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往事重现
这话不用颜端遥问,就连嘉禾自己现在都在思虑着这件事。
她看着玲珑从城门缝中侧身而出,慢慢向他们走来。在某一瞬间曾起了要将她劫过来的念头,没想到正想着,崇宗堂便侧头看向了她。
“公主,这人现在是我的了,谁都不能动!你,可明白?”
崇宗堂笑得邪魅,也让她不敢再有所动作。只能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颜端遥身上。
现在那人大声问着自己的话,她终究也得有个自己的想法。
启泰本就不同意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这次也只给了她十万人,让她瞎胡闹,权当是圆了心中的幻想,成不成就在这最后一次了。其余的大军都是崇宗堂带来的。
现在那人得了好处,掉头就要走了,剩下自己便是寡不敌众了。
她虽有刁蛮的性子,在宫中人人都让着她,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还能避开她扎到别人身上!?再说她又没读过兵书,虽说带了几个将领出来,可她觉得其中有几个人长得面目丑陋,直接就撵回家去了,若是打起来,连带队的先锋都不够!
莫说自己这身铠甲是用如何如何的上等材料新近赶制出来的,刀枪不入。就凭着战场上混乱的马蹄都能把自己给踩死!
“我这趟,全是来陪比丘陛下高兴来了。现在他得偿所愿,我也没有必要留下来!”
嘉禾看了一眼依旧在马上的崇宗堂,说道,“比丘皇帝,你今日真是春风得意啊!咱们后会有期!”
她扬手便撤了军,很快城门前方腾出来了大片空地。
崇宗堂完全没有理会身边的事情,只看着姑娘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等到人快到面前了,才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不要气我没有策马去接你,害你多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伸手替她拉紧了披风,又抹去了脸上的血迹,说道,“我见了你两次,你也跑了两次。这次我想看你自己走过来,走到我身边!”
“我知道。”玲珑小声答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嗯,崇宗堂应了一声,拉起玲珑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唇边,轻吻了起来,“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这一生,都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不能再………”
“自当如此”
“我与顾时倾曾有过夫妻之实………..”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嘛?”
崇宗堂觉得她净说一些傻话,便目带怜惜,“你刚刚城墙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你不嫌弃我是个贱奴出身,我便没有什么顾忌的了。”
“我知道你一时忘不了顾时倾,我也没有想着很快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只是你既然嫁了我,便应在心中给我个位置,我相信自己能慢慢沾满你一颗心的。”
“好!”玲珑为自己的兵行险着和绝处逢生破涕为笑,点头应了下来。
她又回头看向了颜端遥,看他整个人倚靠在墙垛上,呆呆地看着自己。
“我遇见你跟顾时倾,从不曾后悔。”
“只是今后我怎么样,与你们二人再无关系了!不用把结果怪罪到自己身上!”
玲珑朝他粲然一笑,“若是有朝一日,顾时倾问起,就说我是笑着走的。”
玲珑跨上了崇宗堂的大马,被他环在胸前,随着滚滚的黄色尘沙消失在了颜端遥的视线中。
崇宗堂一路上小心呵护,生怕玲珑有个不高兴再策马又跑走了,连半夜驻扎的时候,都不肯闭眼睡觉,只守在她的榻前不走。
玲珑也不想管他,在大帐内该怎样就怎样,没有任何扭捏的情态,反倒是崇宗堂显得无所适从了。
“你可要吃点什么?”
“那你就去打点野味吧。把毛褪干净了,烤熟了,切成小块,别让人瞧见了,再拿进来吧。”玲珑一口气说完了当日曾经对顾时倾说过的话,言毕自己也觉得有些失言了。
这些话,也惹得那人有些不解,“我给你拿进来便是了,还躲着人干吗?”崇宗堂一笑,便掀起帐布走出去了。
这让玲珑有些失神。
同样的行军,同样的大帐内,同样的对话,却不是同样的人了。
她似乎触景生情,想到了与顾时倾同睡在军帐中的那些夜晚。他肆无忌惮的热吻和附在她耳边深深的叹息。
现在她又辗转来到了另一个男人身边,却不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反正不会是与顾时倾双臂相拥的欣喜,不会是被他亲吻时的面带娇羞,不会是撩开衣襟使得抿唇不言,亦不会是情到深处时的口中呢喃。
她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够让大家都找不到她,也伤害不了她和孩子,仅此而已。
至于那些过往,她都不想要再提了。就像崇宗堂说得那样,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走到自己心里呢。
她斜躺在榻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见帐布被掀起,有火光透了进来,一个男人迈着急促的步子,带着黑影朝她凑了过来。
“玲珑,起来吃吧!”崇宗堂把她扶了起来,又替她将被子围在身上,“我喂你?”
他用刀尖扎了一块切好的肉,递到了她的嘴边,“是山鸡,光拔毛就花了好长时间!又怕没拔干净,把皮也给扒了。”
“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崇宗堂带着宠溺的笑,将那块肉贴的更近了,“张嘴呀,看我干什么!”
玲珑陷到了同样的情境中,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了。
那个人也曾经为自己披上了被子,坐在床边喂自己吃着东西,说着那些侬侬软语,逗自己开心。
就像现在这样,就是这样。
两颗泪珠马上就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了对面的人,“说你永远都不离开我,不会再抛弃我了……………”
崇宗堂并不知道玲珑的这段过往,只当是姑娘为自己感动,说着生生不离的哀求呢,便也紧紧抱着她,轻柔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为了得到你,我费了多少力气,不惜与他们为敌,又怎会舍弃你呢?”
这是玲珑一直想要听到的话,也是她想要质问顾时倾的话,“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成为他突然抛弃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就不能哪怕与世界为敌,也要坚持让对方留在自己身边呢?”
“也许,真的是不够爱我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才是被抛弃的人
“去信告知顾时倾,那个女人随崇宗堂回比丘了,不会再回来了。”
颜端遥已经在那次分别之后,慢慢用“那个女人”来取代“玲珑”这个称呼了。
相同的,心中的恨意也慢慢遮住了往昔对姑娘的情谊,深陷于她抛弃自己,另择高枝而栖的想法中无法自拔了。
“为什么你宁可嫁给一个贱奴,也不肯嫁给我呢?”
“为什么即使顾时倾退出了你的生活,你宁可选择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也不肯选我呢?”
颜端遥手中挑着那根视若珍宝的发带,慢慢移到了桌上的烛台前。
“难道是我没有崇宗堂狠辣?没有顾时倾多谋?”
“可是我对你的真心,你怎么就是看不见呢?”
“你把它扔在地上,还反复践踏,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在城墙上当众弃我而去,头都不回,怎知我一定会刨了你的心?”
颜端遥看着发带上的火苗逐渐变大,在即将烧到他手的时候扔到了地上。
“什么友情,爱情,都是狗屁!我为你们放弃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才致今时被人逼到城下毫无还手之力!”
颜端遥陷入到了对往日的懊悔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去补救那些曾经犯下的错。
可是那些将士们需要时间才能磨合;国库需要百姓们休养生息才能再次充盈起来;就连他的判断力,他的思维,也需要一段的时间去调整。
至少也应该变得不再需要良心了,才能派兵出去一雪前耻吧!眼前虽然困难重重,但终归也是有一件让他比较安慰的事情了。
四大国宝,有三个已经被他尽收囊中,只要他探得了这其中的联系,那么也不是非要玲珑心不可了!
另一边的顾时倾却心焦如焚。
他收到了颜端遥的来信,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只能把桌子敲得咣咣作响!
“颜端遥这是什么意思!来信就告知我这么个结果!难道他连反抗都没有吗?就眼睁睁看着玲珑跟那个姓崇的走吗!”他将佩剑挂到了腰上,又手持着那张伏虎弓就要往外赶。
楚怀瑾赶紧拦下来他,“老兄,你什么意思?”
“我要去救她!我不能看她跳进火坑!”顾时倾扒拉着挡在前面的人,“你快点让开”
“宋城,去取我的马来!”他扯着脖子就向外喊着,不肯浪费一分一秒。
“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楚怀瑾放下了双臂,只抬眼看着顾时倾,“我问你,你以什么身份去?你自己去还是率军去?如果把人抢回来了,你又要怎么做?”
楚怀瑾对于自己提出的三个问题,显得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借机溜走,直接就坐到了椅子上,再也不阻拦他了。
而顾时倾也真如自己所料一般,倚靠在门框上不再移动了。
“大道理就摆在那里,还非要我跟你挑明?”楚怀瑾说道,“想干什么的时候,想想你的立场,也就不那么冲动了!”
没有人比他还了解顾时倾!
他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软肋和痛点在哪里,只要对方一失控,他只要往那里轻轻一点,顾时倾就再也动不了了,甚至还会听其摆布。
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玲珑姑娘特地让颜端遥转述的那句话,想必也是提醒你,她已经准备要把你忘了,开始接纳其他人了。要不然为何凭空冒出这么一句来?还随那个姓崇的去那个鬼地方?”
“她若是不想跟他走,谁又能强迫得了她。她早就自己想办法逃开了,还会那样自己走过去?”
“这对你们来说,是件好事!”
“你看那颜端遥性子软弱,做事犹豫不决,也未必能保护得了玲珑。姓崇的人虽狠了点,但是要有人欺负到他头上,定也不会平白忍下去的。咱们没有站在他那个立场上,安知他做的不是正确的事呢?”
顾时倾被他一番开解,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是怕她跟在那人身边受委屈!”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吧!”
“你还是想想,怎么跟陛下再开口要用梵音皿的事吧!”
楚怀瑾忍不住又提醒他一句,“你若是不用那梵音皿,可有什么症状啊!告诉我,也好有个准备啊!要不我总担心你会突然变硬,浑身腐烂!”
“没什么,只不过头晕罢了。”
“多久晕一次啊?一个月一回?”楚怀瑾伸出了个手指头,带着犹疑地神情看着对方,让顾时倾觉得他像个傻子。
他伸手打开了那根手指头,“没有,最近这次都一个半月了,还没有什么症状呢!”
“那林安之说得那么吓人!我以为你会越来越频繁呢!”他因为被对方打了手,面色似有不悦,“一家子天天吓唬我玩!”
顾时倾懒得跟他废话,依旧把宋城喊了进来。
“派几个人去比丘国打探,把玲珑的近况告诉我,一件事都不能落下!”
宋城受命之后自去督办,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来了。
顾时倾立即将密函拆开,阅后便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了。
楚怀瑾也是好奇不已,凑到桌前看了起来。
“这个…………你看,我就说玲珑去比丘会无事吧!探子说姓崇的对玲珑很好呢,还‘朝夕相伴’、‘睡卧同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楚怀瑾打着哈哈,企图转移顾时倾的注意力,“话说,陛下给你的封地,你是不是还没有去看过呢!我陪你去瞅瞅?”
顾时倾对于楚怀瑾又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听进去,整个思绪都停在那份密函上面了。
虽然是自己先抛弃了她,可是对于她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新的归宿,还恩爱无比,这对于顾时倾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他倒不是不希望她一直沉溺于哀伤中,迟迟不肯忘记自己,天天以泪洗面,倚在床角哭泣。可是这一切距离他们分开也不过才两个多月。没想到玲珑已经将他完全的抛诸脑后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让顾时倾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人抛弃的人,守在回忆的角落里迟迟不肯走出来。
第二百二十章 宫中谣言
“太医,王后为何近日总是神思慵懒,不念饮食呢!”
崇宗堂像每一个病患家属那样急切的询问,全然没有一丝皇帝的威严,“昨晚也只吃了小半碗的饭,又嚷着恶心吃不下!”
玲珑拉住了他的手,“我有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
“我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她抬眼看了看那个跪在旁边的太医,“因为胎像不稳,便没有告诉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太医,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说!”
跪在地上的人心如打鼓,颤个不停。
王后的身孕马上就有四个月了,这叫任何一个太医来,都能诊出来的,他也不敢欺瞒陛下。可是偏偏王后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警告,又自言说才一个多月,这两头为难让这个太医汗如雨下。
“怎么了,难道你还诊不出来吗?”崇宗堂见他一个劲擦汗,厉声问了起来。
“是!王后所言甚是!确实一个多月,正是害喜的时候。还需多多静养,万勿忧心呐!”他抬眼看了看榻上的女人,旋即又补充说道,“只不过王后身体娇弱,也有早产的迹象,还是要做万全的准备啊!”
“好!赏!你们都赏!”崇宗堂随意的挥了挥手,拉过了玲珑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掌中,“你当真…………你这么快就给我怀上孩子了!”
“玲珑,你可知道我有多开心?”他拉着她的手,不断地亲吻着,“这个孩子,这辈子都是我的至宝,你也是!”
“那能否让我今后一个人休息呢?”玲珑笑道,“你就暂且搬出去吧。”
“凭什么?”崇宗堂大声质问了起来,“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但是我一定要守在你身边的。尽一个夫君和父亲的职责!”
玲珑的心像是被猛揪起来使劲揉捏,又像是被几记闷棍狠狠敲打,这本该是顾时倾说的话,现在从另外一个男人嘴中说出来,让她有些疼痛难忍,心酸不已。
“你………不必如此的!”玲珑试着坐起身来与他讲话,却被崇宗堂又按了回去。
“现在天下太平,朝中也无大事。我陪着你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沙漠中吃食单调乏味的很,让你受苦了。”
“无事”玲珑随口应了一句,便将身子转到了里侧,“我想要睡一会。”
崇宗堂出了屋子,便在寝殿外面细细盘问那个太医,孕妇所有的禁忌。当那太医说到相对复杂的地方时,他便像小孩子一样不停的叨叨几遍,以期能够尽快的输入进自己的脑中。
玲珑虽然背对着外面朝里躺着,可是崇宗堂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都飘进了她的耳中。
原本顾时倾该给的柔情,是崇宗堂给了她;原本顾时倾该尽得责任,是崇宗堂在承担着;就连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崇宗堂都开始替自己关注了起来,这让她开始有些质疑自己的那个决定了。
也许他也是一个好人,一个被现实和无奈逼迫的好人吧。
玲珑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挺到了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
此时已是临近八月份,天气仍旧像下了火一般,让她每晚都睡不踏实,有时半夜醒来身上带着一层黏糊糊的汗。
玲珑仍旧想着那个白发婆婆的事情。
虽然她与顾时倾分开了,但当时的那个承诺仍旧作数,她也在筹划着,如何能在八月十五日之前赶回到那个山洞中,将白发婆婆的尸身放入到固北烨的石棺中。
往返只需四天时间就够了,可是这四天对她来说却是那样的难以争取。
莫不说白日里那么多双宫人们的眼睛盯着她,就算是晚上休息,崇宗堂也会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让她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抽身而出。
“你带我出去散散心吧!”,玲珑擦着鼻尖的细汗,“去平原,那里酷暑时节会比这里好受很多。”
“那你想去哪里?”崇宗堂要了宫娥的蒲扇过来,轻轻为她扇着。
“哪里都可以,只要出了这里就行了!”玲珑嘟囔着,“我之前在山上,从来没有挨过这么热的夏天。”
只要出了这里,她便可以甩开崇宗堂,跑去那个山洞里面了,等到一切都做完,她便回来,只说在荒漠中迷了路,她觉得崇宗堂会相信自己的。
那个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男人,第三天一早便带着一队人马,与自己的王后上了路,直奔着边境走去。
崇宗堂打算这一路带着她游山玩水,若是她喜欢,也许还会在平原之中的某一城生产完,修养好再回比丘也说不定。所以他命人把需要的东西全都带上了,就怕着急用时无处买。
哪知走了三天以后,玲珑在晚上去小解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崇宗堂气得大喊了起来,把带来的兵马都分散了出去寻人,自己留守在原地,以防玲珑回来之时找不到人。
尽管他一再的安慰自己,一再的告诉自己,那些宫中的谣言,说那个孩子并不是自己的传言,并不是真的。
他们都说玲珑的肚子并不像四个月刚显怀的样子,而是像六七个月才有的孕像。他心算着,六个月正是顾时倾与玲珑准备大婚的时候。这孩子如果真的不是他的,便只能是顾时倾的。
他小心的观察着,并没有从玲珑的神态举止中发现任何一丝不妥和值得怀疑的地方。他看着她对自己微笑,看着她每晚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熟睡,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还摸到了孩子的第一次胎动。
崇宗堂便释然了,即使这第一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他不说,他认下了,谁又敢口出狂言污蔑他的王后呢?
至于以后,他相信他是有能力让玲珑真正的爱上自己,并且也给自己生小娃娃的。所以他开心的带她出来散心,只求她能过的舒适些。
没想到那人竟然像前两次那样,又跑走了!带着他赋予她的王后身份和那个他也下定决心要认下的孽种再次跑了!
崇宗堂只觉得一颗心被焚烧的连渣滓都不剩,抽剑就对着玲珑所坐的马车一通乱砍,车梁禁不住剑刃的砍砸直接就像侧面倒了出去,那马儿也受到了惊吓,撒腿就像前跑走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回山洞
玲珑一路上的艰辛,自是不必说了!
既要保护好肚里的孩子,也要加快脚程赶路,还要防止被崇宗堂的人追到给抓回去,一路上是战战兢兢左顾右盼,等到了山脚下,弃马而行之时,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今日是八月十四,时间还来得及。可以让她稍作休息,把群狼召唤而来,帮她搬运那个白发婆婆的尸身。
玲珑循着山间小路慢慢的向上走着,觉得自己的腹部有些酸胀发硬,便靠在了树干上休息。
不一会便听到了身后传来地上散落树枝被人踩断的噼啪声,有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了。
玲珑心中害怕,担心是崇宗堂的人追上来了,便双手托着肚子往上跑。
奈何身体沉重,速度也并没有多快,反而觉得身后之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是………玲珑吗?”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玲珑身子一僵,却不愿回头。
顾时倾见到前面的妇人停下了脚步,知道自己叫对了名字。
他绕到了她的侧面,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
“好久不见,你变了样子,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顾时倾看着已经变换发髻的玲珑,有些失神了。她的脸庞依旧小巧,完全没有因为处在孕期而多一些肉,四肢纤细,身材除了那个肚子被顶起来以外,未见任何臃肿的地方。眉眼之间倒是少了昔日的柔美,多了份坚毅在里面。
此时她正平静的看着自己,不带一丝感情。
“武安王好兴致,还有时间来爬山!”玲珑算是打了声招呼,“告辞”
她双手托腹继续向上走着,却被顾时倾又挡在了前面,“你……….你过得可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玲珑绕过了他,只留下了身上的那股余香。
这突然的香气,让顾时倾的胆子大了起来,他一把拉住了玲珑的手腕,“你,这孩子………几个月了?”
玲珑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却没能甩得开他拉着自己的手。
“昔日抛弃我的是你;今日这样假惺惺的还是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告诉我,几个月了?”他执着于自己的疑问,就是不愿放手。
“四个月了!”玲珑将脸别到了一边,“跟你没有关系。”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顾时倾握着自己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便松开了,这让她的手腕在一瞬间第一次感觉到了夏日里的清凉。
“你可是要去那山洞?”顾时倾向前走了几步,播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枝桠,又替玲珑继续挡着,“我也是要去的,一起走吧!”
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走着,像所有旧情人见面一样,尽管不再交谈,却不由自主的都想到了以前的种种。
玲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对白发婆婆的承诺,而顾时倾却是为了追忆他们二人的过往。
他记得曾说过要跟她补过一个中秋节,可是后来回到光武国中,又被琐事缠身,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如今中秋之日越来越近,心里又忆起了他们二人最后隐居的这个山洞,所以也来了这里。
没想到却遇见了她,遇见了怀着身孕的玲珑。
他们二人一迈到山洞中,便立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凉,原本上一刻还汗涔涔的身上,被洞中的凉意一侵袭,玲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顾时倾直接伸手扶上了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他像之前关心她一样,眉头紧锁,面带焦急。这种情感上的惯性,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流逝,反而会逐渐加深,深入到骨髓当中,想忘也忘不掉。
“别碰我!”玲珑警惕地双肩一抖,蹭开了他的手,“武安王请自重,我虽与你一路同行,但并不代表什么。”
“王爷若是想要什么旧情难忘的戏码,别找我!”
“当日既说了分别,就别给自己和对方留余地。”
顾时倾被她顶了几句,便闭嘴不再说话了,只坐在昔日躺过的石床上面,看着玲珑在那里忙活。
玲珑先是在手掌上割了个口子,将一块白布沾了点自己的血液,挂到了洞外的风口处,又敲了敲一个不大的铜钟。事毕又朝着这山洞的最深处走去了。
顾时倾从不知道里面还有个密室,以为玲珑突然间不见了,惊得从石床上站起来,刚要去寻找,又见有衣裙下摆探了出来,便又恢复到了刚才的位置。
“这是什么味道?”顾时倾觉得恶臭难闻,忍不住掩鼻问道。
“不用你管!”黑暗中传来玲珑不耐烦的声音。
顾时倾受着她的冷言冷语,仍是不放心,也朝着那后面走去,越走气味越大,几乎熏得人无法呼吸了。他在入口不远处摸到了玲珑的手臂,她也正扶着墙壁喘息,显然也是受不住了。
“快跟我走!”顾时倾将她搂在怀中,架了出去。
玲珑坐在石床上,压着胃中的翻涌,调整了半天才觉得腹内好受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微微发痛了。
顾时倾则俯身半蹲在旁边看着她,生怕她有一丝闪失。
又有沙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越聚越多,越来越频繁。果然没过片刻,那头通体雪白的狼王就来了。
“小白!”玲珑叫了起来,不断揉搓着它的狼头,“我依照约定回来了!”
玲珑见狼王对着自己的肚子感兴趣,还用舌头不断地舔舐着,那上面的倒刺,将衣服勾的褶皱了起来,让她觉得好笑。
“我有身孕了!”玲珑轻抚着肚子,又伸手指了指,对狼王不断解释着,“有个小宝宝在里面,再过几个月便生出来了!”
那个狼王似乎听懂了一般,眼眸变得明亮了起来,还将两个前爪抬了起来,不断跳跃着,为这个新生命而高兴。
“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玲珑对着狼王说道,“你可能让狼群过来,帮我搬动白发婆婆的尸身?”
狼王随即嚎叫了一声,便有十几头毛色发灰黄的狼进到了山洞中。
玲珑用手撑了一下,费力的站了起来,朝着后面的密室走去。
“你,也过来帮忙,把里面的婆婆抬出来!”玲珑看了一眼跟在狼群后面的顾时倾,“至少你也应该出一份力!”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图案似曾相识
顾时倾从狼群的间隙中挤了过去看向里面。
四周的墙壁上密布着蛛网,随着洞口浮进的微风不断轻摇,角落里还有很多老鼠的尸体,不断朝外散发着恶臭。墙壁上看起来灰暗一片,目光延伸到密室一角,又是黑漆漆一片,看不清墙壁的本来颜色。
密室正中地上停放着一个木棺,棺盖已经被玲珑推开了,现在只等着他这个男人将它给搬下去,才好把里面的尸身给抬出来。
顾时倾又回头看了玲珑一眼,见她目光坚定,便伸手挪开了上面的棺盖。
只见一个鹤发的婆婆躺在其中,皮肤虽然遍布褶皱,但是尸身保存完好,并没有腐烂的迹象,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顾时倾觉得难以置信。
从他们离开这里,少说也有六个月了。可是他在山洞中醒来后,从未见过这个人。可见是在他醒了之前,这位老者便已命归黄泉了。那么这长达六七个月的时间,尸身还能保存至此,也真是出乎他的想像了。
“这婆婆,为何能够………”顾时倾忍不住看向玲珑,却被对方给拒绝了。
“顾时倾,这不关你的事情。”玲珑面上带着肃穆之情,“你只需要把婆婆抱出来,其它的事情我能自己搞定!”
玲珑将怀中抱着的棉被铺在地上,示意顾时倾一会将尸身放到这上面。那人自是会意,没有多久的功夫,二人又合力将那个棉被缠好,留出了多余的带子,让群狼叼着拉出了山洞。
玲珑转身看向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顾时倾,“武安王要在这呆多久,随便。但是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
她一低头便钻出了山洞,洞口因为遮挡物消失了,重新又有了光亮。可是顾时倾的心中却一片灰暗。
他曾想过一万次他们重逢的场面,有大声指责的,有抱头痛哭的,有缠绵悱恻的,偏偏就没有这种冷言冷语,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的情景。
难道她那些夜晚流下的泪水都是假象?难道那个姓崇的真的进到了她的心里,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要不然,她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在分别不久后就怀上了那人的孩子呢?
他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密林中,耳畔只能听到山顶刮过的风声了。
终是压不住心中的悸动,顾时倾在风声中朝下走着,想要再次找到她。
他遥见那个狼王在前面引路,无暇顾及玲珑,而她则双手托腹在沙漠中走的甚为艰难。
群狼来回轮换着拖拽那些绳条,在沙丘中留下了一串痕迹,没过多久又被远处卷来的风沙所掩盖了。
顾时倾跑过去,单手扶住了玲珑的胳膊,“我送你去吧,这沙漠极难行走,我将你送到目的地便离开。”
他言后也不看玲珑,不管她是否同意自己的做法,搭在胳膊上的手便再也没有放开,目光循着狼王的前行方向看向了远方。
等到行至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的夜半时分,狼王在一处停下了脚步,于群狼伏地而卧,似乎再等待着什么。
玲珑奔波了一天一夜,此时也觉得腹中越来越不舒服,腰酸腿软,肚皮也发硬,全身没有一处舒坦地方。任由顾时倾扶着自己,也坐到了沙漠中。
没过多久便开始起了狂风。初时还可以接受,玲珑只是用手轻掩口鼻,等到越来越大时,连挡都无处挡,只能躲到了顾时倾的怀里,方能维持呼吸。
那飘渺之地的地宫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俩几乎跟颜端遥当时是一个表情,一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只互相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们随着狼王进入了地宫,走过了漫长的地道后,在分叉处走向了左边。
如果说白天在山洞中的恶臭尚且能够忍受,那么现在行走的这个地道中不断涌出的味道,才真的是让他们恶心不已。
这种像是尸体腐烂又夹杂着阴湿地道的发霉味道,惹得玲珑从一进来开始便呕吐不止,举步维艰。
她想扶着墙壁略支撑一下,可是触及的地方都长着那种霉变的黑灰色菌毛,让她只能将双手拄到膝盖上,弯腰干呕着。
“你先出去吧,要干什么告诉我便可!”顾时倾看到她的样子,心疼极了,“你这样下去,孩子也受不了的!”
“你………跟着小白进去,去找一个叫…………固北烨的石棺,把这个婆婆…………放进去,就………可以了!”玲珑一边呕吐一边说道,“动作要快,地宫随时…………会消失,晚了就出不去了!”
“你循着地道出去等我!”顾时倾回头朝她喊道,“若是地宫消失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活着出来见你的。”
玲珑看着他一点点远去,听着他说每次出征时都会对自己说的话,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他们从没有这些嫌隙的时候。
这让她忍不住追着他的脚步又继续向里走。
如果,我对你说我不介意你对我曾经的绝情,那么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吗?
顾时倾在狼王的引领下,走到了地道的尽头。从侧面的一个石门而入,便看到一间石室瞬间明亮了起来。
石壁上插着的火把不燃自亮,火舌不断翻腾着,似乎在欢呼雀跃它真正的主人已经到来。数十个石棺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其中,那棺身上面的图腾让他觉得眼熟,又说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顾时倾手持火把挨个寻找着。
看来这里是“固氏家族”的尸身存放之地,这些牌位上面都是固氏的子孙名字。
他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了固北烨的石棺,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棺盖推离了一个缝。
又折腾了半天,才移开了够把尸身放进去的距离。
尽管他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只是想替玲珑把事情做完,但是在把婆婆放进去的时候,他还是不经意间瞄到了石棺中另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颈间带着的玉佩。
一个圆形的,上面带着大龙腾飞图案的玉佩。
与他现在戴在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他听到了脚步声,便抬头看去,只见玲珑满头是汗,走到了石室中,定定地看着自己。
“顾时倾,我有话要告诉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开“爱”情 死生不复相见
“顾时倾,我有话要告诉你”玲珑微皱着眉头,缓缓朝他走来,“你………进来了以后,没有疑心过什么吗?”
“你是说这牌位上的姓氏和石棺之人佩戴的玉佩,与我都一模一样吗?”
“对。”玲珑点点头,“你的‘顾姓’,也应当是这个‘固’字,当日是我师父弄错了!”
“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原打算在大婚时候告诉你的,没想到…………”玲珑释然,“算了,过去的事情不再提了。”
“你是固氏王朝的子孙,现在这一整片大陆,包括这些国家也都是你们的。但是你们男丁皆不长命,需要影族女子的玲珑心才能够延续生命。直到固北烨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宁愿自己早亡,也要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隐藏下去。”
“至于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被我师父收养于府中,我便不得而知了!”
顾时倾的眼眸沉了起来,“你跟我说这些,想要干什么?”
“事到如今,我不想要欺瞒你。上次在沙漠中,你其实已经死了,是这个婆婆让我刨出了她的心,才救活了你!”
“你现在不会再受早亡的掣肘了,咱们能不能回到以前?我们去山间生活?”
“我早就把你对我说得那些狠心话全都忘记了!我们或许可以从头开始的!”
玲珑为着自己鼓起的勇气,觉得心潮澎湃,她轻拉着顾时倾的衣袖,企图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够像以前一样将自己拥入怀中。
可是他的眼眸却更深沉了,还拂开了她的手。
看来玲珑真的如林安之所说,为自己逆天改命了!
她选择将真相告诉自己,却决口不提要为自己献血之事,便是想要哄着自己,再回到自己身边了。
可是,我怎么能够让你为我牺牲你自己呢?只要你在我身边一日,便随时都有通七情的可能。
那日便是你的忌日了。
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再见你,让你好好活着,也不想让你在我怀中闭上眼睛……………“我既已知道真相,知道我固氏王朝的国土被人霸占着,还会有心思与你儿女情长吗?”
顾时倾甩开了她的手,并未再多看一眼捂着肚子的玲珑,“我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比丘王后认为如何呢?”
玲珑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击毁了。
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他是心有苦衷而抛弃自己,便下定决心将真相说了出来,没想到他跟其他人一样,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在江山霸业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
玲珑觉得心口苦涩难言,又腹痛难当,只捂着肚子不说话,豆大的汗珠由她的额头滚下,她也咬紧牙关未言一声。
确实应该真正的告别了,她幻想的那些可能性和曾经的甜蜜,都应该抛弃到这个地宫里,让它们随着黄沙一起掩埋,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到现在还深爱着顾时倾…………玲珑托腹先他一步走出了地宫,顾时倾紧随其后。等到那片建筑再次归于黄沙之中,顾时倾开口问她,“我送你回比丘吧?”
玲珑疼痛的跪坐到地上,死命抠着自己的双手,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她将狼群遣散了,只目视着侧面,“不用了,你走吧!”
“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我救过你,也哀求过你,是你一次次的拒绝了我。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顾时倾听她说着那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以为玲珑是伤心过了头,便想要出言安慰,却见远处有人持着火把赶来了。
那人面带焦急的神色,跨着极大的步子向他们跑来。一副剑眉紧锁,即使手持火把也照不亮星眸,任其中的光亮完全暗淡了下去,让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他将火把扔到了侧面,拔剑就朝着顾时倾砍下来。
“你既已抛弃了她,为什么又来私会她!”崇宗堂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只朝着顾时倾一通乱砍。
对面应承之人被他缠得,也是分身乏术,半天没有与他分出胜负。
最后还是玲珑大喊了一声,才制止他们!
“够了!我们只是偶遇!没有什么私会!”玲珑看向顾时倾,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自己伤透心的男人,“你走吧,这辈子都别想在踏入比丘半步。”
“你来一次,我就让人杀你一次。我玲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还不快滚!”
那些曾经的月下许诺,梅林嬉闹,帐中相偎,院中画像………都不过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就应该回到现实中,谁还会对一个本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的人念念不忘呢?
她声嘶力竭的叫喊,不仅让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吓了一跳,也让她肚里的孩子吓得伸展了一下手脚。她的肚子被顶起了一个大包,又疼痛发硬起来。
玲珑捂在上面,朝着崇宗堂叫道,“快带我回去吧!!”
崇宗堂扔下了手中的剑,朝着玲珑跑来,将她抱于胸前,“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半夜里偷跑!”
玲珑靠在他怀里,瞧着顾时倾的身影越来越小,终是忍不住了,喷出了鲜血。
她紧抓着崇宗堂的臂膀,口中喃喃道,“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不应该下山的,也不应该爱上他…………”
“现在是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罢了!”
玲珑感受到了腹中那股抽离的疼痛,还有心口那种锥扎的痛苦,搅得她苦不堪言,嘴涌鲜血。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崇宗堂抱着她一刻也不撒手,朝着都城使劲跑,不断的颠簸让玲珑吐出了更多的鲜血,而那个人则仿佛昏沉进了她自己的意识当中,不断说着胡话。
“我终会…………会在九茫山…………等你…………”
崇宗堂怒吼着将宫中所有的太医都找了来,“赶紧给我治,人必须得活!”
时至今日,那个隐瞒玲珑孕期月份的太医也不得不说实话了,“陛下呀,王后腹中胎儿已经临近七个月了,虽已成型,但是又未发育完全,若是此时早产下来,也定是活不了的。”
“我观王后脉象,这腹中之子定是保不住了。若是现在用药,催生下来,还是能保住王后性命的。”
“至于口吐鲜血之症,可稍后再做调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起了杀心
顾时倾回到府中,便开始细细追查百年前固氏王朝曾存在的迹象。
奈何宫中对于这个王朝的记载,只字未言,让他陷入到了困境中。
他有些不死心,便去了楚怀瑾府里。
那人正围在他夫人的肚子前来回摩挲,不肯走呢,后来瞧见顾时倾实在是一脸不高兴了,才走了过来。
“啥事啊!你之前不是说看见我就烦吗?”楚怀瑾忍不住哼了一声,“现在我不去了,你又来我这里找,你是不是有病啊!”
“怀瑾,我问你,宫中可有密档?”顾时倾低声附到他耳边,“能不能偷出来给我瞧瞧!”
楚怀瑾一听,便不高兴了!
“那能给你看吗?我们皇室的秘密都在里面呢!让你瞧见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啊!”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楚怀瑾甩着袖子,作势要走,又被顾时倾挡在了前面,“那我只要看一部分,其他不看!”
“你要哪部分?”楚怀瑾挑了挑眉,像是应下了这个提议。
“关于固氏王朝的!你帮我看看有没有!”
“哎呀我的天老爷呀!就这事啊!”楚怀瑾原本一颗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地,“我以为你要看那里面记载的皇室私情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呢!可吓死我了!”
“我知道,我直接告诉你!”
楚怀瑾坐于桌前,摆出了说书先生的派头,手执一扇,又把书桌上的镇纸也拿来了。
拿起镇纸啪的一拍,手扇一打,开口便道,“话说………”
“你能不能快点!”顾时倾不耐烦起来,“少说费话!赶紧的!”
楚怀瑾白了对方一眼,“你能不能有点规矩,这可是我府上!”
“话说………密档上记载,固氏王朝曾经屹立百年,拥有四大国宝。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又喜扩充疆土。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只为了满足他们不断膨胀的野心。又经过仙人指点靠着七窍玲珑心,不仅能统治万物生灵,就连墓穴里的死人都能唤醒。一时间整个大陆再也没有能够匹敌的对手了!也不知道到了哪一代固姓皇帝那里,他为了心爱的女子,便不再使用七窍玲珑心了。王朝也就逐渐没落了下去。再加上固氏王朝男丁早亡,慢慢也就帝位承袭乏力了。”
“后来被四个武将合谋瓜分了国土,固氏王朝就此覆灭。那四个武将你能猜都去了哪里吗?”
“你是说光武、启祥、支加、比丘?”顾时倾脱口而出,未带一丝犹豫。
“就是了!”楚怀瑾笑了笑,“不过据说这四个国宝聚在一起,也能拥有无上法力呢!”
“所以我们这四大国的国宝,从来都不外借!要不然那陆丘影还用得着去抢?开口求求不就得了”
“就是怕一旦落入对方手中,便会滋生野心,让世间再受战乱!”
楚怀瑾一番唇舌不停,说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扬脖一口就干了茶盏中的水,“你问这个干吗?”
“偶尔听说,便打听两句罢了!”
这些信息对于顾时倾来说,已经够了。他也不想要干什么。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总比像过去茫然无知要好。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头部再次涌来的眩晕感,心头又爬上了阴霾。
想必明天入宫,定是又要出兵为陛下出去讨些好处了。顾时倾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每天都了无生趣,活得毫无意义。自己就像一个杀人狂魔一样,不断靠着别人流出的血来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进退两难,让他没有办法判定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面是玲珑的性命,一面是数以万计甚至是数以十万计人的性命。只要他需要用梵音皿,他就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选择。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来让她平安。
虽然自己又一次的狠伤了她的心,让她说出了死生不复相见的话,可是他一点都不气。
即使她现在被另一个男人拥入怀中,温柔宠爱。
武和也确实像顾时倾预料的那样,对他提出了新的要求。
以前顾时倾不需要借用这个梵音皿的时候,是武和求着顾时倾,求这个大将军为自己保家卫国,外御强敌,得胜而归的时候他也是欣喜若狂,不知该如何对他的顾爱卿好了,巴不得把能赏的都赏了,让对方高兴。
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顾时倾有了把柄在自己手中,他可是需要梵音皿来续命的!不是一次,不是两次,而是一辈子!顾时倾一辈子都得来求着自己!
那么他还需要像以前那样,低三下四的跟一个臣子说话了吗?
当然不会。
他对顾时倾的称呼直接从“顾爱卿”变成了“你”。翻脸比翻书还快!
朝中那些大臣们自然见风使舵,听得懂陛下在称呼转换上的含义,对顾时倾也没了往日里的惧怕,有时还会嘲讽上几句,看着这个只求活命的人闭口不言,带军出征。然后彼此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轻蔑一笑。
武和的野心也在不断膨胀着,他想要更多的城池,更大的版图,以及更多的美女和钱财!这些都需要顾时倾出去为自己抢回来。
“你,可以往南端打一打!”武和看着殿上垂首的顾时倾说道,“听说南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场,有几个游牧部族,规模也不大!”
“若是抢了来,咱们国中的马匹也可有更大的地方放养了!”
“不过,可不能像上次一样了,损伤了近万人,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陛下,南端的草场,地域辽阔,就算抢夺回来,也极不易守住”顾时倾在尽一个臣子的责任,对他的陛下说着谏言,“我们为何还要浪费兵力在那上面呢!”
“我说哪里,便是哪里了!还轮得到你来质疑我?”武和拍响了桌子,气得站了起来,“别忘了,你需要什么!”
“让你干什么,你便去!像条狗一样的在我耳边吠叫!惹我心烦!”
“赶紧滚,赶紧出兵!去把青峰部落那个叫绛英卓玛给我抢回来!”
顾时倾并没有走,头一次想将腰间的佩剑抽出来,手中却抓了个空。
武将上朝是不能佩剑的,他竟然给忘记了。
武和没有上过战场,也甚少去军营,完全不知道这个动作是顾时倾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只当他做了个傻子动作。
“赶紧滚吧,看得我心烦!”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才是祸首
崇宗堂也确实如顾时倾预料的那样,每天都在玲珑身边,细心的照顾着她。
她失了孩子,心情也悲伤的很,成日里连句话也不说,只看着架子上搭的那件红色披风,不停的流泪。
终有一天,崇宗堂忍受不了了。
他握着她的双肩,不断质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是在惩罚你自己,还是在惩罚我?”
“我听了你的话,带你出去散心。可是你为什么要半途逃跑?为什么要跟顾时倾见面?”
“现在那个孽种没了!你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崇宗堂情难自抑,又不忍心对玲珑下手,只得掀翻了床边的小凳,面色通红的盯着她看。
“你早就知道了?”玲珑抬眸,语气冷淡的反问他。
“对!我是早就知道了!我还是宫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们都说你的肚子不像四个月大的,可是那又怎样!我崇宗堂认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在乎这第一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我也可以当成自己的骨肉来对待!”
“可是他既然已经胎死腹中了,你又何必天天以泪洗面,不肯释怀呢!”
“难道跟我重新开始生活,就这样痛苦吗?”
他原以为自己的几句话,会让玲珑清醒过来,没想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杀气腾腾。
“你说!”玲珑跳下床,赤脚站在地上,紧抓着崇宗堂的衣襟,“你说,是不是你对我下药了!要不然怎么就会胎死腹中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安知不是你下的药?”
崇宗堂气得将牙咬得嘎嘎响,平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月份大了,堕胎有风险,是个人都知道!你以为我会为了除掉你跟顾时倾的孩子,而让你冒那么大风险?”
“我宁可这辈子都被人耻笑是个乌龟王八蛋,也绝不会害你分毫!我有的是耐心等你为我生下我们自己的孩子,还会急在这一时?”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玲珑狠劲的推开他,自己也紧紧的后退了几步,脚掌踩到了地上的茶盏碎屑上,鲜血直流。
崇宗堂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她抱到了床上,自己用手将伤口里的东西都挑了出来。
“太医说,你在刚怀身孕之时,便愁思郁结,积郁成疾;又不思饮食,使得身体虚空,做胎不稳;逃跑那晚又在马背上颠簸太久,想必当时已经有些腹痛难当了。你又好像在阴冷潮湿空气不好的地方带过,才致使孩子…………偏偏你又与顾时倾发生了争执,急怒攻心,我为保你,才让人赶紧下了催生药,那孩子生下来便是紫青色的死胎了。”
“这孩子一开始就注定与你无缘,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崇宗堂给玲珑缠着脚上的伤口,喃喃说道,“只要你保重好身体,以后咱们也会有的啊!”
“你滚!”玲珑朝着他的胸口狠踢了一脚,“我几时说要跟你生孩子了!”
“我的整个人、整颗心,没有一处是属于你的!我不过是利用你,利用你给我腹中孩子一个名分!你当真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
崇宗堂原本半蹲在地上,为她绑着伤口,被她突然间一踢,重心不稳,连忙用手支撑住了,可是那些刚刚挑出来的碎屑,又都扎进了他的手掌中。
可是这手掌的疼痛,都抵不过她言语给他带来的伤害,他呆坐在地上,看她端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朝着自己发泄。
“就是你!你就是一切的祸首!”
“要不是你把我劫走,顾时倾又怎么会受伤!我们又怎么会进到山洞里,知道那些真相!”
“如果不是你,我们还在武安王府好好生活呢!也许我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都怪你!你把我劫走,你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我不爱你!从来都不爱!”
玲珑看着双臂支在地上一言不发之人,觉得心头的愤恨无处发泄。如果他站起来为自己争辩,她完全可以将那些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再次一股脑的倒出来。可是他偏就什么都没说,这让她还没有来得及说的那些,都梗在了喉头处,叫喊不出来了。
她只能无力的堆桑在那里,双手紧捂着脸,不断地抽泣。
崇宗堂看着她不断抖动的双肩,也挺起了身子,恢复到了刚才半蹲的姿势。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肩膀,想要安慰这个哽噎不停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一刻想要害你的孩子。”
崇宗堂从地上站了起来,柔声说道,“你先冷静冷静,等晚上我再来陪你吧。”
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像玲珑一样失控。
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又如何能让他平静下来呢?
最关键的是,她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他在自私和极强的占有欲的支配下,把她给劫来了,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说到底,他才是造成这一刻的根源。
他们或许就不应该见面,不应该在那棵陵树下相逢。
崇宗堂回头看了一眼,玲珑的屋子中依旧散发着柔和的亮光,似乎刚刚的那些争吵和嘶吼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家那样,再等着屋主人的归来。
“晓町”崇宗堂朝着黑暗处叫了一声,便见一个人影一晃,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不管派多少人,都要把顾时倾给我杀了!要做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玲珑现在失了孩子,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话,焉知不是她的心里话!她心里怪我,我认。可是顾时倾并不知道这孩子的事,要不然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玲珑跟我走的。”
“为了防止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这件事,跟玲珑里应外合杀了我,不如我先杀了他。”
“那王后呢?”晓町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又用眼睛瞄了崇宗堂一眼,轻声问道,“是不是也要………”
崇宗堂将手移到了晓町的肩膀处,用力的拍了两下,然后又缓缓移到了对方的颈后,猛地拽了过来,“我告诉你,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连你也不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开“哀情”,我一定是疯了
崇宗堂深夜回到寝殿的时候,玲珑已经睡下了。
他怕晃醒她,也没有点蜡烛,借着幽暗的月光便上了床榻。又怕她还记着傍晚时的俩人间争吵,心中还气着自己,便从脚下另取了一个被子,单独盖在身上,看着玲珑的背影发呆。
她的身子似乎是比前几日还要瘦弱了,连被子下的呼吸都没有多大的起伏了,只是被头的地方微微抖动着,显得还有那么一点生气。
玲珑像是感觉到了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似的,竟然朝着崇宗堂的方向转了回来。这下他能清楚看到她的全脸了。
那上面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泪痕,眼睛也微微肿胀着,连带着鼻头也发着红,显出一种莹亮的通透感。鬓角的发丝散落的裹挟在颈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伸手去为她挑出来,没想到玲珑竟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使得整个眼白呈现出了淡粉色,其中的未尽泪水,又让她的整个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放着光。
她只看着崇宗堂不说话。
他便也无声起来。
整个床榻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俩轻微的呼吸声。
玲珑盯着他,带着他看不懂的眼神,说道,“崇宗堂,你抱抱我!”
他便将胳膊递了过去,让玲珑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将她的头拥入到自己的胸膛里。
“我一定是疯了…………”怀里的人低声说道,”我疯了!”
崇宗堂以为她在为争吵之事变相的对自己道歉,便笑道,“我根本没有生你的气,你又何必自责呢!”
“我已经决定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了!”她动了动小脑袋,抬头看着崇宗堂,“跟你重新开始!”
“好啊!”崇宗堂激动了起来,微微向后倾着身子,也俯头看着她,“只要王后开心,我也开心!”
他将玲珑抱的更用力了,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知道自己心中的喜悦。
他心心念念之人,终于对自己有了回应,难道不是件大喜事吗?
“那我想要件东西,陛下可能应允?”
崇宗堂哦了一声,为她这么快就会向自己撒娇而高兴,“说吧,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玲珑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边比划一边说了起来,“我想要一个大药柜,里面装满了药材。我以前在山上住的时候,没事就喜欢研究研究药材。”
“我想要在这屋子里也摆个药柜,打发打发时间…………不再沉溺于过去了。”
“好啊,这有何不可!”崇宗堂与她一同平躺着,像之前幻想过很多次那样将头与玲珑的挨在了一起,像一对新婚夫妻那样,畅想着对于未来的规划。
“那你能告诉我,你把那孩子葬到哪里了吗?”玲珑将头抵在了他的心口处,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放心吧,我已经将他安葬好,入土为安了。”崇宗堂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提出来,恐她又伤心,只能安慰道,“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吧!”
“那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呢?”玲珑柔声软语的求着他,“到底是我的孩子,难道还不能去看看吗?”
她伸手拭泪,惹得崇宗堂也不太好受,“那好吧,明日我带你去!”
“但是你需保证,不会情绪失控。你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好呢,不可……”他还想说着什么,便觉得脸颊被人轻啄了一小口。
“我知道,快休息吧!”玲珑将身子转回到了里侧,“明天一早咱们便去。”
等到天明之时,她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坟茔,便是长跪不起,泪流不止了。
心中的悔恨,根本没有办法言说!
“是我!”玲珑趴在坟包之上,把自己的脸紧贴在上面,“都是我呀!”
她无声的哭泣,让崇宗堂也甚为难受,他想伸手去扶,终又停住了手,只把手掌扶到了她的头上。
“今日哭一哭,便算了,等回去了,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吧!”他把玲珑圈在了怀中,不断安抚着她的抽泣,“以后才是你应该在乎的呀!”
玲珑反身搂住了他的腰,扑到了他的怀抱中,“他死了,我也跟着死了………哪还有什么以后呢……….”
玲珑在那里断断续续呢喃着,有时又跪地哀嚎不停,并没有人真的听清楚这个失子的王后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看着她被陛下抱进了马车中,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崇宗堂小心的为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你可是又急怒攻心了?难道是上次的症候还没好?”
“无事,我的身体,我最清楚!”玲珑靠在他的怀中,目光散淡无神,“只不过是哀伤所致,慢慢就好了…………….”
“陛下,我想要的那些药柜?”
“放心好了,今日他们便去办。明日就能摆放到寝殿里了。”崇宗堂摸向了她滑腻的脸蛋,“王后所求,我岂有不看重之理?一早就安排他们去办了!”
玲珑轻点了头,靠在他怀里,“陛下可还能去帮我寻个人来?”
“我还有个哥哥,之前生活在光武国中。他的妻子原是你们比丘的公主陆思林。我知道一旦找到,必是他们夫妇二人一同前来,也是让你为难的事。”
“只是我在这世上,就剩下这么两个亲人了,想要再见见他们,说说话,陛下可能帮我?”
玲珑直起了身子,看着身侧之人眼眸变得明暗不定,沉思片刻才说,“那陆丘影死后,陆思林曾来国中讨要说法,想要继承帝位。当时闹得很不愉快,若是她再来…………恐怕不太好吧。”
“我没派人杀了她,已经算是仁慈了。”崇宗堂挑着玲珑的下巴,眼带柔情,“我早知道她是你的嫂子了,要不然就凭她的身份,我也是要斩草除根的…………”
“至于你哥哥,我会派人去找他的。小住上几日,也不是不可…………”
玲珑对他的安排,也还算满意,便撩开了帘子向外看,不断重复着眼前看到的景象。群山几多蜿蜒,所行之处的树木特征,在哪里转了弯,哪处上了道……………等到回了寝殿,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铺纸挥笔,画下了脑中所记,藏于了妆匣的暗格中,重新躺回了床上,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银霜的猜测
嘉禾回宫以后,便听说了一件大事,国宝定坤盘不见了。
她让宫人细细说明,才知道了事发经过。
定坤盘乃是国宝,一般情况下不会启用。都是有大事或者需要占卜之时才会由李国师来开盘问卜的。
嘉禾这次跟崇宗堂一起发兵支加国,虽然已经将计划详细说与了父皇启泰,并向他一再保证不会有危险。但是他依旧担心这个唯一的嫡女,便在嘉禾出兵之后,派人将李国师宣来,想让他推测一下此役目前的进展。
哪知寻遍了整个启天殿,都没有看到人影。那个太监也是个有心眼儿的,又去放国宝的地方看了一眼,架子上空空如也,就有一块昔日盖在盘面上的红布被扔到了地上。
这个小太监狂奔了回去,也未敢张扬,冒着大不敬的动作,直接就冲到了启泰的旁边,附耳对他将情况都禀明了。
老皇帝当时急得心病就犯了,已经卧床多日不曾起身了。
嘉禾只得一边喂药,一边宽慰着她父皇。
“已经派人出去寻了,也满天下的贴告示,要捉拿那个李国师,相信他也跑不了多远!父皇只管安心养病吧!”
嘉禾口中所说的那个告示,当然也贴到了支加国,由于赏金数目实在可观,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银霜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她的父亲已经从启祥国逃了出来,所以她越矩的未经传召,便去大殿上找了颜端遥。
“陛下可有我父亲的消息?城中所贴告示说他已于十日前就不见了,他可曾传书给陛下说要过来?”
“未曾。”颜端遥目光停留在奏折上,依旧提笔写着字,“难道你父亲,事先也未曾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抬眼看着殿下懵懂无知的姑娘,并没有因为自己亲手杀了她父亲而满心愧疚,反倒有了点解脱的快感,“那你先下去吧,我自会派人去寻的,你也不用太焦急了。”
他见银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怎么了,还不退下?”
“陛下!”银霜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启祥国把告示贴的到处都是,想必也是急疯了。极有可能我父亲逃出来之时,将定坤盘也带了出来,难道陛下不担心吗?”
“我即使再担心又有何用,不也得派人出去吗?难不成还得我亲自去,才能显出诚意来吗?”
银霜在颜端遥的怒目而视中退了出来,心中觉得不安。
前几日启祥国派大军围攻都城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大个事情父亲都没有来信通知,极有可能那时已经出了宫不知道此事,或者………….或者是打算亲自来送消息?
可是即亲自来送了消息,缘何当时并没有来看自己,而都城也是毫无应敌准备呢!
这都是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若说身边有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地方,那便是周宁近日去自己那里比较勤了。
有时送来几个水果,有时端来一些小点心。今早又托人捎了一只鹦鹉来,说是给她解闷的。
这周宁以前也不时的搞些这样的小动作,却也没有最近这几天频繁,这让银霜觉得发现了可以一探想法的契机。
她差人去将周宁叫来,先是谢了他这几天送来的那些东西,银霜又给他亲自倒了茶,二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天,周宁也被银霜哄得说话有些没了遮拦了,只想着如何表现自己在陛下身边是如何的受宠了,将一些银霜以前都不知道的私密事都说了出来。
一个是飘飘然以为姑娘对自己上了心,一个是存心哄骗要套出话来,在这样暧昧的情境中,银霜终于开口问道,“周大哥,可是我父亲前几日来过?现在他又去了哪里?”
周宁一听到这两句问话,顿时觉得头如雷击,整个人都变傻了,变硬了,连舌头都打不了卷了。
“呃…………你听谁说的啊?”周宁一脸的茫然,撇了撇嘴,“现在启祥国到处都在找你父亲,陛下也是着急呢!刚刚还让我派人出去找呢!”
“那周大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呢?”银霜的手扶到了周宁的胳膊上,让这个头一次跟姑娘近距离接触的男人浑身战栗。
周宁觉得自己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由银霜搭在他胳膊的地方开始蔓延,迅速扩展到了全身,乃至连发根都微微直立,让他觉得发怵。
移到面前的红唇间也萦绕着香气,轻声问着可否同行的话,这让他呆坐在凳子上嗯啊了半天。
“这个………路上多有不便呐!你又是一个姑娘家!万万不行啊!”
银霜见他完全没有上当的意思,也就没了好脸色,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周大哥,你不带我去也没有关系!我只问你一句实话!我父亲是不是曾来过?还在当日的围城中遇难了?”
她紧紧盯住周宁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跟眼神,就是要得出个答案来。
“你胡说些什么呢!”周宁立马站了起来,“大家都没看见的事,你也能想成这样?”
“若是李国师来了,还能不来见你?你可是他的亲身女儿!”
“那你为何最近几日来的这么频繁?为我送这送那的?”银霜又反身把鸟笼也捧来了,往桌上一摔,“为什么还送一只鹦鹉来,说是让我解闷?到底解什么闷?”
周宁最怕她现在说这个了!
他本想着姑娘失了父亲,在这世间从此就没了亲人了,心中的疼惜之情更胜往昔。但是又不能将她父亲的死讯告诉她,让她上柱香聊表孝心,心中也跟着悲痛。所以就把这股愧疚和无奈疼惜之情,都释放了出来,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巴巴地先给她送来,想让她高兴高兴,以此来减少自己心头的不安。
没想到她居然从自己的举动中,觉察出了反常,现在又这样的逼迫着自己,询问那个陛下下了死命,任何人都不能说的事情上面。
周宁尽管心里恋着银霜姑娘,可是家国大事和儿女情长他比任何人都拎得清楚,没有什么是能够阻挡他主子成就霸业的。
“我只是念在咱们一同跟主子熬过来,这一路上的情分,才为姑娘送了这些来,若是让姑娘误会了,那我今后便不来了!”
“至于你父亲的事,我也会带兵出去找的!还望银霜姑娘不要多思多虑,想那些无用之事!”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国结盟
虽然周宁那些假话说得义正言辞,但是银霜并不傻,还是从他的巨大反应中,觉察出了端倪。
也许她的父亲,真如自己所料,在当日的混战中一命归西了。而颜端遥又下了旨,不准别人将这个消息透漏出来,才引得周宁对自己变得比寻常时候更加关怀备至。
如此一想,那便捋顺了,也完全能够解释的清楚了。
那么她所要做的,就是查探那个定坤盘到底在不在宫中!只要它在,那就证明她的父亲确实曾经来过,并且已经遇害了。
银霜追随过颜端遥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作息时间。即使现在已经不用她来服侍了,但是她相信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比如他之前每晚,都会去聚魂鼎那里待上片刻,不断抚摸着鼎身上的文字,低头沉思………………银霜已经换上了夜行衣,趴在了颜端遥往日议政的大殿屋顶上,掀瓦朝下看。直到月移中空,她才听到了颜端遥摒退左右,在龙椅下摸了半天,现出了一条地道。
她赶紧翻身跳了下去,潜入了殿中,循着台阶往下走。
初时还能听到颜端遥的脚步声,慢慢那声音停止了,便断断续续传来男人的低语声,音域极低,传到她耳中时,只是一片嗡嗡声了。
银霜移到了密室口朝内看去,果真见到了定坤盘被摆放到了一处架子上,旁边放着她之前见过的聚魂鼎,另一个则是一面大镜子。
颜端遥此时正在镜前不断低语着,目带痴迷地看向镜中,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着什么“今生再也不分开”之类的情话…………银霜现在全都清楚了!
她的父亲确实来过支加国,要不然定坤盘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对于颜端遥瞒着自己的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等到他要使用聚魂鼎的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去诵读咒语的!也是最不希望她因为其父的事而失去控制…………四大国宝已经被他收集到了三个…………银霜开始觉得颜端遥并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仅仅是个不敢出头的文弱皇帝了!
他一定在筹划着什么,也一定把自己的父亲给杀了!
银霜匆匆回了自己的房中,思虑了一夜,提笔给启祥国曾经的友人写了一封信,盼着她能寻到门路将消息送入到宫中。
等到嘉禾父女收到信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当启泰得知颜端遥已经得了三个国宝之后,竟然仰天长叹,大叫道,“当真是小看了他呀!我怎么会如此眼花,居然没有看透他的野心呐!”
“快去,快去!”他推着嘉禾,让女儿赶紧照着自己意思的去办,“快去给武和和那个比丘的崇宗堂去信,邀请他们速来!”
“如果晚一步,这天下就要随了那姓颜的了!”
武和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收到消息便让顾时倾随身保护着先一步到了启祥国。
而崇宗堂收到信函之后,却犹豫万分。
他是篡位夺权登上帝位的,并不知晓这四大国宝和固氏王朝的这么段前尘往事,这是其一;还有便是,他一向与这俩国并没有什么交集。
若说有,便是自己的王后曾是光武国武安王的王妃,俩人有着夺妻之恨;至于启祥国,他上次又利用了嘉禾一同发兵,才将玲珑给接回来了,这就是他跟这两个国家的联系。
没有一个是好的!
现在这两个老皇帝,凑到一起邀自己过去,说是商量什么天下大计!又怎么能信呢!
所以崇宗堂并没有太看重这件事,只把那密函扔到了一边,陪着玲珑去了。
这才是他现在真正忧心的。
自从那日从郊外的墓地回来以后,玲珑的身体每况愈下。
天天咳血不说,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懒懒的躺在床上,话也不说一句。除了偶尔下地,弄弄那些药材,也从不出屋子,甚至对他也不太上心了。
玲珑对他的温情,就停止在了那晚的主动求抱,和回程时求他去寻朴玉时的柔声软语了。时常都是他在寝殿中陪她半天,她都不肯看他一眼,或者闭目休息,或者是将仅有的精力放到了那些药材上面,等他离开之时,也当作没看见一般,继续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
崇宗堂觉得自己心里委屈极了,也没有办法跟她发脾气,只能想着办法哄她开心。便将另外两国邀请自己过去的事情,当作个趣事对玲珑说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玲珑不断用帕子擦着嘴,“想必是陛下的天人之资……让他们敬畏吧!想要同陛下一起抵抗颜端遥吧。”
她连月来头一次跟崇宗堂说了话,让这个男人喜出望外,居然问起了她的意见,“那王后认为我可要去?”
“去吧!”玲珑挤出了一个笑容,“若是你不去,他们又怎么真正看到你的能力呢?只不过在背后嘲笑你谋朝篡位罢了。”
玲珑觉得身上沉重的很,便放下了手中的药瓶什么的,斜靠到床边微微喘着气。
“可是你的身体…………我实在不放心离开!”
崇宗堂轻揽过她的肩,感受到了久违的柔情。“王后可愿意陪我一同去?我也好时时照顾你。”
“也好,我随你同去!平原中有很多药材,也是……….是我需要的!”
玲珑靠在他身上,贴在胸前,开口道,“我给你写一些药材,等到了平原,你派人帮我找回来,千万不要忘记了。我现在只有………这个喜好了.”
“陛下?”玲珑轻唤了一声,“你可是真心喜欢我?真心爱着我的?”
“那是自然了!”崇宗堂扑哧地笑出了声,“你可听到了我还另召女子入宫的消息了?”
“当日城下答应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变的!”他一双盈亮的眼睛盯得玲珑有些头晕,便又躺到了床榻之上,睡了过去。
崇宗堂为着这次一同与玲珑出行,让宫人准备了两天,连太医都带了四人,更别提那些日常差使的宫人和所需的物品了,足足装了十车才觉得基本够用。
又让人特地赶制了一个偌大的马车,能够让玲珑躺在里面休息。
折腾了一大圈下来,终于在晚了约定日期的十天后,率着一行人马来到了启祥国的无极城。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万分不解
崇宗堂进到都城中,并没有着急进宫议事,反而选了一处觉得环境还不错的客栈,将玲珑安顿好,打算明天再去会会那两个老皇帝。
“听说,顾时倾也跟着一起来了,时时护在武和身边。”晓町对着崇宗堂附耳说道,“而且他的处境好像并不太好!”
“怎么回事?”
“据探子回报,好像是顾时倾有什么把柄抓在武和手里,让他不得不听从摆布。而且顾时倾频繁出兵,也替武和捞到不少好处!我们的人,也是不太好下手…………”
“好了,王后在这里。这事等回去再说。”崇宗堂举手打断了他,“唯恐明日有诈,我会将玲珑带在身边。你安排一百名武功高强的人,扮作宫人守在她身边。”
“如果,顾时倾要抢人…………就不用手下留情了。至于别的事情,看我眼色行事即可,不用太紧张。”
启泰跟武和对于崇宗堂晚来了这么多天,又迟迟不进宫的事,怕少一个盟友,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他摆了极大的排场,被宫人拥着,与他的王后坐到座位上。
“哎呀,比丘陛下好气派呀!带了这么多人来伺候,莫不是嫌弃我招呼不周了?!”启泰朝着崇宗堂的方向举起了酒樽,“是不是我得先赔罪呀?”
崇宗堂却没有看向他,只向所带宫人摆手,要来了两个靠垫,替玲珑倚好,“这样可舒服?”
后者因为入宫之时,走了很多级石阶,有些疲累了,嘴角又有些猩红,便任由崇宗堂小心替自己擦拭,“无事,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言毕,只倚在那里微微喘着气。
武和看着崇宗堂完全没有将启泰和自己放在眼里,从一坐下开始,就对那个女人嘘寒问暖了,真是狂妄至极。“比丘陛下,还真是疼爱王后啊!既然身体不好,待在国中,岂不是更好?省的旅途劳累!”
“哦?光武陛下,似乎对我有很大意见啊?那咱们这和谈,还有必要吗?”
崇宗堂微微欠了欠身,把启泰吓了够呛。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们都是过来人了,看你携着王后一同来,小两口甜腻如糖,忍不住玩笑两句罢了!莫放在心上!”他的酒樽本想再举起来,没想到崇宗堂反而更不高兴了。
“我的王后,难道是你们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吗?”他的面色冷峻,双目直视着前方,完全没有将那两个人放在眼里。
“还望诸位见谅!”玲珑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环看着大家说道,“陛下与我伉俪情深,也是我身体一直不大好,他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玲珑忍着口中的血腥,继续说道,“可是有什么大事,快些商讨吧!早些结束,也好带我回去休息呀!”
“对!还是谈些正事吧!”启泰语气随着玲珑的话音,变得急躁了起来,“这才是大事呐!”
他将银霜信件上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又对崇宗堂也解释清楚了,“四大国宝,颜端遥已经有了三个,还有一个在光武国。若是他再夺了去,后果不堪设想。我的意思是,为了防止他羽翼渐丰,前来抢夺,不如我们三国结盟,将那些国宝抢回来,才可保江山无虞啊!”
“原来如此,我说他当日为何也要将那往生镜一同要了去,竟是这个原因。”崇宗堂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也恍然大悟。
“既要率兵讨伐,这派兵几何?你们可商量好了?”
“他颜端遥也不过才三十几万的人马,咱们三国随便凑一凑五十万派过去,他不就等着束手就擒嘛!”武和笑了起来,“再说,我有我的武安王,也定是可以所向披靡的,是吧?”
武和稍稍侧了下头,想让自己的大将军表个态度,再说些必胜的话,那这事也就算是基本达成了,没想到身侧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觉得有些火大,又不好当着别国的面,让大家知道他们君臣不和,只得回头看过去。
只见顾时倾一双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个比丘王后。就像个呆子一样,杵在那里。
顾时倾奉旨陪武和同来,并不知道到底所为何事,只是浑噩的陪着走罢了。万万没想到玲珑居然随着姓崇的一起来了。
他在他们刚入殿的时候,就寸目不离地看着她了。
玲珑比上次分别的时候更瘦弱了,脸上尽管用脂粉掩盖,却遮不住底下的灰黄,发髻和头上的珠翠压得她整个人更显瘦小。
让他不解的是,玲珑前一阵子鼓出的肚子,现在居然不见了,只被挂着玉佩的腰带缠在上面,没有了一点隆起。
那一刻的惊异,完全让他心脏狂跳,连气息都紊乱了,又细观她的眉眼,也带着哭过的微肿,泛着淡粉色。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玲珑现在的整个身体状态,竟然到了需要有人贴身伺候才能行走坐卧的程度了。尤其是嘴角还带着血,而崇宗堂并没有多大的焦急,可见是平日里见惯了此种情形………顾时倾并没有听清楚武和到底跟自己说了什么,一颗心全都悬在玲珑身上,竟想走过去亲自问问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腿还没迈出去,就被武和给拦住了。
“武安王,我的话你可听清了?”武和语气中有了些不耐烦,“这次出征没有问题吧?”
“无事”顾时倾随口答道。
“我只是想知道……………比丘王后…………身体可好?”他迈过了武和伸出的胳膊,向着玲珑走去。
崇宗堂马上将一只手臂挡到了玲珑的前面,“我的王后,就不需要武安王费心了。”
顾时倾走到中央,对崇宗堂的话充耳不闻,重复着那句话,“玲珑,你在他那里,可受委屈了?”
玲珑看到崇宗堂挡在自己前面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还发出了嘎嘎的响声,笑着伸手扶在了上面,又朝着对方笑了笑,示意他不要这样动怒。
“当日………我曾说下了与你死生不复相见的话,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碰到了武安王。我也犯不着再匆匆避你而去,只当没看见便好了。”
“不过,既是故人相问,我便答了你。我的身体羸弱,腹中孩子没有了!”
“武安王听了可痛快?”
第二百三十章 不做赔本的事
“当日,我说那些话,并不是想要让你…………”顾时倾急急的解释着,却在对面之人的笑容中,音量逐渐小了下去。
“我还是那句话……………这跟你没关系!”玲珑擦着嘴角,“武安王,我是曾经与你有过一段感情,但那毕竟是曾经。我也可以有另一个身份的,是你给夺走了。所以我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武和在这一刻突然间大彻大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觉得这比丘王后如此眼熟!细看之下,可不就是当日曾与顾时倾进宫谢恩的那个姑娘吗?
他怕这一段旧情惹得那个崇宗堂再次翻脸,遂厉声让顾时倾赶紧退下,又说道,“是不是那个银霜姑娘,还说颜端遥已经找到了七窍玲珑心呐?”
那个启泰自是会意,也附和道,“说是知道了人在哪里,还没下手呢!”
“所以呀,咱们要快!一旦他把那玲珑心给刨了出来,咱们就真的拦不住了呀!”
启泰赶紧将偏离的话题给拉了回来,让大家统一战线,“咱们商量一下,最快都何时能够发兵吧!”
顾时倾就在此时,迈着大步朝殿外跑去。
顾时倾终于明白了,颜端遥为何当日没有反抗,便让玲珑随着崇宗堂走了!他知道了玲珑的身份,而玲珑显然也是清楚的,她为了自己的安全,才会选择跟毫不知情的崇宗堂走的。
顾时倾觉得自己真傻!他以为只要自己跟林安之不说,就没人能知道玲珑的这个身份,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顾时倾只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说不上来,但偏偏又是打通这一切事件联系的关键!
他只能拼命跑,想要去九茫山或者林府,看看林安之是否曾留下过什么只言片语,来往信函之类的,能够将这一切说清楚的东西!
武和看着自己带来的人,没有一丝规矩,说走掉头便走,完全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恨的牙直痒,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舔着脸替顾时倾解释道,“哎呀,我们这个武安王啊,带兵打仗那是一等一的人才,就是性子急了一些,还请勿怪,勿怪!”
“那光武陛下可要管好了!”崇宗堂看了玲珑一眼,见她面色并没有一丝不快,便继续说道,“立了军功便如此,来日眼里可有君主啊!”
“不过,即说到了陛下这里,那我倒有一事相求!”崇宗堂随口说道,“刚刚听到贵国国宝梵音皿可治疾病,不知能否借我一用,为我王后治病呀?”
武和由刚才的满脸陪笑,转变到了更为尴尬的表情,“这个,国宝从来都不外借的。若是贵国王后要用,到我国中小住一段时间也可呀!对吧,启泰?”
“是呀!那样更方便呢!”启泰也帮着说话,这最后一个国宝,可一定要捂好了,任谁都不能再拿去了。
“哦?”崇宗堂的音调不自觉上扬了,“竟然宝贝至此?若是我非要取来用呢?”
“若是别人,死便死了。可是我的王后,不行!”
“所以,你得把那个梵音皿给我,我用完了再还给你!”
崇宗堂此时已经由盘坐的姿势,变成双臂拄在桌上,向前探着身子了,“你可答应啊!”
武和因为顾时倾的离去,底气明显不足。唯唯诺诺的似点头不点头的,直在那里哼哼唧唧,没个准话。
玲珑见他那个样子,出言为他解围。
“陛下”,她轻拉着崇宗堂的衣襟,“我这并不是什么大病,也许我们在平原住一阵子就好了。寻些我往日喜欢的吃食,我便高兴了。又何必为难人家呢?”
“可是,你这……….”
“我本就是个医者,难道还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玲珑笑道,“难道陛下还小看我了?”
她今日说了这么多的话,又肯让人将自己打扮起来,崇宗堂觉得玲珑的身体似乎也开始好转了起来,便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了。
“可是,还有一事,咱们要说明白!”他又再次发难,“颜端遥死了,四个国宝,咱们三个怎么分?他的疆土又怎么划?”
另外两人本也想开口说话,又被崇宗堂抢了先,“我不远千里而来,可没有打算做亏本的事情。除了原本属于我比丘的往生镜,支加国的那个聚魂鼎,我也要。而且我比丘生活条件实在艰苦,我也正想要换个地方居住呢!”
“二位陛下可同意??”
“这…………不太好吧!”启泰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都占了去,怎知不会是第二个颜端遥?”
“就是!你们年轻力壮,一腔的野心没地方发泄,万一哪天想要………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吃苦头了?”
武和早将崇宗堂要梵音皿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多出来的,还是应该放到我们这里,我们老了,哪有那些野心呢!无非想要国泰民安罢了!”
“是嘛?”崇宗堂反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光武陛下不断派顾时倾出去,为你扩充疆土,搜罗美人呢?你若是没有野心,让那个武安王休息休息多好啊?!”
“那也可放到我这里啊,我业已年老,自是不会………”启泰见终于有了话茬,赶紧往自己身上引领。
“可是,你前一阵子,不是趁着顾时倾被传身亡之时,到处征讨了吗?难道那些城池和小国,不是你夺过去的?”
崇宗堂又把启泰也给顶了回去。
“现在是你们求着我,让我加入。不给点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
“可是你若不一起攻打颜端遥,等他…………”
“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别说这些唬人的话!”他抖了抖衣襟下摆,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不是帮你们,就是帮颜端遥,我站在哪边,可不是我自己选的,而是看你们让我怎么选!”
他伸臂将玲珑给搀扶了起来,“再说,我还需要那个梵音皿呢,也许哪天要的急了点,就自己过去拿了!”
崇宗堂朝武和挑了挑眉毛,让那个老头心肝儿跟着直颤。
他见玲珑下石阶时,依旧费力,便再次屈身到了她的前面,“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不好吧!让人家笑话!”玲珑靠在女婢身上,微声说道,“我慢一点,终是能走回去的。”
“快上来!”他又朝着后面贴了贴,“还是那句话,我的女人,我心疼!”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相大白
最后的商定结果,便是他们三个各自取回本国的国宝,而多出来的那个聚魂鼎,和支加国的疆土,也一并给崇宗堂。
两个老皇帝看着这个年轻的后生,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可这也是唯一能维持结盟存在的方式了,只能撇着嘴,在那结盟书上按手印。
他们约定十日后便从各自的国家派兵,分三路向支加国赶去,若是他肯交出国宝来,便一切可商谈,若是仍旧执迷不悟,便即刻开战,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看,在国家大事上,就是看谁更狠,谁更霸道一些。如果事事不出头,那便什么都没有!”
崇宗堂对于这次达成的协议,显得十分满意,忍不住对玲珑说了起来,“只是十天后便要发兵了,留你一人在宫中,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无事,只是惦记着朴玉,怕他被战火所扰罢了!”
“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找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
他见玲珑疲累的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便不再说话了,只退出了车外,叮嘱晓町道,“另安排一队人,再攻打支加国之际,去把那个梵音皿给我抢回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下去!”
武和对于顾时倾扔下他,自己先回国一事,大为光火。
刚回宫,就派人去将顾时倾找来,打算好好斥责他一顿,没想到传旨宫人回话,说是顾时倾已经不在府中数日了,不知去向了!
武和当即着急了起来。
眼看大战在即,自己的主帅却不见了踪影!如果他不在,谁替自己打胜仗?谁又能保护梵音皿?
武和一想到这些,身上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那还不赶紧去找!赶紧去!”
顾时倾此时正在一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九茫山。
林府他已经去过了,也细细询问了宋锦华。尽管那个女人对于顾时倾断绝关系的行为颇为不满,却也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林安之在二十年前的大战中,曾被比丘国附近的影族人所救。又被恩人委托,将两个影族的小孩带到了九茫山上,让他俩作为兄妹一起生活,打算在那里隐居起来,直到终老。
可是没多久又来信说什么其中的女孩子天生有劫难之类的…………后来顾时倾便将玲珑从山上带了下来,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么说,玲珑跟朴玉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我夫君说他们是仅剩的两个影族小孩,自此再无亲人,孤苦无依,便说他们是兄妹了!”
“既是打算隐居终老的,为什么又让玲珑下山?还是让我带下山的?”顾时倾觉得让他不解的谜团更多,这一丝一缕中好像牵扯着某个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大事情,等着他去发现。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离家近二十年,我们也是相谈甚少了……….”
看来,关键还是在九茫山上。
他现在不断翻找着林安之房间的物品,不放过任何一个他觉得能藏秘密的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堆放在角落的医书,穿的发了旧的衣裳,和一些药瓶,便什么都没有了!
顾时倾气得挥剑一通乱砍,觉得自己就停在了与真相仅差分毫的地方了,却被东西蒙住了双眼,想睁都睁不开…………这个能够解开这一切的关键,就悬在他的眼前,他的心里,搔得他心情烦躁,只想把这里砍个稀烂!
可也就在他像个疯子一样发泄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林安之床前的脚踏似乎与大家平日里用的不太一样。
他的这个居然是两层,高出了普通的脚踏不少,显得与床面不太协调,而且若是坐在床边,将脚放到上面,反而会有一些不舒服。
他赶紧跳过去,将那个脚踏抬起来,果然找到了一个暗格。
用手一抠,就把那个暗格给拉了下来,一个发黄的布包便掉了出来。
它原是素白色的,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得老旧发黄,而打结的边角又因为时常被人摩擦,变成了深灰的颜色。
顾时倾赶紧打开,只见里面又被包了两层,最里面是几张图纸,画着包含梵音皿在内的四个物品,像是说着如何把四个物品结合使用的方法。另有一张之上写着如何使用七窍玲珑心的详细方法,还说了如何吟诵咒语等等………………顾时倾在一瞬间,捋清了整件事情的脉络!这一切都是林安之一手安排的。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影族女子跟固氏王朝的联系,所以他让玲珑与朴玉互认做兄妹,就是怕他们二人日久生情,坏了他的大计。
他悉心养着他们,也养着自己的野心。
他在合适的时机,设计让自己将玲珑带下山,让他们朝夕相处。她那么美,如何能让他不爱上她呢!
随着他们的相处,玲珑的七情便会逐渐打通……………而林安之所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让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抛弃了玲珑,让她孤立无援…………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她了。
那么,也许他说的那些,就都不是真的了!
玲珑也根本就不会死!
顾时倾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太相信林安之了,相信他作为他的义父,玲珑的师父,是不会做对他们有危害的事情,没想到他才是那个幕后主谋!
顾时倾立即飞奔下山,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他离开时,玲珑在启祥国,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和谈完毕回比丘去了。
但是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需要回光武国去,需要带兵去救她。
顾时倾骑在马上,从来没有这样焦急过。
他想到了自己对她说的那些狠心话,将她伤的那样深,即使虚弱的靠在别人身上,也不肯回答自己问她的那些话。
真是个混蛋!大傻子!
尽管在二人分别后,顾时倾已经不常常想起他们二人之间的那些事了,每日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可是这一刻,往日里那些甜蜜的相拥和脸颊的亲吻,嬉笑的片段和自己无赖时的行径,全都蹦了出来……………她曾经那样的爱着自己,那样的祈求着自己。
可他呢,却被一个自己极为信任的人耍的团团转。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谁动她,都得死
顾时倾在府门前跳下马,就往里面冲。
“宋城!宋城!”他大喊着,从自己腰间掏出来一个东西,扔给那人,“拿着我的令牌,先去军营集合!我去宫中要兵符!”
“王爷,咱们六天后才出兵呢!现在是不是………….”宋城大声提醒着他。
“快去!我要去救玲珑”顾时倾大喊着,“晚一分都不行了!”
“你要干嘛?”楚怀瑾从外面进来,“你可知道,陛下这几天找你都找疯了!你去哪了?”
他面上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你又糊涂了?去启祥国一趟,见了她,又想要接回来了?”
“我劝你还是放手吧,折腾的我也没个消停时候,这几日我夫人刚生产完,我正忙着呢!”楚怀瑾拉着顾时倾的胳膊,往府里走,打算进去再好好开解他一番,“天天你一有事,陛下就找我,我成了个传话的了,真是没处说理!”
没想到,他马上就被甩开了,紧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顾时倾,你疯了!推我干吗!”
他看到顾时倾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样,双眼都发直了,两片薄唇不断颤抖着,上一刻激动的发红的双颊现在骤然变得惨白,“我上次去找你…………你夫人的肚子……那个大小…….难道不是四个月吗?”
“顾时倾,你是不是傻!就为这事推我!”
“四个月才显怀,要是瘦弱的人还看不出来呢!我夫人那时都已经六个半月了!”他又拽起顾时倾的胳膊,“你赶紧跟我进去,别在府门口发疯!”
“别碰我!”顾时倾咆哮了起来,疯狂的甩着手,甚至把衣襟都咧开了。
他像是被抽离了骨头和灵魂一样,直接瘫软到了地上,“玲珑…………肚里那个孩子…………是我的………”
楚怀瑾现在的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顾时倾,因为他现在也跪坐到了地上,“你是说你与她大婚之日,她就有了身孕!”
“林安之,骗了我。设计让我抛弃了她,还有……….孩子!”不断有热泪从他的眼底涌了出来,这也是楚怀瑾第一次见到顾时倾流泪。
“那玲珑姑娘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没想到顾时倾显得更加痛苦了,“她说了,她也告诉我了啊!她说‘吾家有夫子,自当留府中’!”
楚怀瑾口中喃喃着这两句话,“仲麟,这到底……….有什么意思吗?难道不是说你留给她的那些银票吗!”
当日顾时倾也确实是这样想得。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从那个叫春芳的女婢口中说出来,便也当成了她理解的那个样子,“玲珑姑娘才不稀罕你的臭钱呢!说你家大业大,让你留着以后娶新王妃用!”
“吾家有二人子,自会留腹中”顾时倾已经哭嚎的嗓子都哑掉了,只能倚在那里哽噎着,“她让春芳转告我这句话,就是盼着我能懂得其中的含义,去将她接回来,可是我当时没有懂!我竟然把她给送走了!甚至在她去了姓崇的那里都没有觉出异样!”
“她会测字的,她把‘二人子’,拼成了‘夫子’!我为什么当时没懂呢!”顾时倾紧抓住了楚怀瑾的手,不断地摇晃着,“我在启祥国见到她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姓崇的知道了真相,逼她堕了胎!才让她病成那样的!”
“她那样的看着我,还问我,心里可痛快!她心里一定是恨死我了!而且她曾在分别那晚,说要与我好好道别,还说要在九茫山等我。玲珑病的那样重,也要随崇宗堂一同出行,一定是要做什么事情!”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救她!”顾时倾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出府门跨上大马便走。
等他到了武和面前,那人也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顾时倾,你这样言行无状来见朕,可是对我有意见!”
“陛下,我要兵符!带所有光武将士去比丘,我要救我的王妃回来!请陛下赐我兵符!”
“顾时倾,那人已经是比丘的王后了,再也不是你的王妃了!我劝你还是看清事实,少在那里发疯!不要坏了我们的结盟大计!”
“我们已定于六天之后…………..”
“我不管!兵符给我!”,顾时倾从地上站了起来,“快点给我!”
他朝着武和走去,眼睛未眨一下,将手抓到了剑柄上,让那个老皇帝头一次感受到了顾时倾的杀意,“兵符,给我!”
顾时倾语气凛冽,没有一丝拖泥!
可是那个自不量力的人,却仗着手里有梵音皿,抓住了顾时倾的命脉,依旧在那里叫嚣,“你给我退下!别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了!若是找到了那七窍玲珑心,我就是天下霸主!还用得着你?”
“哦?是吗?”顾时倾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那你觉得我会让你找七窍玲珑心吗?”
“我会让你用我王妃的心,来成全你的野心吗?”
“谁动她……………都得死!”
武和吓得大叫了起来,“谁!谁让你佩剑上殿的?来人呐!”
顾时倾回头看了看涌进来的禁军,轻蔑一笑。
“你的这些禁军,有多少是从我军中挑出来的?又有多少是我调教出来的?这你心里都没数吗?”
“你又当,他们能拦得住我吗?”
“上次你在大殿上骂我,我只恨当日没有带佩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今日,我就是要弑杀昏君,我看谁敢拦我!”
顾时倾在众人的注视下,把往日里压抑的怨恨,都发泄了出来。就像颜端遥在复国大典上一样,把剑下之人砍的稀烂。
“你们呢?”顾时倾从武和身上撕下来一块衣料,用他的皇袍擦着剑身,“可有异议?”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在眨眼间又裹挟着杀气,看得大殿之上的人都噤声不言,俯首跪拜。
“把国宝和兵符给我拿来!”顾时倾对着龙椅附近抖个不停的李贺说道,“昔日曾受李公公点拨,自不会忘记往日恩情!我只要那个梵音皿,至于他,你们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顾时倾旋即又继续说道:“传我命令,国中将士全部集结,随我一同出兵比丘,接我的王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