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来横祸
沧州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正是白天热闹的时候,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仅仅是几米之隔的一进小巷中,这热闹就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小巷尽头,靠墙半躺着一位身着青衫的少年,苍白的脸上满是污渍,双手上有着不明显的血痕,一动不动。
这少年的身前,一个老乞丐右手拿着一只鸡腿,双目紧紧地盯着少年,脸上满是疑问。
老乞丐晃荡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时咬上一口手中的鸡腿,嘴中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呢?”
……
“酸梅汤,酸梅汤,喝到嘴里凉飕飕的酸梅汤嘞!”
“包子!一个手抓不过来的热乎乎的大包子诶,客官来一个包子!”
“刚捏好的糖人,好吃不粘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嘈杂的吆喝声就不停的灌入陈宁的耳朵,让他头痛欲裂。
他的脑海中有时混沌一片,有时又异常的清晰。
他还记得,就在昨天晚上,他刚刚看完了一本《万物简史》,又重新在书架上找了一本感兴趣的历史方面的书籍放在床头,这才睡去。
陈宁每天的生活,基本上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看书。
他并不是一个书呆子,也不是特别爱好读书。
看书就是他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他是一个图书馆档案管理员,从陈宁上初中以来,就开始在这里进行兼职,如今他已经大学四年级马上毕业。
不夸张的说,陈宁几近是将整个图书馆的书看了个遍。
作为京华存书最多,规模最大的图书馆,当然不可能雇佣未成年人。
陈宁在这里工作的性质,更像是一种慈善救助。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生活。
而看书,就是他工作闲暇时间唯一的娱乐放松方式。
……
“失火了,失火了!”
“救命!救命!”
“还有没有人?里面还有没有人?”
“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喂!喂!快,救护车,这里!”
“。。。”
耳边从嘈杂的叫卖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声,求救声,呼喊声。
陈宁像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后猛的惊醒。
哐!
“诶呀我的头!”
“啊!”当的一声,陈宁感觉自己的头像是撞上了一块钢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嘶,痛死我了。”
看来是做梦。
揉着脑袋,陈宁下意识伸手向旁边摸去,那里是床头柜,柜子上是他的眼镜。
陈宁摸了个空。
同时也想到了刚刚耳边传来的另一道声音。
房间有人?
扫视周围,陈宁慢慢的发现,他的思维有点跟不上目前的节奏。
这世界,对于他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来说,太过清晰。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有双手,已经变了样子的衣服,还有看起来有些脏,但是一双细嫩修长的手。
这是陌生的自己。
当这一切在陈宁的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他说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句话,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陈宁看着眼前的老乞丐问道。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让陈宁自己都感觉奇怪的是,他心中想的竟然是,近视眼回复正常的感觉,真好。
老乞丐的情绪好像比陈宁还要更加复杂。
这一点从老乞丐那皱纹密布,满是泥垢的脸上就能看的出。
这一张脸现在好像正在考虑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最终导致有点扭曲,扭曲中透漏出的是比陈宁更加深刻的疑惑。
“你不是死了吗?”老乞丐没有回答陈宁的问题,反而向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是啊,我不是死了吗?”陈宁接着问道。
老乞丐抬手将鸡腿塞进了嘴里面,狠狠的咬了一口。
支撑着墙壁,陈宁艰难的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满是酸痛的感觉,手上有着血污的地方也开始有些刺痛,是伤口裂开的感觉。
联想到刚刚老乞丐说过的话,陈宁大概明白了什么。
这身体的主人,是在刚刚,或者不久之前死掉了吗。
陈宁踉跄着向小巷外走去,脸上满是苦笑。
短短的时间内,陈宁已经大概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不就是穿越吗?
几乎是看遍了整个京华图书馆,陈宁对穿越这个事情,还是不陌生的。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他对自己经历穿越这个事情很陌生。
一步一步走出小巷,当温暖的阳光照耀在陈宁身上的时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是那么的清新。
将这口气长长的吐出去之后,陈宁的情绪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平息。
这就是陈宁。
从睁开眼睛,到走出小巷。
短短的时间内,陈宁已经从茫然到正视现状。
这么强的适应能力,和陈宁从小到大养成的坚韧的性格密不可分。
老乞丐在望天,但是眼中的神色已经从刚刚的满是迷茫,出现了一丝的明悟。
陈宁没空关注老乞丐,他兀自想着,再坏的境地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反正都是一个人,起码自己还活着。
陈宁这么安慰着自己,回头看向了老乞丐。
老乞丐的手中是一只鸡腿。
老乞丐仿佛感受到了陈宁的目光,转过头来。
咕咕咕。
陈宁的肚子向他发出了抗议。
经过了穿越这么浪费体力的事,陈宁觉得他是应该先填饱肚子。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陈宁并没有像大多数小说和电视剧中主角那样继承了被穿越人的记忆。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世界。
不过从大街上来往人流的穿着和建筑风格来看,陈宁略微安心。
这应该是类似华夏古代历史某个朝代的世界,如果运气好正好穿越到某一个时代,陈宁感觉自己应该庆幸。
在身上摸了摸,陈宁发现自己身上是没有一点类似铜钱,银两之类的货币。
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迈开步子,陈宁来到老乞丐面前,一把手夺过鸡腿,随后转身冲出了小巷,“他日必有厚报!”
抢一个乞丐的鸡腿,陈宁感觉这可能是自己两世为人做过最荒唐的事情。
“让开!让开!”
“快闪开,不要命了啊!”
耳边马蹄声急,呼声更急。
陈宁还没来得及转头,便感觉腰部一痛,被一股巨力撞了出去。
第二章:抱歉告辞
再次醒来时,陈宁已经不是在大街上。
入眼是床帏纱帐,木质的床,白色的纱帐。
陈宁扶着床边坐起身来,身上除了酸痛外,后腰处又添了一处新伤。
房间内的摆设古韵古香,家具之类看起来全部是实木制品。
并不是在做梦。
靠在床边,陈宁整理着思绪。
想来自己应该是被撞伤自己的人带到了这里。
没有放任自己不管,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不过,纵观同辈穿越中人,陈宁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最惨的那一类。
穿越过来,上一任身体的主人莫名其妙死在街头。
这也就算了,问题是穿越人士标准的系统呢?老爷爷呢?超强背景和盖世武功呢?
这些没有也再算了,记忆呢?
记忆你总得给我吧?
我现在连这一世自己是谁,活在什么朝代都不知道?
虽说上一世自己也是孑然一身,不过重活一次,总不能还是个图书馆,不对,这里应该是什么阁之类的小工吧。
“唉。”陈宁一声叹息,扶着老腰起身来到了桌前。
桌子上有着一面铜镜。
陈宁探过身去,仔细端详着镜中人。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等翩翩少年,竟然是我自己?陈宁抬手捏着脸蛋扯了扯。
靠在椅背上,陈宁感觉自己可能不是没有金手指。
自己的金手指,就是帅吧!
“莫非?”陈宁摸着自己的脸,陡然间心生警惕。
刚刚撞到我的人,是贪图我的美色?这才将我带了回来?
就在陈宁这边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时候。
哐当一声,房门被一股巨力猛的撞开。
不对。
是踹开。
顺着声音看去的陈宁,立时看到了伸进门内的一条大长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走,跟我去拜堂!”
陈宁只感觉脑袋中轰隆一声。
我就是随便想一下,为什么让我梦想成真呢?果然是贪图我的美色吗。
陈宁一咬牙,脸上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便开口说道,“我不。。。”
陈宁话还未等说完,望着大步流星已经走入房内的女子,微张着嘴巴,瞪着眼,将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来者身材修长,一身白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美目如皓月,淡淡撇过陈宁,竟有种肃杀之感。
至于容貌,陈宁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形容词便是,秀丽绝伦。
要不,考虑考虑嫁给。。。娶了她?
“暂借一用。”女子开口,已经伸手握住了陈宁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你的伤找人看过了,并无大碍,几日后便可痊愈。”
女子说着,已经拽着陈宁向屋外走去。
暂借一用?
我是个人啊!你和我说借?而且听这意思是借去结婚?
还有伤的事情,好像你找人看过就是帮了我一样,要知道我的伤不出意外就是被你撞的好不好?
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要不要拒绝?
陈宁想着的时候,人已经被拖到了院中。
“看,那个就是姑爷?二小姐就要和他成婚?”
“长得好俊俏的郎君,二小姐和姑爷在一起也不算吃亏。”
“要不是那个姓梁的苦苦相逼,二小姐怎么会如此草率的嫁人”
“就是,虽说新姑爷挺俊俏的,不过二小姐可是一直想找个才子的。”
“才子佳人,哪个小姐不是这么想的,要是我,嫁给这么个俊俏小郎君,做梦我都笑醒呢。”
……
院中丫鬟看着陈宁和那女子的私语声,陈宁听了个大概。
果然!
美貌就是我的金手指!
想那柳永能够凭借腹中“井水词”穿梭柳巷不带钱,我陈宁亦可纵横天下凭美颜啊。
眼前拽着自己手腕这个二小姐,初见本就让陈宁惊艳。
更何况看这宅院,放在后世也是个豪门。
没准还是个官宦世家。
初到这个世界,一无所有的陈宁,有这么个落脚地,那是在合适不过了。
这么一想,娶了她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陈宁也注意到了二小姐刚刚话中所用之词。
暂借一用!
陈宁是个聪明人。
凭什么人家就嫁给你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什么是借?有借有还才是借,这成亲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这么一想,陈宁也就放下心来,一边看着下人们忙里忙外的布置,一边跟着二小姐向前走去。
似是感觉到了陈宁已经不再抗拒,二小姐回头诧异的看了陈宁一眼,冲着陈宁点了点头,松开握着陈宁手腕的手,对路过的一个丫鬟摆了摆手。
那丫鬟走到近前,二小姐说道,“去将姑爷的婚服准备好送到沐浴室。”
嗯,是该好好洗个澡了。
陈宁点了点头,越发感觉这个二小姐不错。
浑身酸痛,衣服上满是尘土,身上也尽是尘垢,是该好好洗个澡。
“是的,大小姐,蔓儿这就去。”丫鬟答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去。
大小姐向前走了几步,似是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陈宁正呆呆的站在原地嘟囔着什么。
“你是,大小姐?”陈宁指了指大小姐问道。
“嗯。”大小姐点了点头。
“我,要嫁的是二小姐?”陈宁又指了指自己。
“没错。”大小姐再次点了点头。
陈宁脸上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拱手作揖道,“抱歉,告辞。”
陈宁向后撒腿便跑。
开玩笑,谁知那个二小姐是什么形状?
……
吱呀。
大小姐轻轻的推开房门,右手拎着陈宁的衣领,走进了房中。
被拎在半空中的陈宁已经放弃了挣扎。
抬眼一看,这明显是女子的闺房,且已经按照婚房完成了布置。
女子穿着红色的婚服,头披红盖头,看不见容颜,安静的坐在床上。
“青竹,你决定了吗?”拎着陈宁的大小姐,看向床上的二小姐,眼中有些不忍。
“决定了。”二小姐的声音和大小姐不同,听起来让人感觉很亲切。
“青竹谢谢公子了。”床边,二小姐缓缓起身,对着陈宁所在的方向,做了一福,朱唇轻启道,“妾身沈青竹。”
第三章:秀丽绝伦
依照礼法,沈青竹和陈宁在成婚前,即使是隔着盖头,也是不能见面的,更别说是交流了。
不过沈府的情况特殊,对这些也就不是那么在意。
毕竟连新郎都是现找的,又还谈什么礼法。
客房内,沈青梅将长剑横放在茶几上,茗了一小口暖茶,润了润有些许干涩的唇,对陈宁说道,“明白了?”
“明白了。”陈宁看着自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姨子点头说道。
陈宁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沈家不是什么官宦世家,是经商的商户。
沈青梅没有多提,但是陈宁从沈家宅院的规模还有下人的数量自己判断,就算是经商,应该也不是小门小户。
沈母在姐妹两个小时候便病逝了,沈父也在前两年积劳成疾而去。
而这偌大的家业,当家人竟然就是陈宁马上要迎娶的沈青竹。
从小一个人生活的陈宁听到这时心有所感,对未曾谋面只闻其声的夫人,心中有了些怜悯。
沈青竹一个人还未成年的姑娘家,一个人扛起这偌大的家业,又怎么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至于沈青梅,年少便离家,常年在外,上一次归家还是在沈父逝去的时候。
这次归来也是前些日子收到蔓儿偷偷寄去的书信才快马赶回。
在陈宁看来,沈青竹反而像是个姐姐。
至于沈青竹匆匆成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被县令家的败家儿子看上了。
听到这的时候,陈宁还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
陈宁不敢相信的问道,“县令的儿子就能够强迫民女成婚?”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宁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并不能。”沈青梅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青竹今年已经年过17周岁,如果不嫁给梁宏斌,梁兆殷那个狗官就会捉拿青竹下狱。”
“17周岁?下狱?”陈宁一愣,脑海中关于女子年龄,成婚,获罪下狱等关键词一闪而过,脸上已经出现恍然之色。
在华夏古代,生产力低下且冷兵器战争时代,青壮年是最重要的生产力和战斗力。
为了鼓励生育,也有因女子高龄不嫁,最终获罪下狱的说法。
看来当下这个时代,也有这种法条。
如此看来,一个是官,一个是商,有这种把柄的情况下,沈家姐妹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宁思考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沈青梅气呼呼的声音,“我本想持剑夜闯梁府一剑一个刺死梁家那对父子,不过青竹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采取这种下策,真是便宜了你!”
陈宁瞪大眼睛看着气呼呼盯着他的沈青梅,脑袋有点空白。
一剑刺死?
现在这个时代这么开放吗?
而且说到下策,你这个怕是下下策吧?
陈宁总感觉沈青梅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气愤的味道,想着刚刚那满是侠女豪迈风格的解决办法,看向茶几上的宝剑,陈宁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咳咳。”轻咳两声,陈宁喝了口茶水压惊,“所以说,假成亲?过后我想走,再让我休了你妹?这样梁家一个官家也不会娶一个被休之人?”
砰。
沈青梅一掌按在茶几上,竟然在厚厚的实木几上印下一个手印。
陈宁看着面沉如水的沈青梅,咽了口唾沫,“不是,也不是非休不可。”
沈青梅咬了咬牙,“你还想耽误我妹妹一辈子?”
陈宁连忙摆手,两只手摇的像是扇面一样,着急说道,“不不不,休,该休。”
不多时,陈宁捂着屁股踉跄着走出客房,回头问道,“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屋内沈青梅声音传出,“说。”
“为什么非得是我?”陈宁问道。
是的,反正是假成亲,随便找一个不就好了。
沈青梅透过房门看着陈宁,因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恰好被我撞到了?
想了半天,沈青梅不得不承认一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因为陈宁长得俊!
最后,沈青梅说道,“因为你被我撞了,还撞失忆了!正好这段时间留在沈府,好好想想你是谁。”
这个理由,陈宁还是能够接受的。
不对!
“拽我成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失忆啊!”
沈青梅目光微微下移,陈宁只感觉屁股有些刺痛,想着那一道腿影,陈宁打了个哆嗦,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屁股,对身边捂着嘴偷笑的蔓儿说道,“蔓儿,快,快带我去浴室。”
旧伤未去,新伤又添。
……
房间内,沈青梅坐在木椅上,英气的脸上,黛眉轻蹙,端着茶杯久久未饮,自语道,“失忆了?难道是我撞得?”
从得知陈宁失忆那时,沈青梅不得不承认,她心中有些许的愧疚。
……
这样的婚事自然不可能大操大办,象征性的走个形势,沈府要的是沈青竹嫁人。
陈宁要的是。。。
陈宁没啥要的。
来到陌生的世界,平白掉下来个媳妇,虽说不知道长什么样。
有着偌大的家业,虽说被县令惦记着。
有个女侠的大姨子,虽说有点暴力。
陈宁还是很知足的,要不是被沈青梅撞到,陈宁现在没准在哪个地方流落街头呢。
万一跑的不快,因为抢鸡腿被老乞丐追上,陈宁估计一顿毒打还是免不了的。
这么一想,被撞一下就撞出了这么一大堆东西。
难怪在原本那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沉迷碰瓷不可自拔,这发家致富也太快了。
当然陈宁还是希望那种人少一些,因为一不小心,容易撞死。
手中拿着秤杆,陈宁一边想着一边一步步来到床前,抬手轻轻挑起沈青竹头上的红盖头。
心中明白是假结婚,陈宁的心脏却控制不住的蹦蹦乱跳,拿着秤杆的手紧张的有些许颤抖。
盖头挑起,颔首的沈青竹慢慢将头抬起,侧脸上也有些微红。
秀丽绝伦的脸上画着淡雅的妆容。
只不过,我为什么用秀丽绝伦?这词我是不是用过?
陈宁愣在当场,而后惊讶的问道,“大姨子你在这干嘛呢?”
第四章:弱不禁风
陈宁话一出口,坐在床边的女子掩面轻笑,开口说道,“你误会了,妾身是沈青竹,与我家姐姐是双生子。”
双生子?
就是双胞胎!
“呼。。。”陈宁长舒一口气。
双胞胎,大长腿,家里有钱还长得美。
陈宁感觉自己有些微醺。
知道了眼前之人便是沈青竹后,陈宁定睛细细打量。
这才发现,沈家两姐妹虽然容貌几近一致,不过认真来看还是可以辨认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
两人身上最大的区别,就是自身的气质。
沈青梅或是因为自幼习武的原因,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英气逼人的气质。
沈青竹则给人典型的大家闺秀之感,举手投足自有一种清雅,像是从书中走出的女子。
美的不只是容颜,还有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
只是一眼,陈宁却感觉,沈青竹该是位才女。
眨眼之间陈宁脑中念头百般,拱手对沈青竹说道,“我真是未曾想到,青梅姐姐也没有提起,故不知情,还望青竹姑娘不要见怪。”
沈青竹玉手轻摆,道了一句无妨后,接着说道,“不必这么见外,本就是我们沈家的家事,连累了相公,况且我们目前已有夫妻之名,相公随意些就好,免得露出破绽,待过些时日,自会对相公有个说法。”
“无妨无妨,应该的应该的,那你早些休息,我就先回房了。”陈宁说道。
“且慢。”沈青竹见陈宁转身离开,情急下伸手扯住了陈宁的衣袖。
陈宁一愣,回头望着沈青竹,眼中似是在询问。
沈青竹急忙将手缩了回去,解释道,“假成婚这件事,只有姐姐和你我二人知道,故而今晚。。。”
说到这,沈青竹似是有些羞涩,但还是接着说道,“今晚相公,就在妾身的房内歇息吧。”
陈宁抚了抚额头,倒是没有血气上涌,早该想到的,不然地上已经铺好的地铺是给谁准备的?
陈宁说道,“好的,既然这样,今晚我就在这睡下了。”
烛光摇曳,虽是花烛洞房,不过房内的两人却是分席而睡。
陈宁躺在被中如何也不能入睡。
这一天对他来说,时间虽短,却经历了太多离奇的事情,甚至是他人几辈子可能遇不到一件的事,陈宁经历了数件。
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然后莫名其妙的娶了一位美貌绝伦的妻子。
陈宁知道,躺在床上的人,应该和他一样,还未入睡。
今夜格外的安静,静到陈宁能清晰的听到沈青竹呼吸的声音。
白天的时间格外的忙碌,事情一件接一件,直到现在,陈宁才想到的,他还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有人为他解惑,于是他开口说道,“你还没有休息吗?”
沈青竹突然听到陈宁的声音,双手下意识的攥紧,竟然有些紧张。
从小到大,第一次自己的闺房中,有一位男子同睡,沈青竹又怎么能够睡得着。
调整了一下呼吸,沈青竹说道,“还没有休息,相公有什么事吗?”
“你也知道,我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叫陈宁以外,别的什么也记不得了,能不能和我讲讲,现如今是何年月。”
屋顶上,枕着双臂仰面躺在瓦片上的沈青梅,在陈宁说完后,闭上了刚刚睁开的双眼。
沈青竹听陈宁说起的是这件事,将攥紧的双手缓缓松开,说道,“相公,现在是永安二十三年。”
永安二十三年?
年号,永安。
陈宁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大量的信息。
华夏历史上,以永安为年号的,吴景帝孙休,晋惠帝司马衷,前凉君主张寔,北凉君主沮渠蒙逊,北魏孝庄帝元子攸,西夏夏崇宗李乾顺。。
只是这些信息出现之后,陈宁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年号是对上了,时间对不上!永安二十三年,根本就没有这个年份。
刹那间,陈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如今,我国国号为何?”
“国号为吴。”说到这,沈青竹顿了一顿,说道,“说起来,你什么都忘记了,却唯独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陈宁,不管是国号,还是人的姓名,都是重要呐。”
吴国,永安。
陈宁大脑不停运转,国号和年号却怎么也对不上。
是架空吗。
陈宁想到这,看来自己想凭借对历史的熟悉程度有一番作为的想法是很难达成了。
陈宁遗憾中,却猛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卧去!”
突然间,陈宁猛的翻身坐起。
房顶上,沈青梅再次睁开双眼。
屋内,沈青竹听见动静,忙问道,“相公怎么了?”
陈宁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大,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腿抽筋了。”
说完,陈宁再次躺下,心中却是翻腾不已。
金手指啊!
我就说吗,所有穿越者都有的东西,怎么到我这就能缺席呢?
仔细想了想穿越后的事情,陈宁感叹,自己应该早就发现的。
在和沈青梅谈起女子适龄未曾婚配获罪的时候,陈宁便应该有所发现。
那时候,就像是刚刚讨论国号和年号一样,陈宁的脑海中竟然能够将这些信息进行重现,筛选和整理。
呈现在陈宁面前的,就是陈宁想知道的信息。
至于陈宁检索采用的标准和数据库范围,陈宁目前还不知道,但是陈宁检索出来的,不单单有文字,竟然还有图片和影像资料。
这样的金手指,必然要好好的使用!
陈宁这么想着,记起自己穿越前正好有一部他喜欢的电影正在上映,他还没来得及看,顿时乐开了花。
漫漫长夜,是该做点有意义的事。
看电影。
陈宁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电影名称,满心欢喜的等待后。
竟然是空白。
陈宁懵了,金手指,失效了?
沈青竹走到陈宁身边的时候,陈宁正在敲自己的脑瓜壳。
看着躺在地上的陈宁,沈青竹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放在陈宁旁边,说道,“相公,这是妾身的热水囊,相公先用着,不知道相公身子骨弱,明日我让蔓儿再准备一个。”
沈青竹将水囊放在陈宁身边,转身回到床上。
陈宁看了看沈青竹,将水囊拿在近前,便闻到了一阵清香。
是沈青竹身上的味道。
是的,六月份的天气,谁能想到铺了那么厚的铺盖,陈宁还怕凉呢?
这娘子,是个不错的人呢。
向沈青竹床榻的方向望了一眼,陈宁心中有那么一丝柔软被轻轻触碰。
孤独的人,总是容易被一盏灯照亮,两世为人,陈宁能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身上体会到这种关心。
这让一直孑然一人的陈宁,心中有些意动,如果一直是这样,或许也是不错的生活。
第五章:麻烦上门
陈宁随便找了个借口,将热水囊还给了沈青竹。
他从沈青竹不时微微皱起的黛眉上看出,她应该比自己更需要这个热水囊。
电影是看不成了,两人又都睡不着,便秉烛长谈。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陈宁在问,沈青竹在回答,偶尔陈宁也下意识的蹦出一些沈青竹听不懂的话,或是一些妙语,逗得沈青竹掩面轻笑。
两人就这样聊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彼此间的距离也在慢慢的拉近。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沈青竹那边没有了声音,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屋顶上,沈青梅睁开双眼,眼中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逝。
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是两姐妹是双胞胎,本就心有灵犀,彼此心有所感,沈青竹的性格沈青梅更是了解。
很难想象,有一个陌生人在的情况下,沈青竹能够睡的这么安详。
……
天蒙蒙亮,陈宁已经醒了过来。
早起已经成为了陈宁的习惯,即使是到了这个世界生物钟也没有改变。
看了一眼在床上还未醒的沈青竹,陈宁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被褥整理好,而后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屋顶上,在陈宁关上房门的同时,沈青梅起身轻轻一踏,从另外一面飘然而去。
站在院内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正在打扫院子的蔓儿,陈宁招了招手,“来来,蔓儿过来。”
小丫鬟抱着扫帚小步跑到陈宁的面前,声音清脆的说道,“姑爷有什么事情吩咐蔓儿吗?”
“蔓儿今年多大了?”看着眼前这个也就十四五岁的小丫鬟,陈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坏叔叔。
不过转念一想,陈宁现在这个身体,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可怜陈宁,连自己的年龄都不知道。
“蔓儿今年十四岁了。”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说道。
“十四了啊,蔓儿先别打扫了,带姑爷去书房。”陈宁微笑着和蔓儿说道。
“这里就是书房了,二小姐平时就是在这边看书的,姑爷你去吧,我去照顾二小姐梳洗了。”蔓儿将陈宁领到书房,就蹦跳着回去了。
陈宁推门而入,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昨天晚上虽然通过和沈青竹的交流也解开了一些疑惑,但是基本都是和他目前生活有关的。
比如说,他现在身处吴国,沧州城,临安县,那个对他娘子苦苦相逼的,正是临安县的县令。
不过虽然是个县城,但临安县却坐落在沧州州城,在沧州几县中,梁县令作为上县县令,也是地位最高的。
远远不够,陈宁需要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
……
如此这般,陈宁数天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沈青竹的书房中度过。
又是一天晌午,陈宁将手中的书放下,揉了揉有些微酸的眼睛,刚想再次拿起一本新书,门口传来沈青竹的声音,“相公,先吃些饭菜吧,已经晌午了。”
“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陈宁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看了一上午的书,陈宁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脸上却有掩盖不住的喜色。
这些天,他搞明白了那晚检索不到那部电影的原因,因为陈宁的数据库,是他所接触过的。
现在,陈宁这些天所看得书,已经被陈宁装入了数据库中,只要陈宁想,甚至能够将某一页以图片的形势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对于面对全新世界的陈宁来说太重要了,这意味着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融入这个世界。
同时,陈宁还意外的发现,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拥有极致的控制力,意念所至,行动竟可做到不差分毫。
别的不说,他用笔临摹落下的字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人肉打印机。
这些天,陈宁看的几乎都是历史,风俗,神话传说之类的书籍,能够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他现在已经确定,这就是一个架空的世界,很多东西和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是截然不同,同时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原本相同的世界,在某个节点上产生了分歧,造成了一系列不同的情况下,又产生了一些重叠。
沈青竹看着喜形于色的陈宁,看着他问道,“相公,你是不是记起些什么了?”
陈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还是什么都想不起,只是看到了书中的一些趣事,这才感觉有些好笑。”
“什么趣事?”沈青竹感兴趣的问道,这些天沈青竹和陈宁聊天,感觉陈宁有时候的思维方式让她感到格外的惊奇,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意思。
“看了一则中秋拜月传说的解释,说是嫦娥仙子为了不让蓬蒙夺去了不死药,自己一口吃下不死药反而成仙向天上飞去,后羿发现后拼命的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无奈之下后羿就摆上香案,在上面放满嫦娥喜欢吃的果饯,百姓们知道嫦娥成仙后,也和后羿有样学样,这才有了中秋拜月的习俗。”
“这难道不是爱而不合的凄美故事吗?故而中秋那天才要团圆,相公为何说是趣事呢?”沈青竹不解的说道。
陈宁看着沈青竹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我感觉,我们大家都被后羿骗了。”
“为什么?”沈青竹低头思考。
“你想啊,如果后羿想要见嫦娥,早就一箭将月亮射下来了。那可是能够射日的男人!”
……
“姐姐,你说后羿为什么不把月亮射下来呢?”沈青竹对沈青梅说道。
“吃饭!”沈青梅说完,狠狠的瞪了陈宁一眼,看得陈宁屁股下面直冒凉风。
陈宁也很无辜啊,他怎么知道看起来那么才女的沈青竹,怎么就搞不明白,这就是个笑话呢。
沈青竹还在纠结后羿射月亮的时候,蔓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脸上都跑出了汗珠,人还没等进入房中,就着急的喊道,“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街上铺子来人,说我们的布庄有人闹事,已经被堵起来了。”
沈青竹抬头,已经将后羿的事情忘到了一边,伸手递给蔓儿一杯水,柔声说道,“别急蔓儿,喝口水慢慢说。”
蔓儿接过水没喝,放在一边继续说道,“小安说是有几个人闹事,说穿了我们家布匹做的衣服,结果身上起满了疹子,正围着我们店铺要说法呢,说不满意就砸了我们的铺子。”
沈青竹眉头轻皱,起身说道,“别着急蔓儿,我过去看看。”
沈青竹安慰着蔓儿,起身向外走去。
陈宁对面的沈青梅抓起放在桌上的长剑随后起身。
转眼间,桌上只剩下陈宁一人。
算了,我也跟去看看吧,反正这饭菜吃起来也不怎么对胃口。
第六章:自有打算
一行五人出了门,小安头前带路,沈家姐妹和蔓儿跟着小安,陈宁慢悠悠的坠在最后,向着沈家的一家布庄走去。
沈青梅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陈宁,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而行,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陈宁偏头看了看沈青梅,说道,“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早就忘记了这沧州城的样子,出来看看开开眼。”
听陈宁提起失忆的事,沈青梅眼中愧疚之色一闪而逝,说道,“如果不是和官府有些矛盾,还可以托官府帮着查查你的户籍,现在你和青竹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姓梁的那个狗官定不能帮你了。”
陈宁听出了沈青梅语气有些不对,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没准过段时间自然而然就想起了。”
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陈宁岔开话题说道,“沈家有什么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吗?像这种闹事的情况,以前也经常发生吗?”
沈青梅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好久没回来了,不过也没听青竹提起以前有过这种事情。”
既然这样,陈宁心中念头一转,沈家最近得罪的最狠的人,怕就是这临安县的“青天”大老爷了。
……
沈家布庄的门前异常热闹。
店铺内空无一人,店铺门前却被层层堵死。
门前担架上正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不停的转辗反侧,口中呻吟不停,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疹。
“害人呐!沈家这铺子害人呐!昧着良心挣着黑心钱,我当家的昨日穿了这铺子的布做的衣裳,身上这疹子起得是密密麻麻,真是天杀的黑心人啊。”
担架旁边,一个中年妇人正跪坐在旁边哭喊个不停,吵闹着让店铺掌柜给个说法。
“看这人身上一片一片的红,这得多难受啊,啧啧。”
“不会是真的吧,我前天刚刚在这买了匹布,还想着作身新衣服穿,这还能不能穿啊。”
“会不会是搞错了,沈家那姑娘挺好个人儿,应该不能做这么昧良心的事儿吧,沈家的布庄和绸缎庄也有些年头了,没见出过问题。”
“这可是说不准,人呐,为了钱啥干不出来,都说商人重利,这话也不是说说玩的。”
“。。。”
看热闹的嘈嘈杂杂的说个不停。
在这妇人周围,一个个拿着扫帚,棍棒,扁担的汉子也跟着呼喝,便要砸了沈家的铺子。
吴掌柜和小全也拦不住这些汉子,推搡之间吴掌柜直接被推到在地。
那几人抬腿便要冲进布庄去砸店。
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眼见这一幕,伸手向前轻轻一拨,将他身前的人向旁边轻推出了一个空当。
可这俊俏公子还没等动身,便被他身边的一位中男人扯住了衣袖。
那中年人的手几乎是一触即回。
只见他身着锦缎,双目黑白分明,顾盼生威,但看向身边那俊俏公子时,却有些拘谨,微微低头说道,“公。。。公子,我们还是先看看,事情还不明了,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这一句话的耽搁,那闹事的五人已经闯进了沈家布庄。
人群中,那俊俏公子神色一紧,而后似有所感,转头间一道白衣身影已经闪入人群,众人还未等看清,只觉身边一阵清风拂过,带起阵阵清香,那白衣身影已经冲进了布庄。
人群之外,看着如烟一般飘去的沈青梅,陈宁焦急喊道,“大姐你轻一点,注意分寸!”
碰瓷的是大爷啊,那可是不能打,想着面如寒霜而去的沈青梅,陈宁有点方。
砰砰砰砰砰。
沈青梅进去还不到一息的时间,刚刚进去那五人比进去更快的速度飞了出来。
立着进去,躺着出来。
沈青梅也随后走出,将长剑双臂环抱在胸口,冷眼看着众人。
街道斜对面一家酒楼,二层靠窗的位置看着站在沈家布庄门口的沈青梅,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对身后站着的人说道,“是时候了,让他们赶过去。”
……
沈青梅这一出场,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闹事的,立时被震在当场。
那中年妇人看着沈青梅愣了片刻,才接着响起哭闹声。
“啊,打人啊!欺负人啊,害了我们当家的还当街打人!啊。。。没天理啊,青天大老爷啊!”
“杀人啦,诶呦,痛死我了,杀人了啊!”
那妇人这一嚎,被沈青梅扔出来的五人也是一愣,有的捂着胸口,有的捂着屁股各自哀嚎。
“麻烦让一让,谢谢,哎让一让小哥。”
陈宁嘴里喊着借光,手上用力将众人分开,从人群中闯了过去,中间经过那中年男人和俊俏公子时,陈宁手还没动,那公子主动侧身让开一步。
“有素质。”陈宁对着那公子点了个赞。
陈宁看着地上哀嚎的几人,尤其是那个捂着屁股的,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冷着个脸的沈青梅的,咧了咧嘴深表同情。
陈宁来到沈青梅身边,低声说道,“不是说了吗,注意分寸!”
沈青梅看着地上哀嚎的五人,厌恶的说道,“我有分寸,他们是装的。”
陈宁仔细看了看那几人,果然,一顿嚎叫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看看沈青梅这边的反应,那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沈青竹那边和掌柜的了解了一下情况,对小安说道,“小安,你快去请郎中来给这位大哥瞧一瞧。”
说完,沈青竹来到那妇人面前蹲下,开始劝解。
陈宁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这群人明显就是来闹事的,也就是沈青竹善良,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布出了问题。
陈宁仔细看了看躺在担架上呻吟那人,轻声自语道,“疹红色,片状且大小不一,略隆起于肌肤,面部躯干均有。”
嘴里嘟囔着,陈宁来到那人身边蹲下,手轻触那人额头,低声道,“伴轻微低烧。”
陈宁说话时,人群中那俊俏公子看着陈宁,目光微动。
“你会治病?”沈青梅来到陈宁身边,开口说道。
“你吓死个人啊!”陈宁一惊,说道,“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而且你们练武的都这么厉害吗,我这么小声说话你都听得到?”
沈青梅正想细问那人的病情,围观的众人一阵嘈杂,从中间分出了一条路。
数个衙役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人报官,说有奸商欺压百姓,还仗剑伤人?谁竟敢如此大胆?”为首的捕头一脸不善的看着持剑的沈青梅喝问道。
沈青竹几步上前,看着那捕头说道,“大人,是这样的。。。”
“不必多说。”那捕头打断沈青竹的话,手向前一挥,说道,“去衙门再说,都带走。”
几名衙役上前便要拖走沈青梅和沈青竹。
沈青梅眉头一皱,陈宁已经将两人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衙役说道,“不必麻烦,我们自己去。”
沈青竹询问的目光看向陈宁,陈宁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官差们见陈宁几人这么配合,也没为难。
走前,陈宁对小全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
在陈宁他们走后,小全和吴掌柜一番言语,两人便关上铺门,匆匆离去。
第七章:大人明断
临安县衙。
堂外满是看热闹的百姓。
堂内,沈青竹站在陈宁和沈青梅的中间,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身边的陈宁。
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陈宁说了一句“自有打算”竟就让她安心的跟着来了。
相对于沈青竹,沈青梅表现的就轻松许多,脸上满是不在乎。
陈宁想起沈青梅那晚的话,估计要是结果不满意,沈青梅有极大可能从今天开始过着仗剑走天涯,看世间繁华。
陈宁刚一进入公堂,便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左看看,有看看。
不是他故作轻松。
实在是他对这公堂真的好奇,从电视剧,电影上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真的公堂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看起来和平时电视上演的没什么区别。
陈宁背着手点了点头,还原度还是挺高的。
梁县令步入堂中的时候,正见到陈宁这幅姿态,眉毛一挑,有些气不顺。
啪!
明镜高悬匾额下,梁县令惊堂木落在案上,吓得陈宁一个激灵。
水火棍在衙役的手中不停撞击地面。
梁兆殷冷声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那妇人一见到梁县令,立时瘫跪在地上还是哭诉,“草民王娟,青天大老爷做主啊!草民当家的。。。”
梁兆殷面色不悦,冲那妇人喝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声喧哗,不要耽搁本官问话。”
沈青竹对着梁兆殷行礼说道,“梁大人,去年临安县大旱,我沈家捐银万两,梁大人当时特许我沈家公堂不跪,莫不是忘记了?”
捐银万两?
陈宁看着自己这便宜娘子,伸手抬了抬下巴,一捐就是万两白银,啥家庭啊?你卖布的还是开矿的啊?
梁兆殷又指向陈宁问道,“他又为何不跪?”
沈青竹看了一眼陈宁说道,“这是我家相公陈宁,自也是我沈家人。”
梁兆殷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不能抓着这个事情找麻烦,转而看向王娟问道,“有何冤情,速速给本官道来!”
王娟等的就是这一刻,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始哭诉,谁知道陈宁却是抢她一步,大声说道,“大人,草民状告这夫妇二人伙同他人对我沈家敲诈勒索,敲诈未果后还妄图打砸我家铺子,还对我家大姐动手,对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产生了严重的威胁。”
说到这,陈宁将将沈青梅拽了过来,暗中在她小臂上一掐,在沈青梅惊讶的目光中将她的衣袖一下子挽到了臂弯,指着一片雪白中被自己刚刚掐红的位置说道,“看把我家大姐的手臂的打伤了。”
公堂上一片安静,就在跪在地上的王娟都仰视着陈宁有些懵。
陈宁也意识到了气氛有些许的不对,只感觉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正盯着他。
沈青梅面如寒霜,陈宁暗道一声糟糕。
嘭!
陈宁低头间只看到一道腿影,人已经向前飞扑出去,关键时刻,陈宁将双手垫在了脸前,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
一瘸一拐走回原地,看着面有愠色还微红的沈青梅,陈宁才意识到,对古代女子作出这种行为,沈青梅没当场拔剑已经是开恩了。
“咳咳。”轻咳两声,陈宁接着说道,“为挽回我沈家布庄的名誉,希望大人能够公正严明,令这几人在公堂之上,当着乡亲们的面对我们沈家道歉,同时赔偿我们名誉损失费,一钱银子。”
王娟一声哀嚎,刚要开口,话头却又被陈宁抢了过去,“当然,银子事小,名誉事大,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给恶人一个惩罚,更是显得大人赏罚分明啊!”
梁兆殷看着捂着屁股滔滔不绝的陈宁,头脑中又是生命财产安全,又是名誉损失费,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不是沈家是被告吗?怎么又变成原告了?
陈宁一口气说完,捂着屁股再不做声,王娟这才有机会开口,挥动着一件衣服说道,“冤枉啊大人,明明是这沈家店大欺人,恶人先告状,我们当家的穿了他们家布做的衣服便这样了,还让我们赔钱!”
王娟又将那套说辞讲了一遍,梁兆殷听后,看着那几个汉子说道,“那这些又是何人?”
“他们是我家亲戚,怕我一个妇人带着病人受欺负,才来帮衬我,谁想到竟然一进门就被人打了出来,大老爷做主啊!”
梁兆殷又传唤了几个当时在街上的百姓,问了下当时的情况。
而后又指着地上的衣服对沈青竹问道,“这可是你家布庄卖出的布匹所制?”
沈青竹上前辨认了一番,最终点头说道,“大人,这件衣服确是我家布庄的布匹所制,不过。。。”
啪!
沈青竹没等说完,梁兆殷惊堂木再次落下。
陈宁皱眉,真是个没礼貌的人,竟然打断我家娘子说话。
梁兆殷厉声说道,“既然如此,人证物证俱在,本官宣判,沈家对李迁治疗病疹的费用负责并赔偿,沈青梅当街伤人立刻下狱,对沈家在临安县内所有布庄进行查封,将同批布匹进行查验,以防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公报私仇。
对王娟两人的赔偿事小,沈青梅的下狱便是梁兆殷对沈家敲出的第一棍,平时当街伤人多花点银子也就能免去牢狱之灾,只是如今梁兆殷怕是真会将沈青梅送进牢中。
对临安县内所有的店铺进行查封,这对沈家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损失。
沈青竹脸色一变。
陈宁已经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大人且慢!”
梁兆殷看着陈宁说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说?”
陈宁拱手行李说道,“这么多百姓看着,陈宁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要问王娟几句话。”
梁兆殷看了看堂外的百姓,又看了看陈宁,说道,“给你盏茶时间,到时候本官看你还有何说辞。”
陈宁来到王娟身边,指着王娟身后一人问道,“这是你何人?”
王娟回头看向陈宁指着的那人一愣,眼中有些慌张,开口说道,“是我娘家表哥。”
“是吗?”陈宁轻轻一笑向那被王娟说是表哥的人问道,“既然这样,你表妹家有几口人?”
“五口。”那男子说道。
“几个孩子?”陈宁继续问道。
“两个。”
“几个老人?”
“一个。”
陈宁的语速越来越快,那男子的回答也越来越快,注意力特别击中的听着陈宁的问题,生怕漏掉什么自己答错。
“孩子是男是女?”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都几岁?”
“一个五岁,一个八岁。”
听到这里,不止是陈宁,有些聪明人也已经听出了问题。
如此快速的问答,就算真的是表兄妹,也不会如此不假思索的答出。
这男子的回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就在堂外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陈宁语气一如刚才不变,平静自然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雇你来砸店铺演戏的人,给了你多少酬金?”
“五两银子。”那男子神情专注,马上回答道。
“啧啧啧,五两银子。”陈宁笑眯眯的转头看了看梁兆殷,“大人,明断啊。”
第八章:他要死了
“区区五两银子,便能够来我沈家打砸店铺?我家姐姐在店铺内完全是被迫防卫,即使是这样,我那善良的姐姐还是没有下重手,只是将这几人逐出,何罪之有?”
陈宁话音落地,公堂内外先是一片安静,而后便是嘈杂阵阵,就连两边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都互相对视偶有窃窃私语。
公堂外,那刚刚在街上想要出手的俊俏公子对中年人说道,“这种问法,是不是有些偏颇,这能够当成证据?”
那中年人眼中带着些许赞赏看向陈宁微微点头,听见那公子的话,颔首说道,“公子,这种用语言技巧问出来的话,问话者是有欺骗的意味夹杂其中的,如果只是问出有,无,是,否这种回答,是不可以当成证据的。”
顿了一顿,那中年人接着说道,“不过堂中的小郎君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故而他问的是具体的金钱数,而被问者回答的是五两这个具体的数字,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当成是口供。”
中年人解释后,那俊俏公子也明了其中的玄机,看向堂内陈宁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好奇。
被陈宁套出话来的那个汉子,这时候已经瘫坐在地上,额头上汗水涔涔不知如何是好。
堂上,梁兆殷看了看笑眯眯的陈宁,又看了看那一语不发的汉子,眼角跳了跳,心中暗道晦气。
这就是沈家那个新姑爷?
梁兆殷心中再不愿,此时也不可能再为难沈家,摇了摇头便要宣判。
跪坐在地上的王娟咬牙剜了一眼不争气的汉子,眼睛一转,忽然间开口说道,“大人,是我有罪啊,是我用了五两银子给我表哥让他跟我去,我是怕人少了被沈家这群人欺负啊,但是我家当家的身上的疹子,确实是穿了他家的布才生的啊!大人明鉴啊!”
梁兆殷眼睛一亮,对啊,闹事和布有问题,本来就是两件事。
本以为明朗的事情,结果再次峰回路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这下乐开了花,只后悔来的时候没有抓上一把瓜子揣在兜里。
经过刚刚陈宁问话的事,沈青梅和沈青竹下意识的看向陈宁,而后双双放下心来,陈宁的眼中,一如刚刚的平静。
“没错。”梁兆殷看着堂下几人开口说道,“王娟说的有理,雇人闹事却是王娟有罪,沈青梅伤人也属防卫,但沈青竹亲口承认,布匹确实是你沈家所卖,如今出现这般问题,怕是这批布料问题不小,还是需要查封检查,免得误害了更多人。”
梁兆殷看着陈宁,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陈宁看着梁兆殷点了点头说道,“有。”
梁兆殷眉头一跳,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陈宁踱步来到了李迁的身边,问道,“你痒不痒?”
李迁痛苦的说道,“痒,痒死。。。啊。。。痒死我了,都是你们害的!”
想着刚刚陈宁问话的套路,王娟几人都警惕的看着陈宁,谁知道陈宁问完这句话竟然就不再问了,而是指着痛苦不堪李迁对梁兆殷说道,“梁大人,他要死了。”
“啊?。。。啊。”梁兆殷的思路明显和陈宁不再一个频道上,愣着说道,“所。。。所以呢?”
梁兆殷这句话一说出,陈宁心中想,这梁兆殷莫不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暗中配合?
陈宁一拱手,向着梁兆殷长鞠一躬,满脸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说道,“梁大人,我沈家被查封店铺,损失些银两事小,人命却是大事,看这李迁浑身起疹如此严重,草民认为还是先对他进行救治为重,诊费沈家原全数承担。”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陈宁起身看向堂外围观的百姓继续高声道,“时间是宝贵的,对此时此刻的李迁来说,时间就是他的生命,对李迁来说,我们不能耽误哪怕一分一秒。”
陈宁说着来到围观百姓的面前,双手一分说道,“来,让我们为李迁让开一条通往新生的通道。”
围观众人分开一人宽的小路,好奇的向后面看去。
小全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慢慢向堂内走去,老人身上背了个药箱。
陈宁面带微笑,对带头让路的俊俏公子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着梁兆殷说道,“梁大人,在我家铺子时,陈宁便看李迁深受病痛折磨,于心不忍,让我家小工去请了郎中,我们在这一时也跑不了,可否大人开恩,先让郎中为李迁诊断一番?”
陈宁这话说的不仅句句在理,还声情并茂。
刚刚才赶来看热闹的一个汉子立刻高声喊道,“让他看!不能因为是被告就不让看病,这人都啥样了?为什么这样子?”
陈宁感激的看了看这大哥,向下压了压手,“淡定,淡定,我是被告。”
陈宁又指了指那李迁说道,“他是原告。”
大哥不说话了,只是看向陈宁的眼中充满了光芒。
梁兆殷的嘴角是再三抽动,虽然不知道陈宁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梁兆殷觉得这时候如果不让郎中看,明天自己出门前面就得遛个狗了。
梁兆殷揉了揉眉心,头痛的说道,“看。”
郎中是临安县有名的胡郎中,陈宁隐晦的看了小全一眼,见小全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看向李迁。
胡郎中来到李迁身边,望闻问切一步不差的走完,对着梁兆殷说道,“毒疹,再不用药,恐有生命之危!”
“什么?”梁兆殷闻言惊坐而起,说道,“快快救治!”
在公堂上闹出人命案子,就算是他也不好交代。
胡郎中闻听言道,“是,大人。”
我怎么就有生命之危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李迁等人疑惑的目光中,胡郎中来到李迁的身边,从药箱中取出一物,递到李迁的嘴边,说道,“来,这几株金香草清热解毒,吃下此物立见成效。”
“不吃。”李迁一见到这三株金香草,双臂一撑猛的坐了起来。
“看!”陈宁一指李迁,惊恐的说道,“垂死病中惊坐起!回光返照!大姐你快帮帮他。”
沈青梅是何等人物,单手一扣李迁便动弹不得。
任凭王娟在一边哭喊,在梁兆殷还未来得反应之前,伸手接过金香草便要塞进李迁口中。
李迁看着嘴边的几株金香草,意有所感的看了看一边笑眯眯看着他的陈宁还有站在一边不为所动的胡郎中,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招,我招,是我陷害的沈家,放开我,是有人指使我们的,放了我!”
哐当。
大堂暖阁方向传来物品坠地的声音,梁兆殷向那边一看,只见帘幕自动,却不见人影,心头一跳。
第九章:医者仁心
整件事随着李迁的招供水落石出。
沈家的布没有一点问题,李迁和王娟数人都是受人指使才对沈家栽赃陷害。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陈宁没有对幕后指使者追问不放。
今日的事能圆满解决都是因为陈宁的原因,见陈宁这个态度,沈家两姐妹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件事情也就到王娟和李迁为止。
民不举官不究,更何况梁兆殷心中也大概有数,自然想着快速结案。
最后,陈宁说到做到,没有对李迁众人过分追责,只收了一钱银子。
……
回去的路上,沈青竹的注意力已经从后羿为什么不射月亮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相公,为什么你那样问他就招供了啊?”
沈青竹指的显然是王娟表哥供出受人指使之事。
这一次,沈青梅也没有再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是一侧耳,对这件事也是很感兴趣。
陈宁略显得意的说道,“这就是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在加上一点点的语言诱导。”
“惯性思维?语言诱导?”沈青竹皱眉思索,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在这个年代,对这两个词是陌生的。
“什么意思?”沈青梅就痛快的多,不明白直接问,或者说懒得想。
这怎么解释?陈宁也是一愣,我总不能从惯性开始给你说起吧?
最终,陈宁看着翘首以盼的两姐妹,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说十遍月亮。”
沈家姐妹对视一眼,掰着手指头开始说道,“月亮,月亮,月亮。。。”
待她们二人说完后,陈宁又说道,“你们在说十遍亮月。”
沈家姐妹再次开始掰着手指头,“亮月,亮月,亮月。。。”
她们二人刚刚说完,陈宁马上开口问道,“后羿射的是什么?”
沈青梅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立刻开口说道,“月亮!”
看着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大姨子,还有一旁脸上有些恍然之色似有所得的娘子。
陈宁心中不由感叹,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基因,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他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话,美丽的外貌和有趣的灵魂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陈宁从未如此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
“大姨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青竹被人逼迫成婚,你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这年龄肯定也超了吧。”陈宁看着沈青梅疑惑的问道。
沈青梅刚刚得意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陈宁缩了缩脖子,不是不该,是不敢。
……
“小友,且慢走!”身后传来呼声,陈宁几人一回头,就见到两人正向他们走来。
是那中年人和俊俏公子,陈宁对他们二人还是有印象,驻足说道,“二位有什么事情吗?”
那中年人走到近前微微拱手说道,“叨扰小友,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小友解惑。”
陈宁看了眼沈青竹意有询问。
沈青竹对沈青梅说道,“姐姐,你陪着相公吧,我和小全先回铺子处理一下。”
说完,沈青竹对着在场几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先回了。
陈宁这才看向那中年男子说道,“在下陈宁,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哈哈。”那中年人豪迈一笑说道,“是我孟浪了,在下冯致远。”
冯致远说完,指向一边的俊俏公子说道,“这位是吴。。。”
“在下吴钩。”那俊俏公子抢先自我介绍道。
吴钩?
将武器名称取作人名?
陈宁低头看向吴钩的腰间,这才注意到他还真的挎着一把弯刀。
陈宁对着吴钩拱手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好名字,好名字。”
这句话说完,陈宁还等着冯致远开口,却发现那吴钩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惊讶,还有着一丝,感伤?
至于冯致远,那赤裸裸的炙热,烤的陈宁心发慌。
陈宁弱弱的说道,“冯公,我已经成婚了。”
“好,好诗,好诗!”冯致远语气激动的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何不二字虽是问语,却有势在必行之意,我吴国如今战乱,男儿便该有这等报效家国之心,男儿气概,本该如此豪迈!”
沈青梅虽然不懂诗词,但看冯致远的反应,也知道陈宁这两句,怕是难得的好诗,看向陈宁的眼光中多了一丝异样。
“咳。”陈宁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呛到,心头暗道,“诗鬼之才,自是好诗。”
他自然不能和他们解释这些,忙岔开话题说道,“不知冯公刚刚叫住在下,有何指教。”
冯致远忙摇摇手豪迈的说道,“不必如此客气,小友有如此胸襟才气,如不嫌弃,称呼在下一声老哥也未尝不可。”
陈宁听冯致远这般说,对他的脾性也算是初步了解,当是个心怀家国之人,也开口说道,“既然这样,陈宁就斗胆称呼一声冯老哥。老哥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宁和冯致远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冯致远笑着说道,“刚刚在堂外看到最后,老哥我有一事不明,究竟那李迁最后为什么招供呢?”
听冯致远问的是这个,陈宁笑着说道,“老哥有所不知,这金香草对别人来说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对李迁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
“哦?”冯致远面露疑问,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陈宁解释道,“最初在我家铺子前,根据李迁的症状,我便猜测他的毒疹是因为和药物不和导致。草药引起毒疹的不多,只有数的几种,我便将这几味药告诉我家小工,令他去这临安县的各个药铺转了一转。”
“这一转,就有了收获,那金香草便是这味令李迁生毒疹的药!”冯致远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取信于胡郎中?”
陈宁笑了笑说道,“无需取信,医者仁心,我嘱咐我家小工将这事情的原委一说,胡郎中来到县衙一试便知,左右即使是不成,对胡郎中和李迁都没什么坏处。”
冯致远笑了笑道,“看来医者父母心这句话还是有理的。”
陈宁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更何况还有十两银子拿。”
冯致远愣了一下,而后指着陈宁仰头大笑道,“哈哈哈,真有你小子的。”
第十章:书生岑真
沧州刺史府,冯致远提笔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写在纸上,笔锋苍劲有力,点头说道,“胸有才气,心怀家国,又不拘小节非迂腐之人,且懂进退。”
吴钩听到冯致远的话后说道,“很少听冯大人这么夸赞一个年轻人,他有这么好吗?”
冯致远哈哈一笑说道,“好不好且看日后吧,不过今日竟然忘记让他将这残诗补全,可惜啊可惜。”
……
今日公堂上陈宁的种种表现,在一天之内几乎是传遍了沈家所有店铺。
不单单是沈家,经过在公堂外围观的百姓,这事情已经在沧州城内开始了传播。
实在是陈宁在堂上的问话和最后李迁招供在他人看起来太过惊奇,看起来简单的问话竟然能收到如此奇效,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
接连几天,陈宁都感觉蔓儿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大小姐,你好像撞了一个宝贝回来啊。”蔓儿看着陈宁的背影,低声对沈青梅说道。
“别瞎说。”沈青梅瞪了一眼蔓儿,而后和蔓儿说道,“你说十遍月亮。”
蔓儿萌萌的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
……
陈宁这些天几乎是将沈青竹的书房读了个遍,白天左右闲来无事,便每日在这沧州城闲逛。
沈青竹事多,一开始基本上都是沈青梅每日陪着他,后来见陈宁一天也无所事事,沈青梅还要练功,便嘱咐了小安从铺子回来,专门跟着陈宁。
放下碗筷,陈宁喝了口水,起身和沈青竹说道,“我出去逛一逛,你们慢慢吃吧。”
“等一下,小安刚刚去店铺取些东西,我让蔓儿跟着相公去吧。”沈青竹赶忙说道。
“不用了,这些时日路我也记下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以后便让小安专心忙铺子的事情,不用跟着我了。”陈宁摆了摆手说道。
沈青竹想着点了点头,从荷包中掏出些碎银子递给了陈宁说道,“相公一人,身上应该装些银两。”
陈宁伸手将银两接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竟然还身无分文。
我终于成为了万千男性同胞梦想中的样子了吗?
刚出府门,陈宁身边一阵香风,沈青梅已经抱剑站在他的身前,对着他伸出一只手。
这是,什么意思?
陈宁注意到沈青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荷包。
不是吧?
陈宁猜测着将刚刚的碎银子掏出,便被沈青梅一把抓了过去,而后放在陈宁手上十几个铜板,扬长而去。
陈宁看着沈青梅消失在拐角处,平静的脸上顿时出现气愤之色说道,“太嚣张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抢劫!”
陈宁说完,长吐一口气,才感觉好受了许多。
转角后,沈青梅耳根微红,将手中的碎银子揣入自己的荷包中,一抬头才发现沈青竹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看着她,顿时红云浮上了面颊。
让他带这么多钱,万一他不回来了怎么办。
……
陈宁低头走在喧闹的街上,听着两边热闹的叫卖声,忍不住说道,“我太难了!”
感觉身边的景色似是有些熟悉,陈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初到这个世界的那条街。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他来到这世界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那个老乞丐。
自己那天,貌似还抢了那个老乞丐的鸡腿?
想起自己那句“日后必有厚报”,陈宁抬腿向着那小巷走去,不过他却没有看到那个老乞丐。
沧州城街道很是热闹,各种小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吴国对商人的态度,并不像是陈宁前世的古代,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为低贱。
反之,吴国能够充分认识到“商”对国家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什么沈家捐银就能公堂不跪的原因。
摊开手掌将十一枚铜板又数了数,陈宁想着,男人还得有自己独立的事业!
自己毕竟是个假姑爷,哪天出了沈家,身无分文的自己没准还得去投靠那个老乞丐。
不过十一个铜板,能投资个什么?
陈宁皱眉想着生财之道,衣衫却忽然被人拽住。
陈宁见到一个书生端坐在桌前,桌上笔墨纸砚齐全,桌后书生的手正攥着陈宁的衣角。
那书生面色欣喜的说道,“兄台丰神俊朗,能否在此耽搁片刻,让岑真为兄台作画一幅。”
“没钱。”陈宁干净利落的说道,抬腿往前一迈,却没有迈动,衣衫还是被岑真死死攥住。
陈宁觉得有必要和沈青梅学两招,不然自己这柔弱书生在这险恶的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处处都有人惦记我的绝世容颜。
岑真说道,“不用钱,岑真愿无偿为兄台作两幅画,只是希望兄台能留一副给岑真。”
陈宁诧异的看了一眼岑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如此有商业头脑的人?
“你想用我的画像来招揽客人?”陈宁看着岑真问道。
心中想法被陈宁一语道破,岑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陈宁飘了,“来,画!”
……
画完一副后,陈宁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对着岑真摆了摆手说道,“可以了可以了,这幅话你留着吧,第二幅算了吧,我这脖子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伸手将岑真画好的画拿起来一看,陈宁眉头一挑。
京华图书馆作为在世界上规模都排的上名次的图书馆,存书量可想而知,绘画方面的书籍,可以说从古至今,从内到外均有涉及。
陈宁这一看,便感觉岑真这幅人物肖像画,不简单。
画风有些粗笔放纵的白描,却又不尽相同,该是掺杂了自己的画风个性,粗狂中不缺细腻,洒脱之间又于细微处见精炼。
最让陈宁震惊的是,这幅画是一副有神的话。
陈宁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便看出了画中自己眼中那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活脱脱的将他等到后来内心的不耐表现在了画中。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写实。
但是这也是当前画的统一缺陷,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岑真的缺点。
“厉害。”陈宁赞叹的点了点头,同时问道,“这样的一幅画,怎么卖?”
岑真将画笔轻置在砚台上,拿起一边的帕子擦拭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说道,“一钱银子。”
“一钱?”陈宁一愣。
难怪岑真的摊位前门可罗雀。
一钱银子便是一百文钱,在吴国,十文钱能够买一斗米,十斗米为一石,换算成陈宁前世的说法,一石为59公斤。
这一幅画,便是59公斤的米。
能让一家人吃一个多月。
陈宁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坦白说,岑真的画值这个价钱,甚至要超出这个价钱。
不过这种画,不适合在街上卖。
一是画起来时间太长,陈宁的脖子现在还是酸的;二是价格对平民百姓偏高,百姓有几个人能舍得用一钱银子来买一幅画;三是岑真自身的问题,如果他是当代大家或身居高位,怕是寥寥几笔便会让人趋之若鹜,蜂拥抢购吧。
第十一章:惊为天人
将手中自己的画像交给岑真,陈宁掂量着铜板皱纹思考。
只见他眉头一展,而后笑眯眯的看向岑真说道,“岑兄,刚刚你说要送我一副画,不如我变现可好?”
岑真赶忙摇了摇头,“不好不好,我这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呢,可没有银钱给兄台。”
陈宁看着岑真说道,“不用银钱,只需要岑兄的几张宣纸。”
岑真就这样看着陈宁将宣纸平铺在自己那被划出去一半的桌子上,而后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等到陈宁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块抹布,抹布上是一些木炭。
岑真疑惑的看向陈宁,不解的问道,“兄台这是想要做什么?”
陈宁转头对着岑真微微一笑,说道,“作画。”
噗!
岑真将刚喝下的茶水一口喷出,转头惊讶的看向陈宁长大了嘴巴。
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同行抢生意也就算了,竟然还借用自己的纸和桌子!
不过,岑真马上便有了疑惑,那就是陈宁没有笔啊,他要如何作画?
在岑参疑惑的目光中,陈宁已经将一块块木炭在地上磨成大小粗细不同的柱状。
陈宁磨的很小心,这可是他用仅有的十一个铜板换来的,算上眼前的半张临时使用的桌子还有三张岑真忍痛割爱的宣纸,这就是陈宁初期创业的所有资产,由不得他不小心。
“兄台,还没问怎么称呼?”一边,岑真看着陈宁的动作,似有所思的问道。
“陈宁。”
岑真大胆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陈兄莫不是想用这黑炭做画笔?”
陈宁难得放下手中的碳,诧异的看了岑真一眼。
这家伙有点前途啊,在思想的禁锢下,能想到这里,在陈宁看已经不错了。
陈宁就是想用炭做画笔,他要画的,就是素描人物写生。
“没错。”陈宁点了点头。
哪怕心中有所猜测,岑真这时候也是微张着嘴巴,伸手指着陈宁,嘟囔着说道,“陈兄,这简直,这简直是胡闹啊。”
是不是胡闹,陈宁无需和他争辩,在岑真不敢相信的目光中,陈宁已经起身将木炭落在了宣纸上。
看了一眼岑真,陈宁便低头开始用炭做笔在宣纸上描绘起来。
只一眼,陈宁便将岑真刚刚指向他微张着嘴的神态记在了脑中,陈宁需要的时候,岑真那时候的神态就如同3D立体模型一样,在他的脑中360度无死角呈现。
刷刷刷。
随着陈宁的炭笔不断的移动,站在一旁的岑真,嘴张的越来越大。
宣纸上,岑真已经能够看出,陈宁描绘的,正是自己刚刚的神态。
脸上满是惊异的神色,又过了半刻钟,岑真看向陈宁的表情简直是惊为天人!
宣纸上那人,岑真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就如同照镜子一般,岑真还从未在纸上见过如此逼真的人物画像。
并且,从陈宁低头作画,到画中人物成型,他竟然从没有抬头再看过一眼自己,而且这作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和陈宁相比,岑真感觉自己就像是乌龟。
陈宁刚刚将炭笔放在一边,宣纸便一把被岑真扯了过去。
怔怔的看了半晌,岑真不停的夸赞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陈兄你用区区炭笔竟然能作出如此佳作,岑某还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人像,这。。。这简直就像是将我印在了纸上一般。”
岑真双手掐着宣纸的两侧,仔细端详道,“不仅仅如此,这种作画的方式也是新奇,画出来的人物竟然像是真的一样,这种技巧岑某是闻所未闻啊。”
“何止,注意这画中人的眉眼,嘴角处,就像是将人物的情绪也灌入了画中,竟然如此传神,从画中便能够看出,当时你的情绪应该是有些不敢相信,气愤,还有那么一丝心痛?这是真正的栩栩如生。”岑真耳边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才察觉身边多了一人。
一妙龄女子正站在岑真的身边,身边跟着个小丫鬟,此时正盯着岑真的画像看个不停。
哗啦。
岑真赶忙将这幅画收了起来,像是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再看向陈宁时,岑真已经将他惊为天人。
“岑兄,你刚刚的痛心,莫不是怕我用瞎了你的宣纸?”陈宁在一边笑吟吟的说道。
“误会误会。”岑真连忙摆手,而后对陈宁说道,“陈兄,不知道陈兄这幅画卖不卖?”
“不卖。”陈宁眯眼笑着说道,“这是用来打广告的。”
那女子已经带着丫鬟从岑真的身边绕到了桌前,柔声问道,“何谓广告?”
陈宁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身材高挑,皓如凝脂,秋水般的双眸异常清澈。
他解释道,“广告广告,广而告之,做生意用来宣传的手段罢了。”
“广告,广而告之。”那女子点了点头,自语道,“有趣。”
将那画像从岑参手中收回,陈宁说道,“你画了我一幅,我画了你一幅,各自留存,互相抵顶。”
岑真眼中一亮说道,“那我给你的三张宣纸呢?”
陈宁说道,“那是你答应欠我的一幅画换的。”
岑真犹豫着问道,“陈兄画上一幅需要多少银两?”
陈宁笑着伸手张开五个手指然后翻转了一下。
“十两银子?”摊位前那姑娘问道,岑真已经面露难色。
岑真是真心喜欢陈宁刚刚所做之画,对他来说,这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十两银子对岑真来说,是他远远负担不起的。
“十文钱。”陈宁的声音传来,对岑真宛如天籁之音。
岑真急忙将凳子移到陈宁的身后并掏出十文钱递给他,说道,“劳烦陈兄再为我画上一幅。”
陈宁数了数手中的铜板,笑眯眯的装了起来说道,“好说好说,做生意嘛,顾客就是。。。顾客反正很重要。”
摊位前,穆云玉目光清澈的看向开始作画的陈宁有所不解。
在她看来,这样一幅画,怎么也不止十文钱吧?
看向一边高兴的不停搓手的岑真,穆云玉似有所思。
……
“呦!这不是穆姑娘吗?怎么今日有空出来逛街,不怕遇到什么登徒子吗?”正在作画的陈宁眉头一皱。
这声音,怎么听着就阴阳怪气的惹人厌烦。
第十二章:先到先得
岑真像是收藏珍宝一般将陈宁刚刚为他画好的画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装进了画筒。
陈宁将炭笔放在一边,抬头看向正带着一个丫鬟向这边走来的女子。
只见来人款步姗姗,摇曳生姿,脸上挂着笑容向着这边走来。
姿容亦是上佳,陈宁皱了皱眉,不过是脂粉气太重了些。
“哼,这林晓自己不也是上街来逛的,不然怎会遇见我们。”穆云玉身边的小丫鬟说道。
穆云玉偏头嗔了一眼这小丫鬟,小丫鬟眼睛咕噜噜转,一低头吐了吐小舌头不再多语。
陈宁被这有着婴儿肥的小丫鬟逗得一乐,那叫林晓的女子已经来到了近前。
“这马上就是晒书会,没想到穆姑娘竟还有心思出来逛街,莫不是已经有了上好的词曲?”林晓脸上带笑对着穆云玉说道。
穆云玉也是笑着说道,“只是为了词曲的事情烦心,这才出来逛逛,看林姐姐满面春风,怕是已经有了佳作。”
“那是当然的,我们家小姐。。。”
“小玲。”林晓制止自家丫鬟的话,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看着那穆云玉说道,“穆姑娘你可别见怪,这丫鬟不懂事,我也只是前些日子有幸和李晋李公子同桌共饮,互相探讨一番这才偶有所得,倒是穆姑娘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林晓打量着陈宁和画摊,眼中有一丝不屑闪过。
在林晓看来,这街头摆摊作画的又能有几分才气?平日里那么多才子要为她们作画,她又怎么会看上这种街头摆摊的。
“不碍事的。”穆云玉转头看了看陈宁说道,“林姐姐能和李晋公子互相探讨,定是得出了上好的词曲,倒是让我更加期待了,云玉我只是偶然路过,看这位公子画技超群,想请他为我作画一幅。”
说完,穆云玉转头看向陈宁说道,“小女子穆云玉,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陈宁一愣,没有想到这穆姑娘竟然如此懂礼,说道,“穆姑娘不必多礼,在下陈宁。”
“不知公子可否为云玉也作一幅画。”穆云玉开口问道。
陈宁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开张做生意,岂有拒绝顾客的道理?”
林晓在一边看穆云玉竟真有心思让这穷书生给她作画,不由得心中奇怪。
要知道,凭借穆云玉在这沧州城的名气,找个才子亲自去暖玉阁为她作画一幅也不是难事。
林晓心中好奇,嘴上已经说道,“小书生,你这画多少钱一副?”
陈宁瞥了一眼林晓,说道,“十两银子。”
一旁的岑真在陈宁话音刚落的时候,握住画筒的手轻轻一震,看着陈宁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言语。
“十两银子?”林晓说道,“给本姑娘也画上一幅。”
陈宁这次连看都没看林晓,心中想着穆云玉刚刚的话,心道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嘴上说道,“只剩下最后一张宣纸了。”
确实,陈宁刚刚只在岑真那里拿了三张宣纸,两张画了岑真,这最后一张许诺给了穆云玉。
“那边不是还有?”林晓指着桌上的宣纸说道,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悦。
“这些是岑兄的,我只有三张。”陈宁说道。
岑真急忙又扯出了几张宣纸递向陈宁这边,“无妨无妨,这些陈兄也拿去用。”
陈宁看向岑真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
“岑兄,我刚刚给你的画,是不是卖错价了?”
岑真一愣后,忙将递到一半的宣纸收了回来,说道“陈兄竟说荒唐话,这宣纸是岑某最后的几张了,不能再给陈兄了。”
能想出来留陈宁画像招揽顾客,岑真当然不傻。
“那是自然,况且我这人有一个规则,一天之中只画三幅画,今日这是最后一幅。”陈宁摆摆手,临时想了个规矩出来。
看陈宁这幅样子,又想到穆云玉和岑真对陈宁的态度。
林晓心中暗想,这穷酸书生莫不是真的在绘画一道上有过人之处?
“我出十五两,这幅画给我画如何?”林晓此刻连装都不装了,直接开口竞价。
穆云玉面色一滞,林晓和她向来不和,这种情况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放在往日,穆云玉可能便委屈了自己。
不过今日,陈宁的作画手法她是闻所未闻,而且画出来的人物更是栩栩如生,她还从未见过如此逼真写实的画作。
试想哪位女子不想将自己最青春时的靓丽容颜留下,即使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留在画中也是好的。
婴儿肥的小丫鬟似是感受到了自己小姐内心的委屈和挣扎,开口便要和林晓争执,却被穆云玉一手拦住。
轻咬下唇,穆云玉轻叹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陈公子,我出二十。。。”
“只卖十两,先到先得。”穆云玉话未说完,陈宁已经开始抓起炭笔作画。
刚刚穆云玉低头轻咬下唇的一幕,正在陈宁的脑海中不断的重现。
那有些委屈,挣扎,到最后又浮现出勇气的眼神,让陈宁迫不及待的想要落在纸上。
刷刷刷,炭笔在陈宁的手中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在宣纸上来回移动间,穆云玉那委婉动人,我见犹怜的容颜便逐渐在纸上浮现。
一开始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立在一旁的林晓,这时候也是红唇微张,抬手轻轻掩住嘴角,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惊讶。
美,美艳动人。
陈宁,将刚刚那一刻穆云玉的动作神态还有内心的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羡慕之情在林晓的内心中浮现。
如果此时,这画中的女子是我该多好?
想到这,林晓看着身边满眼幸福之色的穆云玉,心中越发的气愤,冲着还在作画的陈宁问道,“小书生你明天还来不来?”
陈宁带理不理的说道,“看心情。”
林晓有些着急的说道,“你不是说每天三幅画吗?”
陈宁平静的回道,“每天最多三幅,又不是说每天三幅。”
林晓听懂了陈宁的意思,气得一跺脚,说道,“你这个穷酸书生,人家做生意都是竞价而得,凭什么到你这里就弄出一个先到先得,还说什么一天最多三幅,怕不是生的有病?”
陈宁眉头一挑,炭笔微顿间问道,“你知道老子为什么写道德经吗?”
林晓一愣神,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陈宁难得的抬头看向林晓,笑眯眯的说道,“因为老子愿意。”
“哈哈哈。”婴儿肥丫鬟银铃般的笑声在画摊前响个不停。
第十三章:银子给我
穆云玉对着陈宁道了声谢,将陈宁为她画好的画像小心翼翼的收好后,把一锭银子交到了陈宁的手中。
陈宁拿着银子在手上颠了两下,沉甸甸的,脸上乐开了花。
还是第一次手中有这么多银两,陈宁想要做大做强的计划,启动资金又充裕了一些。
不得不说,对现在的陈宁来说,想要挣钱其实不难。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手素描人物写生画,打出名气后便能让他赚上一笔。
要知道,这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千万不要被后世那些电视剧什么的骗了,真正的老百姓,不说一辈子见不到银子吧,一辈子见不上几次的,那是大有人在。
十两银子,省着点花,能让一家几口过上几年了。
陈宁就这么动动手腕,十两银子就赚到了手。
只是陈宁可不想每日都坐在街上为人作画,他的心中自有别的打算,只不过需要一定的启动资金。
将银子收好,和岑真还有穆云玉道了个别,陈宁便转身潇洒离去。
地上剩下的木炭,岑真像是宝贝一样收了起来。
站在画摊前愤愤不平的林晓,见陈宁理都不理自己转身便走,气得将刚刚选购的一支玉钗用力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几节。
“林姐姐不必太过介怀,日后多在这边转转,该还有机会遇到陈公子的,到时候在求一副便好。”穆云玉到底是心地良善,此时见林晓如此动气,出声安慰道。
只不过穆云玉这发自内心的劝解,听到了林晓耳中,却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
“哼!”林晓冷哼一声,“不就是一幅画吗,我才不稀罕呢,到时候我让李公子帮我也画一幅。”
林晓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婴儿肥的小丫鬟,转身拂袖而去。
“切,李公子长李公子短的,不就是傍上了一个什么沧州才子吗,牛什么牛?更何况那个什么李晋虽说诗词好,绘画上不一定有我们陈公子的几分水平呢。”婴儿肥的小丫鬟看着林晓的背影哼哼唧唧的说道。
当!
穆云玉伸出玉指不轻不重的敲在小丫鬟的头上,“就你话多,说过多少次了,以后注意点。”
小丫鬟眼睛咕噜噜转,说道,“顺心知道了,这不是看不过她那个样子吧。”
穆云玉无奈的叹口气,说道,“你啊你。。。”
“诶呀!”顺心不耐烦的挽上穆云玉的玉臂,拖着她就走,“知道啦,小姐是为了顺心好,怕顺心吃亏。”
“诶呀,你小心点,注意陈公子的画。”
“知道啦,知道啦。”
“而且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你的陈公子?”
“诶呀,是小姐的还不行吗,顺心不和小姐抢!”
”顺心你是不是皮紧了?“
“。。。”
摊位后,看着嬉闹离去的一主一仆,岑真心中是万马奔腾,同样是卖画的,待遇竟如此不同。
想到这,岑真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道真是粗心,竟然忘记了向陈宁请教这画中的玄机。
连摊位都顾不上,岑真忙向陈宁离开的方向追去,却哪里还有陈宁的身影。
……
两条街外,陈宁把玩着银锭在各个摊位铺子前闲逛。
每当陈宁经过一个摊位时,小贩们无不是两眼放光,热情异常。
陈宁在他们的眼中,活脱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做派,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把玩着银锭,嘴角不时还挂着笑。
“呸,登徒浪子。”一个经过陈宁身边的妇人,见陈宁的目光扫来,脸上一红,用团扇半遮着脸快步离去。
陈宁一愣,就是看了一眼,不至于变成登徒子吧?
无奈摇了摇头,再没心情逛下去,陈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步入了旁边的小巷准备回府。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已经不远不近的跟了他一条街。
“青哥,咱们真的要那么做吗?”一个看起来十多岁,脸上脏兮兮的鼻涕娃看着领头的那人问道。
“是啊青哥,狗剩子说的对,要不咱们在想想别的办法。”一个和青哥差不多年岁的少年也劝到。
那叫青哥的少年,眼睛藏在凌乱的头发中,心头也有些挣扎,不过转眼间便满是果决,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开口说道,“我自己去,等我。”
说完,青哥疾步向陈宁转入的小巷而去。
“青哥!”
“青哥,等一下。”
那两个少年急忙要跟上,青哥却是一回头,平静的看了两少年一眼,顿时让他们停在了原地。
……
踏踏踏。
陈宁过一阵便要转出小巷,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回头,便看到青哥已经来到了他身前,距离他也就几步的距离。
陈宁打量着的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衣衫已经洗的发白,破旧不堪满是补丁,但是却干净。半长的头发垂在眼前,随着少年微低着头已经遮住了他的眼眸和半张脸,却不脏。
“小兄弟有什么事?”自己一回头,这少年便停下了脚步,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银子。”青哥开口说道。
陈宁一笑,看来财不外漏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都说沧州刺史好,沧州城更是太平,陈宁是一点也没有见识到。
这身体的前任主人便死在小巷中,今天又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没抢劫了?
陈宁将衣衫的袖子向上挽了挽,开口说道,“小弟弟,再怎么样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大哥哥的啊,上来就要银子,你怕是不将我陈宁放在眼中啊。”
陈宁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被眼前这个小娃娃抢了不是。
这要是放在后世,这孩子也就是刚上高一。
“来,哥哥教教你什么叫做礼。”陈宁对着那青哥勾了勾手。
青哥一直垂着的头微微抬起看向陈宁,透过青哥的头发,陈宁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锐利有神的眼睛。
陈宁走神间,只见青哥右手握拳,对着旁边小巷的墙壁便捶了过去。
一拳击打在砖石上,青哥面不改色的看着陈宁,“银子给我。”
陈宁轻轻的将青衫卷起的袖子放下拂好,伸手将那锭银子递给了青哥,摇头笑着说道,“你看你,小小年纪就这么爱生气,不好。气大伤身。”
接过银子,青哥走出几步后站定了脚步,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了陈宁的耳中,“谢谢。”
说完,青哥快步出了小巷。
陈宁看了看墙壁上已经裂开的方砖,又看了看青哥消失的方向,苦笑着说道,“这算是什么事啊。”
陈宁扶头而去,末了终是没有忘记回了一句,“不客气。”
第十四章:穷酸秀才
岑真垂头丧气的整理摊位,眼下的他的心思全放在陈宁的那副画上,更是遗憾忘记了将陈宁留下请教一番,完全没有心情继续摆摊为他人作画。
一片阴影盖在了岑真的身上,岑真头也不抬的说道,“今日撤摊了,改日再来吧。”
“诶?这么早就收摊回家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岑真马上站直了身子,这就看到陈宁正站在他的面前。
陈宁看着脸上出现惊喜之色的岑真问道,“岑兄觉得我刚刚的画作如何?”
“秒,妙不可言!”岑真发自内心的说道。
陈宁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微笑着问道,“那岑兄想不想学?”
岑真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旁人对自己的一技之长都是讳莫如深,别人问及时还要再三遮掩,没想到陈宁竟然主动问自己想不想学。
岑真不确定的问道,“陈兄是问岑某,想不想学?”
陈宁点了点头说道,“对,岑兄想学吗?我愿意将这种技法教予陈兄。”
岑真激动的手足无措,刚刚还在遗憾没有挽留陈宁请教一二,如今陈宁就站在他的面前说要教他。
虽说陈宁看起来年纪还不及他,不过在学问一道上,本就应该是达者为先,那些有着年龄偏见的,都是些迂腐之人。
想到这,岑真对着陈宁深鞠一躬,郑重的说道,“岑真见过老师,请老师受岑真一拜。”
陈宁在等着岑真的反应,可是却没有想到岑真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他连岑真喜极而泣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岑真竟然对着他鞠躬。
这也太不吉利了!
一惊之下,陈宁马上向旁边错开一步避开岑真鞠躬的方向,跨步上前将他扶起,说道,“岑兄不必如此,只是小道尔,相互交流。”
在陈宁的再三拒绝下,岑真终没有对陈宁正正经经的鞠上一躬,不过陈宁却怎么也拗不过岑真叫他老师这件事。
没办法,陈宁也堵不住岑真的嘴。
无奈中陈宁只得说道,“那好,以后我们就各叫各的,我叫你岑兄,你叫我老师。”
岑真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陈宁总算是答应了让他叫老师,岑真也就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老师。”
“得,那跟我走吧岑兄。”
“老师稍等,我把桌子和椅子还给店家。”
“。。。”
和岑真的交流中,陈宁对岑真此人的经历也是惊叹连连。
岑真从小就好学,无奈家境贫寒,家中又有着四个兄弟姊妹,没有闲钱供岑真上私塾读书。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求学,每日在私塾做些杂活,闲来无事便去学堂的窗下偷听老先生讲课。
时日一长,被学堂的管工发现了,便以岑参偷懒为由将他惩罚后逐了出去。
谁知道这一切都被学堂的老先生看在眼中,对岑真起了恻隐之心,帮岑真在当地找了份小差的同时,竟然允许岑真在学堂旁听,闲暇无事还教岑真作画。
就这么着,岑真在这小私塾中学习,竟是通过了童试,成为了生员,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秀才。
眼下八月份便要进行乡试。
乡试,便是州一级的考试,每三年一次,因在农历八月举行,也称之为“秋闱”。
因此岑真这才来到了沧州城。
只是岑真在童试的成绩只是二等增生,朝廷不会按月发银钱,乡亲们凑给他的盘缠他又没收,这才在沧州城的街道上摆摊作画谋些盘缠。
谁想到摆了几天的摊,问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买画。
岑真晚上连住客栈的钱甚至都没了。
陈宁咽了一口唾沫,暗自想到,如果自己没有莫名穿越到这个世界,岑真这个经历到像是位面之子。
家庭困难,一路坎坷,但性格坚韧好学,而且身边貌似还跟着个老爷爷。
岑真的画作陈宁看过,以陈宁看遍整个京华图书馆绘画解析鉴赏的水平来看,都可以称之为上上之选。
这水平如果是一个私塾小老头教出来的,不是岑真太牛批,就是老头儿太神奇。
“那你为什么卖一钱银子一幅画?”陈宁问道。
岑真画作的真实价值远远高于一钱银子,只不过着急凑盘缠还卖这么贵,陈宁有些困惑。
“老师说过,他教出来的画,不能贱卖。”岑真认真的说道。
陈宁很难过,他回来找岑真的原因,完全是因为那十两银子被青哥抢走了,想要在岑真这里搞点学费。
从结果看来,陈宁的算盘无疑是落空了。
眼下的陈宁,不单单没有如愿以偿的搞到学费,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宁虽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但是话说出口,老师也被叫的舒服,自然不能一听没有学费便放任岑真不管。
也罢,权当是做回好人。
……
沈府。
蔓儿一看陈宁出去了一圈身边便多了个人,扭捏的和岑真点了点头。
岑真这边倒是郑重,见到蔓儿便拱手说道,“岑真见过师娘。”
“师,师娘?”蔓儿看了看岑真,又看了看陈宁,双手捂着通红的小脸转身跑开。
仓啷啷一声,沈青梅长剑出鞘斜刺半空,四片树叶齐齐被从中斩断,缓缓向着地面飘落。
收剑入鞘,庭院中练剑的沈青梅冷眼看了一眼陈宁,让他直打哆嗦。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会客厅,陈宁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对着岑真说道,“读书人,要稳重,凡事三思而后行,话出口前要在脑子里先转上几圈。”
“老师,岑真懂了。”岑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感觉陈宁的话说的很深刻,很有道理。
被蔓儿叫来的沈青竹款款而来,步入了堂中。
这一次陈宁可学聪明了,忙起身介绍道,“这位是岑真,岑兄,我刚交的朋友。”
指了指沈青竹,陈宁又说道,“这位是我。。。我家娘子,沈青竹。”
听陈宁这么介绍自己,沈青竹看向陈宁的目光微微一动,对着岑真福了一福,说道,“见过岑公子。”
“师娘切勿如此客气。”岑真赶忙还了一礼。
“师娘?”沈青竹微微一愣,诧异的看向陈宁。
岑真点了点头说道,“虽年岁相近,但老师在学问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说完,岑真又看向沈青竹说道,“师娘与师傅也是郎才女貌,更没想师娘的剑术竟也如此高超,真是让岑真刮目相看。”
仓啷啷。
陈宁只感觉脸旁一道劲风拂过,面色顿时一白。
第十五章:各自心事
陈宁教给岑真的第一堂课,便是在沈家的时候要小心说话。
将岑真在沈家安排妥当,岑真便迫不及待的和陈宁讨论起素描人物写真的相关技巧。
由此可见,岑真如此年纪在绘画上有了一定造诣,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
“这种绘画的技巧,我称之为素描。”
“现在,你需要暂时忘记你曾经所掌握的关于绘画的学问,仔细听我的话,首先我希望你能弄明白这几个概念,结构,比例,立体。。。”
“当然,一切的技巧归结到最后,都是勤学苦练。”
教学比陈宁想象中的更难,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更简单。
难在一些后世的概念,对岑真来说还是过于难易理解,简单在岑真是一个好学生,听话且认真,而且不得不承认,岑真的天赋很高。
这种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陈宁将一些基本的概念教予岑真后,便让人找来了一个四方形的木头块,让岑真摆在桌子上进行临摹。
陈宁传授的学问,对岑真来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迫切的想要将这些掌握,对着桌子上的木块一遍又一遍的临摹,废寝忘食。
……
餐桌上,沈青竹望了一眼门外,又看了正在夹菜的陈宁,问道,“真的不用再叫一下他了吗?”
陈宁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不必,等会让人给他送一点过去就好。”
陈宁非常理解岑真此刻的心情,怕是一分一秒都不愿耽搁。
一旁的沈青梅看起来若无其事的用餐,其实却已经思绪万千。
她眼角的余光不停的扫向陈宁,内心中暗自想到,这岑真已经是个秀才,而比他年龄小的陈宁竟然还能够当他的老师传授他绘画方面的学问。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梅心中暗想,如果他没有被自己撞失忆,是不是也和岑真一样参加科举,甚至有没有可能进入会试?
何止是沈青梅,沈青竹现在看向陈宁的眼神也不同以往。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秀才,童试虽是科举征途中的第一步,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关前折戟沉沙。
有诗云:县试归来日已西,老妻扶杖下楼梯。牵衣附耳高声问,未冠今朝出甚题?
五十余岁尚有久试不中者,可见秀才也不是一般人所能考取的。
一旦成为了秀才,见知县不跪,刑罚不加身,与百姓便有了地位上的差别。
岑真如今便是准备参加州试的秀才,而陈宁竟然成为了一个秀才的老师,看岑真的样子竟然还是对陈宁言听计从,让沈家姐妹心中怎能不奇?
陈宁夹了一筷白菜叶,刚送入嘴中,低头间眼角余光似是瞥见沈青梅也在看他,下意识的看向沈青梅。
沈青梅先是装作无事避开了陈宁的目光,而后将筷子放下,看着陈宁说道,“岑真是你带回来的吧?”
陈宁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嘴上却老老实实的说道,“没错。”
“那以后岑真的伙食费和宿费便由你承担了,每月十两。”沈青梅说完根本不给陈宁反驳的机会,一道香风拂过,人已经飘然而去。
陈宁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傻傻的看向沈青竹问道,“青竹,沈家是不是最近生意有些不好?”
沈青竹掩嘴轻笑道,“生意还好,劳烦相公挂心了。”
生意好?
陈宁看向沈青梅消失的方向,这捐赠银两都是上万的家庭,差这十两的伙食费?
问题是岑真是什么宝贝疙瘩啊,就算是国宝,一个月他也吃不了十两银子啊!
沈青竹看陈宁歪个头默然不语,出声安慰道,“相公不用担心,姐姐就是说说罢了。”
陈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青竹你通情达理。”
“相公暂时没钱先打欠条便好。”
陈宁微张着嘴看着沈青竹,感觉自己的话说早了。
屋外凭栏而靠的沈青梅,听到沈青竹这句话,噗嗤的一下笑出声音来,转身而去。
……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明亮,照到屋中的月光甚至能让陈宁清晰的看到沈青竹的秀发。
陈宁听着沈青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轻手轻脚的起身推开了房门。
自从发现院墙旁边有梯子之后,陈宁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经常通过梯子爬上院墙,然后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每当这个时候,陈宁脑中便想起前世的种种。
即便没什么可留恋的,他心中却清楚,对于这个世界,自己终究是外来人。
“唉。”叹了一口气,陈宁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庭院中有一颗柳树,比屋顶高出几米的树冠上,沈青梅抱剑看着屋顶的陈宁,脸上有些许的异色。
从第一次发现陈宁有这个习惯后,沈青梅对沈青竹的守护便从屋顶转移到了树冠。
而陈宁眼中那平日里从未表现出的忧郁和愁思,在沈青梅眼中却又完全不同。
他是在回忆过去吗?
他其实还是很在乎的吧。
陈宁其实不知道,他今日独自出门的时候,沈青梅其实一直都在跟着他,只不过就算是青哥从他手中抢走那十两银子的时候,沈青梅都没有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宁挣到了钱,沈青梅心中有些怕。
她怕的是陈宁有银子后,会不会有一天一走了之。
那样的话,妹妹怎么办?
吱呀一声,沈青竹披着衣衫从门内走出,正托腮看向陈宁方向的沈青梅马上缩回了树冠中。
沈青竹来到庭院中左右望了望,而后抬头看向屋顶,就看到了陈宁翘起的二郎腿。
抬腿来到梯子旁,沈青竹摆弄了一下裙摆,小心翼翼的向院墙上爬去。
爬到一半的时候,沈青竹脚一软,一脚踩空身子猛的一歪。
柳树的树枝顿时摆动,沈青竹紧紧的攥住梯子两旁稳住了身形,沈青梅又折身而回。
伸手拍了拍胸脯,沈青竹看向陈宁的方向,更加小心的向上爬去。
在院墙上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沈青竹终于踏上了屋顶。
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咔嚓。
瓦片碎裂的声音让陈宁转头望去,他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沈青竹。
“小心!”陈宁猛的看到沈青竹,心中一惊,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
沈青竹展颜一笑,看着已经起身迎来的陈宁开口说道,“没事的。”
她说完迈步向前,谁想到脚下瓦片一滑,竟是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小心。”再道一声小心,陈宁一跨步,将沈青竹扶稳。
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