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人快要不行了
尽管三国结盟之事,大家都尽量保密,暗中准备着发兵一事,却依旧被林安之探听到了。
现在才是他等待已久的时机!
玲珑七情已开六情,马上就能为自己所用了。
那么他所要做的,便是找一个能够依附的且手中也有兵马之人,当然是颜端遥。
他曾在九茫山上对周宁说过,颜端遥必能复国,这话自然不假!可是复国以后的情形,便是他林安之说得算了。
他也知道玲珑是颜端遥心头的朱砂,想得得不到,等到能够拥有了,却又不得不拱手送出,这股不甘,可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玲珑呀玲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林安之利用了顾时倾,便也不会落下颜端遥,所以等他到了支加国,便急急地要求面见颜端遥。
“我的徒儿玲珑,乃是拥有七窍玲珑心之人,陛下可知道?”林安之面上带着焦急,装的好像自己也是刚刚得知一样。
“是,我就是不忍心伤她,才让她去了比丘!”
一听到那个名字,便让颜端遥头疼不已,用手顶着太阳穴,喃喃说道,“听说她去了比丘以后,怀了孕又小产了,身体…………不大好!”
“那陛下可听说,他们三国,要联合起来攻打你呢?”林安之特意将“三国”、“联合”这两个词说得重了些,好让对方觉得更加的紧迫。
“你说什么?”颜端遥的脊背瞬间就挺得笔直,“何时的事?”
“我也是在途时,听到有比丘的将士闲聊,说是近日就要攻过来了,想到你昔日的种种不易,才特意赶来告诉你的。”
“林先生,那这该当如何?”颜端遥变得慌乱了起来,“我国中仅有三十五万将士,若是他们三国合力攻打,怕是顶不住啊!”
“承蒙陛下信任,还询问我的意见!我昔日曾任大将军一职,若是陛下不嫌弃,可将兵马交由我调动!”林安之眉眼显出了坚毅之色,“我的徒儿还落入贼人之手,也要将她救回来!”
“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陛下,你当崇宗堂为何要将玲珑劫走?他也是清楚七窍玲珑心的。现在他又合谋其他两国打算先将你的国宝夺走,再用玲珑心复活他的崇北将士和他的母亲!”
颜端遥闻言,大叫后悔。
“当日我是怕她的身份被人得知,才狠心放她走,没想到反将她送入虎口了!”
他跌坐到了龙椅中,心中怅然若失,好像又陷入到了得知玲珑死讯之时的状态中去了。
“陛下,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林安之劝解道,“只要我们先将玲珑救出来,破了比丘。到时在对倾儿动之以理,我相信他会放弃攻打支加国的。”
“你快去办吧!”颜端遥听从了林安之的意见,“只一样,一定要保证玲珑的安全。”
“还有国宝”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要保护好!”
对于顾时倾的恍然大悟和颜端遥的受人蒙蔽,玲珑是完全不知道的。她现在也只能顾着与朴玉叙话了。
“小虎…………可好?”
朴玉看向了脸色蜡黄的玲珑,悲由心生,“孩子很好,已经会走路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医术不是一向很好的吗?为何会让自己病成了这个样子!”朴玉紧抓着妹妹的手,“你一定告诉我实话!”
玲珑的思绪却仍旧停留在上一句对话中,头脑有些跟不上了,“孩子好…………便好了…………以后也都会好的…………”
朴玉见这人都有些糊涂了,更是急得不行,将心中的疑问一直在口中叨叨个不停。
“兄长,我四处寻你…………便是有一事要求你,还望你千万办好。”
玲珑哆哆嗦嗦的从床褥之下拿出了当日所绘的那个坟墓周边景象的地图。
“我怀里顾时倾的孩子…………可是他抛弃了我,我便来了这里。原想着………把孩子生下来,好好生活,没想到………….”
玲珑觉察出自己嘴里的血腥味道,知道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你拿着这个地图,出宫后向南走…………去找到我孩子的尸骨。等我死后,你……………你将我们一起葬在九茫山。”
“我曾经跟…………顾时倾说过,会在那里…………等他!”
玲珑觉得下巴有些发痒,伸手去擦,便见一片猩红。
“我在孩子………死后,哀伤不已,已经是抑郁成疾,我恨………崇宗堂,恨他…………当日将我在林府门前劫走,若非如此,就不会是………今日的局面。”
“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有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玲珑莞尔一笑,显出了极大的欣慰,“我日日给自己下毒,已经活不长了!”
“可叹………….这国中的庸医还……….诊不出原因呢!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可惜我的医术………后继无人了……………”
玲珑口中的鲜血,因为她微微咧开的嘴角流出了更多,直接淌到了她的胸前。那血液立刻渗到了淡粉色的衣襟上,反而变成浅红色了。
“你怎么这么傻啊!”朴玉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自己去九茫山,活着去啊!”
“我……….我也恨着………顾时倾,可我却…………忘不了他”
“我忍受不了失去孩子…………也失去他,若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够永远记得有我这个人吧!”
说到这里,玲珑的双眼便蓄满了泪水,“我曾经那样求他,求他不要抛弃我………….”
“我死后………崇宗堂必然伤心……….也许还会萎靡不振,你定要助顾时倾…………重振固氏王朝,我想他会把比丘还给你跟嫂子的,至于颜端遥,随他吧…………”
“我感谢他,当日放了我…………没有将我留在支加国。我一死………天下便再也没有玲珑心了,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那你呢!”朴玉哭问道,“你自己呢!”
“兄长………..真是糊涂了…………”玲珑微笑道,“不是让你将我送到九茫山吗?”
朴玉一个大男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已经病成了这样,还要替我们打算!几时想过你自己?”
他紧抱着妹妹,见她已经疲累的闭上了双眼,双颊完全的凹陷了下去,鼻尖仅有着微弱的喘息,知道人已经快要不行了,便道,“你等我,哥哥这就去将你的孩子带回来!你一定挺住等我!”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临终所求
朴玉前脚刚走,便有宫女进殿准备服侍玲珑起来服药,只见王后整个人变得比她走时严重了不少,脸上泛着铁青色。她曾经目睹过宫里濒死之时的宫娥,也是这般情景的,吓得连滚带爬的跟崇宗堂禀告去了。
崇宗堂初时根本不相信,只以为是宫女小题大做了,等到亲自见了,惊得起了一身冷汗。
玲珑较之今早他离开之时,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脸色变得深青色,瘦弱的双颊完全贴到了颌骨上,整个凹了下去,下巴处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只手跌落到了床边,柔弱无骨的向下垂着。
他把她抱到了怀里,焦急地拍着她的脸,喊了半天,才换回来她的意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严重!太医说你……他们跟我说你只是愁思郁结!吃了药就好了呀!”崇宗堂捂着她的脸颊,“你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对,我有办法了!”崇宗堂发疯似地朝外喊着晓町的名字,“快去把那个梵音皿给我抢回来!快去!”
他完全接受不了现在这种情况。他以为寻来了她的哥哥,由他开解一番,玲珑也就能将丧子之痛放下了,再好好调养身体,终归是能好的。而且他已经反复问过太医了,都直言说她没有性命之忧的。现在人变成了这样,让他觉得恐慌极了。
他的颗颗泪水打在了玲珑脸上,让她觉得像被小猫轻挠一般发痒,“不要去了…………梵音皿只能救想要求生之人…………却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恨你,恨你的一切…………恨你这个人。我这辈子…………就不应该遇见你!”
她感受到了他身体僵硬,继而又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颤抖,面目痛苦的扭曲的,感受到了那种蓄谋已久的报复快感。
“你的太医下什么药……………我便破解了药方,反着对自己下药,你日日喂我的那些…………便是让我丧命的东西。”
“这药柜,还是你亲自给我送进来的………我就是用这些药材……是你亲手一步步把我……….给毒死的!”
“我不想让你死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发了疯,紧箍着她的双肩,“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
崇宗堂在这一刻明白了,那些昔日里的柔情,床榻上的缠绵,那些她所求的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开始就是她蓄谋好了的,她就没打算陪自己白头到老,她不过让自己深爱上她,再饱尝亲手毒死她又失去她的痛苦…………..
杀人诛心…………可是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
“你若是……………不爱我,可以告诉我啊!我可以送你走啊!送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若是说了……………你又当着会送我走么?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偏偏爱错了”
“你若是还心疼我……………便让我哥哥…………把我的尸身带走吧。”
“我已经跟朴玉…………都交代清楚了,等他来了…………不要拦着他了吧……………”
在崇宗堂痛哭之际,突然有宫人来报,说是发现一队手持“顾”字大旗的先遣队朝着都城而来,后面冒着滚滚黄烟,估计大队人马在后面。
“顾时倾!顾时倾!”
“怎么哪里都是他!”
崇宗堂抱着玲珑,“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我要告诉你,你爱错男人了!你这辈子都应该只爱我!”
他替玲珑披上了她经常穿的那件红色披风,拾级而上走到了城墙边,又把玲珑放到地上,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紧紧拥着她。
“顾时倾,你又来干什么!”崇宗堂一见到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就觉得整颗心都冒了火,“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顾时倾看到了玲珑披着当日离府时管自己要的红色披风,便想到了那日种种,觉得心中难受极了,“玲珑,我知道真相了,我知道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听信林安之的话,违心的赶你走!”
“你随我回去可好?我们重新开始!”他看着她的脸,想从她嘴中听到一个好字,哪知玲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说话。
“你放屁!玲珑是我的,那个孩子也是我的!我的王后早已对你说死生不复相见了,你是听不懂话吗!”
崇宗堂紧搂着玲珑,替她挡着城墙之上的风沙,“若不是你抛弃她,她又何至于心如死灰,连命都不要了!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死!”
“来人,给我放箭!”崇宗堂举起了手,瞬时有上百弓箭手立在墙垛之处,将箭尖对准了城下之人。
崇宗堂的手刚要像下落,就感觉怀中之人没了力气,完全瘫软到了自己身上,“玲珑,你挺住,等我杀了顾时倾,我就去给你把梵音皿抢回来!”
顾时倾立在城下,看不太清楚玲珑的容貌,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比上一次还不如了,他喊人将那个梵音皿送到自己旁边,“姓崇的,梵音皿在我这里,我王后的命我自己救,用不着你!赶紧把人还我!”
“正好,那我就杀了你,再拿过来!”
“我………求你!”他的怀里响起了微弱的声音,是玲珑在对他说话,“我熬到现在只想………见他一面…………你放我下…………下去吧…………”
“可是你不是说,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吗!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我求你了!”玲珑靠在他胸前,“我原本就…………不属于你,我只属于…………我自己”
“难道你到死,都念着他吗!“他低头,看见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城下的那个人,便难过的双目一闭,滚下了两行热泪。
“好………我送你…………去他身边!”崇宗堂俯身将玲珑抱入了怀里。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那我就成全你,送你去你爱的人那里。还好,在我的回忆中,有那些你陪伴我的日子。我曾见过你嘴角的浅笑,见过你微皱的眉头,睡熟时的媚态,和撒娇时的柔情…………这些也是你留下的,惩罚我的方式…………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便不会再想要遇见你,我宁愿一辈子顶着心口的烙印,也不要再遇见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最后诀别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顾时倾才看清了玲珑此时的模样。
“人给你!”崇宗堂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将她送到顾时倾怀中,“玲珑马上就不行了,有话快说!”
他仍旧举着胳膊,保持着托抱玲珑的姿势,直到顾时倾已经抱着玲珑走远了,臂上的温热都散尽了,才颓然地放了下来。
顾时倾见玲珑现在只剩鼻尖萦绕着一丝气息了,也抱着她跪坐到地上。
“我来了,我来接你走!”顾时倾抚着她的脸,却觉得她的脸颊没有一丝温热,“咱们还回到王府去!”
“我给你准备的嫁衣,你还没穿过呢!”
“来不…………及了”玲珑喃喃道,“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有………”
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让整个胸膛都发出了共鸣般的嗡嗡声,还没有说出口的话,都淹没到了满嘴的猩红中。
“我爱你,我一直都爱!”顾时倾朝她大声喊道,“我是被林安之给骗了,我从来就没想过不要你!”
“那便好了…………”玲珑带着一种别样的凄美,朝着顾时倾微笑了起来。
“我总是…………忙着那些事,连个荷包………都没有给你绣呢!”
“我总以为…………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的。”
她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衣襟,顾时倾会意,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了一样东西。
那种温凉的触感,他到死都忘不了!
他曾为它,在那店铺中等到了深夜,又在送它的时候,被玲珑的梦话搅得心绪不宁。
他拿出了那支桃花簪子,替她插在头上,涕泪横流“夫人……今日……甚是好看!”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应该…………早些嫁给你的!”
“是我,我太轻信别人了………我竟然那样的狠心对你!”
顾时倾将她拥入到了自己怀里,将脸与她贴在一起,“我求你,你别死,咱们一起回去,好吗?”
“我原…………谅你了,谁让我……………爱”
玲珑的气息最后停留在了这里,将头埋到了顾时倾的怀里,再也不动了。
鼻尖没有了呼吸,眼皮不再眨动,手指的温热渐渐消散,就连那些凌乱的发丝好像都丧失了生气,只贴在额间,不再飞舞了。
她的心口插着一支箭羽,,一支让她快速丧命的箭羽,一支来自林安之射出来的箭羽。
顾时倾在绝望中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林安之。
他现在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像他头顶花白头发给人的那种苍老感,反而显得志得意满,精神焕发。
“林安之!”,顾时倾眼眸中的星光黯淡了下去,让他整个眼睛看起来变得暗淡无比,紧锁的眉头连带着眼睛,看起来戾气十足。紧抿的双唇吐出来了四个字,“我杀了你!”
林安之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看着依旧瘫坐在地上,紧搂着女人的顾时倾,觉得这个养子真是贪恋儿女情长,都大难临头了,还口出狂言,“哦?你既然如此深爱她,那为父就送你一程!”
他再次扬起了弓箭,朝着顾时倾射过来,临到面前之时,却被飞身而来的崇宗堂用剑给挡下来了。
“你为什么要杀玲珑?”崇宗堂拦在顾时倾身前,“玲珑已经要不行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七窍玲珑心被谁杀死,才能为谁所用!要不然固北烨那个窝囊废为什么下不去手呢!”
林安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让玲珑死在了自己的手里,那即使现在还没有刨心,也就不那样着急了。
“这个心,你们都下不去手,当然是归我了!”林安之狂妄的哼笑了几声,嘴角压不住笑意。
“你说玲珑有七窍玲珑心?”崇宗堂一脸惊奇,他回头想向顾时倾求证,却见他已经抱着玲珑往他带来的一队人马中跑去了。
顾时倾将玲珑放到了随行带来的马车中,让宋城派了重兵守着。
你等我替你报仇,就带你回家!他亲吻了她早已冰凉的额头,依依不舍的跳下了马车。
骑马跟在林安之身后的颜端遥则完全呆住了。
这跟他们一开始说得不一样!
他将兵马交给林安之统帅,就是怕自己缺少经验,不能够及时将玲珑救出来,没想到林安之不仅没有救人,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将玲珑给射杀了。
而崇宗堂的问话,则又更坚定了他觉得自己被诓骗了的想法。
崇宗堂根本就不知道七窍玲珑心这回事!
林安之一直都在骗他!骗他们所有人!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林安之端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颜端遥,“我是骗了你又怎样?比起一统天下,玲珑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养了她十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当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我打得很容易吗?我差点就死在了沙漠里!”
“那个比丘老皇帝俘虏了我,可是没想到他的女儿陆丘影居然对我一见钟情。没错,我是很卑鄙,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可是我也在往生镜中,看到了我自己的能力!”
“我才是这天下的霸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帝才应该对我俯首称臣!没有我去打江山,你们还能坐得住?”
“我看到了镜中的景象,便没了跟陆丘影儿女情长的念头,连夜就逃了出来。真是天助我也!又让我遇见了影族人!那人头脑简单,将七窍玲珑心和固氏王朝的大秘密告诉了我,让我带着族中仅有的两个孩子远离尘世,逃离那里!”
“我本来也是想要报恩才抚养那两个孩子,可是那镜子中的景象不断地在我脑中重现,我觉得这都是上天在召唤我!”
“难道不是吗?”
“顾时倾作为固氏王朝的子孙,机缘巧合为我所救。我又得了两个影族的孩子!谁又能说这不是天意!”
林安之激动的举起了手臂,仿佛他要寻的霸业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
“于是,我就设计了这一切!”
“我养着他们,也养着顾时倾,就为了有朝一日他俩能够互生好感,而顾时倾也能让玲珑贯通七情,为我所用!”
“只不过我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还多出来你们这两个障碍!”
“颜端遥,我劝你想清楚。玲珑已死,你不如收收心,先把比丘国给攻下来,这样你的三个国宝才能保得住!”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手刃仇人
“颜端遥,我还是劝你考虑清楚!只有先把比丘给灭了,你才能保住你的三个国宝!”
林安之哼笑了起来,对于颜端遥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也相信那个性子软弱的人,能够做出让自己满意的决定。
“若是,我不呢?”
颜端遥曾经经历过一次玲珑离世的悲痛,那种锥心刺骨和无能为力他早就品尝过了,即使后来他们又奇迹般的生还了,她也要与顾时倾准备大婚了。这种痛楚并没有减少,只是被他藏了起来。
现在玲珑真的就死在了自己面前,他似乎也能坦然接受了。
可是,这个杀人者必须要付出代价!
“我可以不要皇位,不要那些国宝,不要一统天下……………我只要你死!”颜端遥带着心如死灰的语气,机械地说着话,“你杀了她,你就应该偿命!”
他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人,“姓崇的,你呢?”
只见崇宗堂嘴角勾笑,将手中的剑再次提了起来,“她曾是我的王后,自是谁伤她,谁就得死!”
崇宗堂说着便朝林安之紧跑了两步,挥剑砍了过去。林安之没想到这个人行动如此迅速,急忙勒紧缰绳,向侧面避开了。
林安之在心里冷笑着,即使与自己的计划略有出入,也没什么。
颜端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再加上凭空多出来的这个毛头小子,难度似乎也不是那么大。
等到自己杀了这两个人,在挥师把顾时倾团团围住,就不信那个人还能拼杀过千军万马?
林安之依旧骑在马上,左右奔突的躲着崇宗堂的招式,而那人追在马下,多少都是吃亏的,除了划伤了马背几下,并没伤及林安之分毫。
马上之人正得意着,突然感到后背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体不受控制,直接就飞了出去,跌到了马下!
他还没有完全起身,就见一个黑影晃了过来,连忙用剑抵挡住了,看到了眸子发了红的顾时倾,“真是翅膀硬了,都敢打起老子来了!你的功夫还是我教你的呢!”
“我要你的命!”顾时倾手上发着力,与林安之抵抗着,下面抬起一脚就踢到了林安之的肚子上。
“你没有教过我,怎么对待杀妻仇人,我就只能用我觉得对的方式去做了!”
顾时倾腕上用力,朝着跌坐在地上的人刺过去,可是却被林安之朝着侧面一滚,避开了。
崇宗堂也在此时加入了进来。
“武安王,咱们都为同一个人报仇,我觉得没人会说咱俩以多欺少的!毕竟,咱俩都想亲手杀了他!”
“好!玲珑的账,咱们稍后再算!”顾时倾说着又朝着林安之的脚下刺去。
那人刚刚虽然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是毕竟上了年纪,心神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兼又脚下被袭击,整个人都章法大乱了。
再加上崇宗堂的加入,让他在左右夹击中渐渐变得力不从心。手速渐渐慢了下来。
此时由颜端遥带来的人马和顾时倾的人马都停在了不远处。将士们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只得列队看着那几个人在城门前砍杀。
此时他们三人已经纠缠了半天,顾时倾二人虽然年少,气力充足,但是论起功力毕竟比不上已近不惑之年的林安之,顾时倾心里着急,便对崇宗堂使了个眼色,自己跳到了后面,寻找林安之防守上的弱点。
崇宗堂自是会意,只将手中的剑不断变换着招式,死死缠住了林安之,让他没有那么多尽力去防身后的顾时倾。
就在分毫之间,林安之疏忽了对后背的遮挡,让顾时倾寻到了契机,“我要你命!”顾时倾大喊了一句,将手中的剑刺进了林安之的背部。崇宗堂听到了他的喊声,也知道时机到了,便挑剑刺向了距离剑尖最近的腹部。
这俩下都不足以让林安之丧命,可是那人却直接跪到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的捂住插到心口的弓箭,终于感受到了玲珑死前的痛楚。他的双目开始模糊起来,却也能看清逐渐走进他的人。
是手持弓箭的颜端遥。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吗?你以为我不能为玲珑报仇了吗?”
“你怎么杀的她,我们就让你怎么死!”
先是顾时倾抽出了插到后面的剑,崇宗堂紧接着抬腿一脚便将林安之踢倒在地上,仰面躺着。而颜端遥则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了一只弓箭紧握到手中。
三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将手中的利器刺进了林安之的胸膛。
尽管三个人之前是剑拔弩张之态,为了自己的江山和心爱的女人来回争夺不休,却在杀了这个共同的仇人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还是顾时倾先打破了沉默,“等我埋葬好她,再来跟你们算账!”他抬起了胳膊,擦着脸上被溅上的血迹,转头便走。
“等等!玲珑是我的王后,我虽然让你们见了面,却没打算让你把她的尸身带走!”崇宗堂拦住了顾时倾的去路,“把她还给我!”
“玲珑……………玲珑!”从大军后方有一个人骑马赶来,身后横背着一个不大的物体,一边跑一边喊着妹妹的名字,他穿过了队列跑到了纠缠的三人面前,“玲珑呢!”
他见他们面上都痛苦不已,知道自己终是晚来了一步,直接冲到马车前哭嚎起来,“你要哥哥找的,我已经替你找到了,也拿来了!你快起来看一眼呀!”
他将身后背着的小棺椁放了下来,捧到了玲珑旁边,“你快起来看看呀!你摸摸他呀!”
“朴玉,你冷静一下!”颜端遥喝止住了他,“不要再这样了!”
“那你要我怎样!你们还要我们兄妹二人怎样!”朴玉跳下马车,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
“玲珑死了!我妹妹死了!还让我怎么冷静!”
“去年下山的时候,她还活蹦乱跳的,现在不过一年,人就躺在了这里!我他妈怎么冷静!”
朴玉将目光转向了顾时倾。
“人是你带下来的,也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可是你干了什么!你缠着她,让她爱上了你,让她心甘情愿的怀了你的孩子又转眼抛弃了她…………少跟我说什么为她好的话!你若是真的为她好,可曾问过一次她的意见?可问过她,是否愿意与你分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尽力一试
“你可有一刻好好想过,你抛弃了她,让她怎么过活?她临死之前还在念着你,念着你跟她没出世的孩子!”
朴玉大声叫骂着,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气得直抖。
“还有你,颜端遥!纵使她有七窍玲珑心,你又为何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还不是你把江山排在了她前面!你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杀了她,又下不去手,才让这个姓崇的带走吗!”
“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你口口声声说对她爱而不得,心怀执念,可是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怨不得任何人!”
“你早就与她相识,是你自己在该作决定的时候没有做决定,该留下她的时候没留下,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冷静!”
“至于你,姓崇的!玲珑根本就不爱你,她说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朴玉跳上了马车,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你们谁都没有资格带她走!我要带她和她的孩子回九茫山!都给我让开!”
朴玉拉着缰绳,嗬着马,驾车想要离开这里。
宋城之前带领一队人马守在旁边护卫,眼见自家主子被眼前的种种激地人都昏了头了,只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表态,便前行站了出来,“朴玉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王妃之前在城下已经要跟我们王爷离开这个地方了,说明她心里已经原谅我们王爷了,现在人虽离世,可是咱们是不是也要尊重她的遗愿,让她随王爷离开?”
宋城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犯傻,一旦回到九茫山,若想寻回来便是再无可能了,他试着伸手去扯住缰绳,却被朴玉大喝一声给制止住了,只能继续说道,“朴玉大哥,我问你,王妃生前特地差人到处寻你,为得是什么?”
“她交代我,让我带着她跟这个孩子回九茫山!所以我现在就要回去,你赶紧给我起开!”
“那你可真的想过王妃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宋城目光灼灼,“王妃若是真的恨我们王爷,按理说这孩子也定是不会想要的,可是为什么还要满天下的去找你,为什么又留口信说会在九茫山上等王爷!”
“王妃心里一直念着王爷!”
“朴玉大哥,难道你觉得这不是她真正的遗愿吗?”
“再说,你见她在前,她见王爷在后,要是论起来,也应该是以王妃最后的话为准吧?”
宋城几句话问的朴玉哑口无言,而后者坐在马车前低头沉默不语,像是一个老者一样,失了活力和生气。
“你们难道不想要救活她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银霜。
银霜走到了朴玉旁边,对他说道,“我虽然与玲珑姑娘只见过几面,从前也是我对她有成见,现在她含恨离世,我心里也是………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试一试,你能不能不要把玲珑带走?”
顾时倾一把拉住了银霜的胳膊,将她拽到面前,死死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你能救活她?怎么救?需要什么你只管说!!”
“好!武安王说话痛快!”银霜说道,“据传,影族女子尸身不腐,若是真的,那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顾时倾连连点头,“传言为真,我曾亲眼见过!”
“那就太好了!”银霜嘴角浅笑,“四大国宝聚在一起,即使没有七窍玲珑心,也可以拥有起死回生的法力!只不过我们要寻到它们同时启用的咒语,还有摆放方法。”
“林安之如此大费周章的筹谋这一切,定是知道用法的,也许还会有纸稿留下的。我们只要…………”
银霜还没说完,就见顾时倾喊宋城拿来一个小包袱,她快速浏览了一下内里的东西,笑道,“就是这些了!”
“那我们快去”顾时倾拉着银霜,将她推上了马车,“快去支加国,三个国宝都在那里,梵音皿我也拿来了!”
“武安王!我还需要再确定一件事,才能救人!”银霜说着,将目光转向了颜端遥,“我父亲,可是你杀的,现在葬在何处?”
她的声音虽然柔柔的,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一把藏在棉花当中的刀,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可是那刀尖就指着你,让你不得不跟着举手投降。
颜端遥抬眸看着这个姑娘,见她目光坚定,觉得再也没有隐瞒下去的意义了,“是我杀的,人葬在都城外三十里的树林中。”
“只要你能救活玲珑,要杀要刮随你!”
“好,有陛下一句痛快话,我便暂且按下不提,他日自会找你报仇!”
银霜钻入马车中,撩开了玲珑的衣襟,仔细地在她胸口处查着红痣的个数,反复几次,终于跳出了马车。
“玲珑姑娘当真命不该绝,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原本按照林安之的估算,玲珑姑娘已经开了七情,若是要救活,则需要去极寒之地寻找冬凌草当作药引在聚魂鼎中浸泡尸身,再由定坤盘查找出被打散的七情散落之处,将它们收入到梵音皿中,再倒扣在心口之上,以往生镜为聚魂鼎封口,放于七七四十九层高台之上虔诚祈祷…………”
“可是,我刚刚查看了一下,玲珑姑娘才开六情,还有一情未开,也就是说,林安之失算了,就算是今日他夺走了尸身,也是毫无用处的。”
“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这节省了不少时间,我们只需赶去支加国,用定坤盘去旧世搜寻‘欲’情,用梵音皿将它收集起来就可以了!”
顾时倾明显急躁了起来,“你说清楚点,此情并未贯通,也未被打散,去哪里寻?”
银霜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便听我父亲讲,定坤盘不仅有寻物定向,预测吉凶的能力,它还有一个隐藏的能力,那就是能够将人送到过去的某一个时间节点上停留片刻。”
“不过…………”银霜迟疑了起来,旋即说道,“这个能力不可逆,需要人为的将定坤盘划开一个大缺口,让人跳入到逆时空中去,若是不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回来,便会永远困在那些过往中,再也出不来了。而且,定坤盘这个能力只能使用一次,用过之后,国宝也不再是国宝了,是废物了,你们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回旧世
“我同意!”三个男人同时喊了出来。
他们见此情景也都有些相视看了彼此一眼,再无二话。
“那谁去寻呢?”银霜发问。
“我去!”顾时倾三人再次一同说了话。
对于这件事情上,他们再也没了谦让的意思,都在那里不断地争取着机会。
最终还是崇宗堂压住了另外两个人。
“还是我去吧!”他喑哑的嗓音说道,“顾时倾,你需要留下来护好她的尸身,而颜端遥还有事情没有完结,还有谁是比我更合适的呢?”
“她用计骗了我,每日对自己下药,而那些有毒的汤药都是我端给她,眼瞧着她喝下去的。我以为她终归会好的,没想到我才是那个将她毒死的人……………你们欠她的是情,而我欠她的是命”
风沙不断卷着他的衣角翻飞,也吹散了他鬓间的头发。脸上带着极力隐忍又压抑不住的痛苦表情,跳上马车,最后看了玲珑一眼。
她从一个爱笑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这里,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
昔日的种种都浮上了他的心头,搅得他眼底泛了水色,暗自垂泪个不停…………颜端遥和顾时倾率领着各自的军队即刻开拔,日夜不停地朝着支加国国都三合城走,这期间银霜也在反复看着那几页纸稿,确保实行的时候万无一失。
回到宫中,颜端遥便自行去打开了地道的入口,派人将里面的三个国宝都抬出来,放到了大殿之上。
银霜看到了定坤盘,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枉费他一片赤心,最后却死在了发誓要忠诚侍奉的主人手里。她不禁抬眼看了颜端遥一眼,却见对方也在看着她,眼神中既有愧疚又有无奈。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在瞬间的目光交汇之后,又将脸偏向了一侧。
这也是顾时倾第一次见到这三个国宝,原属于他固氏王朝的国宝。他却毫不在意,也未曾有一刻认真看过,只急急地朝银霜发问,“四个国宝都集齐了,现在要怎样?”
银霜收回了目光,对顾时倾说道,“林安之说你是固氏王朝的后人,由你来劈裂定坤盘吧,记住一定要一剑劈开,不能有丝毫犹豫!”
她又对崇宗堂嘱咐道,“从劈裂的那一刻算起,最多只能等你十二个时辰,也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你进入以后,要记下旧时空的时辰,自己往后推算,依约赶回来。倘若赶不回来,你便只能困在里面,活在旧世当中了。虽然你不会死,但此世你拥有的,在旧世未必能拥有。”
“明白。”崇宗堂点点头,又向朴玉问道,“玲珑以前,可有什么喜欢却不得的东西?”
朴玉的目光看了看顾时倾,没有说话。
崇宗堂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可有什么喜欢却没有买的东西?只有那种情况,她才会有欲望吧。”
朴玉沉思,反复在脑海中搜寻着跟妹妹曾经的过往,片刻之后说道,“她十四岁那年生日,我们下山去买东西。她在书摊前看中了一本医书,可是我们身上的银子根本就不够买的,她在那里流连了很久………也许就只有这么一次吧…………”
“晓町,把你身上所有的银子给我。”崇宗堂伸出了手,朝他微微一笑,“比丘,你看着办吧。”
晓町似乎觉察出来了什么,只站在一旁不动。
崇宗堂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向晓町走去。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崇宗堂开口说道,“你知道我的,决定的事,没人能更改。”
“可是…………这一切…………”晓町低声说道“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
“多说无益…………”
崇宗堂不再看晓町一眼,转头对顾时倾说道,“武安王,开始吧。”
顾时倾将定坤盘平放到地面,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剑,双手紧握,又见银霜跪在前面,拨动了几下指针,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吟诵咒语,瞧见姑娘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抬臂就朝着盘面狠狠砍了下去。
本来阴森的大殿之上,瞬时被定坤盘裂缝中闪出的光辉照的通亮,只瞧见一道光束从裂缝中直射出来,发出奶白色的光芒,亮的让人不能直视。
崇宗堂怀抱着梵音皿,跳入到那束光芒中,大殿上的人已经渐渐适应了光亮,都盯着盘面看去,崇宗堂已经不见了。
起初,崇宗堂觉得那道光实在是太晃眼了,下意识地用一只胳膊挡在眼前。渐渐的听到了市集的嘈杂之声,他便知道,已经回到了玲珑十四岁生日的这天了。
熙熙攘攘的行人对这个挡在路中间,怀中还抱着个饭钵的人感到奇怪,经过他时还会看上两眼,口中说着什么挡路之类的话…………崇宗堂脸上只傻笑,不断地穿过人流,去寻找熟悉的身影。
一条街没有,就找第二条街,第二条没有,就找第三条…………他现在的心情,比登上皇位之时还要激动。
那对他来说,是顺其自然的事,可是眼前这个旧世,却是他之前求也求不来的!没有顾时倾,没有颜端遥的旧世,一个只有他跟玲珑的旧世。
他亦早就决定好,将玲珑的“欲”情找到送回去,便不再回去了,跟玲珑生活在这里。
他要在这旧世,护她一世平安。
虽然这旧世也会依照时间轨迹向前推进,林安之的野心也还在,可是他现在知道了,便会巧妙的替玲珑避开,将她带到一个再也没有纷争的地方。
突然,崇宗堂脚下一滞,闻到了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那个令他在无数个夜晚魂牵梦萦的香味,现在就充盈在他的鼻间。
崇宗堂回头看去,果真见到朴玉那个大高个子晃荡在人群中,不断地四处看着,又侧头对一旁的人说些什么。而另一个青衣的矮个少年则含笑点头,不时地拉住朴玉的胳膊,让他停留片刻等会自己。
崇宗堂看着熟悉的侧脸,那也是他在夜晚躺在床榻看了无数次的,玲珑的侧脸。姑娘与他上一刻看到马车中的人丝毫联系不到一起,尽管她穿着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衣裳,也好过她躺在马车之中穿的锦衣华服,头上插着根树藤,也好过她临死之前的满头珠翠。精致小巧的脸庞比上一刻的青紫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取“欲”情
崇宗堂紧走了几步,跟在了玲珑和朴玉身后不远处,四处走走停停,没一会他们二人停留在了一个书摊前。
朴玉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只站在一旁看着玲珑不时地翻看着,那个书摊小贩则在一边不断对玲珑介绍着。
当听到心仪之书的价格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时,玲珑轻轻合上了书,脸上带着羞愧的表情,“大哥,这书……………你能再便宜一些吗?”
小贩见惯了买货的人,什么人真心喜欢非买不可,什么人对书可有可无只是随便看看,他都能看得门儿清。
看人下菜碟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他心知这小伙子是真心喜爱,不狠宰上一笔,都对不起自己,所以胸脯一挺,只说道,“这书是个孤本,世间就这独一份,我是看小公子真心喜欢,才只要一两银子的!”
“可是…………一两也太贵了…………”玲珑嗫嚅道,“你能不能再…………”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磕碰了一下,只见一个剑眉星目,气质不凡的青年男子手拿一个饭钵,举到了自己额前。
“不好意思,为了躲人,碰到你了!“崇宗堂赔笑道,”可有伤到?”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轻抚一下,被朴玉伸过来的胳膊给挡住了,“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嘛?”
“是我失礼了。”崇宗堂连忙解释道,“不如我将此书买来送给公子吧,算作赔罪!”
他从腰间掏出了银子,扔给了那个小贩,“这书现在是你的了!”
“这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玲珑将书放了回去,想向小贩要回那银子。
小贩可机灵的很,碰上个冤大头,这银子可就再没有吐出来的道理了,“给了钱,买卖就做完了,哪还有退回的道理!?你要是心意过不去,请人家吃碗面不就得了!”
他给玲珑指了条答谢的明路,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面摊,“前面就有,他家的面顶好吃的!”
玲珑回身看了一眼那个面摊,尴尬的挤出笑容,“公子………要不我请你去…………”
“好啊!”崇宗堂怀抱着梵音皿,看见其中似有一团轻雾盈在其中,知道要寻的东西已经寻到了,天色又早,便欣然答应。
用饭之时,朴玉对这个翩翩公子抱着的状似饭钵的东西很感兴趣,虽问这是何物。
“这是光武国的国宝,我奉旨去九茫山找林安之将军,将此物带给他。可是四处打听,也没有人知道怎么走,实在发愁!”崇宗堂装的愁容满面,单手扶额盯着面前的面不再作声,整个人显得落寞极了。
朴玉与妹妹对视了一眼,见玲珑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出言安慰,“当真是有缘呢!我们知道路,可以带你一同过去!”
他拍着崇宗堂的肩膀,“快吃吧,我们二人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吃完便可启程去九茫山了。”
崇宗堂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点头说好,“请问路程大概需要几天?”
“要是行的快些,也得两天。”朴玉随意答道,“不过我们平时都是三天才走到的,路上也不算辛苦。”
“那你们能不能再等我一会,我去驿馆传个口讯,去去就回!”崇宗堂紧抓住玲珑的胳膊,朝她看去,“千万别走,等着我,可以吗?”
他轻轻点着头,眼神中充满了期盼,眉峰压得很低,一副此事大过天的表情,盯着玲珑不眨眼。
玲珑见他认真极了,不明所以,只能颔首,算作应下了。
崇宗堂快速地起身,跑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口中念着银霜教他的那些咒语,瞬时觉得周身被光芒包围了。
一束亮光袭来,耳边没了市集的喧闹声,他感到身上微微泛凉,一睁眼就见晓町站在了他面前。
他又回到了大殿之上。
可是崇宗堂并没有走下定坤盘,依旧站在上面。
他将怀中的梵音皿递给了顾时倾,眼中带着决绝和愧疚。
他突然间想起,昔日他在救下她之后,曾问过她的名字,还曾夸赞她的名字很美。
“鹿脚花去泣关山,回首沉香一梦闲”,他当时随口吟出的诗句,却真的应了他跟玲珑的相逢,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场梦罢了。他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是命运早已经在一次次看似不经意的选择中,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等她醒了,告诉她,我欠她的命还清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我回去了,在那里陪着她…………”
“顾时倾,我现在把她还给你。但是在旧世,我不会再让你见到她了!”
崇宗堂带着释怀的笑,又一次跳入到了定坤盘发出的光束中。晓町伸出的手来不及抓他,也随着一起跳了进去。
顾时倾对于他们主仆二人的选择,也是预料之中,并没有再多言什么,只是将梵音皿递给了银霜,“什么时候开始?”
“高台已经在搭建了,再有三天吧,三天以后就可以了!”银霜估算了时间,爽声应答。
“好,三天以后我来找你!”顾时倾转身跨出殿门,带着宋城朝玲珑之前居住的栖凤殿走去。
推门而入,也径直朝着床榻走去,直到拉起了玲珑的手,才侧身坐到了床边。
他看着榻上的人,像是睡着了一般,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顾时倾微眨了一下双眸,便有两颗热泪滚落到腮边。
日头渐渐西沉,寝殿里点亮了烛台,昏黄的烛光打在床边倚坐的男人身上,让他往日挺得笔直的后脊在此刻显得发驼,头顶的发冠稀松凌乱,有两三绺发丝垂在额间,脸上一片水光,在烛光中微微发着亮。
顾时倾轻轻抚摸着玲珑的脸颊和双手,说着没有人能够听得清的话,不断哽噎着。
一旁的宋城从没见过顾时倾这样。
曾经威风凛凛的武安王在此刻哭的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没有人能够安慰得了,也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
宋城只能垂首站在一边,以静默的姿态给顾时倾另一种精神上的支持。
“你出去吧!”顾时倾低声说了一句,“我无事。”
宋城点头,跨门而出。
殿内烛火依旧,再也没有了声响。
第二百四十章 上九茫山
崇宗堂的双脚刚一落地还没站稳,就见晓町也随着自己一同而来,刚想出言让对方回去,晓町却早已先开了口,“咱们是兄弟,说了这辈子在一次,差一天都不行!”
晓町难得的一改往日严肃神色,破天荒的朝着崇宗堂咧嘴傻笑,一口莹亮的白牙与他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好!”崇宗堂也跟着笑了起来,搂着晓町的肩膀,一同走出了转角处。
横穿了一条街道,果然见到朴玉兄妹二人坐在面摊前,不断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自己。
穿过人群行走时露出的缝隙,玲珑便瞧见了崇宗堂,脸上便泛起了笑容,还摆手向他打招呼。
崇宗堂立在那里,看着自己倾慕的姑娘在这世间,在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以前,是那样的开心和明朗,她不带任何成见的望着自己,仿佛他们就像旧友一样。
“晓町!”他侧头对身边的人说,“我遇上她,那样迟。现在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崇宗堂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朝着晓町挑了挑眉,大步走在了前面。
“走吧,咱们去九茫山!”
“噫,你的大钵呢?怎么不见了?”朴玉发现他怀里的东西没了,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我在驿馆收到了新消息,东西不用带去了,只说让我亲自和这位兄弟给林安之将军带话,好像是国主找他有急事!”崇宗堂随意应答,跟着他们兄妹二人后面慢慢的朝市集外走。
行了三天,又穿过潭底,终于停到了山顶的木屋前。
天色已黑,屋内却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玲珑将崇宗堂二人引了进去,又喊了声师父,不一会就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从后面掀帘而入,见到陌生人后又用目光询问自己的徒儿。
现在的林安之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与当日在城门之下射杀玲珑之时,完全是两个人。崇宗堂一想到他着谆谆慈祥的笑容背后怀着的竟是那样一种心思,脸上不禁带着一种极度厌恶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神情,开口说道,“林大将军,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寻你说几句话重要的话!”
一听来自故国,林安之显然放心了很多,开口问道,“为何没有让倾儿来寻我?我们父子已然好久……………”
“顾时倾有军务在身,才委托我们来的,他还让我们也带话给您了!林将军请吧!”崇宗堂趁热打铁,示意林安之将他们带进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来我房中吧!”,林安之在前面带路,又伸手请他们二人落座,“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崇宗堂二人却并没有坐下,只从胸前掏出来了一封信,递到了林安之面前,后者伸手接了过来,展信即读,上面却只有五个大字。
七窍玲珑心。
林安之面上一惊,马上站了起来,却被崇宗堂和晓町抽出来的剑搭在脖颈前,又给按了回去。
“你们到底是谁!”林安之压低了嗓音,恶狠狠的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七窍玲珑心所?!”
林安之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崇宗堂恨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划了林安之一个口子,那人紧捂着伤口,倚在椅子中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他们俩。
“我不仅知道七窍玲珑心,还知道你的全部计划,不管你现在计划到了哪一步,我都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把这个吃了!”崇宗堂让桌子上扔了一个药瓶,“赶紧吃!”
林安之自是知道不占上风,就算大声呼救叫来连个徒弟,不仅救不了自己,更没法把七窍玲珑心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只能摸过那药瓶,“里面是什么?”
“一种让你暂时失去功力的药!赶紧吃!”崇宗堂压低了剑身,“吃完以后,去跟你的两个徒弟告别,说你有急事下山,让他们不用记挂你!”
“少侠,你心思可真是缜密啊,能否告诉在下,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林安之目露恳切,“如果少侠胸怀天下,林某不介意与你一共分而治之!”
他抬起了有些细纹的脸庞,鬓角的几丝花白头发显得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称,可是眼底的求生欲望却比上一刻更加浓重了,“一统天下,登上王者之位,自当是每个热血男人的梦想……………”
“你找错人了,我现在对那个不感兴趣。”崇宗堂目色阴沉,声音中都带着寒意,“既然你不配合,晓町你去帮他!”
崇宗堂绕到了林安之的身后,左臂箍着他的额头,让他紧贴到椅背上,剑刃又移到了林安之的喉结处,座椅上的人自然是不敢动,眼睁睁看着晓町把瓶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倒入自己口中。
一股难言的苦涩味道迅速在唇齿之间蔓延开,他也只能紧锁眉头,不断吞咽着唾液,感受着体内的功力一点点流逝。
“林将军,请吧!”崇宗堂跟晓町收回了佩剑,“别想着逃跑,老老实实跟我们下山,我自然不会杀你!”
林安之跨步出门,走到了前厅,对玲珑跟朴玉说道,“光武国中有件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你们不用担心,事情结束以后我自会回来。若是时间久了,你们也不用去寻我,云游四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吧!”
“这位崇宗堂,崇少侠,会暂居这里。玲珑你也不必女扮男装,像平时一样即可。”
他将崇宗堂教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完,便被崇宗堂跟晓町一左一右的护在中间,朝着山下走去。
等到行至了山脚下,林安之准备下水出山门之时,又被拦了下来。
“怎么?咱们不回光武国吗?”
“谁说要让你回去了?”崇宗堂抬眸看他,眼底积满了杀气,微微侧头看着林安之的时候,对方全都明白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不会杀我的吗?”林安之急了,不仅音调提高了,连声音都发了抖。
“林将军,我刚刚说的话,你没有仔细听啊!”崇宗堂笑道,“我此次来,还替顾时倾给你带了一句话呢!”
崇宗堂一步步逼近颤抖之人,“我说我不杀你,可是没说别人不想杀你啊!”
“顾时倾让我告诉你,若是他能亲自过来,定是要一刀刀捅在你身上!”
“不过,鉴于目前这种情况……………这个就由我来替他完成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会在九茫山等你
三天的时间,顾时倾都没有走出那个寝殿,连送进去的稀粥小菜都没有动一口,每天只是守在玲珑身边,静默得像个垂暮老人一样。
待到第三天日出之时,他整个人又变得精神焕发,前日腮边长出的青色胡茬都刮得一干二净,发冠也梳得纹丝不乱,整个脸上带着难掩的激动,将玲珑包在怀中,迈出了殿门。
宋城知道顾时倾一直在期盼着今天,自是明了顾时倾这瞬间的转变是何原因,所以也不吃惊,只随在他身后,与他一路朝着大殿走去。
银霜跟颜端遥早就等在了那里,见人来了,也不多话,又领着顾时倾去了高台那里。
若要建成四十九层高台,而最顶端的台面又足够放下四件宝器,而且最低端的台面要特别大,这就需要一片偌大的场地。
所以颜端遥跟银霜一开始就将地点选在了郊外的荒地上。
为了抓紧时间,这些高台除了最下面的承重台面,其余每层都是用木板搭建的。现在已经高高耸立在空地上,即使人还未走进,也开到了最顶端插着的红色旗子。
顾时倾走进,抬头望了望上面,高台高耸入云,站在下面陡然伸出一股眩晕感,他又转头问银霜,“你要如何做?”
“我需要有人将玲珑姑娘送上去,放入到聚魂鼎中,再帮我把往生镜盖到上面即可!”
“好!”顾时倾点头,叫宋城取来宽布带,将玲珑背在自己的后背上缠紧,又在胸前打了个结,开始朝着高台之上爬去。
银霜也紧随其后,再一层层的攀爬之中,终于到达了顶端。
顾时倾依照银霜的指示行动,鼻尖和额头伸出了细小的汗珠,等到银霜要彻底将聚魂鼎封口之时,顾时倾伸手拦住了,“银霜姑娘,还请你……………”
“武安王,放心吧,我定拼尽全力”银霜说着用力一推,伴随着铜镜与鼎身的摩擦声中,顾时倾便看不到玲珑的脸庞了。
银霜见顾时倾已经找好一个不碍事的角落站着,便开始做仪式的准备了。
她将写有密密麻麻咒语的一张纸平铺到安卓上,用镇纸压好,默记了一遍。又从最右侧取来一柄方畿宝剑,剑尖朝上树于面前。口中开始吟诵顾时倾听不懂的咒语。
渐渐的,刚刚还风和日丽的天空慢慢变得暗沉起来,上一刻还飘逸的洁白的云朵,也变得厚重低沉了起来。太阳被遮在了其后,整个世界陷入了昏暗之中,就像那些狂风骤雨来临前一样,不通透却又为人蒙上了薄薄的黑纱。高台顶端插着的那面红旗,被狂风卷的哗哗作响,似要被撕裂了一样,不断地绷直又不断地被吹的变换了方向。
顾时倾屈臂挡在眼前,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鼎身,他在等,等里面发出声音,哪怕只有一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抱出他心爱的姑娘。
银霜的身躯被狂风谁的脚下不稳,不断变换重心调整步伐,好让自己稳住手中的宝剑。她的嘴边片刻不停,目光也时不时盯在聚魂鼎上面,似乎再等待着什么。
颜端遥虽然没有一同跟上去,却也在高台之下的一处等着,原以为是一炷香就能完成的事,没想到过了半天都没有听到上面传来任何声音。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从一开始的黑蒙蒙变到了彻底漆黑,荒地之上除了狂风吹过的声音,便什么都没有了。银霜的语速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快速了,因为疲累和胳膊的酸楚,她也不自觉慢了下来,被风吹乱的头发散乱的挂在头顶,她也没有伸手捋一下。
她跟顾时倾,仍然再坚持着。
突然从往生镜与聚魂鼎接触的些许缝隙中,透出了一丝丝光亮,仅一闪而过,又熄灭了。
银霜突然松开了剑柄,双手扶在了案桌上,深叹了一口气,“好了!”
顾时倾早就等在了鼎身旁边,见到银霜点头,立刻将往生镜推到一侧。
一阵金属摩擦的呲啦声之后,顾时倾急不可耐的将头探了过去。
玲珑居然不在里面。
“人呢!人呢!”顾时倾大声叫了起来,“她不见了!”
他大步地走到银霜面前,紧紧抠着她的胳膊,“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银霜却并不生气,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急疯了,只说道,“武安王,人不在里面,才是起了效果呢!”
“我想,玲珑姑娘一定是回到了某个地方,在那里等你呢!”银霜微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你还不快想想,到底要去哪里寻她!”
顾时倾脸上带着狂喜的神色,朝高台下面跑。
顾时倾脑中只回响着一句话,“我会在九茫山等你…………”
这是她与玲珑分别之时,她不止说过一次的话,除了九茫山,她还能去哪里呢?
她与他是初在那里相识的,他将她堵在门口,调笑着女扮男装的她睫毛长的像个姑娘;他又在那里,把她拘在门板上,狠狠亲了她半天;也是在那里,她为了带他哥哥下山,破天荒地头一次对自己撒娇……………顾时倾觉得心里温暖极了,他的王妃,他的妻子,现在就在九茫山等着他去接她。
顾时倾上马之后,马不停蹄地朝着九茫山的方向跑,手里的鞭子打得马尾啪啪作响,一刻也不停。
不久身后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宋城和颜端遥也策马跑了出来,跟在后面,也要去九茫山一探究竟。
顾时倾穿过潭底,便看到了山顶一点昏黄的亮光。他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往山上赶,一路上的策马狂奔加上周身潮湿,又跑得跟风一样快,等到了山顶之时,停在木屋前不停地打着喷嚏。
不一会,屋中想起了脚步声。
只见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手秉烛台走了出来,头上随意的挽着一个发髻,用一个略带结节的树藤簪着发。莹弱的烛光照出她一双杏眼圆睁,带着差异的神色。脸颊的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红色,人显得健康极了。她朱唇轻启,开口朝着顾时倾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唯有一愿
颜端遥跟宋城也已经跑到了山顶,却看到顾时倾一脸颓丧的站在那里,正在跟玲珑解释着什么,刚要开口问话,没想到玲珑又继续像他们二人发问,“你们两个又是谁?你们都是一伙的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玲珑似乎觉得这种情况不大好,紧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屋子当中,反手关了门,还把桌子抵在了门板处,防止他们冲进去。
顾时倾被关在了门口,听着玲珑在里面拖拽桌椅的声音,喃喃自语,“当真是我伤她太深,她便把我给忘了…………”
宋城见他这副样子,急忙开口安慰道“王爷,你想啊,王妃以前经历了种种磨难,遭了多少罪。突然间又复生了,也许一时半会还没恢复呢,你多再她眼前晃晃,没准就想起来了呢”
顾时倾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向屋子的后面跑去,寻到了一个后门,轻手轻脚的推门走进去,果然见到玲珑此时正坐在前厅当中,警惕的朝着前门看。她把屋里有些分量的东西都堆到了那个桌子上,想要防止他们破门而入,却把后门给忘了。
顾时倾不小心踢到了过道上的一个篱笆掉落的木棍,发出了声响,玲珑回头一看,刚刚为首的那个人已经进到了屋子当中了。
“你要干什么?”玲珑声音颤抖,抄起了手边的茶盏,举了起来,想要唬住越走越近的人。
颜端遥跟宋城也尾随进来,他试图缓和眼前的情况,又不吓到姑娘,“我们是来求药的!求药的!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玲珑听了这话,似乎松懈了下来,举到腮边随时要扔出来的茶盏也缓缓地放了下去。
“可是你要看病?”玲珑开口询问颜端遥。
颜端遥看了顾时倾一眼,点头称是,“姑娘,你不必紧张,我求了药自会离去!”
玲珑将堵在门口的东西都复了位,又让颜端遥坐在了桌前,转头对顾时倾二人说道,“你们既不是病患,就请出去吧,下山的路在那边,不送了!”
“我是来学医的!”顾时倾说道,“都说九茫山上有高人,我是来拜高人为师的,回去好为我夫人诊病!”
玲珑沉思了一会,开口道,“那你们出去候着吧!”
玲珑依旧将手搭在颜端遥的手腕上,见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便开口问道,“公子身体已经无恙了,又来讨什么药?”
“我得的,乃是心病!”颜端遥理了理手腕处的衣袖,侧头看着玲珑,“心病还须心药医。”
“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姑娘,还望姑娘给我一剂良方,解我痛楚。”
颜端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缓缓四处走动,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曾经生活在这里时用过的每一样物品。
“我曾经爱上了一个姑娘!”颜端遥朝玲珑笑了笑,“我总以为我对她的爱无人能及,她在我心中亦是有着最大的分量,在我的意识里,我也以为我把她排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所以,当她爱上了别人,跟别人出双入对的时候,我心里是那样的不舒服!我总以为是我行动太晚的原因,才会导致我们一再错过!更是日夜祈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拥有她,哪怕一次!”
“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也给了我机会!”
“我却在她跟江山之间摇摆不定,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将她送走,眼睁睁看着她又再一次离我而去!”
“我对她求而不得,都是我自己的错!我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爱!如果我的爱,真的是那么纯粹的话,我就不会在做选择的时候迟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害她,而是根本就不会动这样的念头!”
“如果不是我送她离开,就不会发生那些事…………”
“我让她在绝望和痛苦当中,饮鸩止渴,最终命丧黄泉………”
颜端遥又坐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靠在桌旁,与玲珑仅隔了一人的距离。他垂眸问道,“姑娘,你若是她,你会原谅我吗?”
颜端遥心里知道,玲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尤其是当顾时倾说到前来求医为夫人诊病之时,玲珑搭在他手腕处的手指明显的抖动了两下,她若是真的失忆了,又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为何还会特意将他们二人赶了出去呢!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祈求她的原谅,从一开始,他就大错特错了。
只见玲珑的眼底腾起一团雾气,在烛火下亮闪闪的放着光,她翕动了一下鼻子,而后略带鼻音的说道,“听公子所言,你们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我想公子翩翩风度,终是肯抬手放她离去,从未伤及半分。那个姑娘若是听了公子的一番肺腑之言,应当不会再怪你了。只叹你们二人情深缘浅,今生无缘!”
“当真?”颜端遥将身子又向玲珑方向转了一转,不觉得向前探着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颜端遥朝玲珑笑了笑,倾身站了起来,“那我已经求到我的药了,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玲珑站起身来,目送着颜端遥走到门边,却见他走到门口时,又回身几个大步地冲到自己身边,“我希望你能幸福,能跟你爱的人在一起!我这辈子所求不多,只此一愿,别忘了我!”他像那个月下告别的夜晚一样,将她紧紧拥入到了怀中,双臂的力气又随着他滚落的泪滴一起消散。
颜端遥放开了她,再见到她的双眸时,俩人都是泪流满面。
他伸手替她擦干眼泪,破涕为笑,“怎么突然这样了!快别哭了!我…………走了!”,颜端遥抬臂也擦干了自己的泪水,迈着大步出了门。
腰间顾时倾站在月光之下,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顾兄,我回去了!”颜端遥说完就朝山下走。
“颜兄,你回去以后……………”顾时倾觉得有些话梗在喉间说不出来,只得停住了。
颜端遥轻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总是要亲眼见到她,我才能够安心。咱们以后……………有缘再见!欠下的债,我也应当去还了!”
顾时倾觉得肩膀上一刻还附着的温热,马上就随着颜端遥的离去变得凉飕飕的,那人的身影很快淹没到了山路的树木枝桠中,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两个男人的结局
崇宗堂跟晓町在山下将林安之解决掉之后,反而没有着急上山,而是躺在了水潭跟桃林之间的空地上,看着月色,看着不远处被微风吹落,而洋洋洒洒的花瓣,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人,为了皇位筹谋多年。各种辛苦,恐怕只有他们二人能说得清楚。没想到却在遇见玲珑之后欣然抛弃,选择最终留在了这里。
“后悔吗?”崇宗堂目光射向天空,看着触手可及的明月和低垂的星幕,缓缓问道。
他见晓町没有回答,侧头看去,发现那人也跟刚才的自己一样,被眼前的美景折服,又因为有两道目光看向自己,才不得不将视线收回,“说什么傻话呢!”
晓町笑了笑,一骨碌的翻身起来。“走吧,咱们快上山吧,我希望这一世,玲珑姑娘能看得上你!也省了我不用跟你白费力气!”
他对崇宗堂开着玩笑,又抬手打了对方两拳,嘿嘿笑个不停。
崇宗堂则全没有理会,只朝着桃林迈开了大步。
他知道,只属于他的姑娘就在那山上等着他。
…………………(作者愿他能得偿所愿吧!)
颜端遥策马回到了支加国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也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去找了银霜。
那姑娘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会在深夜而来,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谈,连门都没开。
颜端遥的一腔热血像是被猛地一下子抽干了一样,双臂无力的垂在两侧,像是做足了一切准备,又被对方铩羽而归一样,心思涣散,荡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地寝殿中。
一个晚上也没有丝毫睡意,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他经历的一切,也许明天他就要跟自己的父皇母后见面了,他只觉得心头痛楚,五味陈杂。
天色刚蒙蒙亮,他便起了床,周宁二人听说他回来了,也聚到了他的寝殿中,目露担忧的神色。
“陛下,要不我们去把银霜给…………”陈大思手上添了个动作,让他的整个肢体动作显得极不协调。
“不可!”颜端遥抬手制止了他,“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要插手!”
颜端遥将昨夜写好的书信递给周宁,“我不太确定顾时倾到底还会不会下山,如果一年之内他跟玲珑回来找我,你便将这封信转交给他。若是一年过后,他们没有回来……………”颜端遥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竟现出了一抹笑容,”若是没有回来,也不用去寻他们了,那说明,他们过得更好!”
周宁觉出了主子的反常,心中不安,“这信的内容,陛下能否告知?”
“说亦无妨。”颜端遥道,“我与银霜有着杀父之仇,自知今日必死无疑。我死后你们也万万不可为难银霜,给她准备好够下辈子生活的银两,不可亏待她。她想留便留,想走便走,谁都不准拦她!”
“事到如今,我从未后悔当日的选择。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选择杀了她父亲!”
“你们二人,随我一同长大,昔日情分更不必说。可是这支加国原是靠着玲珑的册子才得以重建的。我身死后,你们二人暂且照管,顾时倾他们来寻我,便将这支加国托付给他,所思所想我在信中皆已言明。若是没来,便有你二人分而治之吧。”
颜端遥交代完,觉得心中再无遗憾,便开了殿门跨步出去。只见银霜等在了殿门前,遂开口道,“我带你去你父亲坟前,我向他请罪,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他与银霜一前一后地骑着马,在密林地小路之中穿梭,大约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停到了一个墓碑前。
银霜跳下马,见到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泪水便簌簌流下,伸手扶到墓碑之上,好半天都没有起身。
等她的情绪渐渐稳定,才注意到了一开始被忽略的细节。
她父亲的墓冢被修建的甚是肃穆,坟前的香炉和贡品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似乎有人在这附近守墓。
银霜眼中带着询问看向了颜端遥,后者答道,“在当时的情形下,我只能选择杀了你的父亲。但是他毕竟是心念我支加国的臣子,又死在我的剑下,我给他建一座墓冢也是应该的,你也用不着多说些什么。我欠你父亲的命,今日就由你来取回!”
他说着跳下了马,来到了墓碑前,轻车熟路的从一侧抽出三只香,点燃,又插入到香炉中。跪在前面,不再说话了。
颜端遥听到银霜拔剑之时,剑身与剑鞘之间的摩擦声,还有那人越走越近的,踩在干枯枝桠上所发出的特有的啪啪声。
银霜的一只手扶上了颜端遥的发冠,将他的头颈摆正,下跪之人知道那个时刻已经来了,心中毫无瑟缩之意,反而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从未有过的轻松,只嘴角含笑,等着冰凉的剑刃压到脖子上。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对方有丝毫动作,不由得回头看去。
只间银霜较之前哭的更甚了,虽然极力压抑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是啪嗒啪嗒地泪水一刻不停,全都打在了胸前地衣襟上,已然湿了一大片。
她见颜端遥转头看着自己,手里顿时没了力气,跌坐到旁边,双手捂在面上嚎啕痛哭!
颜端遥有些无奈,只得单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去捡掉在一旁的剑,“要不你在马上等着,我自行解决!”他站起来,试着将银霜拉起来,可是姑娘早就哭得全身发麻,没有力气了!
“我…………下不去手!”银霜朝他大喊道,“我喜欢你,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知道玲珑姑娘是你的心结,所以我拼尽全力去救她!我不希望你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我知道我比不上她!可是我也在尽我所能地让自己配得上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为什么就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颜端遥突然呆住了!
“你为什么就不肯回头看我一眼!”这是他曾经对玲珑说过的话,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又从别人的嘴里说给自己听,他觉得这一切恍若隔世。
这姑娘有着玲珑一眼的眉眼,跌坐在自己面前,哭泣不停抽抽答答,嘴里说着对自己的爱意,却狠不下心杀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颜端遥觉得自己真的是又笨又蠢!他以前总觉得自己被玲珑辜负,可是自己又何尝没有辜负另一个姑娘!
“银霜,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可是如果你愿意,让我一辈子都照顾你,好吗?”颜端遥跪在她面前,展开了双臂,想要去拥抱她。银霜在错愕中抬起了头,扑进了颜端遥的怀中!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餐露宿的二人组
当顾时倾再也看不到颜端遥之后,便回身朝着木屋走,哪知还没走到门口呢,就见玲珑先一步从里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既是要学医的,就得能吃得了苦。我这没有多余的房间,二位还是自己寻地方睡吧!”
说完嘭的一声关了门,门缝中透出来的光线越来越弱,显然玲珑已经拿着烛台走了。
顾时倾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连日来跟着起起伏伏。从刚刚得知真相时的惊愕和后悔,到率军急行时的焦急和期盼;从城下的万分恳求,到城门口的骤然诀别;从手刃仇人时的仗剑快意,到怀抱尸身时的失声痛哭;还有得知能有办法复活她时的震惊和狂喜,直到此刻的见面不识、冷言冷语………………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跟着碎裂了,苦不堪言,却又罪有应得。
顾时倾跟宋城蜷在了一处墙根旁,饥肠辘辘,却也只能闭目养神,装作完全没有听到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贴在一起互相取暖。
九茫山的山谷间虽然四季如春,可是山顶的风却与山谷中的不同,夹带着初冬特有的干冷之气,不遗余力的打在二人身上,让他们瑟瑟发抖。
顾时倾被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便有了些鼻音,又觉得鼻子堵得有些难受,就想借着这副病态讨个屋子住。
“姑娘,能否行个好,收拾一间屋子给我们啊,夜晚这山顶实在太寒凉了,再加上已经入冬……………”顾时倾一步步的朝木屋的门槛走去,想要先迈进屋去。
他看着玲珑坐在桌前低头写着字,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胆子又大了一些,一只手居然都摸到门框上了。他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他迈进去,可就再也没有出来的道理呢!
哪知玲珑就在此刻将头抬了起来,执笔的手虽然没有放下,却目光凛凛,厉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顾时倾一听,慌张抬头看她的模样,吓得一哆嗦,又退回到刚才的地方去了。
“山间那么多干树枝,两个大男人还不知道去找些来取暖?我告诉你,少对我用苦肉计,这招对我不好使!若真的想要学医,你先在外面住半个月吧”
玲珑复又低头继续写字,再也没看他一眼。
顾时倾觉得玲珑真的已经忘记自己了。他甚至不确定,若是没有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单凭这日常相处,姑娘究竟还会不会喜欢上自己。
曾经耳鬓厮磨的爱人变成了此刻的冷若冰霜,都是自己太蠢的原因了。顾时倾一想到这里,心里对玲珑现在的态度丝毫没有怨言,拉着宋城去山间砍柴了。
等到他们回来之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顾时倾跟宋城各背着一捆干柴,手上拎着打的野味,刚一到山顶就看见玲珑正在庭院中收晾晒的草药,见到他们也没有话,收完便进屋去了。
此情此景,让宋城心中甚为恼火,他不禁开始有些埋怨顾时倾了,“王爷呀王爷,你看看你,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好好一个王妃,你看看都被你气得失忆了。不仅失忆,整个人还性情大变了!昔日在王府里,王妃什么时候这样过!哪次见了咱们不是笑嘻嘻的!我说你,真是该!”
他将背上的干柴摔到了一遍,又不停的嘟嘟起来,“你当日气她的那股劲哪里去了!”
宋城用小眼神瞄了顾时倾两眼,见对方也是耷拉个脸,一副任人宰割的怂样,手里只敢对着那只死了的野鸡撒气,徒手在那里狠狠的薅着鸡毛,忍不住继续说道,“王妃那么求你,你还狠心赶她走!我看你就应该…………”
他本想再提高些音量,再敲打敲打自己的主子,没想到与他四目相对之时,看清了顾时倾眼底的怒意和警告,连忙脖子一缩,再也无话,跑到角落里去劈柴了。
顾时倾剥干净鸡毛,走到木门旁敲了敲门,“姑娘,给我个火折子,我们做饭取暖都得用。”
玲珑在药柜前收拾药材,并未转过身来,“院中的石桌上有一个,你们拿去用吧!”
顾时倾听完也不多停留,取了火折子就开始生火。那只野鸡刚烤好,又想到了昔日在军帐内发生的事,心头觉得甜蜜起来。拔出自己的佩剑将肉分成了一个个小块,用刚向玲珑借来的盘子装好,正起身想要送过去,面上泛起了在宋城眼里显得极度诡异的笑容,把盘子里的肉摆弄了半天,才朝屋里喊了句,“姑娘,请吃肉。”
玲珑循声而来,接过盘子,竟见里面被摆了个桃心的形状,便眼带困惑之色,“这是何意?”
“无他,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看!”顾时倾笑道,坐回到火堆旁,与宋城分食剩下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玲珑有时上采药,顾时倾亦跟在后面相伴,玲珑在木屋研究药方的时候,顾时倾和宋城则打扫庭院,帮忙晾晒药材。
哪知道有一天后半夜下起了大雪,篝火在后半夜本就燃得不旺,被从天而降,下个不停的大雪花一扑,就冒起了青烟,没过多久就熄灭了。
顾时倾和宋城二人当时已经熟睡,未曾察觉,等到后半夜被冻醒的时候,俩人鼻头都泛着红,话也说不利索了。
偏巧的是,干柴也用完了,要想取暖,只得在这雪夜出去寻。若是等明天雪停了之后再去,更是难上加难了。
顾时倾和宋城见玲珑早已睡下,也没有告诉她,抖抖索索地互相搀扶着下山了。
二人在山林间来回搜寻可用的干柴,打了个小捆,便又向着山顶爬。
顾时倾从知道真相之后,就率兵急行去比丘接玲珑,后又被一系列的事情打击,兼又被玲珑关在屋外,天天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床的睡着,直到上一刻也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目光不济,脚下一滑,直接就滚到了山下,不见人影了。
顾时倾二人出来的时候,只借着月光在大雪上映出的光亮下了山,根本没拿火把。宋城见状,知道自己这么下去也是无用,一狠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山顶撒丫子就跑,边跑便喊,“不好了,玲珑姑娘不好了,我家主子掉下山啦!”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夜寻人
玲珑睡觉本就很沉,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口中只嗯嗯的应承着,翻身又朝里睡了过去。
宋城见自己从半山腰一路喊上来的,结果连自家王妃的人影都没见着,又想到自己主子这刻还不知道在那个山坡往下打滚呢,心中对他们二人又急又气,咣咣就开始凿玲珑房门。
宋城那大手拍的自己都疼,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人非得给叫起来不可。
玲珑将被子围在身上,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探出了头来。
外面天地之间的银白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又被刮起的北风夹带着鹅毛大雪,瞬间就给吹精神了。只见宋城一脸焦急,头顶上落着几片雪花,其余的都被他奔跑时身上的余温融化,将额间的头发打湿,湿漉漉的贴在上面。
玲珑只觉得好像听不见宋城口中所言,待到对方伸手摇晃她,她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你说顾时倾滚到山下去了?”玲珑大声质问着宋城,“什么时候的事?”
“有半个时辰了!”宋城答道,“人一失足,我就赶紧来找你了!玲珑姑娘久在山间居住,自是晓得地形的,还望姑娘快点带我去寻人吧!”
玲珑将搭在身上的大被一掀,胡乱套了件衣服,又扔给宋城一个火把,二人连夜下山,从顾时倾滚落的地方开始向下找去。
鹅毛大雪早已覆盖了痕迹,他们只能凭着自己的推断向可能跌落的地方去寻人。
有好几次,玲珑都将还没有被白雪覆盖住的黑色大石块当成了顾时倾,大叫着他的名字跑过去,不久又失望的再次爬起来,向其他地方找去。
随着太阳的升起,树林间腾起一股潮湿的气息,温度不似昨天半夜那样阴冷了。玲珑脚上穿着一双单鞋,又在雪地里踩了大半夜,一双脚全都冻得发木了,一个没站稳,就朝着前面的雪堆里扑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垫在了下面,有些软。就跟她当初陪顾时倾巡防,也是在雪地里扑倒在他身上是一样的感觉。
她在那一瞬间像疯子一样扒着雪,“顾时倾,你挺住!你别死!”玲珑疯狂的用双臂扫着雪,起先只能看见有衣服的布料露出来,还分不出来是什么,等到再向两侧扒的时候,一只手就露了出来。
那只被冻得呈现出紫红色的手,玲珑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那手背上,还有顾时倾当日在席间替自己挡住林盈盈抽过来的鞭子而留下的伤疤。
真的是他!
玲珑扫清顾时倾身上的雪,他却早已经失去了意识,被冻得皮肤都变了色,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任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回答。
不远处的宋城听见王妃的声声叫喊,知道是找到了人,连忙跑了过去,两个人合力将他给抬到山上去。
已经到屋中,玲珑就将顾时倾的衣服给脱了下来,又让宋城去外面装进来几盆雪,不断用手握着雪一下下的搓在顾时倾身上。
玲珑见宋城已经呆住了,急急地吼他,“宋城,你还不快!也像我这样给他用力擦,要不然他的皮肤该生冻疮了,还极有可能…………算了,赶紧的吧!”
玲珑觉得根本没有心思解释下去了,一盆盆的雪不断地攥在手里,直到自己的手被冰的失去了知觉,顾时倾的皮肤重新发了红,才放下心来,直接靠到了床边喘着气。
宋城在屋内升起了炭盆,屋内的温度渐渐升高了起来,让他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如果说,他跟颜端遥刚上山时,见到复活之后的王妃是发懵的,那么这一刻就绝对是清醒的,特别清醒!
他们在山上的时候,从来没有互相叫过姓名,也从没有跟玲珑介绍过彼此,他当夜从山下跑上来,只说主子掉到山下了,连顾字都没提,王妃就大声叫起了“顾时倾”这个名字,又在刚才吼了自己一声!
这就是明晃晃的佐证了!
宋城蹲在炭盆前,一边扒拉着木炭,一边嘿嘿傻笑,“王妃这招狠呐!王爷真是活该呀!高!实在是高!”
“把一个王爷耍的团团转,大半夜哆哆嗦嗦的去满山找柴火!好,非常好!”
玲珑对于宋城识破了自己的事全然不知,一颗心都悬在了顾时倾的身上,每隔半个时辰就替他把一次脉,生怕他畏寒又发起高烧来,将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准备了出来,只待一有情况就下药。
初时还好,面色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人也睡得昏沉。宋城怕玲珑在雪夜寻人受寒病倒,便苦劝她赶紧回房休息,自己守在这里。玲珑又把了把脉,觉得也无大碍,才披着衣服去了先前朴玉得房间休息。
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顾时倾就发了高烧,嘴中开始说胡话,宋城见状急忙又把玲珑给叫了起来。
玲珑见他面上通红,双目紧闭,絮絮叨叨说着自己错了,自己该死的话,心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又酸又涩,也跟着吊起泪来。
她让宋城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给熬了,又由宋城将顾时倾给扶起来,让他靠在其身上,玲珑坐在对面喂药。
可是这人真的是烧糊涂了,意识不清,喂到嘴边的药全从嘴角流出来了。
这跟玲珑当时从大雨中跟顾时倾归家,被淋得发了高烧时是一样的。一样的意识不清,一样的喂不进去汤药。
宋城当日虽然并没有亲眼目睹顾时倾的整个喂药过程,当时终归是有一些耳闻的,他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事情给挑明了呢!思量来思量去,眼瞧着一小碗药都快见底了,便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听人说,捏住鼻子,就是那个……………就是嘴对嘴也是能够喂下去的,我亲眼见过哒!要不姑娘试试吧!”
只听“啪嗒”一声,原本捏在玲珑指端的汤勺掉落到了药碗中,与碗壁发出了清脆的磕碰声,她抬眼盯着宋城半天,觉得自己这几日并没有什么疏漏,也装得与他们并不相识。可是这个宋城却似乎在拿话提醒着自己什么,尤其是顾时倾当日确实曾经这样给自己喂过药,可是这事并没有对外人说过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结局(一)
“我不喂,要喂你喂,换我来扶着他!”玲珑将药碗递给宋城,可是那人拼命摇头,并不伸手接。
“姑娘,别呀!我可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岂能……………岂能干出这种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讨媳妇儿啊!”宋城面露难色,满脸通红,“再说了,我们家王爷倜傥风流,英俊不凡,姑娘你也不吃亏啊!”
他又朝着顾时倾的胸膛梆梆拍了两下,“你听听,这满身的腱子肉,体格也好啊!”
虚弱的跟滩泥差不多的顾时倾被自己的随从不断展示着自身的优势,又被朝着胸口打了两下,气息便有些不顺了,毫无意识的咳嗽了一声。
玲珑可真是看不下去了,“你把他扶好了!”
她将顾时倾的鼻子给捏住了,后者突然被堵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开始张嘴呼吸,玲珑瞅准时机,一抬碗底,要全都咽下去了。
“顾时倾,你真是卑鄙无耻下流!捏鼻子就能灌下去的药,非得用嘴喂我!”玲珑不能直接吼出来,气得在心里直骂,整个人的鼻息浓重,扑哧扑哧的。
宋城顶会看眼色,自然不敢再说什么惹恼人的话,只把顾时倾又放好,立在一侧等候差遣。
玲珑则一直守在身边,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医术不精,这碗药治不好他。只是因为这病榻上的人是顾时倾,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才能心安。
等到顾时倾高烧退了之后,竟然渐渐起了鼾声,睡得香极了。
玲珑立在床边瞅着他,觉得一颗真心全白费了,空有一腔的柔情完全没有地方使,对着睡得像猪一样的人狠狠用绑带抽了两下,甩手就走了。
宋城心里这个急呀!
如果王爷此时醒过来,二人小手一握,甜话一说,再由自己煽风点火助燃两下,这事就解决了!可是王爷不偏不倚非得这时候睡着了,大好的一个机会白白错失了!
宋城也再懒得挑木炭了,冻死你这个大傻子得了!所以他把挑木炭用的铁钩子往旁边一甩,人也气吼吼的出了门。
顾时倾却难得的睡了一个踏实觉,等到半夜醒来得时候,自己也是发懵。
他只记得下山去找干柴了,之后的事情就像失忆了一样,完全想不起来了。似乎受了不少磕碰,身上也疼痛异常。但是对于自己再一次又睡到了玲珑的香闺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他从床上站起来,却觉得自己有一条腿传来阵阵闷痛,不大听使唤,又重新坐回到床上,大声喊着宋城的名字。
没一会,宋城就端着一碗饭闪身走了进来,递给了他。
“王妃给你留的!说你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要是再睡就是变成傻子了!”
顾时倾一见了饭,含糊的应了几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说王爷,你的聪明才智都去哪里了?”宋城小声说道,“你没觉得王妃像是装的吗?故意不想跟你相认?”
只见顾时倾一手端碗,一手执筷,正准备往里扒拉米饭的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带着还未彻底清醒的睡态,朝着宋城问道,“何出此话?”
宋城便将玲珑如何大叫他名字又细心照顾他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顾时倾觉得自己真傻!细细回想了一下,又联想到颜端遥离开之时的神态,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顾时倾拖着一条不太利索的腿,起身就往外走。
却见玲珑身上搭着个银白色斗篷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背对着自己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斗篷尾端陷在了雪堆中,分不清边界在那里。玲珑披散的头发垂落在腰间,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托腮的一只手腕露了出来,纤细白皙,手腕内侧还隐约可见当日放血时留下的疤痕。
顾时倾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玲珑并没有回头。
他俯身蹲在了玲珑面前,低声问道,“夫人,你可是想起我来了?”,他的目光温柔而渴盼,看着玲珑的脸庞再也不肯移开片刻。
“公子,我敬重你为自己夫人学医的苦心,才让你们留下的,因昨晚天寒地冻下了大雪,才让出了一间屋子供你们主仆二人居住,你若是再当着我的面说胡话,就请你们即刻下山去,别在我这里待了。”玲珑说完之后,便将脸转向了一边,雪地里折射出的光,映得她的小脸越发苍白,微蹙的眉头显出的疏离感将顾时倾刚刚涌起的希冀击打的烟消云散。
他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朝她说道,“我做了错事,让我的夫人郁郁而终,我若是不能找到救活她的办法,我是不会下山的。”
顾时倾踏着咯吱咯吱的雪声,又进入到了屋内,坐在床边。想到了以前与玲珑在这屋中打闹时的场景,觉得心口直发闷,随手抓起枕头就朝床角扔了过去。
刚刚枕过的地方,赫然放着一支白玉簪子,两朵桃花并蒂开着,正是顾时倾当日自己画下的图样!
她见他昏倒了,慌忙的将他抬了进来,却把这个压在枕下的簪子给忘记了!现在不管玲珑如何辩解,都解释不清这支簪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顾时倾的一颗心乱跳不止,抄起桃花簪子就要出去找玲珑,行至门边却见她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那里,他便滞住了脚步,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她。
问她为什么不认自己吗?那是因为自己先对她做了错事!
问她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吗?可是自己对她做过比这还要恶劣的事情!
玲珑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原因,又怎么能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去质问她呢?错的可是他自己!
顾时倾退回到屋中,立在窗前看着她在院中枯坐了一个多时辰,待到天都快要亮了才起身回前厅休息。
顾时倾与宋城俩人将庭院中的积雪清扫干净,又将饭菜做好,玲珑才起了床。
三人静默的吃完了饭,顾时倾便要带着宋城下山去打野兔。
宋城一脸不愿意,“你自己去吧!我瞅你就来气!”
现在他的胆子可是大得很,知道王妃有心给顾时倾气受,他也仿佛找到后盾一样,没事就挤兑顾时倾两句。他算看明白了,以后可是王妃当家,至于王爷,那得靠边站。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结局(二)
顾时倾气得紧抿双唇,恶狠狠的挤出了几个字,“让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
俩人互相推搡着朝山下走去,说话声很快就不见了。
玲珑从昨晚就一直担心那个压在枕下忘记收起来的发簪,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连忙就跳入屋内掀起枕头,可是那个簪子却不见了。她又往床褥底下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
正当玲珑心中慌乱无比,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站了个人,阳光射入的光线被他一遮挡,使整个屋子变得阴暗起来。
玲珑觉察出来,回首一看,顾时倾单臂拄在门框上,上身靠向了另一侧,倚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姑娘可是找这个?”
屋里变得静极了,玲珑能听到自己砰砰强有力的心跳声。等到顾时倾从腰间拿出了那个自己苦寻不得,此刻又在阳光照射下发着柔和光芒的簪子时,她觉得心底拱出了一股火。
顾时倾强压着笑意,朝她走过来,指端转着那支桃花簪,“这是我夫人的,为何在姑娘这里呀?”
玲珑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抢过来,顾时倾却抢先一步将手举高,任玲珑如何蹦跳都够不到了。
“顾时倾,你把簪子还我!”玲珑怒目切齿,“赶紧还我,听见没有!”
“呦!”顾时倾感叹了一声,“我从未说过我的名字,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顾时倾伸出手来,将玲珑拉到面前,“我知你心里气我,故意不认我,只要你高兴,随你怎么样。但就你是我夫人这件事,我见一个人,我就跟他说一遍,直说到你肯原谅我!”
他还想倾身拥着她,却感觉脚上传来闷痛,玲珑正用脚跟在上面使劲拧着。顾时倾吃痛,手上就松了力气。
玲珑朝着门口就跑,又见闪过来一个黑影。
宋城左右手各执一页门板,朝着顾时倾眨眨眼睛,在玲珑冲到门口之前将门从外面给落锁了。
“王爷王妃,宋城先下山去了,天黑再回来!”他说着将钥匙别在了腰间,哼着小曲就朝着山下走去。
玲珑反身瞪着他,气得脸色发红,“顾时倾,你怎么这么卑鄙!”
被说卑鄙的那个人,却脸上带笑,坐在床边,双臂伸到后面支撑着微微后仰的上半身,侧头看着她,“我与夫人重逢,当然不希望被人打扰!”
顾时倾伸手拍了拍自已身旁空着的位置,“过来,坐我身边!”,眼中带着狡猾的神色停留在玲珑身上,不容置疑的音色让她身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我凭什么听你的!”玲珑抱着一副豁出去的态度,“我现在是自由的!我谁的夫人都不是!”
“你赶紧把门打开!”玲珑走了过去,拽住门环使劲向后拉扯,除了略微现出了一条门缝,涌进来一些寒风,什么人都没有。
玲珑一甩手,门环哗啦啦响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她双手叉腰,想要在气势上营造一种自己还处在上风的情景。
顾时倾觉得玲珑娇憨中带着更多的傻气了,忍不住嗤嗤笑了出来,“你说,夫妻二人共处一室,还能干些什么?”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玲珑走去,姑娘被他逼的倒退到了门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便想向侧面跑,却被顾时倾一把给拉了回来,按在了门板上。
顾时倾垂眸看着她,另一只手轻抚到她的脸颊上。
他能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细小的汗毛和微微抖动的双睫,色如墨玉的眼眸带着委屈看着自己,小巧的鼻翼翕动,嘴角开始不断颤抖,直到两颗泪水从眼底涌出,鼻头瞬间就泛了红。
顾时倾在历时了半个月之久,终于听到了来自玲珑的娇嗔,“顾时倾,你怎么就只欺负我?”
顾时倾一下就慌了神。
本以为她还会再装一会,或者再挥两下小巴掌,惩罚自己对她做的那些错事,可是没想到他话还没说,被挤在门板上的人就梨花带雨了。
“玲珑,你别哭啊!”顾时倾手足无措,收回了挡住玲珑去路的那条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顾时倾又想要伸手去安慰她,可是玲珑已经先他一步走到桌前,趴在上面哭得更厉害了。
顾时倾蹲在旁边,看不见她深埋在臂弯里的脸庞,只能看见她不停的抖动双肩,“从在这山上第一次见面,你就欺负我!把我撞得流了鼻血;路上识破了我的身份,还厚颜无耻的装作不知道,骗我跟你同床共枕那么多天;没经我的同意就摘下我的面巾;还到处对别人说我是你夫人;日日哄骗我,把我带到军帐里……………”
“你为什么就是……………”玲珑直起了身子,用手狠擦了一下泪水,看着顾时倾,“对,我这几日是骗了你,我知道你是谁,可是我已经不想跟你回去了!”
“世事变迁,我这几日想得透彻,也想得明白。”
“我辗转于你们三人之间,不过是想要求个能安慰度日的地方,可是他们两个都是想要江山的人,而你………………我们给予对方的伤害太重了…………”
顾时倾却将自己的嘴唇凑了过来,亲到了玲珑的唇上,还未说完的话就淹没到了唇齿间。
“我曾对你承诺过,陪你在九茫山生活。夫人能否再给我个机会,让我永远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回去了!”顾时倾蹲在玲珑面前,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祈求着座上之人发发慈悲,报以自己肯定的微笑。
玲珑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膝头的人,柔声问道,“你说的,当真?远离朝堂,跟我浪迹天涯?”
顾时倾连忙点头,“我会陪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你去采药,我便陪你采药;你去诊病,我便陪你去诊病;你研究药方的时候,我便给你做饭;你想出去闲逛的时候,我就帮你欠马;如果你半夜睡不着的话………………我也能有方法的!”
“什么方法?”玲珑的眼眸里放了光,满是询问地看着他。
顾时倾叹了口气,“那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玲珑顺从地将耳朵贴过来,想要听听到底有什么秘方。还等对方说完,又坐正了侧过去的身子,“顾时倾,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对!”顾时倾挑了挑眉,“你说得没错!”
他右手一勾,左手一接,就把玲珑从座椅上拉到自己怀里,从地上站起来,大步地走到床榻前。
床幔落了下来,只有床角不堪双人的瞬时重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咿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