，他真觉得自己是干鱼肚里寻胆--煞费苦心。
若真的能成，柏杨哥可得给他包个大大大红包。
“好啊，我有时间的。”周瑄瑄立刻答应。
“可以。”柏杨也没有拒绝。
四人一拍即合，在宿舍楼的岔路口，林宇突然想到，“仙女，我们还不知道你的电话呢。”
遂又交换了联系方式。
邵音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早就倒背如流的数字，默默地备注A柏杨，这样通讯录里，他就永远是第一个。
回到宿舍后，周瑄瑄才一点一点试探，“音音，你...”
“是想问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说出来能好受些的话。”
“我不伤心。”说这话时，邵音的眼尾仍旧带着哭过的绯色，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只是心疼，他这样的反应很难受吧。”
小白杨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遭遇呢，是不是每次吐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腹部绞痛难忍。
他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到底遭遇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带洛飞回家
邵音突然发现，她对柏杨的过去知之甚少，明明那是唯一走进她心里的人，可他来时早已独当一面。
好像一个永远感受不到疼痛的铁甲，挡在她的面前做最坚硬的护盾。
她将书包里的作业全部拿出来，打开台灯，握着一支笔，将空白的试卷慢慢填满。
周瑄瑄半小时后问了句，“音音你去吃饭吗？”
“不去了，我等会要回家一趟。”
“好的。”听到她的回答，周瑄瑄将课本合上，拿起饭卡站起身，“你不是京市人吗？”
“我妈妈是这里的。”邵音笔耕不辍，写题的速度更是快如残影，回答瑄瑄问题的同时将试卷翻到反面。
“原来是这样。我去吃饭了拜拜。”
瑄瑄离开后，宿舍又重回安宁。
一个小时过去，邵音丢下笔，半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片刻后，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悦悦，你那边有认识什么精神科医生吗？】
【精神科？怎么了，你压力大吗？】
【不是的，是他。重度洁癖和厌女症，我今天不小心碰到他了，他有些应激。】
【我帮你找找人。】
邵音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简单的小事她本可以直接去市立医院，那里有很多精神科专家。
可同样，邵震也会知道。
在他心里，那意味着丢脸，精神类问题是绝对不能出现在邵氏继承人身上。
邵震不仅会查她的身体情况，连带着也会对她身边的人一一排查，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吴悦。
收拾离开宿舍前，她摸到了书桌上那本皮质软面抄。
想了想，还是打开记录了今天的情况。
“2013年10月20日，星期六。
今天是运动会，小白杨陪我参加了项目，还给我送了水。
我送给他的水，他也没有拒绝。
我没有告诉他终点的含义，如果他看到这本日记的话，会得到答案。
【我在终点等你，你永远向我而来。】”
笔尖在最后的符号定格，晕开一点点墨痕，很快她就又抬起笔，在新的一行写下。
“小白杨今天吐了，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是我放纵过了头，让他受到伤害。”
本不想记录这件不算美好的事情，但这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所以她选择用文字记录下当时的疼惜，并警醒自己，万事克制。
拖着来时的小行李箱，邵音一路漫步到学校门口，正准备打车，就被一人勾住肩膀。
“音音姐。”
“皮又痒了？”邵音挑了挑眉。
“我的错我的错。”洛飞飞速将胳膊拿下，背到身后，“音音姐要回家？”
“对，紫藤园。你不住校？”学校八点半关门，已经临近七点，洛飞却和她一样往校外的方向走。
“今天和他们几个约了玩一下。”
“泡吧？”
“那哪能啊，我朋友开了个私人会所，打打台球什么的。”
“哦。”简单聊了两句，邵音拦下一辆的士，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后就上了车，刚准备关车门，高高瘦瘦的男生就挤了进来。
“干什么？”
“音音姐，我也好久没去紫藤园了，你带我一个呗。”
“你不是约了朋友？”
“他们哪有音音姐重要。”
邵音没拒绝，告知司机小区位置，手肘搭在门框上，神情疲累。
“怎么了？”洛飞敏锐的感觉到邵音情绪不高。
“没什么。”她淡淡一笑。
“我永远是你弟弟。”所以一切都可以和他说。
“好，以后一定和你讲。”
“现在不能说吗？也许我有办法呢？”洛飞的眼睛亮晶晶的，扯了扯邵音的衣服，像一只等待宠爱的小狗勾。
“下次昂。”她伸出手拍了拍洛飞脑袋上翘起的呆毛。
没长大的小孩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很快就到了地方，邵音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在门口站定。
洛飞却突然安静下来，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突然他看到风中轻轻摇晃的风铃，风雨的侵蚀已经剥落它原本鲜艳的色彩，灰蒙蒙的，挂在斑驳的拱门顶端。
“姐，这小风铃还在呢啊。”
“嗯，一直挂着。”
邵音也陷入了回忆中，笑容纯净，她小时候贪玩，每每回到家时都已经日暮西沉，当妈妈听到那熟悉的风铃声，就知道她的女儿回来了。
“姐，其实你离开后我来过这里很多次。”
洛飞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他们俩刚出生就成了玩伴，一直持续到六岁那年。
妈妈刚和他说，赵阿姨不在了，要照顾好音音姐姐。
随后邵音就不见了，只在门口留下一张字条，【洛飞，我被爸爸接走了，再见。】
字迹稚嫩，略显匆忙。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一放学就会来这里等。
直到十岁时搬了家，来的次数才少了很多。
“等我？”
“算是吧，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邵音打开门，小住了两天的房子略微沾了些人气，但大部分家具还是铺了一层防尘罩。
“随便坐啊。”说完，她就走进厨房，拿出还算新的水壶，插上电。
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爆炸。
还好设备合格，直到“嗡嗡”的汽鸣，水蒸气从纤细的壶嘴往外蒸腾，也没有发生邵音想的那件事。
“喝点水吧。”
端着杯子走出时，洛飞正在随手翻阅架子上的书。
泛黄的纸业透出一股淡淡的霉味，边缘处微微上翘，他翻得很小心，时不时能看到娟秀的字迹，是赵姨的。
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赵姨是个很温柔知性的女人，总喜欢穿淡色系的长裙，拿着一本书在一楼飘窗前或者坐在花园的藤椅上阅读。
“在看什么？”邵音放下水杯，走到洛飞身边，惊扰了他的沉思。
“啊...赵姨的字真好看。”
“是啊，我总写不来。”她浅浅一笑，摩挲着书上的笔墨，“小时候不好好写字，她总怕我长大了写一手丑字。现在虽然挺好的，却也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她的字是邵震逼出来的，肆意张扬，锋芒毕露，和赵婉心目中的温和恬静半分挂不上钩。
邵音记得自己对着字帖苦练，手腕几乎都要断裂，才换来一句，“还不错，邵家人怎么可以娘们唧唧的。”
真是可笑，他总是试图遗忘她也是个女人的事实。
可他又偏偏不得不立她为继承人。
她总在想，邵震失去生育能力是对谁的惩罚。
第三十四章 腰累断了
“赵姨会很高兴的。”洛飞却突然说起些别的，他将书合上，轻轻放回架子，带起一阵微风，灰尘也浮散些许。
“是吗？”邵音轻轻笑了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她倾尽两世，也没有办法过上赵婉希望的生活。
“当然，她那么爱你，你活的好她就会高兴，何况你还回来了不是吗？”
“你说得对。”
感慨到此结束，洛飞坐在沙发上，捧起发烫的茶杯，轻轻押了一口。
“姐，这茶叶真的没过期吗？”他微微皱起眉头，嘴巴里一阵苦涩。
“没有，黑茶保质期二十年，我妈存放的很细致。”
邵音翻出妈妈压箱底的好茶，出于安全，她认真辨别过色泽和气味，确认无误后才冲泡。
“嗯，那我再尝尝。”第二口下去那种苦涩的味道减弱不少，舌根居然尝出点点回甘。
“挺好喝的。”
“嗯，你既然来了，也别闲着呗。”
听到这话，洛飞心中敲响警铃，他眼睁睁看着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的两套新围裙，一件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一件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笑盈盈的盯着他。
他吞了吞口水，飞快将茶杯放下，迅速套好围裙。
“姐，您吩咐。”
“没什么别的，就是打扫卫生，擦灰尘和拖地这两个你挑一下吧。”
“我拖地吧。”
“行，拖把在卫生间应该还能用。”
洛飞站在水池前，看着手里干到开裂，并且像一块板砖的拖把傻了眼，他打开水龙头，蓄满大半池水，将拖把整个浸泡进去，七八分钟后，棉布终于吸满了水，勉强恢复一些作用。
等他拧干拖把出来时，邵音已经揭开所有的防尘罩，一点一点擦干净家具上的灰尘。
“音音姐，你以后是要常来住吗？”
“当然，这是我家啊。”
三层楼，一层地下室，六百个平方，前前后后忙到夜里十二点半。
洛飞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姐，这算不算工伤。”拖完最后一块瓷砖，他累得瘫在椅子上，手撑住后腰用力锤了锤。
“算，带你赚大钱行不？”
邵音比他的情况好一些，却也累得不轻，她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被水沾湿的碎发被她随意的撩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你吃饭了吗？陪我吃个夜宵？”她解开围裙，脱下放在桌上。
“行啊。”
别墅区附近自然是没什么开着门的小馆子，夜深露重又难以打车，邵音打开车库门，指着里面一辆自行车，“你会吗？”
“当然。”洛飞咬了咬牙。
自从成年后，他就没骑过自行车，更别提这种铁链子都“吱吱呀呀”作响的老古董。
擦拭干净后，他跨坐上车，“音音姐，上来。”
邵音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车后座，她有些迟疑的看着洛飞，眼神不大信任，“你不会把我摔了吧。”
“嘿！我这暴脾气，那你走路去。”说着，他踩着踏板准备滋溜出去。
“我坐，我坐。”她跨坐上车，手抓住车座前面的横杠以此来稳定身形。
洛飞没等到腰间的手反而松了口气，他们俩这样的关系，不适合来这么一出，让彼此都尴尬。
昏黄的路灯将影子越拖越长，秋夜的寒风沁的人骨头发冷，邵音轻轻哆嗦了两下，却感觉越发精神。
骑了大约十五分钟，才渐渐看到闹市口，灯火通明与住宅区的幽深安宁对立着，似乎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就那家吧，还开着呢。”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在莫名的地方突出，邵音忘了大半往事，却总会记录下某些莫名的特征，比如一个地点--开了几十年的“安心面条馆”。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只在清晨和夜晚开门，避开最火爆的时间段。
有新闻报道过，他们说是为了让那些辛苦加班的工人，下班时能吃到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邵音刚推开玻璃门，就听到一声，“欢迎光临，菜单墙上都有。”
“一碗青菜面，加一个荷包蛋。”
“好嘞。”
“我要一碗臊子面。”洛飞扫了一眼菜单，迅速报出菜名。
“总共10元。”老板收了钱，将纸币塞进抽屉里，随后定定的看了邵音几眼。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
“小姑娘，你家里人是不是来过这里？”老板端着面碗，放在邵音面前的桌子上。
“好多年前了。”
“那我真的没记错，那位应该是你妈妈吧，喜欢穿白色的长裙。”
“对。”邵音有些惊喜，“她常来，我那时候小也来过几次。”
“原来是这样，你们是搬走了吗？好多年没再来了。”
老板有些感慨，他这个店有不少年头了，一年来了去去了来的顾客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但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温婉动人，气质极佳，只一眼就无法忘怀。
“嗯，后来不住这里了。”邵音抿了抿唇，没说母亲去世的事情。
吃完面条后，洛飞把那辆老古董骑回了紫藤园。
“我走了啊姐，你早点休息，明天下午五点别忘了啊，具体地址我短信发给你了。”他把自行车推进车库，冲着邵音摆摆手。
“你能打到车吗？”
“我喊我朋友来接我。”洛飞挥了挥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正是原本约的好友。
“行，你们也别玩太晚。”
回到别墅后，邵音来到二楼房间，拿好换洗的衣服。
洗完澡后，她才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时间是三个半小时之前。
【明天见。】
只有三个字，却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握住手机的手指也不断收紧，嘴角越咧越大，露出颗颗贝齿。
【明天见！】
这个点柏杨应该睡了，所以她插上手机，设定好闹钟，却突然发现又跳出一条提示。
【这么晚还没睡？】
【收拾了一下家里，你怎么也没睡？是熬夜复习吗？】
【嗯。】
【身体重要呀，刻苦也要看时间哦，快去睡觉吧，晚安！】
【晚安。】
等了大约五分钟，确认柏杨那边不会再有信息传来的之后，邵音才放心的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就连睡梦中都不忘记勾唇微笑。
柏杨捏了捏眉头，再一次睁开眼睛，摸到手机，可短信记录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条【已发送】。
一点了，早就超过了他平时的生物钟。
第三十五章 被发现了
该睡觉了，柏杨捏了捏疲惫的眼球，合上眼，脑中却像过电影一般来回闪烁，仍旧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叮咚。”
他立刻睁开眼，天花板被手机屏幕照的微微发亮，他偏转头，瞄了一眼屏幕。
【您有一条未读短信。】
他立刻扯过，划开。
【明天见！】
柏杨唇角微微勾起，却陡然瞥到左上方的时间，眯了眯眼睛，回复一句，【这么晚还没睡？】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收拾了一下家里，你怎么也没睡？是熬夜复习吗？】
熬夜复习？他瞥了一眼书桌前一动没动的作业，做贼心虚的回了个，【嗯。】
邵音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关切的回复，【身体重要呀，刻苦也要看时间哦，快去睡觉吧，晚安！】
他摸了摸鼻子，邵音恐怕对自己有很大误解，他其实没那么热爱学习的。
天天对着书本也只是没什么感兴趣的活动。
【晚安。】
罢了，大不了明天多做两张卷子，这样就不算说谎了吧。
他将手机又放回床头柜，这次刚粘上枕头就睡着了。
日上三竿，邵音才在闹铃锲而不舍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摁掉发烫的手机。
瞥了瞥嘴，几年前的东西确实不行，就连她那时喜欢的游戏也没有开发。
游戏开发？
她陡然想到后来的几家互联网游戏巨头公司，他们早已成立，收购的可能性不大，入股还是可以的。
毕竟邵氏一直以实体经济为主，互联网在邵震眼里无异于泡沫，她在邵震最了解的行当经营那就是自寻死路，倒不如剑走偏锋。
等悦悦回国，再仔细商量。
【仙女，下午两点别忘了啊，直接在凤凰书店集合。】
林宇中午本想喊周瑄瑄和邵音吃饭，却从瑄瑄那里得知她回家的事，不放心的发消息叮嘱。
【好，我会准时。】
邵音拉开衣橱，精心挑选着今天的穿着，这个年纪该活泼亮丽些，她望着柜子里鹅黄色的套装，短款上衣透露出曲着的腰线，短裙摆下露出的腿想必也会吸睛。
就在她准备取下时，却想起晚上要见洛叔叔和阿姨，最终选择了旁边那身纯白色的过膝连衣裙。
时间还多，足够清洗烘干。
十二点半，她换好衣服，柔顺的长发自然的垂落于颈间，锁骨不饰一物，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只有手腕系着一串浸润光泽的小叶紫檀佛珠。
深黑色的珠串与白皙的手腕形成强烈的对比，与整身服饰毫不相配，却又因为她身上恬静淡雅的气质变得相宜。
打车来到凤凰书店门口，看见等着的几人，她的目光一下就落在站的最远的柏杨身上，藏青色毛衣搭配纯黑直筒裤，高挑瘦削，身板笔直，不动就是一幅画。
“等久了吗？”邵音收回爱慕的神情，快步走上前。
“没有，我们也才到。”周瑄瑄摇了摇头，“音音，第一看你穿过膝裙。”
“是不是很温柔？”
“对，好看！”
“那我们进去吧。”林宇开了口。
凤凰书店总共有三层，一楼二楼都是各种小说，刊物。
三楼是各年级的教辅材料，从小学到研究生，一应俱全。
四人乘坐扶手电梯直接来到三楼，“我先去看看英语啊。”说完，林宇就扯了扯周瑄瑄，两人飞速往同一处而去。
柏杨则戴上手套，拿起楼梯口的塑料筐，走到高三区域，翻开一本本教辅材料，挑选合适的放进框里。
邵音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半晌，她看着框里的七八本书，疑惑，“你也要刷这么多题吗？”
“给你的。”
“啊？”她愣了愣，小脸一扁，委屈涌了上来，“太多了会写死的。”
“基础差要补补。”
“不差的，我基础超级好好吧，不信你随便考我。”邵音心底一阵发麻，还没写手腕处就感到发酸，这要全刷完，她半条命就没了。
“是吗？”说这话时，柏杨神情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眼睛都没抬。
“不想写这么多？”
“嗯。”
“那就别藏拙，故意写错。”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为什么？”他上午闲来无事时又整理了一遍她这周写的题，简单和难得错误率相当，甚至有很多超纲的都能写出来，一开始他以为是巧合，仔细看了一遍后才发现端倪。
邵音是故意写错的，但他不明白原因。
“啊，我...”谈判桌上巧舌如簧的邵太子也有笨嘴拙舌的一天，她搜空脑袋也没找到合适的借口，气氛便诡异的僵持着。
柏杨却没有任何焦急，沉默淡然的看着她，静静等。
最后邵音咬了咬牙，“我就是想让你教我，太聪明小老师就没什么成就感了。”
他被这句话逗笑了，舔了舔后槽牙才克制住，虽没笑出声但神情也轻松不少，“你倒是自信。”
“那当然啊，柏杨这么优秀的老师教我，学生可不得自信点嘛。”
“以后不要隐瞒，我答应教你。”
“好。”她甜甜的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框子，显然没有忘记正事。
柏杨一本一本的把题册拿了出去，只留下框底的一本。
“谢谢老师，我会很认真的。”说着，邵音就走到另一边的书架上，拿下课本，“我之前和瑄瑄借的课本，老用她的不好。”
她抱着六七本，准备去拿一个新塑料筐，柏杨就递过来他手里的，“放里面吧。”
“好。”她这次十分小心谨慎，没有碰到他分毫。
大半个小时后，林宇找了过来，“柏杨哥，你们挑的怎么样了？”
“好了，你呢？”
“都在这了，仙女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邵音凑到林宇那边，翻动他篮子里的习题，大多是她上学那会老师推荐的书。
柏杨眯了眯眼睛，有些刺目，他蜷了蜷手指，指腹来回摩挲。
“挺好的，吃透就行。”
“好嘞。”
“咦？你这是佛珠吗？”林宇看见邵音手腕处的珠串，略懂行的问。
“对。”
“这颜色，有年头了吧，仙女你念佛？”
他感兴趣的摸了摸珠子，触手光滑，上上佳品。
“这是我妈留下的，小时候有陪过一阵子。”
“原来是这样，阿姨想来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对。”听别人评论赵婉，邵音难免有些怅惘。
“时间还早，咱们要不找个咖啡厅坐坐？”林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以。”邵音点了点头。
“我也没问题。”周瑄瑄也立刻回应。
“柏杨哥，你呢？”
“嗯。”柏杨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林宇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柏杨哥怎么眼神和下刀子一样，是心情不好吗？
第三十六章 烫伤药膏
邵音惊异于柏杨答应林宇的邀约，她毫不掩饰的盯着柏杨的后背，神情忧虑，一言不发。
咖啡馆这种人员流动多且杂的地方对小白杨来说是只会是一种煎熬。
她走到他身侧，抿了抿唇，几次想提出让他别去的想法，却在对上他不解目光时立刻偃旗息鼓。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多少钱我给你。”
她抬抬眉头，看着柏杨手里刚结完账的书，“不用。”
“这不好的。”她仍旧坚持。
“就当是那天吓到你的补偿吧。”他拎着塑料袋，擦身而过时留下一句尽量温柔的话语。
唇角难以自持的上扬，她半低下头，努力克制，但耳朵尖的绯红早已暴露了一切。
“哟，柏杨和你说什么了？”周瑄瑄挽上她的胳膊，调笑着问。
“没什么。”
“是吗？那谁害羞的像小兔子一样缩成一团。”
“我哪有..”邵音作势要拍周瑄瑄的脑袋。
“哦，有人急了哦！”
林宇挑选了这周边一家格调高，客人不多的咖啡厅，四人走进去之后，的确如邵音所想，柏杨微微皱起眉头。
她立刻就坐立不安起来，站起身，四处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
“你们坐。”柏杨这句话显然是对唯一站着的邵音说的。
他环顾一圈，走到角落，用戴着透明手套的手，端起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木椅子，移动到几人坐着的沙发边。
紧接着，他摘下一只手套，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仔仔细细的将椅子擦拭三遍后，才坐了下来。
周瑄瑄和林宇大眼瞪小眼。
【柏杨在外面一直这样吗？】
【我不知道啊，他就没和我出去过几次。】
“您好，请问要点些什么？”服务员递来两份菜单，林宇和周瑄瑄各接过一份。
“燕麦拿铁。”
“我要抹茶拿铁。”
“福瑞白。”邵音没看菜单直接抉择。
于是服务员的眼神便落在了全桌唯一一个没有点单的男士身上，“先生，你需要点什么吗？”
“我不用。”柏杨立刻拒绝。
“好的，请稍等。”
咖啡制作的速度很快，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三杯送到几人所在的桌前，却没想到在递送时出了差错。
最后一杯咖啡因为托盘的不平稳，飞速向另一端倾斜，她想去挽救，整个人的身体向柏杨那边扑过去，坐在沙发外口的邵音眼疾手快，扯住服务的胳膊拽了回来，并接住滑落的咖啡杯。
杯子没有摔在地上，服务也没有碰到柏杨分毫。
只有大半的咖啡倾洒而下，浸湿地毯。
“嘶。”邵音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音音，你没事吧。”周瑄瑄言语关切。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懵了，不停的道歉。
“没事。”邵音将杯子放在大理石桌面上，随后示意周瑄瑄递给她几张餐巾纸。
擦拭干净手上残留的褐色液体后，她这才站起身，“我裙子上没弄到吧。”
“没有。”林宇扫视后迅速回应了她。
“那就好。”说这话时，邵音全然没有顾忌自己被烫得通红的手背。
“我去洗个手，怪黏的。”说完，她就顺着指示牌往洗手间走。
服务员见她确实没怎么受伤的样子，弯腰鞠躬表示歉意，随后走回吧台重新制作。
“嘶嘶...”邵音打开水龙头，任由冷水冲涮，被滚烫的液体泼洒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疼痛，她只是不愿让他们担心，才没有表露出分毫。
直到两分钟后，她才抽出纸巾擦拭水渍，手背仍能感受到阵阵的灼烧感，她咬了咬牙，迈步走回，“柏杨呢？”她看着空荡荡的木椅，疑惑不解。
“他有事出去了，马上回来。”
“好。”
此时，她面前的桌上已经放好一杯重新制作的咖啡。
“服务员很歉疚，给我们免单了，音音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她摇了摇头。
“叮铃铃..欢迎光临。”门口的传感器发出声响，邵音转过身，果不其然是刚刚有事离去的柏杨，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塑料袋。
“自己擦。”袋子落在桌上，她这才辨认出里面的东西，一管烫伤膏。
“你去给我买药啦？”她的眼睛腾地一下睁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黝黑的瞳孔迸发出星星点点的光。
“嗯。”
“谢谢。”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小而尖锐的虎牙，纤细的手指慢慢捏上塑料袋，缓缓解开结，旋开药膏，挤出一坨，涂抹在被烫的地方，冰冰凉凉的膏体一下就缓解了灼热的刺痛，微微蹙起的眉心此时才真正舒张。
“哇，好感动啊..”周瑄瑄歪歪脑袋，凑到邵音耳边，“音音，柏杨要是对你没意思我倒立洗头。”
“别嘴贫。”邵音轻声斥了一句，在柏杨看不见的地方戳了戳周瑄瑄的大腿。
“放心吧他听不见的。”
短暂的小插曲过去后，林宇提出打两把扑克休闲休闲。
柏杨看着堆叠成一摞的牌，无法自控的想着被多少人接触过，接下来又要在他们几人手中流转，咳嗽一声，勉强压下一些不好的情绪。
“斗地主吧，不带柏杨哥。”
林宇早就想到了这一茬，所以一开始就把柏杨撇除在外。
柏杨没意见，几人也很快开局。
邵音不怎么会斗地主，做了几把地主都输，偏偏她运气“好”，摇色子每次都是她坐庄。
她把牌合拢在手心，盯着桌上的牌面，开始飞速计算那两人手里的。
“我看看吧。”察觉到邵音的纠结，柏杨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好。”她将牌展开，把手移到一边，露出完整的牌面。
“23456。”
“不要。”
“不要。”
“三个3带一个7。”柏杨继续指挥邵音出牌。
“三个A带一个5。”林宇接了一手。
“四个k，还剩一张。”
“不要。”
“输了...”林宇懊恼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局邵音赢得盆满钵满。
“你们两个人，破坏游戏规则。”他冷哼一声，“某些人重色轻友。”
“你不懂，这叫增加游戏体验感。”邵音挑了挑眉，朝着柏杨伸出手掌，对空拍了一下。
“行行行，反正你们俩一对儿，就得劲欺负我俩可怜人。”
林宇这句话实打实说进了邵音心里，她心情很好，便决定以后要多花点时间辅导他的英语。
第三十七章 洛家家宴
“滴滴滴。”邵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了出来，右滑接通，顺势点开免提。
“姐，四点二十了，你啥时候来啊。”洛飞早就在家里等候多时，妈妈很高兴，中午就叮嘱阿姨早些做饭。
“马上，不会迟的。”
“行，你到小区门口给我打电话啊，保安这阵子查得严。”
“好。”
挂断电话后，林宇八卦的问了句，“仙女，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洛飞啊。”
“你认识他？对三。”
“沪高谁不认识啊。对七。”
“对，晚上去他家吃饭。”
“哇，洛大少爷是不是住别墅区啊？”林宇家境不算差，但在沪高几个阔少爷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嗯，但我倒是觉得平层更好，至少打扫起来不吃力。”邵音不免又想起那晚洛飞拖完四层楼要死要活的模样，忍俊不禁。
“洛飞不是脾气很大吗？”周瑄瑄也加入进来，她高一的时候就曾耳闻过，有人吵到洛飞睡觉，直接被连人带桌椅扔出门外。
“小痞子。”邵音虽这样说，但话语中却丝毫没有体现出厌恶，反而带着似有若无的娇嗔宠溺。
柏杨顺势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啊？柏杨你站累了吗？”
“嗯。”
没了柏杨的指导，她又被两面夹击，这次更惨，只出了三张牌就原地坐牢，林宇和周瑄瑄似乎被欺负狠了，每次都压死，一点出牌机会都不给。
邵音扁了扁嘴，可怜兮兮的看向沉默独坐的柏杨。
“柏杨哥哥~帮帮我嘛。”说完，她眨了眨眼睛。
“四点三十了，你还不去？”
“啊...行，我确实该走了，各位明天见啊。”邵音看了眼手机，再不动身恐怕真的会迟到。
她站起身，冲几人摇了摇手，飞快走出门。
来到路边，拦下一辆正准备疾驰而过的的士，“师傅，观澜院。”
观澜院是沪市中心城区的中式合院别墅，坐落于黄江畔，许多富商明星都在这里购置宅院。
“洛飞，我到了。”的士停在西门处，被道闸拦下。
邵音下了车，稍稍整理衣裙，便站在门口等候，五分钟不到，洛飞就开着他骚包的红色敞篷超跑前来迎接。
“上车。”他打开副驾车门，冲着邵音招招手。
“法拉利458？”她挑了挑眉，迈开长腿，上了车。
“懂行啊音音姐，帝都那几年玩了没？”
“少。”邵震不会管她交友的事情，但实在是琐碎太多，跑了几次车赛后，就总是被各种应酬耽搁，久而久之那帮臭小子就不喊她去了。
“有时间去玩玩？香山新开了个场子，我去过几次，地势落差大，爽。”
“等高考完吧。”
“那还有好几个月呢。”
洛飞哄了一脚油门，发动机嗡鸣带起一阵音浪。
“等赚钱了，别说458，LaFerrari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就拜托音音姐了。”
洛飞直接驶入自家车库，乘坐电梯径直进入一楼客厅。
洛母苏和溪正在厨房操持晚餐，听见动静后快步走出。
“苏阿姨。”邵音浅浅一笑，主动迎了上去。
“哎呀，音音真的好久不见。”苏和溪和邵音轻轻拥抱片刻，“这次听洛飞说你回来了我还有点不信呢。”
“想家了，便回来看看。”
“快坐，别傻站着了，洛飞去倒茶。”苏和溪热情的招呼邵音坐下，用眼神示意洛飞快去准备茶水。
“不用麻烦的，阿姨能喊我来吃饭我就很高兴了。”
“我和你妈是多年的姐妹，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回自己家还客气什么。”苏和溪拿起果盘里的柚子，递给正放下茶杯的洛飞，“你负责给你姐剥。”
“好的妈妈。”洛飞笑容僵硬，认命的走到厨房，拿起一个白瓷盘。
邵音见过形形色色许多人，她能看出苏和溪是真的对她好，而不是因为她那些虚无的身份。
自从母亲去世后，苏阿姨就没有什么交好的姐妹，想来还未释怀。
“小音，在帝都那边怎么样？他对你还好吗？”
苏和溪听赵婉谈论过她的婚姻，邵震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过于偏执，对待感情也并不专一，所以他们婚姻破裂了。
婉婉又因为身体原因与世长辞。
邵家这个吃人的地方，有多少人盯着邵震屁股底下的“龙椅”，就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在这位第一顺位继承人身上。
“实话说压力是有的，正好要高考了，我就想回沪市，兴许发挥的能更好一些。”
“回来好啊，小飞老是念叨你。我还记得那会儿我们还没搬家，他动不动去敲门，好几次都在花园睡着了。”
“妈！”洛飞不满的唤了一声。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音音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苏和溪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她这些年心境是越来越平和，赵婉那会总说她脾气暴，要温柔点才好。
从前一直做不到，没想到她去世了居然越来越符合她希望的样子。
只是，音音似乎成长的太快了。
眼睛里藏着的东西连她这个多活了几十年的长辈也不大看得清。
洛宏瑞下午去了趟公司，到家的时候妻子和邵音聊得正欢。
“洛叔叔。”看到洛宏瑞进来后，邵音止住话头，主动站起身和他打招呼。
“小音欢迎回来。”
“谢谢。”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大家都饿了。”苏和溪接过洛宏瑞的大衣，在衣架上挂好，然后同邵音一起来到餐厅。
“小飞，你照顾好姐姐。”
“放心吧，姐你喝什么？”洛飞指着墙角的几箱饮料，各种类型都有。
“和你一样就行。”
桌上很快摆满精致的菜肴，大多都是邵音爱吃的，所有的菜都没有放香菜提味。
邵音面色更加柔和，心底一阵感动。
“欢迎小音回来，不必拘谨，当成自己家就好。”洛宏瑞端起酒杯，几人隔空碰撞。
“好。”
吃饭的过程中，洛飞有意削减正式和尴尬的氛围，于是主动插科打诨。
“妈，你今天这鱼做的真好吃，特意没放香菜吧，你对我都没那么好。”
“你有音音矜贵？啥都吃，小猪一头。”
“姐..”洛飞眼巴巴的看着邵音，求安慰。
“多吃点，马上过冬了。”
“啊？”
“太瘦了屠宰场不收。”
第三十八章 赔了算我的
邵音的一席话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洛父也勾了勾唇，苏和溪更是在一旁搭腔，“来，小猪多吃点。”
“哼。”洛飞闹了个脸红，他叉了叉腰，却在偷偷观察邵音的神情，见她真的轻松不少才和母亲相视一笑。
邵音很久没有吃过饱含爱意的一顿家常菜了，纵使山珍海味也比不上面前一盘炒时蔬。
酒足饭饱后，她本想帮着一起收拾碗筷，却被苏和溪拦住，“去书房喝点茶吧。”
“好。”她点点头，慢洛宏瑞一步上了楼，轻轻敲了敲书房门。
“请进。”
“洛叔叔。”邵音浅浅一笑，在洛宏瑞指着的沙发上坐下。
洛宏瑞冲泡好两杯茶，很快端了过来。
“回来多久了？”
“一周。”
“觉得变化大吗？”
“大，早就听闻沪市这些年经济发展很好，亲眼所见被深深震撼。”说完后，邵音打量了一下书房内饰，“多年不见，洛叔叔更为儒雅了。”
“一些小玩意儿。”洛宏瑞知道她说的是随处可见的古董摆件，他喜欢鼓捣这些东西，每次拍卖行有好品质的都会先过问他的意见。
“叔叔，您有话不妨直说。”
苏和溪主动透露出洛宏瑞要找她的信息，想来是洛飞说了些什么。
“洛飞这孩子回来和我说，想同你一起赚钱。”他翘起二郎腿，目光不似之前温和，锐利审视思量。
“洛总也希望他能得到历练不是吗？”
论公事，那家事就暂放一边，邵音也褪去纯真可爱，气势陡变，透露出强烈的上位者的威压。
“邵家一定是我的，但我不想止步于此，来沪市自然也是想一杯羹。”
“邵小姐胃口未免太大了。”商场叱咤风云多年的洛宏瑞心底微微惊异，却只认为她在异想天开。
沪市几个企业早已扎根，市场资源多被几个家族抢占，哪怕是京市独大的邵家也难以插足。
稚子而已，莫要信口雌黄。
“这不是来和洛总谈合作了，您放心，我不会动您的蛋糕。”邵音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后，才缓缓开口，“我有一桩基站的生意。”
“说说看。”
“一年内，沪市及其周边城市所有的信号基站都由洛氏铁塔公司承包，预计超过6万个。”
“投入过多。”洛宏瑞并不看好，基站前期建设投入成本，维护成本，只靠租赁费，这并不是赚钱的好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洛氏铁塔公司11年夏天成立，背靠洛氏但仍旧发展缓慢的原因。
“如果我手上有4g芯片呢？洛总，4g的未来是几大运营商巨头都看到好的，我之所以没有和他们合作，是因为这样一项技术应当掌握在自家人手里。”邵音一句话把洛氏划分到了自己的盟友范畴。
“那你应该去找已经上市的铁塔公司。”洛宏瑞没想到中信这块硬骨头居然被邵音啃了下来，语气虽仍旧严肃，但眼中流露出不少赞赏。
若她有4g技术，那利润将难以估量。
“不是和您签，而是和洛飞。他一直努力试图得到您的认可，但商业嗅觉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前期投入规模大约20%，赔了算我的。”
洛宏瑞笑了笑，“我作为长辈还做不出沾小辈便宜的情况，你要知道小飞能力不强。”
“我并不这样觉得，我和小飞交流过，他想法很多，包括很多很有建设性的，但因为对商业规则的不了解，也因为担忧不大敢和您或者一些前辈请教，才屡屡受挫。”
“这么说你很看好他？”
没有人不愿意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洛宏瑞来了兴趣，坐姿也换了换。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开慈善堂的。”
“好，那便让他试试。”他终于拍板。
“洛总，合作愉快。”邵音主动站起身，伸出右手，与洛宏瑞轻轻交握。
在洛飞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亲爸卖了。
从书房离开后，邵音就发现站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少年，“嘿，在这干嘛？”
“啊？你出来啦，怎么样，我爹没说什么吧。”
洛飞有些惧怕这位严肃的父亲，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真正相处起来才能明白他的冷漠严肃。
“没什么，你以后跟着我混了。”
说着，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电梯口。
“啊？”洛飞在原地呆了一会，然后迅速跑过去，挤进即将关门的轿厢。
“音音姐，你说清楚点。”
“下周三下午请个假，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一楼客厅有个巨大的飘窗，直对入户花园，牙状的月弯弯挂在树枝头，洒下银皎皎的光，邵音抬头痴痴的看了一会。
“姐，要不小区里逛一会？树木花草什么的可多了。”
“好。”
两人飞快出了门。
沿着步行环道往不知终点的地方行进，鼻尖若有似无钻入花草独特的芳香。
“那边是一个湖吗？”
“嗯，澜湖。”
观澜园坐落于一片水系之上，外有黄江，内有澜湖，湖是活水，与江连通，水面便总有波纹，映衬着皎洁的月，翻出点点晶莹的浪。
“去看看。”
行至湖前，才发现面积很大，边界被隐藏入漆黑的树荫。
踩在搭建的木道，发出轻微嘎吱的响动，邵音弯下腰，轻轻扯了扯一株歪斜泛黄的芦苇。
不远处，有一人背对着他们而立，似乎在欣赏湖面，身边无人相陪，透出几丝孤寂。
邵音只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相熟，她借着廊道边三五米间隔的昏黄小灯，慢慢往前，直到三米外停下，转身推了推洛飞。
“你先回去。”
“啊？”洛飞愣了愣，刚想质问为什么，就被邵音堵住嘴巴。
“你声音小点，别吵到他，乖，快回去。”
“谁啊，你认识？”
“柏杨。”邵音做了噤声的动作，洛飞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有眼中还透露出不满，重色轻友的音音姐。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本大少爷才不当电灯泡呢。
洛飞当机立断扭头离开，等望不见洛飞后，邵音才慢慢往前走，随后故作惊喜的唤了一声，“柏杨？”
第三十九章 我给你一个家
“邵音？”柏杨转过身，面前人明眸皓齿，犹如出水芙蓉。
“你怎么在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观澜住满了达官贵人，商界巨擎，她说了要去洛飞家吃饭，来这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邵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问题有什么不对，反而眉眼弯弯，“我吃完饭出来遛遛弯，你也住在这里吗？”
她面色不改，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只有她自己明白，这里是柏家老宅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陶栀所说的“去奶奶家吃饭。”
回奶奶家，去见那帮扒他皮吃他肉的“亲人”。
邵音不敢想先前柏杨遭受了什么。
“来吃饭。”
“那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呢，不仅吃饭的地方在一处，晚上还能遇见。”
“嗯。”柏杨迎风而立，目光飘远，望向昏暗的湖，深处似有巨大的旋涡吸引，并不断被吞噬。
“有心事？”邵音也站了过来，距离他大约一米，手肘搭着低矮的木栏杆，视线却紧紧锁定在他脸上。
“无妨。”
不是没有，只是不想说。
“今天月亮很好，虽然不圆，却也别有趣味，你看像不像弯弯的眉。”她仰面向头顶看去，伸出手指，指腹落在月牙的尖尖，临空描摹。
赵婉最喜欢笑了，她总慈眉善目，眼睛似乎会说话，眉毛也总是弯出浅浅的弧。
“嗯。”柏杨也被这恬淡的氛围感染，定定的望向远方。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可以听我讲个故事吗？”邵音声音很轻，如羽毛般划过。
“好。”
“我很高兴能回到这里。”
“你是沪市人？”
“小时候和妈妈住在这里，后来被接到了京市，一晃十几年了。”邵音顿了顿，“可惜，我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里短暂的学习，守一阵家。”
“妈妈是个温柔的人，她这辈子做过错误的决定就是和父亲在一起。”
“可能善良的人都没有什么福报。”
“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做喜欢的事，真的好难。”
“我终究没有活成妈妈希望的样子。”
虽说是故事，可邵音说的很乱，每一句与每一句之间都难以找到关联。
不是她不想说，压制住的事情太多，话到嘴边也成了破碎的句子，勉强提炼出核心的语意。
其实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从柏杨死后，她就没了可以说话的人，抑郁症也再次席卷。
药物勉强克制住她的冲动和疯狂，让她在白天不会出任何差错，可每每深夜，都痛苦难眠。
这样宁静的氛围，身边是最信任的枕边人，于是封闭紧缩的心脏也想得到片刻喘息。
“对不起啊，我说胡话了。”她轻轻嗅了嗅鼻子，滚落的泪被夜风拂去，化作冰凉的水痕。
“阿姨她会为你骄傲的。”望着邵音脆弱单薄的脊背，风吹动她单薄的衣裙。
柏杨抿了抿唇，几次想要脱下衣服给她披上。
但身体强烈的反应让他只能克制，再克制。
“是吗？”声音渺远低落，显然不信。
“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但爸爸妈妈只我愿平安喜乐，爱孩子的应当都是这样。”
柏杨第一次开口说关于自己的事情，邵音听的无比认真，没有出声打扰。
“虽然我再也见不到他们。”
习惯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在漆黑的夜色中找到了自己的盟友。
他从邵音的话语中听出怀念与悲伤，想来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邵音呆呆的望着天，云层堆堆叠叠，直到缝隙处透露出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她讷讷自语，指着其中最闪耀的一颗星星，“说不定在那颗星星岛度假呢。”
“嗯。”
简单的谈心让两人之间距离更加紧密，不知是谁先迈出了腿，并行着，沿着栈桥缓行。
“柏杨，你目标的院校是哪里？”
“我想学计算机，全国最好的就在沪市。”
“没想过去别的城市吗？”
柏杨正是大二时替罪入了狱，她是一定要在帝都读书的，那里是她的大本营，但沪市太远，护着的难度便大了许多。
“没有，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好，那加油！”
邵音没说劝谏的话，大不了在拼命些，“我是要学mba的。”
“为了家业？”
“普通小买卖而已，我爹怕他后继无人。”
“嗯。”
“不早了，送你回去吧。”柏杨看了眼时间，主动开口。
“你也要回那里吗？”邵音临空一指，随意点住一幢房子。
“嗯，那是我奶奶家。”柏杨不愿去想回去后会遭受多少冷眼，血雨腥风都与他无关，只是个住的地方而已，他早就习惯了在任何地方活着。
沿着湖面走了一圈，随后踏上青石板路向前，经过几户人家，屋内光辉耀眼，人声鼎沸。
两人短暂停顿，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歆羡。
不知是哪家门前放了烟花，巨大的轰鸣让邵音猛地抬起头。
焰火窜上天爆炸开来，镶了一天幕的宝石。
阔气人家自然有非同一般的财力，大片大片的花团经久不息，伴随着轰鸣声而来的还有孩童的欢声笑语。
“柏杨，如果你不愿意回去的话，那我给你一个家。”邵音望着柏杨的侧脸，低声说了句。
嘈杂的外音笼罩，柏杨没能听清她说的内容，“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不想回去，可以住我那，我家很大，就我一个人。”邵音伸出两只手遮住嘴巴，扩大音量。
“不用。”
“好吧，高兴点。”
看完了短暂的烟火表演，柏杨也护送邵音到了洛飞家，“明天见！”她双唇勾起完美的弧度，伸长胳膊，冲着柏杨挥了挥。
“明天见。”
洛飞早就在飘窗前守株待兔，他倒要看看音音姐什么时候才回来。
九点半，视线中出现熟悉的人影，他哼了一声，重色轻友的臭女人还知道回来。
等等，她身边的人是柏杨吧。
“可以啊音音姐，大冰山都被你拿下了。”邵音正准备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露出洛飞似笑非笑的脸。
“早呢。”
“反正至少目前为止你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一个。”洛飞耸了耸肩。
“今天别走了，住我家吧，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
“小飞...”
“这就感动了？这不是基本..”洛飞话还没说完，怀里就感受到一阵柔软，他僵硬绷紧身体，连胳膊都不知道往哪放。
“姐，你..你感动归感动，可以先把我放开吗？我怕柏杨把我杀了。”
“他哪有那么高杀伤力。”邵音一时冲动，如今也回过神来，短暂相拥后就松开了洛飞。
“俗话说男人最懂男人，柏杨只是比较克制。”他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故作深沉老练。
“行行行，等着你喊姐夫。”
“那他要先给改口费...”
第四十章 上她的车
原生态的环境让观澜仿佛置身于天然深山，阳光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清晨总有“叽叽喳喳”的鸟雀飞舞，扑腾着停在三楼飘窗外的平台上。
一束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晃的人睁不开眼。
邵音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一把扯开布帘。鸟雀胆子极大，并不惧怕反倒“哒哒”的往前挪了两步，尖尖的喙戳在玻璃上。
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抚弄羽毛，“早上好啊。”
洗漱收拾完来到一楼时，洛飞正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出现，“早啊音音姐。”
“早。”
洛叔叔和苏阿姨还没有醒，家政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放在桌上。
邵音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一勺一勺吃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粥不多，勉强全塞进肚子。
“你一般怎么去学校？”她放下勺子，抽出纸巾擦拭着。
“自己开车。”
“行，走吧。”她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不免想起一同住在观澜的柏杨。
他怎么去学校呢？
柏家会派人送他吗？
“你和柏杨关系好吗？”
“还行吧，泛泛之交。”
洛飞收拾好东西，穿上外套，拿好车钥匙走到电梯口，邵音也紧随其后。
他没开那辆骚包的红色超跑，车虽然不停在学校，但周边的同学都会看见，低调点为好。
“先去20栋那边。”邵音握着手机，屏幕上有一条发给柏杨的消息。
【你去学校了吗？】
【准备出门。】
“啊？20栋...”洛飞虽然不解，却还是乖乖的掉转方向，顺着车道往前开。
别墅门口没看见柏杨的身影，邵音盯着紧闭的木门看了几眼，摁下车窗，手背半搭在车框上，任由微凉的风渗透进丝丝寒意，旋即开口，“去学校正常走西门吗？”
“一般是东门。”
“那往东门走吧。”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击车的金属漆面，她眉梢微微上扬，眼神微动，不断观察着。
“音音姐，你不会是要蹲柏杨吧，他可不会坐我的车。”
洛飞从早起的昏沉中脱离，猜出了邵音的想法。
“试试看呗。”
有不少人与她说过不可能。
的确，结果也许不会改变，但不尝试就没有也许。
一路没遇见人影，在即将到达东门时，看见少年瘦削的背。
“柏杨。”邵音左手伸出轻轻压下，洛飞了然的降慢车速，与柏杨速度相当。
“早。”柏杨向左看了一眼。
少女明媚的笑容一下就冲破整晚的压抑逼仄，摔门而出时的愤恨也被卷到了云外。
“你怎么去学校啊？一起吗？”
“我自己可以。”
照例的拒绝，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仿佛昨日的谈心皆是虚妄。
但邵音却没有丝毫受伤，“有车送你吗？”
“嗯。”
“不是公交或者的士吧。”
柏杨却没有再回答，反倒用一种略带不解的神情看了她一眼。
这重要吗？
“重要啊，如果是公交或的士，那我只能认为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这话实在太重了，压得柏杨一阵无法喘息，朋友，不是朋友...
他总是不停的将身边的人推远，故意的，无意的，到头来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我..”他沉了声，“有专门送我的车。”
“那就好。”她眨了眨眼睛，“就是那辆吗？”邵音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嗯。”
“那快去吧，学校见。”她挥了挥手，少年定定的站了一会，随后转身，瘦削的背影慢慢走向那辆轿车。
直到黑车发动后，邵音才抬起车窗，“走吧。”
她收敛起所有的笑意，仿佛刚刚出现的是另一个人格。
车内气温骤降，压抑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洛飞蹙起眉头，手指扣住方向盘，生怕路上有一块碎石扰乱了音音姐的思绪。
“姐，你..”
红灯口，试探的声音缓传入耳中。
“怎么了？”她抬了抬眼，“有话就说。”
“你心情不好吗？”
“在想事情。”
“哦。”
只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但多年未见，也许这才是音音姐真正的样子。
不是那个活泼天真，总是带着明晃晃笑容的纯善少女。
也对，邵家那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
洛飞眼眶红了红，“姐，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嗯？以前你就敢往西了？”
邵音看向他，却看见他别扭的转了转头，眼尾似乎有些红。
“我没事的。”
白皙纤弱的手轻轻拍在了洛飞的肩头。
“嗯，别的地方不敢说，沪市我罩着你。”
“好，洛大少爷带我吃香喝辣。”
刚到班，王酥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风撩起她披散的长发，面色僵硬，眉头紧缩。
“大家停一下，有两件事。”
她拍了拍桌子，读书声便渐渐消停。
“第一是从明天开始恢复跑操，鉴于有些同学周末回家，周二到周五四天。”
“啊...”
“天呐...”
刚通知完，哀嚎不绝，“安静一点！这是学校为了你们身体考虑的，高三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怎么才能坚持下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
人群里冒出的一声让王酥的脸色愈发不好，她扫视一圈，“黄加你给我站起来。”
“哦。”
邵音看向黄加，是a班的刺头，如果说柏杨是老师们的掌中宝，那黄加就是眼中钉。
他几乎每堂课都要因为睡觉，走神，被点名，偏偏每次成绩都能卡在a班。
所谓的天赋少年。
头发短的露出发青的头皮，半倚靠在身侧的墙壁一脸痞气，与前世邵音第一次看见他时扎着小揪揪一副艺术家气息，完全相悖。
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有趣。
邵音浅浅勾起唇角。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理科学霸居然会走上艺术之路，办画展，出画集，为了一个稀缺矿石颜料和人争破头皮。
一画万金，却愿意免费描摹出柏杨的照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讨好她这个所谓的邵家主。
而是…
就是不知道洛飞那小子和他谁上谁下。
当年觉得艺术家柔弱，现在看来，无袖t恤处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古铜色的肌肤比小飞还要略深。
身高嘛，倒是差不离。
啧啧....
第四十一章 互助还是拖后腿
王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地剜了黄加一眼，喉咙动了动想指责，最后还是没开口。
她转而面向众人，“第二件事呢，下个月1号的竞赛，我们班需要出两个人，经过校领导讨论，这次的比赛遵循互助原则，所以需要与其他班合作。”
合作？与其他班？
这不就是带飞，拖后腿？
群声怨沸，无人赞同。
王酥用力拍了拍桌子，“周畅，你有什么想法？”
“老师，这不公平。”
“你们都是沪高的学生，市比赛这样的级别难度不大，我相信你们的能力，队里就算有别的班的同学，也一定可以拔得头筹。”
“老师...”
“说得好听，不就是有些人走后门，混个金奖...”
“这还用说是谁？我可不会说是校长那外甥吧。”
“你们要反了？”王酥攒了一早上的火气被彻底点燃，她拿起一本书重重砸在桌上。
“要发表什么意见，站起来跟我说，我带你去校长室。”
她眉心僵直，眼睛瞪的巨大，直勾勾的扫视过全班。
终究是带过好几届学生的老师，早就将变脸那套学的十乘十，一下就将这群小牛犊制住。
唯独有一人斜靠在椅背上，递给她一抹浅浅的微笑。
快意，明朗，没有丝毫得意张狂，并不是为了触她霉头，发倒像是安抚。
在温柔的像天使一样的人面前发火实在是不应该，安拉，愿主保佑她。
王酥脑子里蓦地出现怪异的想法，火气一下就被熄灭了，冲着邵音点了点头。
“好了，还有几分钟时间下早读，自己再看会书。班长今天晚自习之前把参与竞赛的成员告诉我。”
了解完情况后，班长趁着下课时间将学校安排告知。
“a班两位，b班两位，c班四位，八位同学同队。有人主动报名吗？”
如同碎石丢入汪洋大海，没惊起一点波澜。
“柏杨，你参加吗？”
询问无果，班长只得按着名单上的物理成绩，一个一个询问。
“不去。”
“啊...你也不参加啊，那我这工作。”
“你一个，林宇一个。”柏杨合上书，视线挪向一旁嗑瓜子的林宇。
“啊？我不去，我物理老差了。”林宇疯狂摇头，a班同队就算了，带着b班和c班这谁吃得消啊，他又不是大冤种。
“林宇哥，帮帮忙呗。”班长是个霸壮的男生，足足比林宇高一个头，走到林宇面前，半蹲下撒娇。
上天，来个人拯救他吧。
林宇手上的瓜子都惊掉了一半，他抬了抬下巴，努力挪开腿上压着的人，最终吐出四个字，“我去，我去。”
报名单上总算填上了两个人名，班长快步往办公室走。
王酥似乎情绪不高，捏着纸页半天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老师？”
“柏杨不参加吗？”
“我问了，他不愿意。”
“你再去争取一下，他如果还不同意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那张带着指痕的报名单轻飘飘落在桌上，折起一个角。
“好的。”
门被合上，留下一声清脆的“咔哒。”
王酥又想起校长早上叮嘱的那句，“我们学校必须拿金牌，你们班那位柏杨带队想必十分稳妥。”
***
“柏杨，你要不再考虑一下？”班长也有些犯难，他一向不做这种逼迫人的事情，何况早就敲定好了人选。
不知道王酥在想些什么。
“不是选好了。”
“是啊，但王酥指名让你参加，你要是不答应就要去她办公室。”
“嗯。”柏杨点了点头，抬手看了眼腕表，“要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这次竞赛，无非是为了给那几个富家子弟铺路，想来也有昨日遇上的。
他垂下眼眸，定定的盯着面前的书，手里握着的笔不断捏紧。
利益交互实在无趣，可他们似乎很会讨奶奶欢心。
于是，他这个大孙子也变得没那么名正言顺，可以任人欺凌。
“吃颗糖吧。”
一支扎着粉色蝴蝶结的棒棒糖递到了桌前。
“看我干什么？消过毒了。”邵音扬了扬头，看向那颗安安静静躺着的糖，直到被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拆开丝带，取下彩色塑料纸。
露出一颗兔子头。
略微有些滑稽，眼睛大小不一，鼻子也有些歪，唯一能认出是兔子的地方恐怕就是那对长长的耳朵。
“兔子？”
“嗯。”她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的曲指蹭了蹭鼻子，“之前放在包里热化了。”
柏杨捏着短短的塑料棒，剐蹭着指腹转了两圈，在邵音的毫不掩饰的注视下塞进嘴里。
“很甜，谢谢你。”
“不高兴的时候就吃块糖，促进多巴胺分泌，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邵音说的真挚，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真是个小孩儿，柏杨勾了勾唇角。
中午吃饭前，柏杨去了趟办公室。
王酥早就料到他会来，一直等着。
“吃过饭没？快坐。”她主动拿来凳子，放在柏杨身侧。
“谢谢老师。”
“是这样的，你是我们班物理成绩最好的，并且非常稳定，如果由你带队的话，我们肯定能赢。”
“我的学业已经很忙碌了。”
“我知道的，这不是再和你商量吗？”
“我可以同意，但是..”
“你说。”
“今年保送沪大的名额，我要了。”
“柏杨同学，你这样的成绩理应参加高考，省状元不在话下的。”王酥脸上挂着的笑容陡然僵硬起来，沪高为了保证升学率，这几年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完全可以考进C9的反而不给保送名额。
“嗯。”柏杨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站起身，毫无顾忌的往外走。
“我去争取。”
“那我等老师好消息。”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情，回到班内，柏杨只觉得有些脱力。
他坐回桌前，捏了捏眉心，合上眼养精蓄锐。
鼻尖却突然闻到食物的香味，胃里的馋虫竟被勾起，他慢慢睁开眼。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去吃饭。”
邵音抽出几张湿纸巾垫在柏杨桌上，随后拿出袋子里打包的饭菜，擦干净一圈后才递上一双筷子。
“快吃吧。”
“我不饿。”
“跟我还客气什么，人是铁饭是钢，老师要多吃点不然怎么辅导我啊，是吧。”
娇软的嗓音自耳膜钻入，耳朵根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柏杨的脖颈腾地一下烧的通红。
第四十二章 你可以试试
餐盒里的糖醋排骨满的快要溢出，看起来并不像食堂抠抠搜搜的手笔。
“出去了？”柏杨定定的看了几眼，心底的冰封又裂开几分，化成温暖的水流，涤荡心间。
“嗯，出去吃的饭，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他缓缓地拿起搭在盒子上的筷子，夹起一块棕褐色的排骨，轻轻咬下，酸甜的汤汁包裹住肉质，烧煮软烂，轻轻一抿就脱了骨。
他一言不发，停箸片刻，便立刻感受到身边的视线，略带焦急，却又在担忧着什么并不敢多言。
“好吃，谢谢。”
“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邵音半垂下头，一声轻笑，柏杨惯是喜欢吃这类酸甜的，明明自诩最了解对方，竟也不确定起来。
她压下莫名钻出的低落情绪，重换上那副明媚的模样，撑着脑袋，侧望着他。
光线穿窗而过，落在骨节分明的手上，这人竟百般好看，吃饭速度不慢，却丝毫不乱，矜贵高雅。
眼中不自知的流露出眷恋与疼惜，心脏处也如鼓般嗡鸣。
柏杨被这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难以下咽，四目相对的瞬间，邵音立刻错开眼，落到他碗中，似乎对那份糖醋排骨极有兴趣。
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兴味，倒转筷子，拿过桌角的塑料盖，夹起三块放了上去，手指推着棱边，送到邵音面前。
“我吃过了。”她连忙摆手拒绝。
“嗯，但你看起来很馋。”
“我哪有..”她双眼睁大，嘴巴微微鼓起。
像极了被戳破心思的小兔子。
“嗯，我明白，不是想吃排骨。”
盖子上的三块最终还是进了邵音肚子，她鲜有的不知所措起来，哪怕二十五岁的灵魂却仍旧会因为喜欢的人一句调戏而羞怯混乱。
不是想吃排骨。
对啊，当然不想吃排骨。
因为想吃他啊。
邵音越思忖越觉得柏杨那句话意有所指，他不会发现了自己喜欢他吧。
不会的，他对于喜欢自己的女生一向敬而远之，又怎么会是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
况且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朋友对自己产生喜欢都会困扰才对。
她扭过头，偷偷看了几眼认真写题的少年，神情认真，丝毫看不出“为情所困”。
应该不会。
***
午自修还没结束，一名穿着白色短裙的女生就偷偷摸摸溜进a班后门。
班内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七八位。
“柏杨哥哥，我听老师说是你给我们带队!”
“嗯。”
柏杨仍旧淡漠，仿佛成员是谁都与他无关。
但陶栀显然不满足于此，她扯过一旁空位上的椅子，放在柏杨身侧，坐下后，翻开手里的习题册。
“柏杨哥哥我成绩不好，还有半个月就要比赛了，这段时间辛苦你。”
“你？”他乜了一眼陶栀一眼，一个被家里骄纵惯坏了的大小姐，认为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嗯，你答应老师了。那我们多学点，就更有希望拿奖。”
“教不了。”
邵音被两人简短的交流声吵醒了，她抬起头，晃了晃脑袋，伸出手捏了捏酸痛的颈椎。
脑门红印印的，小臂处也被压红了一片，有些喜庆。
“柏杨哥哥..”
fuck！谁他妈当着她面勾搭柏杨！
陶栀被邵音狠厉的眼神钉住，舌头立刻就失去运转，立刻就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怎么又是她？邵音眉心蹙起，不耐烦和厌恶之色毫不掩饰。
“柏杨哥哥，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反悔的。”很快，陶栀就找回了声音，她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呵住了，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哼，马上找人教训一顿，看邵音还敢不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柏杨神情晦涩，不甘的松了口。
“那我放学等柏杨哥哥哦。”陶栀见好就收，起身离开。
却在转身的一瞬，被邵音叫住。
“陶栀同学，好久不见，都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不好意思，没看见你呢。”
极为挑衅的一句话，邵音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翻开桌上一本练习，“柏杨，这题你再给我讲讲呗，一觉睡醒忘记了。”
“好。”他拿出一支红笔，又从本子上撕下一张草稿纸。
题目并不长，但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让人嫉妒，引人憎恶。
陶栀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紧咬着舌尖，无数次想把他们拉开，但她又怕做的太过，连那件事都束缚不了柏杨。
“我懂啦。嗯？陶同学你还没走啊。”邵音眉尾挑起，在柏杨看不见的角度，对着陶栀用口型吐出两个字：我的。
嘴角不断向上，露出的笑容肆意张扬。
“滚。”
她照例没发出声音。
陶栀也不甘示弱回怼，“傻b，你完了。”说完，就迅速离开，颇有落荒而逃之感。
重活一世，和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女生拌嘴居然也颇有趣味。
邵音收敛起笑意，状若无意的问了句，“陶栀和你很熟吗？”
“表妹。”
“哦。”
她舌根舔着后槽牙转了一圈，转而撑着脑袋，盯着柏杨一言不发。
“想问什么？”
“她喜欢你吧。”
“嗯。”
“那你还和她走那么近，你不都是直接拒绝的吗？”
“她厚脸皮。”
显然厚脸皮这个词取悦到了邵音，她情绪好了许多，凑过去一些。
睁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柏杨哥哥，厚脸皮是不是才能追到你啊。”
柏杨愣了愣，想说不行。
脑中却突然充斥着近期的记忆。
“也许。”
什么？也许？
这么说陶栀有机会？
哼。
邵音的笑容泛上点点危险。
“可是不行呀，你和陶栀有血缘关系呢，这叫乱伦。”
说到乱伦这个词时，她刻意加重了音调，嘴巴也饱满圆润，吐字无比清晰。
“你想法挺..”柏杨没有说完，眼中全然是匪夷所思。
“啊？”她愣住，“你还没说完呢。”
“你说呀。”
“柏杨哥哥，不要吊人胃口，求你了。”
“你可以试试。”
她可以试试？
什么试试，试试就逝世？
天马行空的网络热梗迅速充斥着邵音的脑袋。
她在脑中复盘了多遍刚刚的对话。
删减不必要的，提炼出精髓。
【柏杨哥哥，厚脸皮是不是才能追到你啊。】
【也许。】
【你可以试试。】
第四十三章 吊胃口
“邵音，上课发什么呆？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选b。”
她喃喃低语，显然是心不在焉。
周围传来轻微的嬉笑，好在数学老头年事已高，没听清。
“声音大一点。”
“哦。”她这才回了神，盯着黑板上的数字，一个个白色的字符变成了飞舞的蝴蝶，读了一遍，什么内容都没进脑子。
“根号七。”略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她迅速重复了一声。
“答案对，下次不要发呆，笔头动起来，还要不要高考了。”
老师的叮嘱成了不重要的背景音，邵音撑着脑袋，继续苦思。
这一切还要从中午那句模棱两可的句子说起。
【你可以试试。】
试试厚脸皮吗？还是试一试追他，或者...
也许小白杨就是随口敷衍呢？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万一猜错了多丢人。
她扁下脸，嘴唇微微嘟起，像一只闷闷不乐的小鸭子，沉溺于自己的心事。
柏杨看了她两眼，伸出笔杆敲了敲她的桌子。
“听课。”
“哦。”
课是听了，但效率贼低。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她摊开课本，对着一道例题看了五分钟，每写一个字。
“题目还能写吗？”
“能..”她下巴搁在手肘上，整个人趴在桌前，一副恹恹模样。
“那就写。”
柏老师已上线，冷酷且无情。
“哼..”
都怪你！邵音无声的呐喊，最终屈服于男人的“淫威”，乖乖拿起笔。
解:因为，pVq为真命题...
一笔一划，每个字与每个字间距相同。
解题速度缓慢，但总算有了进展。
好不容易写完了积压的作业，邵音还是没忍得住，偷偷摸摸写好一张纸条，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放在两张桌子之间，没消毒。
颇有介于让不让柏杨看之间的纠结。
她准备等会收回，却没发现柏杨已从抽屉中拿出手套，捏着小方块，展平。
【你今天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说的话？他细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回复道【试试？】
复又叠好放回。
邵音正和一条数学附加题搏斗，并未发现这一幕。
五分钟后，她看了眼摆在原来位置上的纸条，纹丝不动。
庆幸之余不免有些失落。
她把纸条拿了回来，没打开，直接塞进笔袋。
“下晚自习前五分钟，大家把座位调一下。”班长走到教室前面，再次提了醒。
调座位，也就是每两列向左平移，据说轮换对学生的眼睛比较好。
邵音打了个哈欠，伸出白皙细嫩的小手遮住微微张开的嘴巴，眼角滑落点点生理泪水，眼睛也有些泛红。
她抬头看了眼时钟，还有十分钟下晚自习，那就写个日记吧。
周日事情有些多，日记本也被放在宿舍，所以空了一天。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在那页补上两句。
【和柏杨一起蹭了别人家的烟花，很美，很绚烂。
于是我鼓足勇气说了句：如果你不愿意回去的话，那么我给你一个家。
幸好他没听见，不然肯定要拒绝我的，那一定很尴尬。】
落笔笃定，却在收尾处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爱心。
被描摹了数遍，仔细看便会发现，心上伫立着一棵小树。
她定定的看了几眼内容后，翻开下一页。
【2013年10月22日，星期一。
市里有物理竞赛，学校要求a班出两个人，柏杨参加了，队里有陶栀。
我很不喜欢她。
不明白柏杨说的你可以试试是什么意思..】
写到这，有些语塞，邵音所幸拿出笔袋里那张小纸条，展开。
瞳孔颤动两下，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柏杨。
“你写的？”
“嗯。”
啊？纸条不是没有被打开过吗？
她抓了两下碎发，“你还没说是什么意思呢。”
“以后再告诉你。”
“什么嘛，吊人胃口..”邵音偏过脸去，显然是气上了。
柏杨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想要吊胃口，而是他也没理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本就下定决心，要疏远，要推开。
因为这样，她才不会伤心。
但饮鸩止渴并不是一个无来由的词，明知道不对，他仍旧贪恋她给予的温暖。
邵音也许是抱着自己病会好的想法，可他明明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信任心理医生，也就没有办法治疗。
什么时候他也成了优柔寡断的懦弱之人。
“邵音。”
“嗯？”
柏杨正欲说，班长却突然高声喊了句。
“现在开始换座位。”
“你要说什么？”
桌椅碰撞声，拖在地上，发出刺刺拉拉尖锐声响。
“没什么。”
也许是某种昭示，预兆他想说的并不符合时宜。
“好吧。”
邵音站起身，将桌椅挪到最左侧，随后搬起桌子。
桌肚里塞满了书，桌面上也摞了许多，却丝毫不显吃力。
“嚯，仙女这么strong！”
“嗯哼，小菜一碟。”
邵音挑了挑眉，随后想到了什么，趁着混乱，扯着林宇来到门外。
“跟你说个事儿。”她勾了勾手，林宇便凑近了些。
“什么？”
“你帮我分析一下啊。一个女生问一个男生，另一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他，并问他为什么不拒绝。他说因为那个女生厚脸皮。第一个女生又问厚脸皮就能追到他吗？他说也许。还说了句，你可以试试。这什么意思啊？”
林宇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他盯着邵音看了两秒，然后偷摸的探出身子，从后门口看进去。
“柏杨哥？”
“你别管别的。”
“哦..”林宇咬住嘴唇，半晌吐出一句，“我觉得那个男生肯定是对一开始的女生有兴趣，但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拒绝另一个女生？”
他已经把这两人对上了，可另一个女生是谁。
柏杨在学校里还有别的交往的女生？
“这不重要，你说他喜欢第一个女生？”
“肯定啊，不然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干啥，钓鱼吗？”
“嗯，有道理。”邵音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谢了啊。”
她摆摆手走回，此时座位已经换好，一部分学生已经趁乱离开。
“柏杨，你之前要跟我说什么？”
第四十四章 心上人啊？
“柏杨哥哥，你说好要给我补习的，没看到你人我就只能自己来喽。”
陶栀的出现再次打断了柏杨要说的话，他眉心微微蹙起，却并不是因为她来得不合时宜，而是那句柏杨哥哥。
蓦地又想起耳边那声娇软，便更觉得眼前人面目可憎。
“陶栀。”
“怎么了？”
“要么喊我表哥，要么喊柏杨。”
陶栀脸上挂着的笑容僵硬住，她讪讪的笑了两声，“表哥。”
“你还没说呢？”邵音凑过去一些，故意转过身挡住陶栀。
“下次说吧，我还有事情。”
“哦，一对一辅导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是你的表妹还是你的心上人啊，柏杨哥哥。”
邵音压低声音，却仍旧顾忌距离，从陶栀的角度看来，两个人就像贴在一起，邵音就差陷进柏杨的怀里。
“邵音。”
“行。”她轻轻念叨着，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随口说的，走了。”
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扯起凳子上的包，毫不迟疑的离开。
与陶栀擦肩而过时，陶栀冷哼一声。
周瑄瑄站在门口观察了一番，“音音，陶栀来干嘛？”
“上课呗，她也报名了物理竞赛。”
“就她？物理才勉强及格。”周瑄瑄挽上她的胳膊，“音音，陶栀肯定是故意接近柏杨。”
“我知道。”她轻描淡写的回应，并不放在心上。
“表兄妹，能有什么？”
“也对。”
沿着林荫道穿行，路灯不知何时熄灭了一盏，前方便黑了一片，直到更远处的灯，照亮方圆。
“同学！”
一人飞奔而来，微微喘气，高声呼喊。
“有什么事吗？”
“可以加你个联系方式吗？你长得真漂亮。”
等人走到灯下，才看清面容，长相不差，可以称得上帅，略青涩的容貌，因为快跑胸膛不断起伏，个子很高，站在邵音面前可以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
“不好意思。”她摇头拒绝。
“好吧，我叫程程，前程似锦的程。”
“邵音。”
“我知道你的名字，很好听，希望我今天的举动没有惊扰你。”
说完，程程鞠了一躬，又飞一般的跑远了。
“哦呦，艳福不浅啊。”
“哪有的事。”
“要是柏冰山追不着，程程也不错啊，艺术班的专业第一，家里有钱，没绯闻。”
“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她戳了戳周瑄瑄的腰。
“我这不是有林宇了吗？”
“你俩八字有一撇了？”邵音敏锐捕捉到周瑄瑄话语中的轻快。
“算是吧，交换了联系方式，聊了几天。”
洗澡前，邵音走到阳台，关上门，拨通一则电话。
“周叔叔，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您，我是邵音，您还记得吗？”
“邵音啊..小音！好久没联系。一晃都三四年了吧。”
“是啊，一直没能回沪市，妈妈之前的老朋友便渐渐疏远，我心中有愧疚，包括母亲的葬礼也多亏您帮忙。”
“哎，小音啊，情况我也知道，你妈妈她...算了不说这些了，什么时候回沪市，叔叔请你吃饭。”
“我已经回来了，在这边读高三。”
“回来了！那还回去吗？”
“等高考完吧。”
“行，不耽误你学习，这周六我来接你，咱们爷俩好好搓一顿。”
“谢谢叔叔。”
“我跟你妈过命的交情，跟我客气什么。”
电话那端的人叫周与，三十五岁，年轻有为，凭借自身努力，一跃成为沪市商界新贵。
比妈妈小八岁，算是忘年交，也可以说是姐弟。
两人相识时，周与还是个时常旷课的学渣，爹不亲娘不管，天天马路上游荡，后来被妈妈捡回家好好教育了一番。
居然真把这棵长歪了的小树掰直了。
周与和她挺有缘分，照理说是最讨厌小孩的青春期，却总把她抱在怀里。
两人的关系才开始并没有因为邵音去京市而改变，周与也每年都去看她。
可后来某天，邵震突然翻起陈年旧事，认为妈妈和他有一腿，硬生生掐断了她和周与的联络。
直到今天才恢复联系。
叙旧并非主要，而是她手上能用人人脉实在不多，大部分分还要依附于妈妈曾经有过交情的那些人。
前世，她和周与一直没有再熟络。
唯有那次新闻发布会，她试探着发了请帖，观众席果竟真的看到了他。
“音音，我洗完澡了，你快别站在外面吹凉风了。”
周瑄瑄推开阳台门，打断了邵音的思绪。
她点了点头，“好。”
琐碎的事情总是比想象中更多，洗澡，吹头，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就已经快十二点。
邵音本想着再看两眼知识点，却突然想起明早要跑操的事。
遂敲了敲周瑄瑄的桌子。
“瑄瑄快睡吧，明早还跑操呢。”
“啧，真的烦。”周瑄瑄拍了一巴掌桌面，眉头蹙起。半天解不开的题就够让人恼怒，本就睡不了几个小时还要提前集合。
学校真是，有病。
“是啊，现在休息，还能睡五个小时十五分钟。”
“睡觉睡觉，别猝死了。”周瑄瑄立刻合上笔，把书本塞进包里，摁灭台灯。
恼人的音乐震耳欲聋，密集的鼓点敲击脆弱的心脏。
邵音第二十次辗转反侧后，一把掀开被子。
寒冷的空气疯狂入侵温热的躯干，体温迅速下降，无法自控的打了个哆嗦。
天是越来越冷了。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随后走进卫生间洗漱。
出来后，拍了拍隔壁床上凸起的一坨。
“瑄瑄，醒醒，起床了。”
“嗯..”
周瑄瑄清醒了些，试探着伸出一只胳膊，“你开空调啦。”
“对，怕你冷。”
“爱你！”
五点三十，操场上乌泱泱挤满了人。
下饺子一样。
邵音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班级的方阵。
“今天人这么这么多。”还没站定，就听见身旁几人的闲聊。
“高一高二也被拉过来了。”
“啊？高一高二的大课间不是第二节下课吗？”
“谁知道呢，发疯了呗。”
这次，校领导并未再发言，伴随着一声口令，队伍缓缓移动。
第四十五章 她不吃醋，真的
腿犹如万斤铁，难迈开一步，只能在地上趿拉，鞋底不断摩擦塑胶跑道沙沙作响。
队伍终于在第三圈结束后散去，人群迅速涌向食堂。
邵音和周瑄瑄吃一堑长一智，步子迈得很大，在路过柏杨身边时，邵音轻哼了一声。
“柏杨哥？你惹到仙女了？”林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走到他身边，不解的问。
“没有吧。”柏杨摇了摇头。
昨晚辅导完陶栀，回宿舍时已经十一点半，他想了想还是给邵音发了条消息。
【明天见。】
却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脑中便不自控的回想起那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是你的表妹还是你的心上人啊】。
心上人？怎么会是心上人呢。
虽不明白邵音为何会瞎联系，但大体也是那些小姑娘吃醋之类的原因。
等会去买盒奶好了。
有了前车之鉴，食堂这次开了三层，采取按年级分流的制度，高三仍旧被安排在一楼。
刚掀开厚重的塑料帘，各个窗口前就排起了长龙。
顾不上精挑细选，邵音走到一列勉强看得到食堂阿姨的队伍末尾。
“阿姨，一碗小米粥。”
临走时，她从柜台旁边的调料碗里挖了两勺榨菜，便端着碗，找到一张人少的桌子。
还未坐下多久，身边就来了一人，自顾自的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黑色的衣服，不是瑄瑄。
邵音便往里挪了挪，“我这里有人。”
“邵音，早上好啊。”
认识她？
她转过头，就看见一张笑容明媚的脸，他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
“程程？”
“你还记得我，真的太荣幸了。”
“嗯。”她继续拿起勺子，不再理会。
程程却一个劲的找话题，“你是转学的吧，沪高还习惯吗？”
“挺好。”
“女孩子学物化，好厉害的，要不是我理科太差了，也许咱俩还能做同学呢。”
“再不吃就凉了。”
“哦哦哦好。”他这才回过神，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周瑄瑄那队排的有些久，等她从一排排桌子中找出邵音的身影时，却发现她身边坐着位男生，两人一直在说话。
奇怪？音音什么时候和一个男生关系那么密切。
走进了瞧才发现正是昨晚搭讪的程程。
“音音，你吃的什么？”周瑄瑄把碗放在桌上，坐到邵音对面。
“小米粥。”
“哦，学校的粥勉强可以吃一吃。”
吃完早餐后，程程却有些阴魂不散的意味，一直和邵音同行。
邵音每往周瑄瑄那里挪一点，左边的人就过来一步。
让人叫苦不迭。
a班在4楼，艺术班在1楼，一直行到楼梯口才总算结束了煎熬。
“他怎么这么能坚持。”
邵音没用太过分的词汇，只是一个追求喜欢人的青春期少年而已，没有坏心，虽然很不聪明。
目的性太强，距离拉得过近，便会让人产生抵触情绪。
“不知道啊，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而已，怎么追起人来这么..”周瑄瑄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刚踏进班级，邵音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拉开椅子，将桌上的书放在桌角，小臂交叠，脑袋枕着补眠。
没多久，就被人戳了戳胳膊。
她眉心蹙起，锐利的目光丝毫不带掩饰看向对方，那人愣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你睡觉，给你买了奶。”
说完，一瓶温热的牛奶被搁在邵音桌角。
“不用，你拿回去。”她拿起奶瓶，往程程手里塞，却被立刻推脱，人也很快跑远。
他是不是听不懂拒绝。
邵音只能把奶再次放回桌上，盯着玻璃瓶犯了难。
很快对上周瑄瑄的视线。
“程程送的？”
邵音无奈的点了点头，“怎么办？”
周瑄瑄摊了摊手，“收着呗，人家一片心意。”
正是因为一片心意，才更让人无可奈何。
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原本空荡的位置坐了一人。
邵音长长的叹了口气，左手伸出，推开玻璃窗。
寒风钻入，吹起额间碎发，凉意让神志彻底清明。
当断则断，不断必害。
还是得还给程程，如果自己去的话，闲言碎语恐怕只多不少，谁能帮自己去呢？
她的目光转向柏杨，而后迅速挪回，落到了正从教室门口往里走的林宇身上。
“林宇，你认识程程吗？”
“艺术班程程？”
“对。”
“认识啊，怎么了？”
“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就说谢谢他，但不能收。”邵音指了指桌上那瓶奶。
林宇拿了起来，“他追你？”
“没有，刚认识。”
“怪了，我们学校喜欢程程的女生不少，但他一个都没看上。”林宇眨了眨眼睛，却诡异的看了柏杨一眼。
“与我何干？”
邵音说的果断随意，没发现身旁人原本阴郁的眼神尽数退散。
桌上又被放了一瓶奶。
这次的来源是身侧沉默的人。
“给我送奶干嘛？”
虽嘴上嫌弃，但心里的喜悦无法忽视。
邵音抿着唇，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
“补脑子。”
“你能不能说点好话，我很聪明的好吧。”
“嗯，很聪明。所以故意不回？”也许是危机的出现，让柏杨的情绪被挑起了一些，鲜有的和邵音拌了嘴。
“什么故意？”她神情疑惑。
“短信。”
邵音翻出手机，这才发现有一封未读消息，发件人是【A柏杨】。
昨晚十一点四十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明天见。】
“我昨天睡觉了，没看消息，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嗯。”
他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缓和。
“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
臭男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柏杨哥哥，别生气嘛，我都没气你给别的女生辅导。”
“晚上八点到九点，空出来。”
“啊？”
“我和林宇说了，把他的名额换成你的。”
“什么名额。”她下意识反问，随后倒抽一口冷气，“物理竞赛？我哪有这本事？”
“从今天开始小组辅导。”
邵音仿佛被五百吨馅饼砸中，头脑一阵晕眩。
能不参加吗？
能拒绝吗？
能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吗？
她真的不吃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