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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芳华全文阅读

作者:迷九日     一枕芳华txt下载     一枕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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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刚刚迈入了三十的门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要自己写一本书。

    我现在还记得做这个决定的那天下午,我倚在窗边,回想了自己的这三十年。后悔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都是自己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坚持下去所导致的。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了!

    人活一世,怎么着都得为自己奋不顾身一次吧!

    所以我在家里四处找一只笔,真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很久没有提笔东西了,上一次的作文获奖还是在初中的时候,来邀请函让我去北京领奖,但是当时家里太穷了,没有能力支付那个路费,所以现在依然是我心中的遗憾。

    所以,你们看,有时候人真的就是被周遭的事情推着走的。

    可是这一次我决定逆流而上了。

    家中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娃娃,自己也正在备考公考,可是这些都阻止不了我手中的笔。

    也许我的文笔过时了,也许故事情节老套了,也许题材不够吸引人,但是我依然要把它给写下去,送给自己,也送给你们!

    平凡生活里长大的孩子,却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她像你,或者像所有人,都渴望拥有着波澜壮阔的人生,回首过去,生命已过大半,那就自己书写一个世界,幻想着主角是你,我,他,让他们替我们再活一回!

    《一枕芳华》从发布至今,有太多需要感谢的人,谢谢我的责编和签约编辑,被我无数次的骚扰!谢谢收藏我书的书友们!也谢谢一直以来给我投推荐票的书友:笑傲轩辕、十八重铠甲、魂动肉麻、楠淋殇、闲祖、心有歪、化学热处理、掌天传人、雲未离、瞑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深鞠躬!

    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第一章 寻山路

    在九茫山群山中的蜿蜒小道上,有一辆马车缓缓行驶,一前一后各有一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警惕地看向四周。

    后面的黝黑汉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心下一横,开口说道:“周宁,你是不是领错路了?咱们在这都走三天了,你看这儿!看那儿!”他抬手随意指了指“这不昨天咱们都走过了吗!”

    “你懂什么?!九茫山要是能让你大摇大摆的进去,那还能叫九茫山?陈大思,你用点脑子行不行!”为首的随从回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再说了,一路上饿着你了?就你吃的最多,也不知道给三皇子留点。”

    “可是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绕圈啊!你看看那儿,就那儿!”他情绪有些激动,脸色也涨红起来“那不就是我昨天方便的地方吗!我垒起了几块石头在那,你好好看看!”说完他皱着眉,等着对方回答。

    周宁面上一笑,想起来昨日的情景:这陈大思连方便都跟个大姑娘似的,还得垒起石头挡着,好像谁想要偷看似的!莫说是他陈大思,就是个大姑娘,他周宁都得考虑看看!问陈大思为什么不背过去,又听这斯说担心三皇子安危,不敢相背而立。有这垒石头的功夫,早方便完了。

    周宁瞥了一眼陈大思指的地方,刚要开口打趣他,却见那石头真的就在那里,顿时面色一沉,拉住手中缰绳又复看了一眼。举手示意全部停下,小路上没了马蹄声,突然间安静了。

    周宁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低声说道:“三皇子,大思说的没错,咱们昨天就经过这里,现下看来确实迷路了。”他说完盯着马车帘子一动不动,等着里面的回答。

    明黄色的帘子后寂静无声………

    陈大思也上前一步,脸贴着车窗说到:“对呀!三皇子,您想想办法啊!“

    正说着,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掀起了车帘,里面出来一个少年,大约十七八岁,剑目星眉,气宇不凡,一双亮眼环顾四周,眼底里没有波澜,看似漠不关心又似掌控一切。身着月白色的云锦长衫,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腰间镂空雕龙纹的玉带勾勒出少年修长瘦削的身形。

    他面色白皙,唇色淡然“路上可有特别之处?”明亮的眸子望向周宁二人。

    “没有啊,咱们一直沿着小路走,并没有什么异样啊!”陈大思着急起来,声音逐渐变大,都快要喊出来了“三皇子,你想想办法啊!”

    少年看着黝黑的汉子,顿了一顿,翻身下了马车,脚刚着地,却咳嗽起来。周宁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又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嘴。

    少年接过帕子,正了正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开始环顾四周。山间树木茂盛,丛林幽深,野果子还不少,时不时还能听见猿猴的啼叫,脚下的蜿蜒小路向前延伸不见尽头,倒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少年也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了。

    他此番前来也是有要事在身。世人皆说九茫山上有个忘忧馆,馆中有个林姓的半仙。说半仙一是因为此人能掐会算可推测未来,且有灵药能治人疾苦;二是此人虽有一身本领却没飞升成仙,仍在此山中修道,所以人称半仙。

    他这一路颠簸而来,只想求这林半仙为他算算支加国的未来,他的父皇业已年老,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上面两个哥哥又虎视眈眈盯着皇帝宝座,搞得朝堂上乌烟瘴气。而他这个最得宠的皇子又有咳疾,稍一剧烈运动就咳喘不止。莫说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了,要是支加国真变了天,他自身都难保。临行前他的母妃万般叮嘱他:“但凡仙人皆不愿透露天机,皇儿莫强求,只有一样母妃须你记得,向这仙人要些灵药,也许皇儿的病就好了!”

    少年眼前又浮现出与母妃分别的情景,那殷殷的目光看的他有些眩晕。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说道:“我听这附近有瀑布的声音,我们循着水声走,有水的地方应该也有人。”言毕又缓缓走回马车,坐在里面闭目休息起来。

    周宁和陈大思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各自上马循着水声前进,行至约大半个钟头,果然看见一个开阔的山口。

    往里进入,见一面乃是悬崖峭壁,另一面就是他们要找的瀑布。

    水流自山上下来,看不清源头,流量极大。水流汇聚到一起自高出倾下,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腾起的雾气萦萦绕绕直冲人面,却倍感沁凉,潭水被这瀑布激起层层波浪,不停地向岸边拍来。

    水流声有点震耳,陈大思喊了周宁一声,对方竟然没有听到。他有些无奈,只能提起缰绳夹着马腹追上周宁道“要不你跟三皇子在这等我吧,我去找入山的路”陈大思刚刚也看了一下这四周,这瀑布这么大,这么震耳,不会有人住在这的,声音吵得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他心下是真着急!原本以为从进山到见到仙人也就一天工夫,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带的口粮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如果自己骑马跑起来还能快些,如果大家呆在一起,为了照顾他主子的身体,只能缓慢行车,这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况且主子这几日路上颠簸已有咳疾复发的迹象,这不刚才还咳嗽了几下!

    他心里懊恼,恨自己怎么才发现迷路这个事实,又想起昨晚自己多吃的半个馒头,虽说是主子吃不下给他的,但是他仍然后悔的要命。

    此时的周宁心里也不舒服。他伸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其实衣服里胸膛上,后背上都出了汗,是冷汗。从陈大思发现迷路到现在,他的汗就没停过!路是他领的,走了三天还浑然不知,一路上还总拿陈大思打趣开玩笑,要不是这黝黑糙皮汉子陈大思的提醒,他们现在还茫茫然走着呢!这责任都在他!千头万绪涌上来,这个外表精干的男子也有些茫然无措了。他扯了扯胸前的衣襟,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思,咱们现在可不能走散了!”他转头看着陈大思,眸色沉沉。

    车里的少年听见水声,知晓已到地方,也起身立于车下看着四周。

    许是空气中夹杂的水汽太大,他一时适应不过来,又开始咳嗽了。两个随从闻声下马,左右搀扶着少年,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关切地看着他。少年咳得面色通红,后背弯曲既说不出话,又走不了。他指了指潭里的水,周宁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拿着水袋灌了些水给他喝,咳嗽声才渐渐止住了。

    刚刚恢复好的少年双颊仍然红潮未退,他缓缓地走到潭边,一言不发。

    不多时他指着峭壁一面说道:“你们看那边。”两个随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在峭壁下面紧挨着潭边有一个大树,茂盛的树枝中间藏着一个书屋,只露出了底部的平台。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只怪这二人心太急,刚刚思绪又不知飘到了哪里,竟然谁都没有发现。

    二人现下决定去树屋一探究竟。他俩围着大树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能够借力的工具,正准备爬呢,三皇子的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了。

第三章 上山

    颜端遥坐在火边,他早已解开了谜题,知道了进山的办法,只因刚才天色已暗,不宜贸然前行,只待明天天一亮,他们便要下水进山了。

    他心知周宁二人心中所思,遂开口道:“鱼好了吗?吃饱了明早好进山!”

    二人听完心中雀跃起来,周宁赶紧把鱼递过来,对陈大思眨眨眼睛“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公子一定会解开谜题的!”另一个黝黑汉子在火光的映射下脸上泛着光,嘴里也不停地说着对对对。

    颜端遥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对周宁说:“你去把鱼给那两位兄台送去,切记不要出言莽撞!”他把刚拿到手的鱼又再次递给周宁,示意他接过去。从他下马到现在,他一直默默注视着那个树屋,那兄妹二人没有生火,只有屋内亮了一点微弱的光芒。这瀑布白天待着挺凉爽,晚上可就觉得阴冷了。人家指点了进山的路,自己多少也应该表示一下,他心里这么一想,便决定把到嘴边的鱼先给那姑娘送去。

    刚爬上树屋的周宁进屋后没待片刻就出来了,他左手拿着鱼,右手拿着白天其中一个少年穿着的长衫,一路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了,嘴里大喊着公子公子,终于跑到火堆旁边,喘了一口气“公子,他们已经走了,这是他们脱下来的衣服,说着他把攥在手中的衣服递给了颜端遥。

    颜端遥伸出手接了过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就飘了过来,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摸起来柔柔的很舒服,竟让人有些不舍放下。这是那个小女子穿的衣服,她可真有本事啊,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跑了,自己还浑然不知呢。

    “没事,明天我们也进山,有缘自会再见的。”颜端遥把衣服搭在腿上,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周宁和陈大思早早的就醒了,昨天一天的峰回路转,胆颤心惊让他们二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又想着主子说明早就要进九茫山,俩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竟谁都没睡踏实。

    他们现在就等着主子的一声令下,好即刻就进山,去那九茫山看一看,回去也好跟心仪的姑娘吹一吹,自己也是进过九茫山见过世面的大人物!

    颜端遥不多时也下了马车,叮嘱了车夫几句,转头对周宁二人说:“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放在车里吧,咱们要从水底走,九茫山的山门就在那里。”他说着,指了指瀑布下面。那瀑布倾泻而下,川流不息,打在潭水激起偌大的水花,泛着白烟向四周扩散。

    周宁二人万万没想到山门居然在水下!他俩倒是无所谓的,身体强壮,又懂水性,可是他们主子就不行了,自小有咳疾,跑都跑不了更别提游泳了。

    陈大思连连说不,他可不敢冒这个险!他宁可自己出事,也不想让颜端遥有什么闪失。周宁也把头摇个不停,示意他也不同意这个做法。

    “如果我不去,那林仙人便没法依着我的病给我灵药的,这个事你们谁都代替不了。”说着他便向潭里走去。

    周宁二人自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紧随其后也下了水。潭底越来越深,水已经没到他们胸口了,颜端遥感觉有些胸闷,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他们已经说好,等潭水再深一深,他俩便一左一右拉着颜端遥穿过这个瀑布,他俩会游泳,俩人照顾一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事实哪里像想得那么简单,他们一游到瀑布下,就被从上而下倾泻的水流冲的迷了方向,两人一人觉得应该往前,一人觉得应该往后,身在水中又没办法开口说话,一闪念间瀑布的水流又砸在身上,迷迷糊糊的三人都落了单,周宁二人懂水性,尚能憋住一口气,那颜端遥却是已经喝了好几口水了,三人虽已各自分开却也相隔不远,周宁二人眼看着主子近在眼前却又抓不着,水中又似有一股暗流推着他们走,周宁对着陈大思招招手,又指了指颜端遥,示意他们一起游过去,好赶紧浮出水面,因为他已经看到来自水面上透下来的光了。

    颜端遥虽然喝了几口水,但是也还清醒,他没有挣扎,放松身体,凭着水里的暗流拥着他,竟也慢慢地向上浮了,甚至已经超过了周宁他们。其余二人见到此番景象,也不游动了,随着他们主子一起飘飘然向着水面浮去。

    破水而出地一刹那,可真有种死而复生地感觉。

    现下周宁二人可终于明白那谜题地含义了:万物纯净处,指的就是这潭水,世间哪还有比水还纯净的呢!一死亦为生,指的就是面对死亡不惧怕也就是活着的机会了;万勿急趋利,可不就是要顺应水流,别着急求生吗!只要不怕死,顺着水流走,不着急自救从而慌乱游泳,他们就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他们一左一右的扶着颜端遥开始向岸边走。

    衣服湿了以后特别的沉,出水的时候竟有些费劲了,想必也是刚刚在水中耗了不少力气。三人一上岸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颜端遥在水下灌了几口水,胃里有些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他深深的咳嗽了两声,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喘息间三人环看四周,这景致真是太美了。岸边延伸开足有好几里,其后不远处便是一片桃花林,现在桃花开得正盛,深浅不一,一眼望去朦胧中这花色渲染的极美。即使在他们皇宫聚合宫中,也没看过这景象!

    桃林环着后面的高山而种,左右相看竟也望不到边,桃林后面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上尽是翠绿,细看其中能隐约看出一条蜿蜒上山的小路。小路向上延伸没入云中,竟不知山巅在何处了。

    陈大思往颜端遥身边倚了过来“公子,这是不是就是九茫山?”他眼中闪着光芒,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疲惫。

    “应该就是这里。”颜端遥把目光从山上收了回来,转头看向他。他心里也有些激动了,这一路的颠簸没有白费,也许这次他的病就能好了,或许回去的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了,一个健康的自己。

    三人又坐了片刻,终于朝着九茫山走了过去。他们穿过桃花林,桃花林中有些树枝低矮,所以行此期间总是要弯腰才能通过,身体起起伏伏的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颜端遥偶尔的咳嗽声。他又想起了昨天那个小女子,她每次下山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这样穿过桃花林,穿过潭底?就她那小身板能受得住嘛?他摸了摸胸前的衣襟,衣服里面的东西还在。就是昨天周宁慌忙跑来递给他的那个东西,他昨晚替她收了起来,今早又贴身放着。他想着,总会能再见一面呢,到时候还给她,顺便问问是什么料子,手感这么好。

    他心中想着,不觉又摸了一下胸前。

    没走几步,却见旁边不远处有个树枝上挂着一个发带,就是昨天那两位少年的。颜端遥走了几步把带子拿了下来,分不清是那兄妹二人谁的,他恍惚之际瞥见发带上有一根头发,他用手抓了起来,发丝软软的。是那小女子的没错了!男人哪有这么软的头发。一定是昨天他们二人深夜潜水回来,只顾着上山,匆忙中把发带刮落了也不知道。

    他心里徒然生出些欢喜来,如果见到她,他可以把两样东西一并还给她,他倒向看看她能怎么答谢他!或者就把发带还给她吧,这衣服毕竟是人家放在树屋里的,留着下次穿的,是周宁把这衣服拿了出来给他看,他再巴巴给人家还回去,岂不是多此一举吗?这么一想,他决定还是只还发带吧,如果有机会,或者小姑娘高兴的时候,他再把衣服还回去也不迟。

    三人沿着九茫山上的小道一走就是半天,却也只到半山腰。周宁和陈大思有些受不住了,更别提颜端遥了,爬山是个力气活,他从一上山就一直咳嗽,现下已经是满脸通红,不能言语了。他手中攥着的发带也因为手心出汗而变得潮湿,他把发带叠好,放到了胸前的衣襟里。

    “要不咱们今天先歇在这吧,再爬上去公子怕是受不住了!”周宁双手扶着颜端遥,探头对着颜端遥另一侧的陈大思说“我看前面有块宽敞点的地方,那正合适”

    三人当夜又歇在了九茫山的半山腰,点了堆篝火,摘了点果子充饥。

    翌日又经过大半天的工夫,三个人终于站到了忘忧馆的门前。

    陈大思原想凭着这林仙人的名气忘忧馆定是什么气势恢宏的建筑,可是没想到竟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木头房子。大门很小,也没什么装饰,没有那漆红的大柱子,也没有那镇宅的大狮子,只在门口有几个架子,上面有竹条编的扁箩筐,里面晾着像草药一样的东西。

    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头匾额,因为时间较长,竟有些开裂了,里面的字迹斑驳也不如从前那般清晰,但隐约能看出上面写着————忘忧馆。

    他们终于找对了地方!

第四章 林仙人

    周宁向门里喊了一声,却未听见答复。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屋子里的情景更加清晰了:里面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门口正对面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摞着一些书,还有毛笔和砚台,毛笔上面的墨水未干,想是人才刚走。桌子右侧立着一个大药柜,一个个抽屉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药名,柜前也摆放着一张桌子,中间还有一张纸用镇纸压着,微风从窗户吹进来,卷起那张纸动了动。

    周宁又看向屋子左边,这才发现还有一个通到后面的小门,门上的帘子与昨日那个小公子盖篮子的花布一样。他又大声地朝那小门喊了喊,不多时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少年应声而来,他掀起了帘子侧身走了过来“你们还挺厉害,真的找上来了!”说话者正是昨天给他们指路的那个高个少年。

    周宁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相握掬了一下“多谢公子昨日提点!我们想要拜见林仙人!”

    “昨日我们便与师傅说了,他现在正在后山采药,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寻他。”朴玉说完径自掀帘而出,往屋后去了。

    周宁转身出来将经过又对颜端遥说了一遍,陈大思在旁边激动得直捶拳,他觉得这林仙人一定能治好他们主子,也许这药就是帮他们主子采的。这个黝黑的汉子开始眉开眼笑起来,他现在激动地也忘记要继续扶着颜端遥的事儿了,他上前两步拍了拍周宁肩膀,一副心满意足之态,周宁见了也跟着傻笑起来。

    然而没过片刻,他俩谁都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们的皇子,他们的主子颜端遥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点起油灯来,外面天色已黑,但是透过窗户能看到天上的点点繁星。周宁二人许是累极了,俩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谁都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颜端遥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他起不了身,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再加上这些天的奔波,他的咳疾已然复发了,他真的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身处的床上,感觉被褥都很软,呼吸间有股淡淡的香味传出来,跟他拿到的那个衣服是一样的味道,枕头里也传来阵阵茶香,两种味道混合到一起,颜端遥感觉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想要咳嗽了。

    床边挂着淡粉色的纱帐,有风吹进来的时候,那纱帐微微迎风舞动,跟那日那个小女子被风吹起的衣襟一样,在风中有些飘飘然。他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出那小人儿款款走来的情形,他突然想起了衣襟里的那个衣服和发带。他赶紧伸手去摸,所幸还在!颜端遥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他转了下身子,让自己脸朝外躺着,他刚准备开口叫周宁二人,却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想也没想地又把眼睛闭上了。

    进来的人脚步并没有多少犹豫,直直地就朝床边走来。颜端遥又闻到了那一股淡淡的香味,它似桃花又不全是,里面夹着茶香夹着药香还有些他说不出的味道,他不禁又多吸了一下,这个味道真的让他觉得很舒服,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咳疾一样。

    这个味道的主人并没有注意那么多,她弯腰伸出一只手搭上了颜端遥的额头,稍稍停留片刻就又抬手拿走了,然后人就出屋去了。

    颜端遥却觉得浑身紧绷,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还从来没有被异性抚摸过,当然她的母妃不算在其中。尤其是刚才本就装睡,心中不免忐忑故而心跳快了一些,后来再一闻那香味,自己都觉得脸上有些火热了!这两下夹击惊魂未定,那软软的手又摸了他,就是那双软如柔荑的手搭在了他的额上,他当时都不敢呼吸了!幸而小姑娘没有发现出去了,他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装睡,要不然此刻还能直接见到那姑娘,也许还能说上几句话,他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颜端遥喊了周宁和陈大思,两个随从闻声而起,几乎冲似的奔到床边。

    那陈大思看了颜端遥一眼,旋即转身就冲了出去,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林仙人,你快来啊!我家主子醒啦!林仙人!你快来啊!......”

    没一会门口进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此人身着淡蓝色粗布衣衫,用来箍住腰间的带子上还坠着几个小布口袋,脚下踩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手工布鞋,再抬头向上看,那男人生的却是相貌端正,眉宇间有些不同于其他道人的英气,那双眼睛在油灯光亮的映射下,微微闪着光。他走进床边,把颜端遥的手臂拿了过来,把手搭在上面,眼睛微微轻眯起来,片刻之后松开了手“放心吧,没事了。”林仙人开口说“只不过你需要在我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切不可再奔波了,等我把你的咳疾治好,你就是要舞剑,老夫都管不了啦。”他说完又看向周宁二人继续叮嘱道“你们这几日可要仔细照顾他,药效上来了,我怕他这身子骨未必能顶住。”

    “林仙人,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看我家公子!”周宁起身对他掬了一礼“叨饶仙人,日后定当重谢!”

    “无他无他...”林仙人摆摆手“只有一样,希望三位公子能够做到,可不要叫我什么林仙人,在下只是山中一闲人,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林先生。我的徒弟玲珑和朴玉想必你们已经见过,咱们还是这样称呼比较好。”

    颜端遥三人应声说好,这时朴玉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饭菜,还微微冒着热气,紧随其后只见有衣裙婆娑,微微向两侧翻飞。

    颜端遥正了正身子,仔细地看去,却见那日的小公子已经换上了裙子,手里端着一碗药向他走了过来。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连身长裙,腰间也像那林先生一样挂着几个袋子,裙身上并无其他图案,只是鹅黄素色,在灯光的映射下竟也有些微微发红。面色仍旧是淡然的神情,在这灯光下看,却有多了些温柔,那姑娘弯腰把碗递给他,说道“我刚刚看你还在昏睡,面色潮红,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醒了。”那声音细细的柔柔的飘进了颜端遥的耳朵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起了自己刚刚做的傻事,也许还让这姑娘担心了呢。

    颜端遥刚要伸手接那药碗,却见那黝黑糙皮汉子陈大思已先他一步接了过来,他细心的吹了吹,又带着殷切的目光递给了他的主子。

    玲珑此时早已直起身子对他师傅说“这药里有一味提气的药材没有了,明天我须得山上去采药。”

    她师傅点点头,又看向颜端遥“公子只管放心养伤,切勿心急,最多月余也就彻底康复了。我们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的小徒弟玲珑即可,我这里她最清楚了。”言毕带着两个徒弟出了门。

    颜端遥手里端着药碗,心中怅然,那姑娘明天为着他要去山中采药,一路上看这山中树木茂盛,想来采药之时行走其间亦是费事,他竟还没来得及说感谢,姑娘却已经走了。他又摸了摸胸口,也许等到明天,玲珑再来的时候,再把发带还给她吧。

第五章 主子有情况啦

    第二日一早,颜端遥便起了床,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大门口指望着能看那姑娘一眼,直等到朴玉把早饭都做好了来叫他时才知道,玲珑早已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出门了,只因那草药只有在日出之时才开花,玲珑要采的便是那花,所以早饭没吃就走了。

    如此一听,颜端遥心中更是不舒服起来,这病害着自己的父皇母妃不说,现在连一个好好的姑娘还得为他上山采药,他胸口有些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又因为他们可能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月,怕母妃担心,所以早饭后他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周宁,让他下山给父皇母妃去个消息。陈大思则留在上山陪着他。

    颜端遥饭后在屋子中休息,这才有时间好好看清这房间,这一定就是玲珑的房间没错,这间房紧挨着大门,一定是他昏倒了,众人慌乱之际就把他抬到了最近的这个房间。可是他睡在这,也不知道昨晚玲珑是睡在哪里的?他走到姑娘的梳妆台前,上面仅放着一面小铜镜,一把梳子,还有两条绑头发的发绳,什么胭脂水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两本医药书,他拾起一本翻看,里面画着一些他没听过的药材图案。想来那姑娘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他又转身看向床铺,床上挂着粉色的帐子,现在天亮看起来颜色竟比昨晚更淡了一些,被子面是素白色的,上面零星绣着淡粉色的桃花,就跟他在桃林里见到的一样。

    他又有些担心那姑娘怎么还没有回来,早饭已经吃完了,也日上三杆了,不是说她只采日出时的花嘛,那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心下想着,脚早已不自觉的迈出门去,他向大门走去,打算找朴玉问一下。

    刚一出门却见玲珑也正好走到大门口,只见那姑娘仍然穿着那件鹅黄色的长裙,阳光照在她身上泛着柔柔的光,好像周身发亮一般。她的发髻随意的挽起,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头簪子插好,鬓间的发丝有些凌乱的搭在脸颊两边,头上还有一些小树枝和草叶挂在上面。山顶吹起的微风卷着她的发丝和裙带飞舞,她伸手拢了一下,看向了颜端遥“颜公子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她笑颜浅浅,开口问道。

    “已经好多了,多谢姑娘费心。有劳姑娘上山采药,颜某实在惭愧。”颜端遥立即应声答道。

    那姑娘只是笑了笑就进了大门。

    颜端遥望着姑娘的背影有些出神。在那支加国都城里,他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那些高门贵女哪个看到他不是娇滴滴,羞答答的,可是眼前这个虽然没了之前的警惕,却也没有多少亲切,看人的目光虽变得温柔了许多,可是跟其他人比起来.....他有些不明白了,平时那齐尚书的女儿围在他身边转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心烦,遇上实在不想搭理的时候还总是佯装咳疾复发来就此躲过,现在他却私藏着人家姑娘的衣服和发带迟迟没有归还,他觉得自己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了....

    他站在门口,细细听着姑娘对朴玉说话,说她已采到了药,只需晾晒一日便可入药,又说了路上遇到的有趣事情,全然没有提过如何的辛苦。随后那姑娘放下背篓已然在药柜前忙活开了。

    刚方便完回来的陈大思看见自己家主子站在风口里,慌忙跑了两步,开始念叨起来林先生叮嘱过的那些话,颜端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得回屋休息去了。

    周宁在离开的第十天又回到了上山,这次他给颜端遥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回国便知道了他们支加国跟临近的比丘国签订了边贸协议,两国约定五日之后开通国门互通有无。他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震惊,要知道两国已经互不来往好几年了,眼下重修旧好,还进展如此迅速,听说都是大皇子的功劳。那比丘国虽然身处沙漠之中,但是却建在沙漠中的绿洲之上,不仅物产丰富,听说在那滚滚黄沙下面还埋着宝藏!最让人惊奇的是,比丘国的国王竟然是一个女人!上一任老国王膝下只有一女,身故后此女便继承了王位,招了一个男人入赘并于次年生了一个女儿,便再无所出。想必以后这王位也是那女娃娃的了!还有比丘国的国宝————往生镜,传言说此镜生者照看能现幻想,死者照看能肉身不腐灵魂往生极乐。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也不奇怪,就好像他们支加国的国宝————聚魂鼎,那不是也藏得好好的不让人看嘛!

    他在上山的路上也没有停歇,呼哧呼哧地一口气就爬到了山顶,一眼就看到陈大思在院子里洗着什么东西,他喂地叫了陈大思一声。

    正在给颜端遥洗衣服的陈大思看到周宁回来了,把手中的衣服又扔回到水盆里,紧接着一个大步就跨到周宁面前“周大哥啊,你可回来了!”眼下的陈大思腹中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周宁说,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处开口,最后憋出了一句“咱们公子有情况了!”说完目光盈盈,眼中似是有一些泪花了。

    “公子怎么了?”周宁叫了起来,他只是先看到了陈大思,并没有看到颜端遥,听到对方这么一说,他突然着急起来,感觉后背的汗毛都有些立起来了!他下山的时候最担心公子的身体,就怕有个不测陈大思一人应付不了,现在又单单只有他一人在这里,公子却不在,他以为真的如自己所想,公子病情怕是恶化了!他把肩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包袱在触地的瞬间腾起一股灰尘,都扑到了二人的脚面上。周宁双手握住陈大思的肩膀,摇晃了起来“陈大思,你倒是快说啊!”

    陈大思显然并没有理解周宁的担心,他仍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有些浮想联翩了……这几日他看明白了,他们公子喜欢上了玲珑姑娘!就像他喜欢他的阿芙表妹一样!他们公子天天想见人家姑娘,偏又不好意思,只能立在窗边偶尔撇姑娘一眼。饭菜虽是玲珑姑娘做的,公子喜欢吃也爱吃,每次都吃光,可是送饭来的也都是那个傻大个朴玉。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公子病情越来越好,脸上却不见笑?即便是没来这九茫山之前,他们公子也是神情淡然,处事不惊的,怎么反倒阴郁了起来?眉毛时长微皱,连那两片薄唇都向下弯了。直到今日他彻底搞清楚了!他早晨要给公子洗衣物,公子却背过身去把衣服脱下来,还往枕头下塞了个什么东西,刚刚终于逮到个机会:趁着颜端遥出屋的工夫,好奇心极其旺盛的陈大思掀起枕头一看,可不就是那日周宁递给公子的那件衣服吗,还有穿过桃林时公子取下的发带。

    陈大思终于是豁然开朗!他竟不自觉地咧开嘴傻笑起来。在没上九茫山之前,或者说是最近这几年,他一直寻思着公子什么时候能有婚配。宫里的皇子,比他年长的,早已有了妻妾,甚至比他小的,当今皇上也都陆续给指了婚,单单就只剩他,如今都18岁了,还孑然一身。跟随主子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心里惦记着谁,陈大思一度以为主子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峰回路转,有了这一番发现,他能不激动吗?

    此时的陈大思全然没有察觉到肩膀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只瞅着周宁傻笑,他觉得对方一定已然明了了他的遣词造句,深度的理解了他的隐藏含义。毕竟这种事情也不能在这外面明说,要是让玲珑姑娘听到了,他们主子还要不要做人了?所以他双目放光,激动地出了泪花,对着周宁就是一阵咧嘴傻乐。

    周宁又气又急,抬脚就在包袱上跺开了脚,那包袱被踩得梆梆直响。颜端遥在屋内隐约听到了陈大思与人对话的声音,他走出屋子一看,只见他的两个随从一个傻乐,一个在那里又蹦又跳的,简直不成体统!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颜端遥压低声音又带着急切叫了一声。周宁见到日夜担心的主子面色红润的站在那里,似乎比他离开之时又胖了些许,他顿时明白这陈大思说话不说明白,自己全都想偏了,气的双手一推陈大思肩膀,拾起地上的包袱,拍拍上面的灰尘,看也不看陈大思一眼,抬腿就往颜端遥身边走去了。陈大思一时重心不稳连连后退了两步,又被周宁拍死的灰尘呛到,直咳嗽了两声。

    主仆三人相继进入屋内,周宁把回国以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对颜端遥叙述了一遍。颜端遥却一声不吭,微皱着眉似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面色渐渐有些凝重起来,连呼吸都缓慢了,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半握着一只茶杯,被子内的热水蒸腾出的热气摇曳着向上飘散。他抿了一口水,抬腿向林先生屋内走去。

第六章 大事不好

    颜端遥走居室门口敲了敲门,来应门的正是林先生,二人相请进屋,颜端遥说明了来意“林先生,实不相瞒,我乃是支加国三皇子颜端遥,之前向您隐瞒身份还请勿怪。现如今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还望先生万勿推辞。”颜端遥站立着向林先生掬礼道“我的侍卫刚刚回来说我支加国与那比丘国已经签订了边贸协议,约定互开国门,晚辈心中略有不安,还望先生指点!”言毕又深深掬了一礼,却没有直起腰来。

    那林先生上前一步双手扶起颜端遥,相对而立道“颜公子,其实我早已知晓你的身份,颜姓实乃少见,更何况公子这种气度又岂是寻常人物能比的。今日纵是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寻你了。老夫昨日观那星象发觉实在不妙,七杀,破军,贪狼三大凶星在你支加国的星宿主宫中重合了,天下恐有异变了。只是你的病还没有彻底治好,却也没有时间再多留了,你若是能来得及回去阻止盟约建立,也许还有一线挽救的机会!”

    颜端遥只觉得心脏嘣嘣直跳,甚至能听得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先生,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林先生摇头“三大凶星一旦重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颜端遥的手心开始冒汗了,他无力的跌坐到椅子上。“三皇子听闻此消息既已能知晓不详,心思已非常人所能及的了,三皇子只需耐心分析,一切则尽能在掌握之中!”林先生说完就出屋去了。

    颜端遥愣了一会神,心中开始筹谋起来。

    陈大思和周宁则在屋中聊着天,周宁上次回去的时候,陈大思还托他去看看他的阿芙表妹,还给他表妹带了一封信,信上描述了他们进山的不易,顺便又吹了吹因为自己的细致观察,才得以成功进山。他倾尽此生所学遣词造句,为他表妹描绘了一番九茫山的壮丽,说了林仙人的仙风道骨,还嘱咐莫要记挂他,不日就回去了,到时再去看她云云。

    现在陈大思正缠着周宁问他要回信呢,周宁戏笑地看着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包来,扒开层层的油纸,一封信被叠的四四方方摆在中间。

    “为了你这点事,我前前后后跑了两趟呢!你拿什么谢我?”周宁把手压在那封信上,对着陈大思直挑眉。陈大思满脸堆笑,牙龈都露出来了,伸手摸向信上的手,周宁打了个冷颤,皱着眉马上就要憋不住笑了“给你吧,天天心里就只有你表妹”他把那个方块信和油纸一并推到陈大思面前,后者则认真看起来

    颜端遥快步走到日常的居室中,亲笔写了一封信让周宁立先行一步给他父皇带过去。他与陈大思则紧随其后。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向他们二人解释这一切了。他现在立马就得走了。

    周宁刚刚上山,现在有要下山,是一脸茫然,但是看着主子的神情,也只此事非同小可,转身又走了。

    叮嘱完这一切,颜端遥复坐到床上,左手想要支撑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压在枕下的东西。他想起了心中的小姑娘,想起了玲珑。马上就要走了,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几面,他觉得有好多话堆积到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姑娘那日采药归来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眼前,微风吹的她的发丝在双颊间飞舞,吹的他有些看不清了。他抹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有种冲动,他想要马上去找玲珑,想要跟她说明一切,说出他对她的感觉,说出他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想要告诉她她做的饭很好吃,她煎的药一点都不苦,她的被子特别的好闻....他真的想要告诉她很多。他跳也似的从床上站起来没走两步,却又停下了。他不能去找她,他也不能告诉她这些。

    这么做算什么?对着姑娘倾诉完转头就走,那该让姑娘如何自处?他现在已经面临够大的风险了,绝对不能让玲珑也被卷进来!他下定了决心,将那发带与衣服在胸前的衣襟中藏好,决定要向林先生告辞了。突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飘逸的裙摆随着迈动的双腿被抬了起来在空中慢慢坠下,一股淡淡的香味迎面扑来。

    玲珑拿了几个药瓶走了进来。

    她细软白皙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红,她把药瓶递给陈大思,另一只手又拿出来了一柄短匕首。银白的柄身上镶着三颗红宝石,柄身上雕着细细密密的纹路因为存放时间太长而没有好好擦拭,所以看不清楚,只是上面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张嘴咆哮似要飞腾而出一般。玲珑把这柄匕首递给了颜端遥,朱唇微启说道“师傅说让你带上它,如需要帮助,可以拿着它去光武国求助。瓶子里的药,够公子服用一段时间,昨夜师傅夜观天象发觉不详以后,我们连夜赶制出来的,这些数量已是极限。过一段时间我自会下山为公子送药,待全服用完,公子的病就能痊愈了。现在即刻下山吧。朴玉昨夜已下山寻找马车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山下等你们了,他会带你们走最近的路出山。”玲珑说完,走向柜子拿出了一块棉布将东西都包好,双手递给颜端遥又催促道“颜公子,事不宜迟,你们快走吧。”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再见面却又是分别,颜端遥如鲠在喉沉默不语。他颓然地接过包袱,上面还残存着玲珑手心的余温,颜端遥轻轻握紧,看了小姑娘一眼,朝门走去。纵使心中下了再大的决心,决意不让玲珑知晓他的心意,不让她卷入这是非中,此去一别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他仍然在推门而出的瞬间,回头看了姑娘一眼。阳光从窗户透进来,一束束地打在她穿着淡粉色衣服的身上,周身似是发着柔柔的光,有些耀眼,空气中微微泛起的灰尘也在阳光中被照的明显起来,飘飘浮浮。细碎的风卷着姑娘的发丝在胸前轻轻舞动.....颜端遥闭上眼睛,抬腿而出。

    玲珑并没有紧随其后出来,她只是走到窗前,看着颜端遥和陈大思远去的身影。她一直与兄长和师父居于九茫山上,她没有接触过多少人,只是年纪略长一些,可以下山采买东西和施药救人,见到的人才多起来。她不清楚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没人跟她说过,她自己似乎也参悟不明白,难道不是匆匆一面就分别吗?为什么那颜公子眼中却有其他人没有的神情?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想法去找她师父去了。

第七章 国破

    朴玉把颜端遥送到官道上,便不再相送,颜端遥及陈大思已经认得了回去的路,便再三谢过朴玉,主仆二人驾着马车焦急地赶路。

    起初路上还算安静,他们日夜不停,行至第二天中午,陈大思开始看到一两个路人,脚步匆匆,携家带口,越往前走看到的人越多,开始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后来则是衣着有些破烂,似是受了伤逃出来一般。陈大思赶紧探进马车内拍了颜端遥几下。

    颜端遥因为咳疾尚未痊愈,这两日又忧心支加国内之事,再加上马车日夜行驶太过颠簸,所以陈大思拍了几下,他都没有反映。陈大思喊了他一声,他才疲惫地睁开双眼,望向陈大思“怎么了?”嗓音沙哑“快到了吗?”颜端遥双手在两边支撑了一下,想要重新调整一下坐姿。

    “主子,情况不对!路上有流民,好像是从咱们支加国方向逃来的。”陈大思说着把车帘的缝隙掀大一些,好让里面的人能够看到。

    颜端遥从座位上起来,身子往前略探了探,果然看到了陈大思说的情况“你快去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陈大思应声下马,拦住一个赶路人准备问明情况,那个路人却先开了口:“你们可别往前走了,支加国完了,国王死啦,举国被俘,我们都是拼死逃出来的!你们也快些逃命吧!”最后这句还没说完,那路人已经踏出了好几步,继续向前赶路了。

    那路人经过马车时,嘴中还说着那句“你们也快些逃命吧”,颜端遥听的清清楚楚,他心中轰地一响,跌坐到座位上,右手抓着的车窗帘因为跌坐的突然而“哗啦”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颜端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陈大思几个大步冲到车前,一把撩起了帘子,大叫一声公子,他的鼻尖渗出了汗,脸颊因为情绪激动再加上面色黝黑而变得有些发紫了,双目涌出了泪水,他抬起胳膊一抹,瞧清了车内的颜端遥:他斜倚在座位上,右手仍然死死抓着那车窗帘,从车窗灌进来的风吹得颜端遥发丝有些凌乱,一直在额间飘散。双目间充盈着泪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滑落到腮边,又坠到了胸前的衣襟上,已然打湿了一片。他的淡色薄唇微微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周宁此时躲在皇上最后让他进的密室之中,心急如焚。

    他从下山后片刻不敢耽搁,连夜骑马赶至皇宫,从一进都城就觉察出异样,城中平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两侧的商户门窗破败,像是打斗过一样,甚至连都城门口守卫的士兵将领也悉数不见了。他又连连抽了身下骑着的棕红大马,想让马儿再快一些。临近皇城时,他翻身下马,躲在隐蔽处暗中观察,只见皇城守卫穿着他不认识的铠甲昂首站立,来往巡逻的军队亦不是他熟识的将领,皆是没见过的陌生人,他心下大叫不好,觉得可能发生大事了。

    他撇下大马,一路观察情况,小心翼翼,终于走到了皇宫的后面,这里有一处低矮的城墙,他拨开挡在前面的灌树丛,后面露出了一个三尺高的角门。这是他们主子小时候偷偷出去玩时常走的地方。主子因为身患咳疾,皇上和娘娘忧心所以很少让主子出宫,整日圈在宫中养病,可是小孩子哪知道那么多,爱玩的天性催使着他们主仆三人没少爬这角门。周宁跪在地上弯着腰,一点点往里挪动。最近几年都没爬过了,他的姿势看起来生疏而奇怪。片刻之后,他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向皇上居住的聚合宫走去。

    宫门口仍然是不认识的守卫在站岗,他声东击西的引开了人,推门进了聚合宫中,旋即又关上了门。宫中没有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只听见女人嘤嘤地哭泣声。

    周宁不觉收紧了脚步,缓慢且轻地朝着哭泣声走去。他微探着头,看向了皇上的寝宫,只见皇上闭目坐在龙床上,颜端遥的母妃与他紧紧挨在一处,其他妃嫔有的站立在旁边,有的趴在桌子上皆在嘤嘤哭泣,伸手拭泪。

    周宁见是皇上,赶紧上前跪拜,立即把颜端遥交给他的信递给皇上。皇帝看到信上劝告他勿要开国门通商贸之事,还有颜端遥的悉数担心后连连摇头,他搂紧身边颜端遥的母妃,老泪纵横“一切已然太迟了,支加国败在我手中,已经无力回天了。你快些离去,告诉端儿不要再回来了!”说罢双手扶起周宁“告诉端儿,他父皇没有投降屈服,我撑到现在只为给他留一句话。”他俯身在周宁耳边低声道“国宝聚魂鼎在我朝堂之上的龙椅下面,若有机会,让他”皇帝闭口没有再说下去,他立正身子看了周宁一眼,眸色淡然,似是心中已经解脱。

    他走到龙床旁边,伸手找到一块突起之物,用力一拧,龙床竟向上抬了起来,足有六尺高,一条黑漆漆的地道呈现在眼前,有些霉味从地道里传出来,还伴着一丝寒气。地道向下延伸,不见尽头。

    老皇帝递给他一盏烛火,又在身后推了一把示意他进入地道“不要忘记我说的话!”言罢又拉起颜端遥母亲的手,把她也领到地道前:“宁儿,此生缘分至此,我已无憾,待到风平浪静之后,你再去寻端儿吧,好好过日子。”说完用力推了爱妃的后背一下,闭目不再看她。

    颜端遥的母妃看了周宁一眼,从发间拿下来一直珠钗,这是她的陪嫁之物,是她进宫前她的母亲给她的,虽然跟宫里的其他金钗无法想比,却是她家代代传下来的。这些年间,她一直戴在发间。素银的钗身,顶端直嵌着一枚珍珠,似有拇指甲那么大,盈盈发着和煦的光。“给端儿,告诉他送给心爱的姑娘!虽不值钱,亦是我与他父皇留下的信物,让他保重!!”

    她又转身来到皇帝身边,泣声说道:“二十载夫妻情谊,今日若生死两隔,皇上岂不是看清了我!”她伸手轻抚皇帝的脸,那皇上再也控制不住,紧紧环抱住身前的人儿。

第八章 密室

    “皇上,有密道我们为什么不躲进去!”其他妃嫔开始叫喊起来,争抢着想要进去。皇帝立马旋紧突起,龙床又稳稳地落了下来。周宁看着龙床一点点压下来,一开始还能看到皇上的脸庞,那双眼睛目光坚毅的看着他,像有千般话要对他说,又似已经心满意足,紧接着只能看到皇上的胸膛,腰腹,脚背了“记住我说的话!”皇帝最后又朝着他说了一声,龙床稳稳地盖上了。

    此时的支加国皇帝太清楚了,密道里的食物只能够一个人最多维持一个月,举国被俘没有援军,他不知道周宁要在里面呆多久,他要让周宁给颜端遥带话,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让大家都进去,他一定要让周宁有最大的生存机会。更何况支加国败在他手里,他有何颜面苟且偷生,他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他把目光看向叫的最欢的皇后:“若不是你的好儿子想出互通商贸的主意,我们何苦沦落至此!”他怒目圆睁,眉头皱起,“还有你!”他又转向了二皇子的母妃“要不是你的好哥哥好儿子放弃抵抗带兵跑了,我们还会孤立无助没有援军!只恨我利令智昏听信了你们的谗言,导致今日下场!我已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你们也勿做挣扎了!”说完搂着颜端遥的母妃复坐到龙床上“谁也不准说密道的事!”他的目光看向众人,决绝而狠辣。

    皇后心中连连叫苦,懊悔不已。

    那日她听得皇上身边的眼线说,皇帝为三皇子颜端遥寻来一位张道士,那张道士说九茫山上林仙人能治好颜端遥的病,且颜端遥已经秘密地上山了。她一听便着急了起来。平日没少听眼线来报,说皇帝忧心颜端遥,日夜记挂着三皇子的病情,又隐隐听到什么立储的消息,她就坐不住了,她觉得一旦颜端遥的病好了,再加上皇上偏爱其母,必定打算将皇位传给那个病秧子老三了,她赶紧叫来儿子商量对策。她的好儿子却说今日有比丘国的说客找他说互通商贸之事,想让他在皇上跟前美言,他们届时再派使臣前来游说,这样里应外合,促成此事,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们母子俩复又筹划了一遍,觉得此事若成了,那对支加国可是意义深远呐,就算到时候皇帝想要立那颜端遥当储君,他们也可以此为由,发难那颜端遥,问问他这个病秧子可曾对支加国做出过什么贡献没有,届时就算他们不说什么,那满朝文武还能不说吗,到时储君之位必将稳稳地落入她儿子的口袋!母子俩心头一热,激动万分,大皇子甚至连自己的寝宫都没回,与他母亲幻想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进宫去寻他父皇说了。

    支加国皇帝以为自己的大儿子转了性,知道替他分担朝堂之事了,顿感欣慰,又听那大皇子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列出了互通贸易的种种好处,便决定听他之言,见见那比丘国使臣。

    比丘国使臣随车推着一面大镜子,以皮革覆盖,一路上小心翼翼保护,说是要单独面见国王,呈上宝物,以作互通贸易的信物。那使臣让随从抬着那镜子进殿片刻便出来了,又将镜子重新放到车上回国复命去了。

    支加国皇帝坐在大殿上面带微笑,他刚刚接见了那使者,使者简明说了来意,便请他看带来的那面镜子,他以为再寻常不过便走下一看,在镜中竟看到了国中百姓生活富足,国泰民安!那使臣趁机游说说此镜乃是能预知万事之镜,他们也是因为国主看到两国互通商贸以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前来订立盟约。支加国皇帝不知其中有诈,也不晓得此镜乃是比丘国的往生镜,他看到的只是心中的幻想而且,所以当即定下盟约,开通国门,互通商贸。

    互通商贸的前两天确实热闹,一些三合城中百姓从没见过的物品涌现了出来,人们争相观看购买,互相间津津乐道。那比丘国趁着开通国门之际,暗中派兵乔装百姓进城待到兵力足够之后,竟开始攻打皇宫了。城中百姓命大的带着全家老小逃命出去了,点子背的有的当街就被残杀了。那二皇子之前对他大哥促成互通商贸一事颇有不满,觉得此事若成了,他离皇位就更遥远了,于是在比丘国将士攻打皇宫之际,竟跟他舅舅带兵跑了,他们筹划着手中有了军队,还愁不能自立为王吗?何苦要损兵折将去救人呢,所以他连他母妃都撇下了,一路向东不知去了哪里。

    周宁爬在地道最上端,隐约听到有问话的声音。想必是刚刚嫔妃们的叫嚷声惊动了侍卫,众人支支吾吾的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紧接着就有人喊了起来,还有跑跳的声音,慢慢的就没有声音了。他不敢出去,害怕侍卫没走他一出去再被发现,那么他又将如何冲出去给三皇子带话呢!他举着幽幽的烛火照了照眼前的地道,在右侧墙壁上有一个圆盘状的突起,上面刻着龙头,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些骇人。他循着台阶往下走,感觉到不断有凉气涌上来,还夹杂着一些腐败的霉味,也不知下了多少级台阶,他的脚触到了一块平地上,他把烛火放低,照清了脚下的路。他确实站到了一个平地上,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台阶,烛火莹莹的光芒只能照清一仗以内的地方,在往上看那台阶竟黑漆漆的不知在哪里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张镂空雕花的书案,书案上放着干粮及一桶清水,他伸手碰了一下那干粮,还是软的,想必是皇上不久前放进来的。再移步观察,此内室并不大,左右只有二十步宽,角落摆着一张床,上面的帐子一边已经掉落下来,搭在了床沿上。

    周宁在床前地上寻来了另一个烛台,他用手中的烛火引燃,内室颓然亮了起来,他这才彻底看清这里。原来另一侧的墙边立着一个书柜,周宁上前打开柜门,伴随着嘎吱声还有扬起的灰尘和撕裂的蛛网,他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将手中的烛台靠近,书柜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放着二三十根蜡烛,磊在一起,他没有细数。目光向上,上面两层放着三四本书,上面蒙了一层灰,已经看不出封面的颜色了。伸手把柜子里的书拿起来,他坐到了书案前看了起来。

    上面记着一些事情,均是他之前听都没听过的,原来二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大战,因为连着两年天不降雨,那比丘国国内已国库空虚,没有存粮了,他们虽是建在那绿洲之上,却也是靠天吃饭。无奈之下,那比丘国倾全国之力来攻打临近的支加国,想要夺取物资来分发百姓。支加国因新帝刚刚登基,经验尚浅竟至节节败退,迫不得已像邻国启祥国及光武国求助,两国见比丘国似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怕战事一旦蔓延殃及自己,所以也就派兵支援了。最终是光武国一名林姓大将率三国之军,调兵遣将,最终击退了那比丘国的进犯。自此比丘国一直偏安一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支加国国王觉得此役伤亡惨重亦显得自己的无德,下令举国再也不得谈论此事!

    周宁这才明白了自己不知晓此事的原因。他又翻开另一本书,里面写着本国国宝聚魂鼎的用法,他粗略的扫了一眼,足足有三四页,他也没有读明白,再往后翻,又分别记述着光武国和启祥国的国宝,不过确是了了数语,只写着启祥国定坤盘————寻向找物,亦可逆转时空重回旧日。光武国梵音皿————服下此皿所盛之物,可无病痛,肉身不腐。周宁再往后翻,皆是空白了。

第九章 顾时倾其人

    颜端遥与陈大思主仆二人在路上呆立了半天,心中已知国破家亡了。颜端遥冷静的深吸了一口气,止住泪水,看着陈大思,“走,咱们去光武国,也许还能求得援军回去!”他俯身将马的缰绳拉过来递给陈大思“要快!”

    陈大思抹干泪水,调转马头即刻向西边的大路飞奔而去。

    他们又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天天亮之时赶到了光武国的国都梵音城。

    但是想要面见国王岂是那么容易的,任凭他们怎么对守宫门的人说,将士一概不理会他们。颜端遥拿出林先生给他的匕首,递给守城将领,想让他进宫转交给皇上,岂知那将领竟把玩着那匕首不肯还给他了。陈大思气的恼怒起来,动手就与那将领开打,但是架不住双拳难敌四手,守门的将士合力一起把他给绑了。

    颜端遥身子本就没好利索,又因着不会武功,上去拉架也被撞翻在地,他的头发因为好几天没梳洗而有些凌乱了,头顶的几绺头发散落下来,显得落魄而无助,他的眼神充满忧伤,像是再也不会快乐起来了,嘴角因为刚才拉架也不知被谁撞到了而流了点血,他没有时间去擦,他又起身再次冲向陈大思,想要去解救他。

    陈大思全身都被按倒地上,一侧脸也挨着地,他大声叫着三皇子三皇子快走!急喘的气息呼起了地上的灰尘,越聚越多。可是颜端遥怎么能丢下他,他又上前想要去拨开那些士兵,却又被推开,他一次次的重复,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怎么回事?”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地穿透了这混乱的情景,在场的人纷纷噤声,看着那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位少年身着银白色铠甲,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大马之上,左手随意的挽着缰绳,右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他的脸如雕刻般线条分明,透露着冷峻,面色因为常年的行军而现出小麦色,狭长的眼眸下发着寒光,双眉如鬓,绛红色的双唇紧抿“怎么赵将军也欺负文弱书生了!”那清亮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赵将军吓得立马叩头道“武安君,武安君不是这样的,这两个人随意拿着个东西就要进宫见皇上,还说自己是支加国皇子,如此信口雌黄之人我岂能让他轻易逃脱!”赵将军说完又举起手中刚刚把玩的银色匕首举过头顶,等着少年接过去细看。

    他心里笃定这个武安君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俩人就算平时不怎么熟络,但是毕竟都是光武国之人,哪有不向着本国人的道理。再说那把破匕首算什么,那刀身都生了锈沾了泥!他要不是看那三颗红宝石还算透亮,他才不稀罕拿过来呢。而且他们坐的这个破马车还皇子呢?!就一普通的百姓出个门那马车都比他们好!所以他自信的把那匕首举过头顶,等着武安君给他个评判,届时他再说误会一场并不介意武安君误解了他,没准武安君因这欠下的情谊,回去提拔他也说不定。

    赵将军用眼睛的余光瞥见少年一步步走近他,他又把胳膊往高了挺一挺,好让武安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那少年在马上就一眼瞧见了那匕首,他急切的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一把拿过那匕首,反复看了两遍。又转头看看跌坐到地上的颜端遥,那人现在已经被折腾的快要晕过去了,但是仍在用手支撑着看着他。“赵将军,你真是目盲,连昔日林大将军的信物都认不出来了,险些误了大事!”少年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冷冰冰说道“自己去领三十军棍吧,别让我再看到你!”然后又走到颜端遥身边双手将他扶起“兄台请先回我府上收拾一番吧,进宫的事我替你通报。”说完让手下随从扶着颜端遥上了他自己的乌黑大马,一并松开了被绑着的陈大思,他则拿着匕首自己步行进宫去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光武国的顾大将军————顾时倾。

    武安君乃是皇上对他的赞赏,说他武能安国定邦,所以大家都武安君武安君的叫开了。顾时倾自幼父母双亡,是昔日林大将军林安之在一次行军途中捡到的,三岁的小男孩当时只知道自己叫顾时倾,家乡发了大水逃难出来,一路走到了此地,再问父母俱已双亡。林安之因为膝下只有一个尚满周岁的幼女林盈盈,所以便把他收养在身边悉心教导。自从十几年前林安之上山,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义父的信物。

    他快步朝着皇宫走去,铠甲在他一步步的行进中发出哗哗的响声,宫中仆人见到武安君匆匆而过皆俯身行礼,他却全然顾不得了,他的脚步越发急切,义父如果不是有事,断不会将此物交给那个落魄的少年,随着他的思虑加深,眼眸变得深不可测。

    光武国皇帝武和听说了此事,从寝殿匆匆而来,接过匕首看了一眼“没错,确是我当年赐给林将军的。”武和微眯着双眼,双手摸娑着刀身,不知道宫中哪个窗户的间隙透了风,吹到了他面前的烛火上,武和映射到墙上的影子摇晃了起来。

    他看着顾时倾,眼前他的顾大将军,一是他保家卫国的将领,他在军事上唯一能够依仗的人;二是他也是林安之的义子。如果此事没有让他满意,或者说没有让他放心,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君臣之间定会生出嫌隙,于国不利啊。他握紧手中的匕首,眸子一沉。想当年,三国联盟对抗那比丘皇帝老儿,这林大将军可是勇猛无敌啊,统帅三军力挫比丘虎狼之师,保住三国安宁,就凭这功劳,不管来的是何人,他也得见一见了。

    他安抚顾时倾莫要心急,现下天色已晚。他让顾时倾明天天一亮便带人过来。顾时倾见皇上也是忧心此事,心下便放心了,随即谢恩转身离去。武和望着顾时倾应在地面上的影子,银亮的铠甲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光,哗哗声中见他推门而出了。

第十章 无望

    颜端遥因为身体原因,服用了玲珑临行前给他的药便沉沉睡了过去,陈大思不放心,依然守在他身边。他看着他的主子形容憔悴,双目凹陷,嘴角因为刚才的撞击血迹未干还泛着红肿,身上衣裳肮脏破败,哪还有昔日的神采了啊!

    这个男人不禁心头泛酸,想要大哭一场了。

    他想起了家中父母和他的阿芙表妹,他们才刚刚订婚啊,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还有周宁,那个小个子周宁,恐怕也....纵使平时爱开他玩笑,可他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啊,他们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情谊甚至比亲兄弟还亲呢,眼下周宁怕是没了,剩下他和皇子有家不能回,孤苦无依,也没有下一步的去处了。刚刚又在城门口遭受到了这一番待遇,他不禁微微抖动起双肩,双手附上了面颊。

    顾时倾从宫中回到府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快步地走到厢房门前,门没有关严,他本是要推门而入,却不小心瞥见了里面的情景:文弱的少年虚弱地躺在床上,气息时有时无,不似常人一般声响,面上还带着伤,发冠凌乱,衣着破旧,另一个则双手掩面似在哭泣。情状凄惨及了。

    他想起来赵将军说的话,如果那人真是支加国皇子,也是不无可能了。

    近几日他已经听说比丘国卷土重来,把支加国举国悉数俘虏了,连那国王都以身殉国了,他加紧边防,以备那比丘前来挑衅之时能够出兵迎战。今日是他换防回府的日子,回来便见了这一幕。许是那皇子拼死逃出来想要来搬救兵的。顾时倾心里暗暗想着,可是又怎么解释那把匕首的事情呢?他满心的疑问,却决定掉头回房了,他不能在那皇子最没有尊严的时候居高临下的去看人家,也不能在此时发问。明天……..明天见到了皇上,一切就都明白了!顾时倾心里想着,转头而去。

    他吩咐下人为二位客人准备好换洗的衣物及注意饮食之类的事,便也歇下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担心义父安危。虽然他因为年纪渐长不宜再居住于林府,又因这皇上另赐了府邸让他居住,他搬了出来,但义父对他有再造之恩,收养他又教他武功,虽然自己也有些兵行险着用兵诡谲的本事,但也是凭借着义父的名望,才能在这小小年纪被尊称一声大将军的,现下义父的信物再现,他明天弄清楚以后,也一定要去林府知会一声他的养母和妹妹。

    翌日,颜端遥与陈大思好好梳洗了一下,终于有些模样了,他们开门便见昨日解救他们的少年负手立于园中,听到身后有响动,便扭身朝向他们。颜端遥上前一步深掬一礼“多谢兄台昨日出手相助,颜端遥没齿不忘!”顾时倾上前扶住他,连连说着无妨。因着情况紧急,也没有多说其他,便急忙朝着皇宫而去了。

    待他们乘坐的马车停止了,顾时倾在车下撩起了帘子,示意颜端遥他们可以下来了。颜端遥俯身下车,抬眼见到眼前宫殿雄伟,上面匾额用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普照宫”三个大字。两侧各立三根数仗高的大柱子,上面均雕刻着龙纹图案,栩栩如生。顾时倾拉着他的小臂向上引领,门口的宫人旋即拉开殿门,阳光一下子投到了里面,武和坐在龙座上略微眨了眨眼睛,看清了进来的三人。

    颜端遥依礼拜见后讲述了来意,他想要借兵去解救他的父皇,解救他的子民。他也叙述了这一系列的过程,他因为疾病上山求药,又因为林先生推算天下即将产生大变而匆忙下山,奈何晚了一步,只能拿着林先生的信物来这里求救了。

    武和听到此话,心中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大半,他口中默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瞥了一眼顾时倾,见这大将军听闻后也不似昨日那般焦急了,心中已然有了应对之策“此信物纵是林先生的不假,但是他已远离朝堂多年,不太清楚我们的处境,我们自从二十年前那次大战之后,也是兵困马乏民不聊生了,眼下国库空虚,我就是有这心,也无力了。我与你父皇也算旧相识,现如今他遭此不测,贤侄也要放宽心,尽可在我国内居住,不要再多思多虑了。”

    顾时倾听到颜端遥叙述事情过程,方知他义父还好好的在上山呢,顿时也就摒弃了昨晚的那些胡思乱想,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是他们国库空虚之事,他却从未听说呀!前几日得知两国之事时,他请旨加紧边防,那些军饷粮草也没见拖拉,甚至还多拨了一些给他以备万全呢,现在听皇上这么说,他就明了了皇上的心意,不想趟这浑水,只求自保。

    他有些为难的看向颜端遥,只见那少年依然如青松柏树一样站得笔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端于腰间,面色似有凛然之情,双目炯炯有神,看向皇上道“多谢皇上关怀,只是我们支加国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身为皇子,又岂能坐以待毙只求自保呢,皇上的难处我已知晓,此事也不能强求,端遥拜别!”说着,双手相搭深掬一礼便出了大殿。

    武和向顾时倾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追过去,弄清楚他这个落魄的三皇子究竟要去哪里搬救兵。

    顾时倾出了大殿,连喊了两声颜端遥,前者才怔怔的回过神来。顾时倾看着他,但见他面色比大殿上时更加苍白了,双唇微抖,目光却不看向他。

    顾时倾受着他的处境影响,也跟着心中郁结起来“颜兄莫要气馁,可以去启祥国试试借兵一事,他们与你支加国临近,此时怕也是惊弓之鸟,你若能说动那国王,他肯出兵助你,不也能收复国土吗!”他看着面前的文弱少年继续说道:“颜兄还须得再寻你们的二皇子,听说事发时他和你们大将军带着兵马全跑了,你要是能找到他,事情也有转圜的余地啊!”顾时倾冷静地替对方分析完目前的情况,这已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了。

    颜端遥听着他的话,心中涌出感激,一个将军权力再大,也得听皇上的。他不能指望顾时倾能够抗旨出兵助他,但是他的此番话,也帮了大忙了。颜端遥伸出右手重重地拍在顾时倾肩上。谢字却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们回府后,顾时倾另叫人准备好马车及路上所需之物,还有不少银两一并递给颜端遥“东西不算多,还望颜兄收下,尽是所需之物,若是日后需要帮助,别忘了第一时间来找我!”他把手中的包袱放到颜端遥怀里“我会去九茫山找师傅问清楚,日后有缘再会!”

    颜端遥与陈大思坐上马车,一路向北行驶,去启祥国了。

第十一章 见义父

    顾时倾送走颜端遥之后,就叫人牵来他的坐骑,嘱咐了下人一声,向九茫山赶去。

    他一路上循着颜端遥告诉他的地形特征跑了两天才来到了瀑布下,又将马拴好,潜着水浮到了九茫山的山谷之中。他急匆匆的从水中爬起,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拭去脸上的水渍。平日总在军营,他可没有时间细致地擦脸。眼前那漫漫桃林,他也没工夫欣赏了,他一边往山脚下走,一边脱掉了上衣,拿到手中拧水,一路又光着上身,用手持着衣服。等到快到山顶时,他的衣服已经半干了。

    林安之自从那日颜端遥离开之后,便天天夜观天象,知晓天下巨变已然开始,自己已无能为力了,只是这玲珑,他藏了16年的秘密,他绝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否则………,他也对不起当日因救他而牺牲的玲珑母亲。

    他在沉沉的夜色中枯坐到天亮,忆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他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过的往事。他现在只求玲珑能够逃过这一劫。他日夜不停,把自己困在房中穷尽毕生所学,炼制了一个赤红色的丹药。

    他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嘱咐朴玉“你先行一步,去光武国都城普照城中的林府,找当家人,把这封信给她看,她自会知晓下一步该怎么做。路上切勿耽搁,办好事之后,留在林府中等着你妹妹,她随后即到!”林安之把炼好的丹药装到瓶中盖好盖子,又将一份信一并递给了朴玉,哑黄色的信封上写着“吾妻亲启”四个大字。林安之又抓住徒弟的手嘱托到:“记得,千万不要耽搁,一定要护好这两样东西。快走吧!”说着推了朴玉一把示意他即刻就走。

    朴玉因为事情太过突然没有回过神,连连后退了两步,他看了一眼师傅,见他老人家态度坚决,一副紧要的神情,也来不及多想了,转头对妹妹说:“玲珑我不在,照顾好师父!”言罢,便出了屋子。

    林安之转头又对玲珑说:“师傅今日只能护你到此,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未必能听懂,日后定会明了,你且记得不要动情,你非寻常人,心窍未开,不通世故。这对你是最好的,如若有天你情动开窍,也万万不可自愿掏心!”他见玲珑一脸不解的望着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你一定要记得!”他伸手捏住玲珑的胳膊晃了一晃,脸上带着焦虑的神态,怕面前的姑娘错漏了他的一个字,误解了他的一个含义“你且去乔装一下,扮成男人,不日就会有人上山,届时他将护送你去光武国与你哥哥汇合。”

    玲珑跟随师傅十余载,从记事起从没见过师傅如此失态,眼前的师父面色因为焦急而变得晕红,鬓间的白发似乎也比前几日多了起来,他在房间之中来回走动,将一些书籍和瓶瓶罐罐放到一个包袱里面,慌张的步伐毫无章法。他师父喊她,让她快去更换衣服,玲珑应声而出。

    玲珑回到房间,翻出压在柜子最下面的男装,是一件茶色的粗纹布衣,她脱衣换上,又梳了跟她哥哥一眼的发冠。因又想起颜端遥在初次相遇就已看出她的破绽来,所以她又在颈间缠了一块布,来护住自己没有喉结的地方。另寻一块三角巾蒙了脸,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至于双手嘛,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她缩着肩膀,把衣袖又往下拽了拽,勉强挡住了自己的双手。

    玲珑这身打扮过了两天,有人赤着上身从山下走来了,此人正是顾时倾。

    他光着上身,手里还拿着半干的衣服,身上因为常年习武带兵打仗而肌肉健硕,微微隆起,在阳光的照射下,在身上投下了若干阴影,因为曾经受过几次伤又有几块疤痕突起,丘丘壑壑的趴在上面。他看到正在院子中间晒草药的玲珑,问道“请问林安之在吗?”

    未等到玲珑回答,林安之已从大厅走出“倾儿!”他大喊一身,双手举起,用力的抓住来者的双臂,顾时倾此时也已认出自己的义父,连忙下去跪拜,父子二人俱已情绪激荡,相扶进屋叙话。

    顾时倾将颜端遥去求兵一事说与了林安之听,得知求兵未果,似也在林安之预料之中。他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半晌沉默不语,顾时倾将心中的担忧说了一番,林安之安慰他道:“光武国还算安稳,可保几年无虞,此次事件亦不会牵连本国,只是皇上不肯借兵,只怕也会留有后患啊。”

    林安之看着眼前的少年,身形魁梧,气势逼人,眉眼间透着一股不输他当年的英气,狭长的双眼也尽显睿智。他离开时,他也不过才四五岁,现在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但是他已无暇细看,继续说道“为父前几日推演,已知你将于近日上山,唯有一事要交予你”说着,他换来玲珑“这是我的徒弟林龙”他们师徒二人已经说好,为免暴露女儿身,她的名字已经叫林龙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又因为一场大火面貌尽毁,口不能言,为师业已年老照顾不了他多久了,我想让你带他下山。你定要寸步不离护他周全,将他带到林府与他哥哥团聚。”

    顾时倾听着义父之言,连连点头,应下了此事。

    林安之又起身将床上放着的一封信取来,递给了玲珑。“等到与你哥哥团聚,他做完了我嘱托的事情,你再打开这封信,届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复又转向顾时倾询问起林府的情况。

    顾时倾据实答道:母亲年纪已大,身上也有病痛了,但是精神很好,亦总是惦记他让他回府吃饭。妹妹盈盈也已长成大姑娘了,年初还听闻皇上想要将她指婚给二皇子呢,只是后来妹妹闹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小丫头脾气大着呢,鬼机灵也多,天天研究兵法战术。也想要领兵打仗呢!“

    林安之的女儿林盈盈,女儿家该会的一样不会,母亲因为夫君上山修道,膝下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所以也就纵着,只求这小姑娘开心。

    林安之听着顾时倾得描述,眼前却浮现出女儿还在襁褓中的画面,虽然他离开时女儿已经三岁了,会叫父亲了,但是他也总是想起她在襁褓之时的样子,那么小那么软,现在他已经上山十余载,父女二人也一直未见,今日听别人描述起来,竟生出了些陌生感,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是小小的,现在别人口中的林盈盈好像与自己的女儿无关似的。心底又徒然涌出一股自责,搅得他心中有些酸涩。

第十二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顾时倾与义父叙完话,与玲珑一前一后出了门。

    顾时倾回头看着他的林龙兄弟,心中暗想:龙兄弟跟我一样自幼孤苦,都是幸得义父收留,才有今日,义父既已把他委托与我,自当好生照料。又细看一遍,发觉小兄弟身形实在过于单薄,柔若扶柳,哪有一点男人的样子!想必也是体弱多病之缘故,又因为容貌被毁,只能以巾覆面,这日常生活想是多有不便!

    因为义父把玲珑的身世渲染的太过凄凉,他又对林安之深信不疑,顾时倾觉得天下之大不幸似乎都集中到了他的林龙兄弟身上,他伸出右手似是充满激励一般用力地拍了拍玲珑的肩膀。

    “龙兄弟,你实在太瘦了,等下了山,你便随我习武吧!虽然你的底子是差了一些,不能上阵杀敌,但是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他又再次捏了两下他龙兄弟的肩膀“你就放心吧,管保能让你壮实些!”

    玲珑虽与他面对面站立,却从未预料到他的大手会放上来,还用力的拍她,她吃痛地半耷拉着肩膀,闷哼了一声,瞅着顾时倾。“龙兄弟,你这双眼睛倒很是秀美嘛,跟个女孩子似的”顾时倾把脸贴近了她一些,两人只有一拳近了,呼出的热气打在玲珑的面巾上,吹的面巾角微微抖动。顾时倾贴着她的脸,观察着对方的眼睛,距离太近了,玲珑也能看清少年面上的毛孔了“睫毛也很长嘛!”,顾时倾带着微微戏谑的神情看着他“你要是没毁容,得迷倒多少人呐!”顾时倾哈哈的笑了两声,他觉得男子汉间的玩笑他开的恰到好处,全然没有留意他龙兄弟幽怨的神情。就在他凑过来的脸移走的同时,玲珑终于得以喘息,姑娘微微吐了一口气,觉得心脏蹦蹦直跳。

    林安之本想阻止顾时倾的动作,却也是来不及,他只得走到门口打断他们二人,“快些上路吧,别耽误时间了。”顾时倾应了一声,玲珑则看着她的师父,林安之把她说的身世凄惨,容貌被毁,又口不能言,她现在心中有千般话也无不能当着顾时倾的面说出来了,她与师父一同生活十五载,虽是师徒更似父女,她眼看着师父这些天殚精竭虑,像有什么大事发生却又不告诉她,又叮嘱他们兄妹二人云云,似有永无再见之日了!玲珑眼中含泪,对着她师父叩拜了三下。

    林安之亦是止不住泪水,“你乃我的好徒儿,这些年陪伴为师我心足以,你要牢记我对你说的话,切勿”他一手拖起玲珑的双手叠放到一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切勿”他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到腮边“倾儿,定要护他周全,寸步不离!”

    顾时倾点头,也拜别义父,随着玲珑一起下山了。

    玲珑因为包袱中有林安之交给她的物品和那几本书籍,他们选择走了另一条出山的道路,不从潭底走了。但是这条路也不好走,他们需要先下到九茫山的山脚下,再转爬另一座山,然后再下山便是官道了。但是山路崎岖,耗时极长,没有四五天绝对出不去,这也是她和朴玉为何总是选择走潭底的原因。

    她在前面领路,顾时倾跟在她后面,还帮她背着包袱,现在的顾时倾已经把这小兄弟当成自己人了,感慨着他的身世,只恨自己不能多分担一些去。他们下到了九茫山的山脚时,天色已经微微见暗,玲珑不敢耽误,她也惦记着她的哥哥。她走在前面脚下生风,一刻也不停歇,顾时倾是行军之人,着急赶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他们二人行色匆匆,一股劲儿的往前奔。

    等到天彻底黑之前他们才爬了那座山的一小部分,山体陡峭崎岖,突出的石块又十分尖锐,他们二人手上均有了小伤口,顾时倾看着于他之前的龙兄弟,黑暗中那小身板似乎瑟瑟发抖了,他向上喊了一句“先找地方休息吧”然后看着上面的人,等着回答。玲珑抓着凸起的石头,回头看了看顾时倾,那人面上带着些焦急和疲态。

    玲珑伸手向着右上方指了指,开始继续爬。

    她也有些累了,觉得手上也传来了沙沙的痛处,她只要领着顾时倾找到那个山洞,那么今天就可以在那里休息了。她之前跟朴玉白天爬过一次,那里面有他们准备的柴火。她确定那个山洞就在她的右上方。顾时倾以为龙兄弟着急赶路,不肯耽误时间休息,伸手告诉他继续爬呢,所以他也没有再说话。

    等到玲珑爬到了那个山洞里,转身把手递给他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昏暗中觉得那双手苍白而纤细。

    “这能拉得动我么?”

    他刚要抓住玲珑的手,没想到对方突然把手收了回去,复又指了指顾时倾肩上的包袱。顾时倾狡黠的一笑“包袱比我重要呀”正说着一用力就跃进了山洞里。

    玲珑刚才确实是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拉顾时倾的,但是在伸出去的瞬间,她又想到了些什么,也想起来他白天有些轻薄的动作,所以急急地又把手缩了回去,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不好,只能伸手指指包袱想要接过来,毕竟人家是替她背着的。就在她保持着指包袱的姿势时,没想到对方说着什么就飞了上来,距离太近了,那跃起的胸膛一下就撞到了她的脑门上!

    一阵闷痛从脸部传来,玲珑始料未及,不自觉的捂着脸部最中央的鼻子后退了一大步,大有重心不稳要摔下去的姿势了。

    顾时倾本想自己发力跃上山洞,好让他的龙兄弟省省力气,谁知天色太黑,他估算错了距离,直直的就撞到了人家的面门上,又见那龙兄弟马上要后仰过去了,顾时倾急得冲上前去,一把把那小人儿抱在怀里,紧紧箍住,口中连连说到“龙兄弟你没事吧?”

第十四章 出地道

    周宁在那地道中待了七天。

    一开始他未敢出去,静静趴在地道口听了几天声音,上面除了刚入地道时那一阵骚动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大动静了。其后两天皆是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直到最近这三日,已经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他把床上搭的帐子布扯下来,把那日娘娘交给他的珠钗及寻到的那几本书收到里面,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左手执着一根蜡烛开始向地道上面走。

    幽幽烛火一点点向前推进,周宁终于看到了那块龙头凸起,他伸手用劲拧了一下,随着龙床移动带出来的声音外,还有刺眼的日光。他弯起胳膊护在眼前,原地站了一下,随后一点点移开胳膊,好让眼睛逐渐适应光明。

    他已经七天没有看到阳光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他脑子也有些停顿了,但是他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所以半眯着眼睛往前走。

    他隐约看到地上有一滩滩血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还有一股腥臭味,他知道这屋子里一定出过事!

    皇上和娘娘们都不在了,地上有一只鞋!周宁将它拾起来,看这做工和样式,定是哪个宫里娘娘的鞋!他心下大叫不好,又想起那日地道上面传来的声音,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出去,给他们三皇子送信!

    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光亮,看东西又清亮了起来,趴门附耳听了一会,外面没有一丝声音。周宁把门开了个小缝,又重新看了看,果然没人!他侧身而出,一路隐蔽着走到皇上日常议事的大殿,那里是皇上说的龙椅所在之处。

    大殿里现在一幅潦倒落魄的景象,地上有些瓷器的碎片,书籍字画有的随意洒落到地上,有的都被撕碎了,甚至连龙椅前的案桌都倒了,大殿上的六个金柱子,但凡是能够得到的地方,上面的金箔也都被刮了下来,一道道的痕迹直戳人眼。周宁害怕被人发现,也顾不得看了,他走到龙椅前,试着抬起来,但是龙椅纹丝不动,他又试了一遍,还是如此。周宁就放弃了,一定是有什么机关,要不这龙椅早就被抬走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还是先找到皇子,一切自有办法了。

    他依旧从皇城后面的角门逃出来,一路小跑绕到都城出城的地方,,他一边跑着一边回头观察,城墙上出现了一个明黄色,他刹住了脚步,那黄色悬在空中,被风吹的左右摆动,顶端飘散的黑色也在狂风中被拉扯着。

    周宁认出来了,那是他们的皇上!皇上死了,被挂在了城墙上。

    他拼命地朝着那黄影跑!

    城墙上有两个士兵走动,并且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周宁立马飞身藏在最近的遮蔽物后,他紧握着双拳,他即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被挂在墙上,也不能忘了他的使命,这两件事对于周宁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他躲在在草堆后面,暗自垂泪,国破家亡了,他的家人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他已经无暇在去寻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思虑片刻,他又趁着城楼上的两个侍卫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溜到了城楼下,皇上的遗体悬在他的头上,就像随风摆动的蒲柳一样。

    周宁找了半天,在城门附近找到了一个叉子,就是平常农户用来叉稻草的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叉子了。

    他轻手轻脚循着楼梯向上走,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

    “就剩咱两个老哥啦,啥时候能回去啊?”

    “急啥,将军现在将人都押回国去,咱们再守个三五日也可回了”

    “那这尸体就这么挂着?“

    “谁让他非得自己往刀上冲!本来皇上还要活口的,他现在自杀了,将军回去都没法交代,你没看见,那把将军给气的,这不就给他挂到这了吗。咱们也不用管那么多,等着过几日将军派兵回来驻守,咱俩就能回去了……..“

    周宁此时气的直抖,身体跟筛糠似的。攥着叉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他飞身一个大步冲了上去,一叉子就刺进了其中一个人的背部,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倒地了。周宁又抬腿一脚,踹到了另一个人的面门上,那人捂着脸连连后退几步,刚要反击,就被周宁一脚踩在了胸口上。

    “说,人都压哪里去了?”周宁加重脚下的力道,踩得脚下之人直咧嘴。

    “往……往比丘国….去了……”那人被踩得弓起了上半身,连连直叫疼”大爷…..饶命!我家中还有老小“

    不说这个还好,一听到对方说出这话,周宁气的又再他胸上狠踩了几脚“你有老小?!我们支加国百姓哪个家中没有老小?我放了你,你们可曾想过放了他们!”周宁气的面色通红,一口气对着那人喊了出来“为什么抓他们!说!”

    “小人…..不知”那人此时双手捧着周宁的脚,企图消减一些压在胸口的力度。周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举起手中的叉子结果了他。

    干净利落!

    周宁走到挂着皇上遗体的地方,用力的拽着。遗体本身的重量加上狂风来回吹,周宁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眼中噙着泪水,咬紧牙关,全身绷着劲面色紫红,终于将人拉了上来。

    再看那皇上,面色青紫,已死去多日,头发凌乱披散,因为有些发胀也看不出往日的面目来了,但是可以确定他就是皇上,因为眉角那一条伤疤假不了,那是皇上再二十年前那场动荡中留下的。

    周宁将皇上的遗体背到了都城外的青留山上。

    为了怕被随即而来的比丘国军队发现刨尸,他既不敢将皇上葬于宫中等着颜端遥回来再体面下葬,也不能为皇上立个名正言顺的牌位。只能用一帘草席裹身,埋于山间。可怜那支加国皇帝一身勤勉为国,死后竟凄凉至此。

    周宁做完这一切就上路去寻颜端遥了。

    他在密林中走了两天,面上,手上和衣服均被割出了稀碎的口子。他蹲在从九茫山回支加国的必经之路,想要在这里等他们皇子,但是他因为在地道中没有计时的工具,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日子了,只觉得是很长时间,他藏在路边等了两天,觉得没有再重遇的可能性了。他现在也茫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了。

    九茫山!九茫山!

    他脑中突然跳出来了这个念头!林仙人能掐会算,一定能直到他们皇子在哪!

    他又沿着那条路,向九茫山走去。

    周宁一路徒步而行,极少休息,风餐露宿被折腾的几乎没个样子,等他走到林仙人面前,后者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林仙人赶紧把能吃的东西找出来给他,并将那日顾时倾所述之事又转述给他时,周宁才知道,他们主子去光武国借兵未果,已经往启祥国去了。

    他将国中巨变说与林仙人听,说至皇上被悬挂在城墙上时已经泣不成声。林安之亦是悲痛万分。昔日统帅三军时,曾与那支加国皇帝有过数面之缘,彼时虽然年少,不懂帝王权术乃至被他国欺凌,却也是神情泰然,有些超出那个年龄的气度了,事至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凄凉!

    林安之压下心中悲痛,劝解周宁“别忘了还有你们三皇子,他乃人中龙凤,日后定会复国的,你且去寻他,好好辅佐他,终有一日定会一雪前耻!他此去启祥国也未必会借到援兵,但也会有些收获,你们重逢后可去光武国暂居,我的徒儿朴玉和玲珑也在那里,先把咳疾治好再从长计议!”

    周民听到林仙人这么说,知道先生必是推演过得了,结局已然明了,差的只是过程,又何必处处担心没有指望呢!他慢慢的平复情绪了,在山上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告别林安之,下山寻颜端遥去了

第十八章 借国宝

    周宁下山后便骑着马一路狂奔,生怕再错过颜端遥。

    第二天转行至一条小路时,遥见前面有一辆马车在缓缓行驶,挡了他的路。他不觉得慢了些速度,打算从旁边超过去,正在侧头查看距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周大哥!周大哥!”他抬眼望去,正是许久未见的陈大思。与此同时车帘也被掀起,只见颜端遥也探出头看着他。阔别许久地主仆三人终于见了面。

    周宁将回去以后的经过一字不落地说给颜端遥,又将林仙人的话转述给了颜端遥听,同时也告知他玲珑姑娘已经下山了,听说去了光武国了。当说到娘娘最后的嘱托时,周宁打开了包袱,将里面的珠钗拿了出来,递给颜端遥。“娘娘说让你给心爱的姑娘!”周宁声音发颤“皇上把藏国宝的地方告诉我了,说若有机会,让你,然后就没了,皇上没有再说下去!”

    颜端遥明白了他父皇和母妃的意思:拿了珠钗,从此带着心爱的姑娘过平淡生活,远离纷争;取了国宝,则要身负复国大业。这个选择,他的父皇母妃给了他,让他自己去决定自己的未来。

    可是他偏偏决定两样都要做!

    他既不能放下心中的姑娘,也不能忘记国仇家恨!自从跟玲珑在九茫山上匆匆一别之后,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她,他懊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说出对她的爱意,即使可能在姑娘看来是那么的突然和不可思议。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身陷国仇家恨的他也只能靠思念她来唤醒理智,亦总是能忆起姑娘手搭在他额上的情景。尤其是刚刚听到周宁说玲珑已经下山之时,他的思绪又飘到了那个姑娘身上,那个小小的衣袂飘飘的人儿身上。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国宝的位置,至少他也有了和别人谈判的条件,状况似乎变得好了起来。

    主仆三人筹划一番,决定仍然按照之前的计划,先去启祥国求兵,再回支加国取国宝,最后去光武国寻玲珑姑娘,毕竟颜端遥还是想要找到她,跟她在一起。而且他的病还没有彻底好,再上九茫山是不现实了,玲珑姑娘之前就负责他的病情,她诊治跟林仙人没有分别。所以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再过多交流,直奔着启祥国驶去。

    又行了一日,终于到了启祥国的都城————无极城。

    因为与支加国临近,又见对方已被灭国,所以满城尽是戒备。当得知面前所站之人即是支加国的三皇子时,守城将领也不敢擅做决断,怕误了大事,所以便派人去进宫通传了。没过多久便有宫中掌事的大太监前来,将他们三人迎进宫去。

    那启祥国国主启泰正坐在大殿上等着,下面也立了一些文臣武将。自从支加国被灭,他们也是日夜提心吊胆,害怕那比丘国杀红了眼,朝他们来。所以对都城守备森严,今日突然听闻支加国三皇子前来,他们也曾疑心,害怕其中有诈,但是得知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般的人带着两个随从,那倒是跟之前听闻的差不多了,支加国三皇子病体羸弱,不能习武,那么所来之人想必是真的了,便命身边的太监快快去请。

    待来人从殿门进来,行至御前,启泰一直盯着颜端遥看。这个少年虽是身体瘦弱,但也没有想象中那副病怏怏的神态,却似有一股处变不惊,掌控大局的气势,虽是来他国土觐见,却也未现一丝谄媚之举,举国被灭,却有如此表现,让启泰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颜端遥上前行了礼,说明了来意。下面朝臣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启泰举起手来,示意大家静下来“当年我与你父皇曾有数面之缘,彼国遭此大难实在不幸,但是我国亦是自身难保,恐将是一场血战,现在若是派兵与你........”启泰没有再说下去,抬眼望着颜端遥。“晚辈亦是知晓陛下的难处,那端遥必不强求,只想再请陛下帮贤侄一个小忙!”

    “哦?快说快说”启泰听说颜端遥放弃了借兵,转求一个小忙,那有何难,帮一个小忙总好过那光武国什么都不帮就把人撵走要强多了!所以他催促着对方说出来,害怕再提什么其他事情。

    “听闻贵国国宝定坤盘,能推断出事物所在,晚辈想请陛下助我找到我那带兵潜逃的二哥,待我寻回军队,自去找那比丘国报仇!”颜端遥前日与周宁相聚后,亦读了他带出来的那几本书,知晓了各国的宝物用途,他此次来的目的就是借定坤盘查出他二哥所在地,至于借兵不过是先打出来的幌子,他也知这陛下断断不会借兵给他,那么他的真正目的,陛下便不好意思拒绝了。

    “什么人口气竟这么大,开口就要用我国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大殿后侧传来,又见两个宫女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底下的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颜端遥不用猜都知道她是谁!之前在国中便听说启祥国主仅有一个公主,名唤嘉和,养的甚是娇惯,为人嚣张跋扈,不懂礼数。现在能在大殿上随意放言,不是那公主还能是谁?只见那嘉和公主杏眼圆睁,面上却含着笑,露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来“如果人人都来借,那当我们启祥国是什么了?”

    嘉和公主其实之前一直都在大殿一侧听着,她也知道支加国三皇子来了,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个三皇子,世人皆说此人面容俊朗,气度不凡,文采更是卓著,若不是身体不好没有习武,恐怕定是个文能定邦武能安国的人物呢!所以她一听说颜端遥来了,就想要看看这个落魄的皇子要做些什么,却见对方样貌恍若出尘,眉目俊朗,气质卓尔不群,心中便有些欢喜了,听得对方说想要借国宝一用,便忍不住出来了。她对这个颜端遥有好感,她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她忍不住为难他,想让对方因此而垂青她。

    颜端遥却并不在意她,他仅在她刚出来时看了她一眼,便又看向启泰,让这个皇帝来表态。

    “这有何不可,待我国师三日后从山中祈福回来,便给贤侄推算!”启泰心中谢天谢地,颜端遥说出了这么一个要求,这有何难呢?帮他找到本国军队,他自己率兵去打那比丘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何乐不为呢,况且就算失败了,也能搓搓那比丘国的锐气!他在适时攻打过去,一举吞了那支加国、比丘国也说不定。他唤了那嘉和公主一声,却见女儿微撅着嘴,生气的看着他,对他刚刚的决定不满。他打着哈哈,让掌事的太监将颜端遥带下去休息了。朝臣们亦随之退下。

    嘉和赌气地背对着他父皇坐着龙椅上“为什么那么快答应他嘛!让他开口多求一求又不会怎么样!”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看也不看他父皇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若不是对他有点好感,会这么巴巴的跑来偷听还冲出来为难人家?嘉和啊,你从小就这样,遇到喜欢的东西,偏偏不好好去对待,非要为难对方让人家屈服,这样可不是女子该有的品行!现如今你已到婚配的年纪,如此这般,你让父皇如何为你觅得好儿郎,纵使人家也倾心于你,被你长此对待,怕是也会心寒呐!”他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将对方的身子转过来“我膝下有若干皇子,单单仅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是我辜负了你母后,没有教养好你啊!”启泰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中,不再说话了。

    嘉和却内疚了起来,她的母后是启祥国的皇后,于大龄之际生下了她这个嫡公主,却因为难产而丧命。父皇每每提及都是伤心不已。她知道自己又勾起了这伤心的往事。

    “父皇,我也只是想要让他注意到我,我才莽撞地出来的。!”嘉和略带含羞地看着他父皇,说完又背过身去。

    “知女莫若父,我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嘛,你倾心他也需从长计议,人家现在国破家亡,哪还有心思想这个,如今父皇应允他这个请求,亦算有恩于他,来日嘉和还怕没有机会嘛?”他说完捋着下巴上探出的一绺胡子,看着女儿哈哈笑起来。

     

第二十二章 再次出发(一)

    颜端遥在那偏殿待了三天,期间也没有出去走走,一直在心中筹谋着,那日他对嘉和公主说的都是真话,也是他的想法。启祥国现在巴不得让他赶紧带兵出战去对付那比丘国,以此来解了他国的困境。可是这启泰老谋深算,也定会再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出兵,一举灭了他们两国也未可知,所以他的计划是先找到国宝,至于他二哥,那个不战而逃的逆子,估计暂时困在哪里也不敢轻易动呢!他只要从长计议,再去寻他也不迟。

    所以当太监来通报说国师今日已经回宫并且正在开坛问盘之时,颜端遥并没有急着过去。这启泰比他想象中还要着急,这么巴巴地就让国师赶紧推算,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启祥国李国师刚从山中回来,便领旨设了法坛,请出了本国的国宝定坤盘。

    那盘面足有男性肩膀宽,有一拳那么厚,乃是青铜所制,保管的甚好,表面擦得盈盈发亮。只见那李国师身花甲年纪,着黄色道服,用一支竹枝簪发,面容枯瘦立于坛前,右手执剑竖于面前,左手执符,抬手将其插在剑端,口中念念有词祝祷一番,又将纸符在定坤盘四个方向分别焚烧,不一会但见那盘面发出光亮,转瞬即逝了。

    颜端遥在那国师刚刚口中念着祝祷词之时走了来,与那启泰寒暄了几句,便看那国师推演

    李国师放下手中佩剑,跪拜于启泰面前“启禀陛下,本道已推算那支加国的军队就在天险崖。”

    颜端遥知道那个地方。

    他虽然不能习武,但也读些兵书奇谋之类的书。那天险崖在支加国和启祥国的交界处,支加国的最西端,因为易守难攻,所以称为天险崖。也是因为这个天险崖,所以他们两国接壤之地一直很安稳,从没有什么侵犯争夺。崖底有天然形成的洞穴,山上也有果子和动物,他们躲在那里,自然是最理想的。

    颜端遥莞尔一笑,这个地方他来这祭坛之前也猜出来了,来这只是再确认一遍。现在事情已经照着他的预想进行下去了。

    颜端遥向启泰致谢,并打算即刻启程了。

    启泰身后的嘉和却有些不高兴了。她对着他父皇使了个眼色,想让父皇开口再留他几天。启泰岂能不明白女儿的意思,但是目前的局势他可开不了这口。早日解决这个困境,他才能够高枕无忧啊。

    所以他装作并没有看见的样子,让宫人捧上了为颜端遥准备的饯行礼物,无非就是些金银布料之类的,颜端遥拜别谢过,悉数收下。又侧身向那嘉和颔首一下,算做别过,主仆三人再次乘着马车走了。

    出了那启祥国,陈大思和周宁停下了马车。

    “主子,咱们往哪里去?”陈大思把车帘掀开,望向里面的颜端遥。

    是啊……应该先去哪里呢……应该先去解决哪个问题呢?这也是颜端遥心中想问的,照他的计划,现在应该启程回支加国取国宝的,然后再回光武国找玲珑,可是他现在有些着急见到那姑娘,分别已半月多,于他来讲却似好几年那么长,他似乎已经等不了了,等不了取完国宝再去见她,所以他见陈大思望着他时,只说了一句“去光武国”。

    周宁和陈大思应声而动,马车又缓缓地走了起来。

    在相反的方向,朴玉牵着马已经快到支加国了,临近都城时,远见那三合城破败凋零,于狂风中屹立,城墙上既没有迎风的旌旗,也没有人驻守,更似一个死城。他侧脸看了一下马背上的姑娘。小姑娘也是面目严肃,眼神中透着惊恐,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

    “我们来迟了,你看这情景,应该是城被破了………”朴玉再次转头看着她,低声说道“姑娘,你还是回你来的地方去吧。”

    “不,我想进去看看,我要亲眼确定!”姑娘口中喃喃回道,却也不复当初的倔强了。

    朴玉无奈,继续牵着马向那城门口走去,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到两人面上,二人皆迷了眼睛,正在慌乱之际,城中却跑出来了一队士兵,足有四五十人,领头的是个骑着标红大马的黝黑男子。

    那汉子大手一挥,示意士兵把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他刚刚在出城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了马背上的人,可不就是他们比丘国的公主么!他们国家谁不认识?国王就这么一个女儿,每年祭天的时候,公主也都会出席的。陛下果然设想的没错,料定了公主一定会来此地的,所以一发现公主失踪了,陛下便立即召他进宫,让他守在这里待到公主来时,再将人带回。

    可是底下牵马之人,他并不认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只是让人先围住他们,并没有开口说话。

    马背上的姑娘自然认得本国将士的铠甲,岂能不明白现在这为何意?她那日本想去母亲宫中请安,却偷听到了即将攻打支加国的消息,还得知要将那百姓全部押回,该挖心的挖心,挖不了的就当奴役之事时,震惊了半日,又匆匆跑回了寝殿。她不明白相依为命的母亲为什么要干这么残忍的事,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完全陷入了慌乱之中,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又疼的厉害了,想要说话都说不出来,想走也没有力气,宫女见此情景马上飞奔去叫了太医,她在迷迷糊糊中躺了两日,醒来见她母亲在床边拭泪,她便开口问了那事,并哀求对方不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这陆丘影虽然是一个皇帝,但同时也是一个母亲。当看到自己女儿拖着病体苦苦哀求之时,也只能佯装同意“思林,母亲都听你的。你且好好养病吧,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不要多思多虑!”她轻轻抚着女儿的手,哄着榻上的小姑娘安睡。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个母亲的意志,她想让自己的女儿活,那么就得豁出去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子民不行,那就用别国的子民来顶!没人知道陆丘影到底在心中做了怎样的一个决定,只不过偷偷装睡的小姑娘却瞥见了母亲狠辣的表情,她知道她被骗了。于是她在当晚偷偷换了夜行衣出了宫,想要奔赴支加国,凭借己身去阻止这场战争!她有着像她母亲一样的意志力,在衍衍黄沙中走了两天才到两国的边境上,由于第二日宫女以为她睡得沉所以也没有及时发现,也为她争取了不少时间。可是她没有料到的事,她的母亲早在被她发现的当天害怕事情再出纰漏,所以就立即出了兵,天真的小姑娘甚至为了这事还第一次偷了别人的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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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芳华介绍:
玲珑七情未开,心思单纯。偏偏师父让一个姓顾的将她带下山。
顾时倾马背上厮杀惯了,军功卓著,目中无人,连皇帝见了都要称一声“顾爱卿”。
他冷眼瞧着玲珑女扮男装忽悠自己,对一旁的女婢挑了挑眉,“全都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一枕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枕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枕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