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格格不入的悲伤
随着沈青梅长剑出鞘,朱雀大道与扼云路的交接处一时间剑拔弩张。
文知否将魏文仲护在身后,眉头轻皱。
“你可想好,刺杀当朝丞相,罪该当死。”
沈青梅盯着文知否微微荡了荡剑尖,完全没有任何动摇,开口道,“我要带走他的尸身。”
文知否回头看了一眼魏文仲,摇头道,“不可能。”
杨文政多年来一直是魏文仲心中的一根刺,用过不知多少手段想了却了他的性命。
此时虽然死在了他们面前,可是这事情却透漏着些许蹊跷。
这么多年,杨文政一直在铜门关安分守己,如今突然进京,在上元夜埋伏在魏文仲的必经之路上对他进行袭杀。
如果不是进入扼云路的时候,文知否那一句路名不吉利终究是让魏文仲心有芥蒂,可能此时魏文仲便真的被杨文政一枪挑死了。
这其中必有缘由!
魏文仲敏锐的猜想到。
沈青梅是认识文知否的,他们在苏定边的军帐中见过。
当时文知否的身份是监军。
能够被文知否护在身后的人,身份肯定更加高贵。
而且,刚刚文知否说的是,“刺杀当朝丞相,罪该当死。”
那被文知否护在身后的那位白须老者的身份便显而易见了,肯定便是权倾朝野的左相魏文仲。
可即便是沈青梅猜出了魏文仲的身份,还是站在杨文政身边没有丝毫退却。
不论青哥和杨文政关系如何,也不管杨文政为什么刺杀魏文仲,沈青梅那一句“同袍之谊”不是白说的。
落凤关血战,他们是能够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战友,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情义。
既不能救,也决不能让同袍遗体落于他人之手。
就在沈青梅不退,文知否顾及身后魏文仲犹豫未定的时候,阵阵脚步声响起,从朱雀大道转出了许多身着甲胄之人。
今日是上元佳节,永京城内不禁夜,百万人观灯的盛世景象,加上吴皇亲自登临定国门,防卫力量自然少不了。
而文武百官前往定国门的朱雀大道自然更是防卫的重中之重,光是这一条路延伸开去,就有左右武卫,左右监门卫四卫巡守。
杨文政当街刺杀,早有民众前去报告。
距离最近的左监门卫赶到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街道中间,枪挑一人的杨文政,顿时如临大敌。
左领军下令将杨文政和持剑的沈青梅包围后,这才注意到杨文政已然没了气息。
左领军赵汉成正要问话,突然发现有个侍卫大半的白须老者有些面熟。
这?
“左监门卫左领军赵汉成见过魏相。”赵汉成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慌忙行礼。
赵汉成到来,左监门卫的人手足以保护魏文仲,让文知否没了顾及,手持铁扇上前对沈青梅道,“咳咳,沈小姐,咳,同袍之谊固然可贵,但杨文政刺杀丞相便是死罪,沈小姐,咳咳,三思啊。”
沈青梅看着对她隐隐有合围之势的左监门卫,眉头微皱,而后又紧了紧手中的剑。
似是看出了沈青梅的决心,文知否铁扇打开抖了抖,那上面还有杨文政的血迹。
眼看两人便要动手,青哥走到了沈青梅的身边,拽住了她的衣袖。
青哥抬头看向沈青梅,脸上明明挂着笑意,沈青梅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恨意、悲伤和愧疚。
人在无端微笑时,不是百无聊赖,就是痛苦难当。
沈青梅呆住了,继而是心疼。
青哥开口,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姐,走吧。”
沈青梅伸手握住青哥的手,视线在文知否,魏文仲的身上扫过,没有再看杨文政一眼。
饮血剑回鞘,她牵着青哥的手转身而去。
与沈青梅完全相反,青哥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向文知否和魏文仲,而是咬紧了嘴唇用余光将杨文政最后的样子死死的记在心中。
背对着众人的青哥,脸上早已经被泪水覆盖。
沈青梅不愿再看杨文政,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动手夺人。
而青哥未曾看魏文仲他们一眼,是担心他掩饰不住他眼中那滔天恨意,连累了沈青梅。
赵汉成见这刚刚还拔剑与文知否对峙的女人转身走开,而文知否和魏文仲也没有什么指示,一时间不知所措。
“大人,需要将她留下吗?”文知否对魏文仲问道。
魏文仲摇了摇头,道,“算了,将杨文政的尸体带走,你陪我去定国门,莫要耽误了时间,扫了皇上的看灯的兴致。”
魏文仲说完走上了朱雀大道,心中想的却是刚刚的那个孩子。
如果杨思业的幼子活到现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
沈青梅牵制青哥的手,没有去找沈青竹他们,而是直接回了府上。
回到府中,青哥便到了最开始刚到府中时,他一直待着的那间院子。
如今,这间院子陈宁已经让人收拾出来,当做青哥的住处。
当回到这间院子,青哥回到房间,关上门,趴在床上将自己蒙在了被子中,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嚎啕大哭。
趴在这张床上哭的难以呼吸。
沈青梅就站在院中,握住剑柄的手指泛白。
当!当!当!当!
定国门上钟声大作。
与此同时,拱卫京城的灯楼顶部开始绽放,这些灯楼本身竟然是一盏巨大的灯花。
梅园中,陈宁和神兵小队的人喝得忘形,张德彪停下了抓着吴恒灌酒的荒唐行径,戴宗也停下了追着岑真让他给自己画像的脚步。
所有人都看向了绽放的灯楼。
朱雀大道上,沈青竹左右望着,却不见沈青梅的身影,回头对老乞丐说道,“前辈,这灯楼真美。”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璀璨壮观的灯楼吸引。
这便是我吴国盛世!
整个永京城尽是欢呼之声。
定国门上,吴皇带着百官,放眼望去,眼前便是他的盛世皇朝。
魏文仲就站在吴皇的身后,和身边一众官员谈笑风生。
整个永京,好像只有青哥那一间房子的悲伤格格不入。
而为这盛世皇朝不知流血多少的杨文政,今日在永京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程。
第二百七十章:献宝
杨文政,陈吴两国之战,率领三千兵随陈宁驻守落凤关,在吴国大败陈国中功不可没。
如此良将,为吴国立下这等功勋,死后却也不得安宁。
他的尸身被魏文仲命人扔在了京城外的野山上。
这野山之上多弃尸,有贫贱家中没有钱财收敛的,有死了亲人不愿意往里面搭钱随手撇的,也有一些死在狱中无人认领的。
上元节,正月十五当天,杨文政的尸体便被魏文仲命人扔在了山坡之上。
这还不算。
第二天,有人刺杀丞相未果,被当场击毙,而后弃尸荒野的消息便从京城传开了。
只是这消息中并没有提起这刺杀之人就是杨文政。
原杨国公府邸。
陈宁等一众人坐在堂中,听陈子胜将这消息说完。
堂中气氛一时凝固。
“是陷阱。”岑真道。
梅园和陈宁相遇后,岑真便跟着陈宁一起回来了。
他们到府中后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个杨文政身亡的消息。
所有人一夜未睡,青哥也将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众人。
自从和杨文政在铜门关相认,一直到落凤关共同御敌。
杨文政和青哥说了许多他这些年调查的事情。
他调查的种种线索最后都隐隐的指向了魏文仲,证明当初杨国公战败是另有隐情。
可是在线索到了关键处无一例外好像全部被人掐断了一样,让他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
但是青哥相信,杨文政这一次进京,一定是有了充足的证据,不然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眼下,杨文政被弃尸荒野,消息还传了出来,就像是岑真说的那样,肯定是魏文仲引蛇出洞的陷阱。
料想是魏文仲不放心,想用杨文政的尸体试探他是否还有同党。
岑真从来没有见过杨文政,杨文政的死对他来说自然影响最小,他见众人都不说话,接着道,“要不,雇个人去?”
陈宁开口,“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不到中午时分,陈子胜再次来到府中,道,“上午顾去收尸的人回来了,说是荒山上有人看着,尸体不让动,扬言要曝尸。”
青哥一把将案几上的茶盏抓在手中,猛然捏碎,手指中鲜血直流。
老乞丐这时候起身道,“我去。”
确实,老乞丐去的话,以他的身手,一定能够将杨文政带回来,而且小心一些甚至不会查到陈宁他们的身上。
可是陈宁却起身阻止了老乞丐,“前辈,不用你去。”
陈宁来到青哥面前,对他说道,“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接老杨回来。”
他说完转身而去。
老乞丐确实能够将杨文政的尸身带回来,但不是陈宁想要的方式。
杨文政不应该这么死,死后也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他十数年来在铜门关驻守边关,为吴国流过汗,流过血。
是吴国铮铮铁骨的将领。
何至于死后受如此侮辱!
陈宁没有带任何人,一个人出府之后来到了康王府外。
不多时,康王府一辆马车向着皇宫缓缓驶去。
陈宁不单单要为杨文政收尸,还要让他堂堂正正的入土为安。
而在这永京中,能让一个袭杀魏文仲的“罪犯”获得这种资格的,除了吴皇还有谁?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御书房外,陈宁和吴恒在此等了小半个时辰,吴皇到了。
“起来吧。”
吴皇话落,与吴皇同来的童贯,有些好奇的打量了陈宁一眼,扶着吴皇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吴皇打量陈宁,越看越是喜欢。
不错。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俊俏?
这是吴皇第一次见到陈宁,但是却神交已久。
黑火药,热气球,《外伤杂论》这些于国有功的事迹自是不必多说。
光是那仙人酿便让吴皇欲罢不能。
而且落凤关一战,陈宁当居首功。
如果没有这小子,估计陈吴两国现在还在苦战也说不定。
如今见到陈宁,吴皇是越看越满意,还未等陈宁和吴恒开口,吴皇已经开口道,“你是为了杨文政而来?”
明镜台不可能尽知永京事。
但是当朝左相被刺杀,如果这种消息陈皇还不知道的话,那明镜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宁微微一愣,而后道,“皇上英明,末将与杨参领有同袍之情,且杨参领在落凤关之战功不可没,在与陈国之战立下汗马功劳,不应死后受如此折辱,末将想为杨参领收尸入殓。”
陈宁如今是校尉,自然以武将自居。
吴皇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他立下的功劳朕已经赏赐于他,但是他刺杀魏相也是事实,如今魏相如此做法,朕也不好干涉。”
陈宁早就想到陈皇会这么说,所以并无意外。
因为站在陈皇的角度上来说,杨文政如今确确实实是罪犯,他没有理由下旨为一个刺杀丞相的罪犯收尸。
所以陈宁在来之前还准备了一样东西。
他对陈皇说道,“皇上,末将有一物想要献给皇上。”
陈宁在此时提出献宝,这自然是想替杨文政收尸的筹码,皇上顿时来了兴趣,道,“是何物?”
陈宁从怀中掏出了一物,用布包裹着。
童贯上前取来,打开后面露不解之色,确定没有问题后放在了皇上面前。
吴皇看完,也是不解,“这?这是盐矿?”
陈宁点头道,“没错,这是颍右道的原盐矿,有毒,不能食。”
吴皇皱眉道,“这是何意?”
陈宁道,“皇上,那布是两层,下一层还有。”
童贯上前,将托着原盐矿那层布抬起来,两层布中间雪白的精盐出现在了吴皇的面前。
吴皇轻咦一声,面露惊讶之色,伸出手指在盐上碾压一番,惊奇道,“好盐。”
盐的好坏,用最简单的方法来看,就是粗细程度,还有颜色。
吴皇眼前的盐,颜色雪白,用手碾压上去的手感如细沙一般均匀。
宫中所用之盐自是最好的盐,而陈宁献给他的盐比宫中的还好。
吴皇道,“不错,是好盐,这样的盐朕都没有见过,只可惜太少了啊。”
陈宁下一句话说出,顿时让在场除他之外的三人全部惊呼出声。
“皇上,这样的盐要多少有多少,您眼前的精盐,便是用那原盐矿所制。”
第二百七十一章:煮盐
陈宁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落在了御书房之内。
又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波浪。
即使是吴皇,都难掩面上的震惊之色,拍案而起,问道,“陈宁,你可知你刚刚在说什么?可不要为了让朕答应你收敛杨文政的请求就信口雌黄,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吴皇紧紧盯着陈宁,就见到陈宁没有任何犹豫,平静开口道,“这精盐就是用着原盐矿提炼出来的。”
陈宁的话非常平静,就如同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吴皇听后,没有发表意见,而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他在消化陈宁的话。
或者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都非常让他震惊。
吴国只能少量产盐,剩下的盐大多数都是在其他国家购买。
而盐对一个国家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陈宁说的是真的,那光是凭借颖右道那些盐矿,便能够让吴国自给自足。
想到这,吴皇又看了陈宁一眼。
这颖右道九州能够收回,也是陈宁之功啊。
片刻后,吴皇重新坐直了身子,道,“陈宁,朕如何能够相信你?”
吴皇之所以没有立刻向陈宁求证,而是缓和了片刻,其中缘由就是连他自己都担心陈宁只是为了能够收敛杨文政而随口编造出这样的理由。
吴皇真心希望陈宁所言非虚,那样的话他有把握在自己的治理下让吴国更加繁荣昌盛,就算是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国家也未尝不可。
甚至是……
吴皇眼中亮起了光芒,哪一个帝王没有一颗统一的野心。
陈宁并不知道如此短暂的时间,吴国已经从民生,战争,甚至是政治上考虑了很多,他只是平静的陈述道,“要验证很简单,末将可以当场用盐矿提炼出精盐。”
吴皇一声令下,陈宁所需要的东西很快便准备好搬进了御书房。
搬东西的小太监有些好奇皇上为什么要这些木炭、麻布做什么,彼此叫耳语几句。
谁知道就是这几句话让童贯听到,甩袖间就把那窃窃私语的小太监抽飞了出去。
御书房内。
陈宁对吴皇道,“皇上,这制取精盐的过程可不干净,就在这御书房?”
吴皇哪里还能等,对陈宁说道,“无妨。”
陈宁点点头,拎起旁边的铁锤将带来的原矿砸成了小颗粒的碎粒。
他带来的盐矿本就不多,砸完之后也就只有一斤不到的样子。
陈宁也不讲解,就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做下去。
而童贯在一旁目不转睛,手中捧着一本书册,一边看一边提笔将陈宁的动作记载下来。
吴恒在一旁偶尔瞥见童贯记载的内容,简直觉得细致的可怕。
“陈宁将双袖袖口挽至臂弯处,把砸成米粒大小的盐矿缓慢倒入至磨眼中,以手摇动石磨,一息转动两圈有半……”
如此细致的记载,后续有人照做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将双袖袖口也挽至臂弯处。
不说童贯的记载。
随着陈宁摇动石磨,看起来很脏的褐色的矿粉从石磨边缘处慢慢溢出。
盐矿本来就不多,不长时间陈宁便将不到一斤的盐矿磨好了。
他将这些磨好的褐色粉末用木桶装起来,倒入水之后,开始在自制的过滤装置上进行过滤。
自制的过滤装置,也不过是几个木桶,上面用麻布盖上,简单的做了一个隔离层。
不过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步骤,经过数次过滤之后,褐色的液体虽然没有变的通透,但是颜色确实变淡了不少。
陈宁这个方法已经在从落凤关回沧州的时候试过,不会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陈宁将一些木炭砸碎后用布包起来,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滤毒的装置。
他将布包满满当当的塞在木桶上层的一个笼屉中,然后将刚刚过滤好的盐水倒在过滤布包上。
经过又几次的过滤后,刚刚褐色的盐水,已经变成了淡青色。
陈宁用手沾了沾放在舌尖上,只有淡淡的咸涩的味道。
最后,陈宁将这些过滤后的盐水一股脑倒进了铁锅中,开始煮盐。
御书房里,竟然生起了火架起了锅,这简直是谁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可以说任何一个国家都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格格不入的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在御书房内的人,没有一个人往这方面想。
除了陈宁,其余人包括吴皇在内,全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铁锅。
待到锅内的水分蒸发殆尽,锅底上留下了一层少之又少的盐巴。
陈宁用手轻轻的扣下来一块,而后放在口中尝了尝,眉头轻皱。
“怎么样?”吴皇见陈宁皱眉,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现在可能比陈宁还希望制盐成功。
陈宁开口道,“没什么,太咸了。”
吴皇道,“咸好,咸点好。”
陈宁点点头,而后将手指上扣下来的那块盐巴递到吴皇面前,道,“皇上你尝尝?”
吴皇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想要接过来。
童贯急忙说道,“皇上,老奴给您取盐。”
“啊?”吴皇一愣,而后收回了手,着急的说道,“快!”
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陈宁在他面前用盐矿煮出来的盐,从品相上来看,他已经相信了陈宁。
可是没有尝到,他便不能放心。
这盐,干系甚大啊。
童贯将用餐器具准备好,小心翼翼的挑起了一块盐,自己先尝了尝,眼中一亮。
而后放在吴皇面前的食碟中。
吴皇迫不及待的放在口中,也像陈宁一样皱起了眉头。
陈宁开口道,“怎么样?”
吴皇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而后大笑道,“哈哈,有点咸!”
御书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陈宁和吴恒也已经出了皇宫。
吴皇看着眼前那从锅底上刮下来的不到一碟的食盐,思索良久,而后对童贯说道,“去把我前段时间拟好的圣旨取来。”
童贯向吴皇确定道,“皇上,您说的是对陈校尉封赏的那一道?”
吴皇点头道,“没错,今时不同往日,他今日献出的制盐的方法,是利国之大事。”
童贯点头而去。
吴皇沉思,得此人是我吴国之幸,魏相,希望你能明白朕的心思。
第二百七十二章:接回杨文政
眼见吴皇将前些天纠结许久拟好的圣旨作废,又重新拟好了一张圣旨,童贯眼中闪过些许震惊之色。
他是看着吴皇从小长起来的,还从来没有见他对哪一位臣子如此重视。
吴皇对陈宁赏赐的加重,并不只是单单因为他献出了制盐的方法。
这其中也有着对魏文仲的警告之意。
眼下在吴皇看来,陈宁为了杨文政这同袍之情,必然会得罪魏文仲。
而等到开朝之后,他这道圣旨就是在向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的宣告,陈宁是他非常看中的人。
他之所以对陈宁如此的保护。
因为吴皇看中的,不单单是陈宁的现在,还有陈宁的未来。
从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开始,陈宁已经做出了数件令他拍案叫绝的事,其中数件于国来说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吴国有这样的青年才俊,让吴皇怎能不好好保护?
……
出定国门,入朱雀大道。
陈宁与来时候相比,怀中少了那装有盐矿的包裹,腰间多了一条犀带。
这犀带可是有讲究,是吴皇御赐的通天犀带。
从吴皇登基后,这样的犀带皇上他送出去不少,但是也不多。
凡是被赐予这条犀带的人,不一定立下过多大的功劳,但肯定都是皇上看中的人。
在这京城中,有这么一条通天犀带,那比什么开光了,请过神的护身符都牛,这便是吴国最牛的护身符。
陈宁与吴恒告别后,回到了府中接上青哥他们。
他们先是在永京的棺材铺购了上号的棺椁,而后也不避讳,就这么拉着棺椁来到了永京城外的荒山之上。
杨文政尸身所在的位置他们早就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
来到时果然见到有人再次看守。
陈宁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扫过。
他一眼就看出,这群人还不是一般人,身手都不错,其中有人比他强也不一定。
陈宁带头,向杨文政尸身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留在此处看守杨文政尸身的,自然是魏文仲的人。
其中为首一位打量着陈宁一行人,和身边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魏相吩咐过,如果有可疑人等来替这小子收尸,全部赶走,然后跟着打探好底细。”
“上午来那人我派人查了,就是城中闲散的混混,是有人花钱雇来的,雇人的人非常谨慎,没有问出来。”
“会不会就是他们?”
“管他呢,先打发走了,然后查个清楚,看这些人的衣着,没准真是背后的大鱼。”
两位领头人商量完,其中一人上前问道,“来者何人,有什么事情?”
陈宁看都没看他们,径直向杨文政尸身处走去。
“哼!”为首一人冷哼一声。
他在魏文仲手下办事,何曾受到过如此轻视,怒声喝道,“奉魏相命令再次看守罪犯,曝尸十日,你们还敢来闹事?打断他的狗腿!”
他本以为抬出了魏文仲的名头,陈宁他们便会有所顾忌,谁想到他们竟然还是充耳不闻,径直向前走去。
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身后上前一人,手中拎着棍子便要打断陈宁的腿。
这群人是魏文仲养出来的死士,行事向来猖狂,来人挥起手中的长棍,高高举起,而后带着劲风呼啸而下,对着陈宁的腿狠狠砸去。
这一下如果是砸实了,两条腿怕是都要被生生砸断。
他挥舞棍棒的人,脸上竟然还露出一丝狞笑看向陈宁,仿佛非常享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砸断人的腿。
对他来说反而像是一种娱乐活动。
魏文仲命令留守此处的死士们,看向陈宁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白兔,充满了玩味。
他们从小就是被培养做这种血腥勾当的,断腿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有那发自内心的惨叫声,听在他们耳中才是最悦耳的声音。
陈宁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恶心,微微皱眉。
在他们的眼中,陈宁应该是被吓傻了。
然而,这棍子没有落在陈宁的腿上。
忽然间,一道寒光闪过。
死士中为首的两人猛然看向沈青梅。
一道剑光过后,挥舞棍棒砸向陈宁的那人,只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他木讷的低头,发现身前有两条腿,还有那慢慢铺开的血迹。
这两条腿有些熟悉。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腿。
“啊!”
一声痛苦的嚎叫从他的口中发出,撕心裂肺。
那些喜欢听人惨叫的死士们,此时听着自己同伴发出的惨叫,却是心头一紧。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同伴悲惨的遭遇而气愤,心痛。
他们只是看到了沈青梅刚刚那一剑,为自己担心。
那被斩断了双腿的人,如同疯了一般,扔掉了手中的铁棍,用双手爬着疯狂想要远离陈宁。
更加准确的说,是远离沈青梅。
刚刚还非常愤怒的那位首领,握紧手中的兵器看向陈宁。
他说打断陈宁的腿。
于是自己的人被斩断了腿。
如果他说要陈宁的命呢?
他看了看沈青梅归鞘的长剑。
宗师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随便出来一个小女娃娃都是。
没人去理会那个断了双腿爬着爬着晕过去的人,也没有人再去拦陈宁他们。
并不是因为沈青梅刚刚那一剑的威慑。
他们是魏文仲培养的死士。
如果魏文仲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带走杨文政的尸体。
那么他们就算是死光在这里,也不会看着陈宁他们这样走过去无动于衷。
但是魏文仲没有这样说过。
相反,魏文仲说过,如果有人有实力能够不惜一战带走杨文政的尸体,那就让他们带走吧。
所以此刻,没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做一件本就不需要做的事情。
陈宁将杨文政尸身小心的收入棺椁,向山下走去。
当他们消失在山上那群死士的视线中后,死士中为首的一人从笼子中抓出了一只鸽子。
冬天还有鸽子。
那这只鸽子只能是专门养来送信的信鸽。
鸽子从他手中飞出,掠过陈宁一行人的头顶,向着山下飞去。
它飞去的方向的林中,有京中左骁卫驻守。
左骁卫的将军林枫林,正是魏文仲的女婿。
第二百七十三章:退避
林枫林,这名字听起来不说儒雅,却也算得上有些许的文气。
可是这名字的主人偏偏是一个武将。
是武将也不说。
说的是他这个武将,做的也是着实不怎么样。
四十不惑的年纪,魏文仲为了疼爱的女儿是费了劲的给他在后面使劲。
结果在左骁卫也就是混上了一个将军。
要知道,魏文仲在朝中不说是全勤朝野,但也算的是三朝元老,在吴皇面前说话那也是很有分量的。
就算是这样,林枫林费劲巴力也就混上了一个将军。
在左骁卫,有上将军一人,大将军一人,将军两人,和他并列的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要强于他。
如果没有魏文仲和魏皇后,他顶多也就是个仓曹。
就连魏文仲都不知道自己的二女儿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林枫林这人,魏文仲看不上他,魏皇后看不上他,就连左骁卫的兵将都看不上他。
可是偏偏魏文仲有事情的时候,还真就放心让林枫林去办。
听起来挺矛盾的,但是却又理所应当。
林枫林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知道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谁给的,魏文仲交给他的事情,他一向都是拼尽全力。
今日,他便是收到魏文仲的指示,领三百左骁卫藏于山下树林中。
冬日里,传来了几声格格不入的鸽子的咕咕声。
林枫林闻声望去,一抬手,一只信鸽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从绑在信鸽腿上的细竹筒中取出了一张纸条,打开看去。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人下山了。”
林枫林将纸条放入怀中,将信鸽又放了回去,一拉缰绳,胯下马踩踏着树枝向树林外走去,“走。”
身后,三百左骁卫跟上。
“一会见到的是上元夜那日刺杀魏相的同党,全部擒拿,反抗者,杀!”
京城十六卫,各司其职,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管辖的范围。
左右骁卫主要是负责宫城内外的巡守。
本来这种缉拿凶犯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左右金吾卫的事情。
不过林枫林带兵“巡逻跑马”的时候正巧遇见,替金吾卫抓捕一下,也算是顺手为之。
……
下山的路上。
为首的陈宁早早就看到了山道上那泛着寒光的铠甲。
他早就料定了魏文仲不会轻易让他们将杨文政的尸身带走。
如果青哥所推断的事实,杨思业兵败还有杨家大火都是魏文仲所为。
那么上一次杨文政和吴霜在牛头山被围。
还有冯天平举动异常将他们包围在丰州。
以及杨文政以前自己遇到的事情,便都有可能是魏文仲针对杨文政的采取的手段,为的就是斩草除根。
这样一个多疑的人,一个十多年依然要斩草除根的狠心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来带走杨文政尸身的人。
魏文仲将杨文政的尸身放在此处,为的就是钓鱼。
经历了上元夜那次的刺杀,这一次不管钓出来什么人,他都会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让死士负责收集线索情报,然后由林枫林在山下截杀,最后安上一个同党的罪名。
左骁卫缉拿凶犯途中遭遇拼死反抗,情势严峻,杀之。
这样的理由,过后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陈宁一行人行至山脚处,林枫林呼喝道,“前方嫌犯放下棺木,束手就擒。”
陈宁瞧了瞧坐在马上的林枫林,脚步不停,接着向前走去。
他身后的人也陆续跟上。
林枫林见陈宁没有理他,也不生气,脸上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换,古井无波,如同走步骤一般机械的,按部就班的说道,“拔刀,擒拿嫌犯,反抗者杀。”
他这种机械的命令,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不管陈宁如何作答,他都会说出这句话一样。
可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林枫林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带来的三百人中,竟然有一百来人有些嘈杂,虽然拔出了刀,却犹豫不前,导致其他人按照半环绕包围阵型冲出去之后,队列顿时变得散乱起来。
林枫林眉头紧皱,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包围嫌犯!”
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那一百来人听命令成半包围趋势列好,眼中却仍然没有一丝战意。
直到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道,“先锋军第四营强弩手李大志参见陈校尉!”
此人之后,便是此起彼伏之声。
“先锋军第一营旗兵张久参见陈校尉!”
“先锋军第三营步兵陈登参见陈校尉!”
“。。。”
落凤关之内,称呼陈宁为队长的,是神兵小队的人。
称呼陈宁为陈校尉的,是先锋军中的人。
陈国投降之后,落凤关内驻守的先锋军和神兵小队的人,除了杨文政之外悉数撤军。
当初在先锋军中的士兵,本来各个编制的都有,但是因为这次立下的功劳,全部被留在了京中,基本上全部在十六卫之中。
这一百人,正是当时跟着杨文政到落凤关内的先锋军士兵。
“沈小姐。”
“前辈。“
全部是熟悉的面孔,这些士兵窃窃私语。
马上的林枫林面色如常,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脑中念头更是百转千回。
他手下这些兵的来路他自己清楚,那么眼前这个被这些兵成为陈校尉的。
就是那落凤关的守将,陈宁?
陈宁和这些士兵点头致意后,这些士兵握紧了手中的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了最初的纠结。
身为士兵,他们需要服从命令对陈宁刀兵相向自然纠结。
可是现在不用了。
陈校尉,前辈,沈小姐都在,就算是我们加在一起,也伤不了他们的。
听命令全力拼杀,也不过是把命扔在这里,至于最开始对陈校尉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就是吴国的士兵,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这就是苏定边挑出来的精锐。
只有这种精锐,才能够守住落凤关。
陈宁没有停步,继续向前。
林枫林知道陈宁的身份后,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最近听过了无数遍名字的人。
陈宁也看向林枫林。
他就这么一直向前,直到士兵手中的刀几乎要刺到陈宁的胸口。
林枫林手一挥。
那士兵猛的松了一口气,快速收刀让开了一条路。
陈宁仍然在看向林枫林。
两人目光之间的距离缩短,而后平行交错。
就在陈宁收回目光的同时。
林枫林坐在马上开口了,“陈校尉。”
这一声并不是在叫陈宁,而是点头的同时说出,更像是彼此见面后的招呼。
陈宁微微点头,却没有回应,脚步不停。
三百左骁卫之间,早已经在林枫林的示意下让开了一条路。
一行人在其中穿过,慢慢的消失在了林枫林的视线中。
“撤兵,回城。”
第二百七十四章:羊皮纸
“你退下吧!”
丞相府,魏文仲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林枫林告退。
在山脚下,林枫林知道陈宁的身份后仔细的打量了他周身上下。
而后发现了陈宁腰间的那一条通天犀带。
这种通天犀带只能是皇上赏赐。
京城中人,除了寻常百姓,便是县里的小小衙役都认得这犀带的样式。
无外乎其他,能够被皇上赐予这犀带的人,必是正得宠的人。
起码被赏赐犀带的时候是。
京城中就曾经出现在这样的事情。
八年前的一位京兆尹,办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案子,将一位醉酒纵马伤人的人抓入了狱中。
结果第二天这京兆尹头上的乌纱帽便没有了,这才有了现在的京兆尹张永年。
只因为那当时纵马伤人的人正得皇上恩宠,而且那人刚刚被赐了一条通天犀带。
于是,京城中所有为官之人都知道了一条规矩,那就是有御赐的通天犀带的人,在京中不能惹。
起码是未打探清楚之前不能惹。
所以林枫林看到陈宁腰间的通天犀带吗,立刻放开了一条路。
鉴于此,他将消息告诉魏文仲之后,魏文仲也没有过分怪罪于他。
“父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魏文仲的大儿子,如今的兵部侍郎魏闲开口道,“难道是对父亲的打压?”
魏文仲虽然看起来白发白须,但眼光却异常清明,说气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不知。”
魏闲没想到在父亲的口中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答案,还待再问,突然间听魏文仲说道,“让人去查一查陈宁,尤其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孩子。”
魏闲应了一声,屋外管家突然间跑了进来,“丞相大人,宫中来人了,是童总管。”
会客厅内。
魏文仲指着童贯旁边案几上的茶盏说道,“童总管,尝尝,这是上好的麟红茶,冬日里喝正好,生热暖腹,抗寒。”
童贯端起茶盏轻饮一口,道,“好茶,难怪丞相大人如此推崇。”
魏文仲笑道,“难得能入童总管的眼,总算是送茶那人没有欺我。”他招呼道,“去给童总管备上,先送上车。”
童贯也不推辞,笑道,“那老奴就谢过丞相大人了。”
魏文仲道,“童总管客气了,不知道童总管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童贯笑道,“丞相大人,老奴此次前来主要是替皇上给丞相大人捎一句话。”
魏文仲一听,马上起身便要行礼。
不见童贯有什么动作,人已经来到了魏文仲身前将他扶住,而后道,“魏大人不必多礼,皇上说了,只是捎句话。”
魏文仲道,“劳烦童总管。”
童贯道,“皇上让我给丞相大人说,“‘文仲啊,气也出了,人也死了,杨文政刚刚为吴国立下大功,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魏文仲躬身道,“魏文仲谨记。”
童贯带着一小箱麟红满足的回到了宫中。
魏文仲坐在客厅中久久不语。
现在,旁人只知道有人刺杀魏文仲,却不知刺杀他的人是谁。
这是魏文仲有意为之。
目的就是想看看不透露杨文政的身份,谁会去荒山上领尸。
陈宁能够出现在山上带走杨文政的尸体,便已经让魏文仲注意到了。
结果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皇上赐给了陈宁一条通天犀带,而且还让童贯特意出来传了一句话。
魏文仲几乎已经忘记上一次童贯出宫是什么时候了。
……
陈宁在府中,杨文政的尸身就在棺椁内,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
青哥为杨文政清理了遗体,而后换上寿衣。
省去了一些繁琐的步骤,没有任何大张旗鼓的动作,他们抬着棺材来到了京城外的白龙山,将杨文政葬在了山上。
陈宁和青哥挖的坑,下葬之后一行人一起填的土。
没什么过分讲究的事,也没找人算什么入土时间,属性不和,抬棺起棺之类的事情。
陈宁蹲在他亲手为杨文政刻的墓碑前,从老乞丐手中结果一壶酒,倒在了坟前,突然间想起了他在落凤关时的一个夜晚。
那时候的他和杨文政疲惫的靠在城墙上,也曾讨论过落凤关被破的事情。
陈宁记得,当杨文政被问到死在他乡会不会心有不甘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遗憾,不过你要是活着的话,不用别的,或是给我找张席子裹上埋了,或者一把火给我烧了就行。”
“老杨,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我要是活着,怎么不得给你整个像样点的棺材,再亲手给你刻个碑。”
陈宁摸着墓碑上自己刻下的字,将手中握着的一张羊皮纸揣进了怀里面。
羊皮纸是整理杨文政遗物的时候找到的。
杨文政死后,他的遗物除了身上的衣服,就只有他手中的长枪了。
起初,处理杨文政尸体的人还想把他手中的枪拿走。
可是他们发现,好像除了把的他的手砍断,或者是一个个掰断他的手指,他们竟然没有办法将长枪从杨文政手中拿下。
而魏文仲又和他们说过尸体有用,于是他们这才没敢乱动。
这也让这杆长枪能够被陈宁他们一并带回。
同样的,陈宁和青哥也没有办法拿下他手中的长枪。
正当他们想将长枪和杨文政一并下葬的时候,老乞丐伸出手指在杨文政的手臂上点了几下,杨文政手中的长枪便掉了下来。
老乞丐随手握在手中,而后就发现了杨文政中的枪竟然暗藏玄机。
他这长枪整个枪身都是金属锻造。
平时不用的时候是分成数截,用的时候再对接起来。
老乞丐发现,其中的一截竟然是中空的。
他们把这节中空的枪杆打开后,里面便是这羊皮纸。
羊皮纸上面,是杨文政这么多年调查的线索,还有一半人送来那封信的内容。
杨文政为什么从落凤关来到永京,为什么在上元夜刺杀魏文仲。
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走吧。”陈宁起身,对其他人说道。
“宁哥。”青哥抬头看向陈宁。
陈宁对他一笑,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走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杨门传奇
陈宁的府上还是没有挂上牌匾。
埋葬了杨文政之后,莫说是永京城,就连陈宁他们好像都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整个永京城中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上元那日空前绝后的灯展。
只有一少部分偶尔议论起那夜好像丞相大人被刺杀了。
可是对于这刺客的身份,却鲜有人知。
“杨文政为吴国立下大功,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吴皇这一句话,魏文仲连刺杀他的人是杨文政这件事,都不会往外说。
至于陈宁他们,从杨文政藏在枪中的羊皮纸,每个人都知道了事情得原委。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如同杨文政一样去刺杀魏文仲。
杨文政之所以选择孤身一人刺杀魏文仲,一是不想在议和的关键时刻,误了两国议和的大事,中了陈皇的计。
二是他现在手中所掌握的最准确的证据便是一半人送给他的信,凭借敌国送来的信,想要定当朝丞相的罪,翻出十多年前的陈年旧案,太难了。
而杨文政查了这么多年,他累了,在他看到真相的时候,他也不想再等了。
所以他作出了这种选择。
可是陈宁不一样,他还有时间。
最重要的是,他有资本。
他有信心能够在吴国朝堂占据一席之地。
如果说以前的陈宁其实没有当官的心思,从沧州到京城,这中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顺水而行的话。
那从今日起,他便是主观性的想在朝堂中站稳,甚至是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因为他发现,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杀死魏文仲很简单,可能老乞丐一个人就足够了。
但是这不是陈宁对青哥的承诺,不是他对曾经在战场上能够托付后背的杨文政的承诺。
查出真相,让魏文仲受到制裁。
更重要的是为杨国公和当年的吴国二十万大军洗刷耻辱,他们没有被打败,他们不是吴国的屈辱,被钉在战争耻辱柱上的不应该是二十万为国浴血奋战的好儿郎。
而应该是魏文仲!
这一切不是简简单单杀死魏文仲能够解决的。
陈宁要的是恢复杨家威名,让魏文仲一败涂地!
这就是他在杨文政坟前对杨文政和青哥的承诺。
……
陈宁府中,每个人都没有再提起杨文政的事情,尤其是在青哥的面前。
所有知情人好像是为了让这层悲伤快些消散,生活中反而刻意要轻松些。
青哥也一样如此,可能是怕其他人担心,比以前还要开朗一些。
这也让府中的气氛没有压抑,如同平日里一样,除了那些偶然间触碰到也会一闪而过的忧伤,每个人的生活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姑爷,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停啊,天天在家都快闷死了。”蔓儿在亭子中一边扇着火炉中的炭火,一边抱怨道。
陈宁未等说话,正在研磨的顺心开口道,“别说话,乱了陈公子的灵感。”
“你不是也说话了?好好研你的磨吧。”蔓儿不甘示弱。
“你才应该好好扇你的炭火呢!”
眼看两个小姑娘这就要吵了起来,陈宁一边落笔写字,一边笑道,“行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等雪停了就带蔓儿去城外的黄云山赏雪。
至于顺心,放心吧,故事都在我心中,不怕打扰的。”
陈宁说完对着顺心笑了笑。
顺心眼见陈宁猜出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由得俏脸一红,低头磨墨再不言语。
“哼!”蔓儿见顺心不说话了,轻轻横了她一眼对陈宁说了声,“姑爷最好了。”手中扇炭火的扇子又快了几分。
陈宁在写小说。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写过一些东西,大多都是给剧场写的剧本,多是一些方便改编的短篇故事。
像聊斋志异中的小故事为多。
这是他第一次写长篇小说。
剧场在京城开业,老故事吸引了很多的回头客,也该上新故事解解乏了。
陈宁这长篇小说分为两种形式。
一种是打算后期投给书坊刊印成册的,另外一种是剧本形式打算让剧场一场接一场的演下去的。
他从昨日才刚开始写,还没等送到剧场接受检验呢,顺心这小丫头已经看上了瘾。
顺心心心念念希望陈宁快点写,好让她快些看,就连蔓儿说句话都怕她打扰了陈宁的思路。
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七子去,六子回。陈公子,他们谁死了啊?”顺心看着陈宁写下的这句话,有些着急的问道,“能不能不让他们死啊?我希望他们一个都不要死。”
陈宁摇头,“我可不能剧透。”
顺心皱起眉头,开始为陈宁的人物悲伤。
《杨门传奇》。
陈宁现在所写的这本小说,是根据他前世那个世界《杨家将》的故事改的,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在另一个世界,杨家将这个故事发生在北宋,绝对是可歌可泣的感人热血故事。
这样的故事,放在吴国绝对会大卖特卖。
虽然还没有出书和演出,但是陈宁毫不怀疑,这本《杨门传奇》绝对会爆火。
凉亭外,沈青竹撑着折纸伞踩着白雪而来,咯吱咯吱的响,“相公,该吃饭了。”
陈宁将毛笔探在笔搁上,紧了紧背上的披风,随手拿起桌上写好的稿子,“来了。”
饭桌上,陈宁还没等坐稳,手中的稿子就已经落在了沈青竹的手中。
这府中陈宁的头号粉丝,究竟是顺心还是沈青竹还说不准呢。
要知道,当初陈宁写《英雄传——武松》的时候,沈青竹读的简直是废寝忘食。
她期待了好久的《英雄传》没有更新,但是却等来了《杨门传奇》,每日里都不忘对陈宁催更。
搞得现在陈宁回房间睡觉都有些害怕。
在进行了一些运动后,他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便会听到沈青竹的声音,“相公你累吗?要不你写一会儿?”
注意,这里是写一会儿,不是歇一会儿。
陈宁端起手中的碗,沈青竹拿起手中的纸。
当陈宁吃完一碗饭之后,沈青竹眉宇间有些惊讶和担忧,开口道,“相公,这小说中的太师叫文仲,是不是有些不妥?”
第二百七十六章:遇见熟人
陈宁的《杨门传奇》很快便迎来了除了府内人之外的粉丝。
但也说不上是路人粉。
说实话,自己写出的东西能够被别人认可,对作者来说是一件最让人欣慰的事情。
但是陈宁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无他,因为他的这群粉丝实在是太能催更了。
顺心默默无声的研磨,沈青竹的相公我还要,沈青梅的大宝剑伺候。
如今又多了吴恒眯着小眼睛喊宁哥,还有吴霜那非常自然的,“再来一张。”
事实证明,他后世那些网络小说作家们每天两更,有的时候还请假,除了是被读者惯出来的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读者不知道作者家住在哪。
如果如同陈宁这样的,他的粉丝都知道他的家在哪,那作者如果还敢一天两更,估计要先给自己买一份保险了。
吴霜从吴恒处得知了杨文政的事情。
她女扮男装参军的时候,曾经做过杨文政的亲兵,也曾经和杨文政一同杀出重围。
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是军人之间那种情义,只有军人能懂。
所以她在知道杨文政的事情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陈宁,来到杨文政坟前祭拜了一番。
“对不起,我知道的晚了。”
而后,吴霜便在陈宁的府上发现了《杨门传奇》这本书之后。
陈宁在这群读者的催更下,更新进度非常之快,短短几天,他付出了手腕一动就疼的代价,已经完成了一小半的进度。
可是随着故事剧情越来越明了,他们发现陈宁好像是借助这本《杨门传奇》,在表达着一些什么事情。
吴霜将陈宁最新写出来的一张纸放下,对陈宁道,“如此写,不妥。”
陈宁知道吴霜看出了什么。
其实何止是吴霜。
这本书即使是扔在百姓手里,只要他认字,读这本书后都会想到些什么。
无外乎其他,只因为陈宁在书中写的一些剧情已经可以说是明示了。
陈宁将潘仁美的角色换了个名字,改成了文仲。
而后又对剧情做了一些变动。
杨继业,杨思业。
文仲太师,魏文仲丞相。
加上十多年前杨国公那一败,何其明显的暗示。
只要是吴国人,知道吴国十多年前的历史,便会自然而然的往那上面联想。
而书中,杨继业之所以战败,杨家满门英豪之所以落得凄凉下场,全是拜文仲太师沟通敌国所赐。
吴霜已经能够想象到这本书出现后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陈宁对吴霜说道,“没什么不妥的,这是小说,我又没说这就是真实的,再说我又没说文仲就是魏文仲,也没说魏文仲是卖国贼。
这书前面不写着呢吗,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吴霜眉头皱起。
说是这么说。
但是这本书一出,魏文仲必定会将陈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陈宁对吴霜笑着道。
他写这本书,可不仅仅是为了气魏文仲。
这是出招,也是后续出招之前的准备。
有大用。
陈宁已经将开头的一部分交给了陈子胜,让剧场着手开始排练,应该很快便能够上演了。
至于发书的事情,倒是还没有头绪。
正月十九,明日便是开朝之日,宫中已经来人告知陈宁明日上朝听封。
除陈宁之外,也还有部分人年前未封,一并于明日同时封赏。
而且听说吴国和陈国之间的具体议和事宜也已经敲定,于明日定下最后的章程。
明天之后,陈宁可能就没有现在这么闲散了。
于是这一天他拉着青哥出门,决定先把稿子投了。
打听好方向,两人一路找了数家书坊,将稿子递上,便准备打道回府。
可是陈宁没想到,在这偌大的永京城中,竟然还能遇到熟人。
书坊一般都有售书的铺子,多开在繁华处。
陈宁送完稿子和青哥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前面街道乱哄哄的,一众人围在外面看热闹,里面还有女子的轻斥声。
他本想从旁边过去,谁想到走到近前,顺着人群中的间隙,恍惚间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唐川。
陈宁这才想起来,那个在望月楼被他用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扒了衣服的唐川正是京中人士。
打眼一看,唐川身旁跟着几个家中小厮,他自己正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
如果不是见到,陈宁早就把唐川这人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他也没想多管闲事。
可是正当他马上要过去的时候,人群中那女子甩开唐川的手一拧身,正好让陈宁看到了她的侧脸。
陈宁一愣,“竟然是她?”
和唐川拉扯的女子正是宋云音。
要说这宋云音,初次和陈宁见面时还有些不愉快。
在沈家自己的铺子里,正是她带着唐川和陈宁抢一个手镯。
他不是和唐川关系不错吗?
陈宁不知道,自从宋大为和陈宁在沧州合作之后,便不怎么与京城唐家联系了。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加上唐川在望月楼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宋云音耳中,让她觉得这男人真是没有一点用,便也不屑和他在有什么沟通。
后来宋大为来到京城后,他也没有主动找上唐家。
但是说巧不巧唐川和宋云音在街上竟然相遇了。
不遇还好,这一遇上,唐川一纠缠,本就有些刁蛮性格的宋云音,直接就将那天在望月楼唐川的糗事抖了出来。
“夹着尾巴逃跑的人,别缠着我!”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唐川的痛点。
唐川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在望月楼别人看他的眼神。
他目光狠厉,抬起手臂,手掌用力向宋云音的脸上甩去。
宋云音这妮子不单单刁蛮,也是倔强,眼看巴掌就要甩到了脸上,竟然有些倔强的盯着唐川。
她的脸庞已经感受到了唐川手掌带来的掌风。
终究再倔强也是个女孩,她下意识的缩头闭眼。
可是意料之中的一巴掌却没有打下来。
宋云音睁眼看去,就见到本该落在她脸上的手,被另外一只修长的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有那么一丝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唐兄,好久不见啊。”
唐川微微愣神,看着眼前这个面带笑容看着他的人,竟然下意识一哆嗦。
他想到了那晚望江楼下菁河水畔有些微凉的河风。
他有点慌。
第二百七十七章:你想怎么出气
唐川看着突然间出现在他身前的陈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急忙从陈宁手中将手腕抽了出来,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他这一套动作看起来完全是本能反应,将围观的人看的一怔。
因为唐川刚刚那一系列的表现,实在是太像被调戏过得小姑娘了。
包括跟着唐川一起来的家中恶仆,看向唐川和陈宁的眼中都有些异样。
莫非公子曾经和眼前这个俊俏郎君发生过什么?
等唐川回过神来,注意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顿时羞怒,急忙将抬在胸前攥着领口的双手放下,恶狠狠地看向陈宁。
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唐川把自己在沧州城的悲惨经历从头至尾回忆了一遍。
他也终于记起曾经在沧州城望月楼下许下的誓言。
“陈宁,若是有朝一日你去了永京城,别让我遇到你!”
如今,陈宁真的来京城了,而后竟然还真的在街上遇到了。
唐川方才的惊慌早已不在。
这是在永京城,又不是在沧州。
这里可是我唐川的地盘。
而且他刚刚已经仔细的看过周围,陈宁身边除了一个小孩外,没有跟着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那个虽然美得不像话,但是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女人不在。
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唐川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看着笑眯眯的陈宁说道,“陈宁,你够胆,在京城看到我不躲着走,竟然还敢多管闲事。”
宋云音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看到陈宁。
虽然他以前和陈宁也有过矛盾,但是在父亲身边,每日间总听到父亲夸陈宁如何如何优秀,真见面时也没有什么陌生感。
反而可能因为唐川在此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对陈宁还有一种亲近感。
其实这也不过是人在危机时候,突然有帮手出现,所以自然而然产生的依靠感而已。
宋云音低声对陈宁道,“算了,我们走吧。”
此时的她和刚刚的倔强完全不同,隐隐有退避之意。
陈宁只是稍微一想,便知道这妮子应该是怕连累了自己,对她安慰道,“没事的,作为长辈保护晚辈当然是理所应当,况且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宋云音一怔,“长辈?”
陈宁自然的点头说道,“对啊,平时我都称呼你父亲宋大哥,这么算来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滚吧你。”宋云音这性格和她文雅的名字真的是格格不入。
陈宁摸了摸鼻尖,笑了笑没说话,宋云音紧张的心情已经缓和了许多。
他们两个这边说着玩笑话,听在唐川耳中只气得他七窍生烟。
唐川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这简直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陈宁。”唐川道,“少在这里故作镇定,今天如果你不让本公子出足了气,你们谁都走不了。”
陈宁看向唐川,笑了笑道,“你想怎么出气?”
唐川越看陈宁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越是生气,索性他也不搭理陈宁了,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装出一副无视陈宁的样子,摆了摆手,对身后的恶仆道,“去把这小子的衣服扒了。”
不管怎么样,当初被扒衣服的恶气得先出了。
跟着唐川出来的四个恶徒,看了看唐川,又看了看陈宁。
嗯,这小子长得是挺俊俏。
只不过没想到公子竟然也好这口。
四个恶仆抱拳将手指捏的嘎嘣嘎嘣响,狞笑着向陈宁走去。
唐川嘴角勾起一丝看戏的笑容,随后突然想起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无视陈宁,索性直接背着手转过身去,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嗯,这才是彻底的无视。
唐川感觉自己帅极了。
宋云音见到四个壮汉欺身上来,有些害怕,紧张的攥住了陈宁的衣袖,拽着他就要走,“快跑。”
她拽是拽了,可是陈宁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道,“没事的大侄女。”
宋云音此时已经不计较陈宁嘴上对她占便宜的事情了,急的直跺脚。
旁边有一些远远围观百姓见到这一幕都暗自摇头,“唉,这两个孩子又要遭殃了。”
“老婆子,这还不是常见的事。”
“我看刚刚二狗子好像去报官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
一旁百姓都在替陈宁和宋云音担心的时候,陈宁身后的青哥动了。
青哥在沧州城最初跟着陈宁的时候,便是为了报答陈宁,感觉自己唯一的用处就是保护陈宁。
可是自从陈宁和老乞丐学了《大梦千秋》,青哥现在自己都打不过陈宁,更别说保护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青哥大多数时候还都是跟在陈宁身边。
自己能解决的,就不用脏了陈宁的手。
沉默寡言的青哥从陈宁身后走出,迎着四个壮汉走了过去。
那四个壮汉看着身子单薄的青哥,先是一愣,而后不屑的一笑,更有人已经指着青哥笑出了声音。
青哥抬头,顺着笑声看去。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距离本来就近,只见青哥两个踏步,拳头已经印在了那个放声大笑之人的肚子上。
砰。
如同击打沙袋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那壮汉中了这一拳之后,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嗓子的鸭子,笑声顿时消失。
青哥收拳。
那壮汉捂着小腹痛苦的弯下腰,眼睛立刻充血,布满了血丝,都已经凸出了眼眶。
他大张着嘴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口中不停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没有惨叫,因为此时他根本叫不出声音来。
但凡是见他这幅样子的人,仿佛都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息的时间。
终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刚痛呼一声,便又开始狂吐不止。
四位壮汉只是商人家的恶仆,而青哥却是正经八本的二流高手。
这一拳下去,还是青哥知道分寸,有所收敛,不然这人此时怕是已经没了意识,不死也得脱层皮。
其他三位壮汉见自己同伴被打成了这幅样子,如同被钉子定在了原地。
那位看向青哥的面露不屑的人,努力的想要将自己不屑的表情收回,可是因为紧张却摆出了一副半笑不笑的样子,嘴角抽了两下。
青哥一眼看过去,那汉子竟然忍不住一哆嗦。
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样,冲突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
只不过结果却和所有人想象中的恰恰相反。
地上躺着的是哀嚎不止的四位壮汉,青哥已经回到了陈宁身后站定,如同一个内向懂事听话的小孩。
背负双手的唐川转身,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相信。
陈宁看着他,问出了一句刚刚问过的话,“你想怎么出气?”
第二百七十八章:带走
唐川一转身一回身之间,他所倚仗的四个恶仆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看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顾得抱着肚子哼哼,地上一片污秽之物。
唐川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先是私下打量了一下,而后苦着脸看向陈宁,外强中干的说道,“你,你想怎么样?”
陈宁看着唐川道,“唐兄,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说你想出气的啊。”
唐川看着陈宁,心有不甘。
陈宁向前迈了一步,顿时吓的唐川趔趄着向后退去,“你,你不要太过分!我爸是唐刚!”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陈宁一愣,侧头对宋云音问道,“唐刚是谁?”
宋云音见到青哥这么厉害,也有底气了许多,对陈宁解释道,“唐刚是京城有名的豪绅,如今唐家老二。
听说唐家历史悠久,是有名的豪门望族,整个吴国要说谁最有钱,那当之无愧就是唐家,富可敌国。
听说吴国最初建立的时候国库空虚,便是唐家用自己的银子充盈国库,如今唐府的府门上还挂着祖皇御笔亲题的牌匾呢。”
陈宁听后,对唐家的历史倒是啧啧称奇,只不过也只是当个故事听听。
唐川将唐刚提出来就是害怕了,想要威胁陈宁。
只是这威胁对陈宁来说是一点用没有,不是因为陈宁自大,而是他压根也没有想对唐川怎么样。
就像陈宁说的那样,你想怎么出气?
找事的人一直不是陈宁,而是唐川啊。
唐川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陈宁见唐川没什么动静,开口道,“唐兄,你如果出完气了,我们就走了?”
唐川看了看地上哀嚎的四个恶仆。
这就叫出完气了?
他心中不服,可偏偏没什么办法。
陈宁看唐川没什么反应,叫上宋云音道,“走吧。”
正当他们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传来了几声呼喝,“都让开,让开让开,谁在这闹事呢?”
二狗子叫来的捕快来了。
捕快是大兴县衙的,来了十多人。
为首一位捕头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开口道,“什么刁民在此….”他说到这,眼神在唐川身上扫过,而后赶忙加快了步伐,道,“唐少爷!”
唐川一看,这捕头他没有见过啊,不过看这捕头的样子,肯定是认识他。
他问道,“你是?”
捕头说道,“唐少爷,小人是大兴县衙的捕头,咱们县衙就是唐二爷赠银子修的,上次唐二爷和京兆尹大人来的时候,唐公子也在,所以小人认得。”
唐家虽然是商贾世家,但是因为在历史上对吴国有功绩,再加上京城中大大小小衙门用钱的地方多了,靠官家的钱?远远不够。
所以唐家在京城中看起来是商人,但是在官场上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
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的,没有人会将唐家人当成简单的商人看待。
这才有了这位捕头在唐川面前自称小人的一幕。
唐川听他这么一说,腰杆子顿时也硬了起来,低头间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家仆,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他恶人先告状道,“你来的正好,快把他们抓起来,光天化日把我家仆人打成了这副模样,这种刁民一定要严惩!”
那捕头嘴上笑着应下,心中却是想着。
说你嚣张跋扈倒是有可能。
只是他转头看向地上那呻吟的几人还有污秽物,确实不像是装的。
这是碰上硬点子了?
捕头看向陈宁,并没有直接命人抓捕,而后问道,“你是哪里人士?为什么当街行凶?”
他这一句问出,前面那一句才是重点。
京城中,扔一块石头都可能砸出来当朝要员,更不要说满地跑的官宦子弟了。
他一个大兴县的捕头,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抓错了什么人,可是承担不起。
陈宁开口道,“我是沧州人,至于为什么打他们,完全是为了自卫。”
捕头听到陈宁是沧州人,脸色顿时变得严肃,道,“自卫?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你们连身上的衣服都没碰脏半分,能是自卫?
分明是当街行凶!”
宋云音倔强道,“明明是他们先要打人的,只不过技不如人,怎么能怪我们?”
捕头喝道,“有什么话到县衙说吧,难道你们还要拒捕不成?拷回去!”
一众捕快上前,青哥也往前走去,被陈宁一手拦了下来。
陈宁对那捕头说道,“拷就不用拷了,人是我打的,我跟你们回去。”
青哥还要说什么,陈宁对他说道,“得让你回府和青竹他们报个平安呢。”
陈宁此话一说,青哥想了想没有开口。
“把那个女的也抓回去。”唐川说道。
捕头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去要动宋云音。
陈宁侧身拦住,开口道,“人是我打的,她什么也没做,总不至于将她也抓去吧。”
捕头没等开口,唐川见有人撑腰了,又活泛了起来,道,“陈宁,你在这充什么英雄呢?今天就把你们都抓回去。”
陈宁?
他话一出口,他捕头一怔,而后对唐川低声问道,“唐少爷,你说他叫陈宁?不是那个陈宁吧?”
“哪个陈宁?”唐川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而后想到了什么,大笑道,“你想什么呢?他就是个臭书生,写写诗还行,上战场打仗?”
陈宁因为陈国使团那件事,在永京城还是有些名声的。
这捕头一听他的名字自然担心。
经过唐川这么一说之后,再看陈宁,果真是一副书生打扮,长相也不像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样子。
只是因为这个名字,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心。
“算了吧唐公子,这女子按照律法来说没有罪,抓回去也不好处理。”
唐川想了想,冷哼一声,“那行吧,把这小子抓回去,严惩!一定要严惩!你看我的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唐川眼珠一转,寻思道,我得先去大兴县衙打个招呼,转身先走了。
陈宁很配合,捕快们也没给他上镣铐。
他转头对青哥说了一声,“回家里报个平安,事情搞清楚我就回来。”
宋云音这时候却是有些着急,“他们都是官官相护,才不会管什么真相呢,你等着,我去找我爹。”
小妮子说完跑了,搞得陈宁哭笑不得。
找你爹。
你爹还不一定有我好使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入狱
陈宁府中,沈青竹听到青哥带回来的消息,焦急道,“你说什么?相公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老乞丐也在,见沈青竹急的有些乱了分寸,安慰道,“小丫头放宽心,那小子走到哪哪是麻烦,该头疼的应该是抓他的人。”
沈青竹明白老乞丐的话,陈宁现在怎么也是有功之臣,肯定不能因为在街上斗殴获罪。
更别说陈宁确实是被冤枉的了。
只不过想起曾经听人说起监狱内的多么多么的恶劣,他是一点也不想让陈宁受苦。
“不行。”沈青竹道,“我得去救相公。”
她说完让青哥备马。
在京城,他们认识的人很少,但是还真有一个有能力也肯定愿意帮忙解决陈宁问题的人。
沈青竹决定去找吴恒。
宋大为府上。
宋云音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刚进门就喊个不停,“爹爹,爹爹,快出来。”
宋大为从门内走出,见宋云音一副慌张的样子,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着急的问道,“女儿怎么了?慢点说,爹给你做主。”
宋云音道,“我在街上遇到唐川那个家伙了,他想欺负我被人拦住了,不过救我那家伙因为打了唐川的仆人,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宋大为听后忙问道,“你没事吧?”
宋云音一跺脚,道,“我当然没事了,你快去救人啊。”
宋大为苦笑一声,唐家的实力宋云音不清楚,但是他宋大为可是清楚地很。
想违背唐家的意思从衙门捞人,他宋大为还真没这个能耐。
不过既然是因为救自己女儿得罪了唐川,宋大为想着不管怎样应该去衙门看看,他对宋云音问道,“可知道救你的人是谁?”
宋云音道,“陈宁啊。”
宋大为道,“你说是陈宁?沧州那个陈宁?”
宋云音道,“没错,就是他,爹你快点去!”
宋大为笑道,“女儿啊,如果是他就轮不到爹管了,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大兴县衙。
唐川正坐在后府和大型县令李更聊得亲热。
唐川开心道,“那这件事情就麻烦李伯伯了。”
李更亲切的道,“好说好说,唐贤侄是自家人,我这大兴县衙都是二爷的银子盖的,说什么两家话。”
他说完,喝了口茶,继续道,“唐贤侄,刚刚我们说的县衙的屋顶有些漏雨的事情?”
唐川立刻心神领会道,“李伯伯放心,这大兴县衙是为百姓办事的地方,李伯伯更是百姓的父母官,怎么能让李伯伯这样的好官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办差呢,我回家就和我爹说,抓紧把修缮县衙的银子送过来。”
李更高兴道,“唐贤侄真是深明大义啊,那就拜托唐贤侄了。”
唐川高兴道,“好说,好说。那外面个?”
李更道,“外面?唐贤侄啊,你李伯伯昨天没有休息好,突然间感觉有些头疼,要不然咱们改天再聊?”
唐川先是一愣,而后会心一笑,道,“好,李伯伯日夜操劳,一定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啊。”
县衙前堂审案子的地方,陈宁等了许久也不见县令出来,问道,“县令怎么还不出来?我家娘子还在家等我呢。”
列在两旁的衙役看了陈宁一眼,有些搞不清楚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得罪了唐家的人还想回家?
正在陈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后堂走出一人,看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县令。
只见这人来到堂中,而后对衙役道,“李县令身体抱恙,头痛不止,今日是审不了案了,先把这人押下去,择日再审。”
陈宁一听,眉头一挑。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自己到了县衙这才生病,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怕是鬼都不相信。
这李更当了这么久的县令,考虑的事情就比唐川考虑的全面。
当唐川和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后,虽然唐川有所隐瞒,将过错甩到了陈宁的身上,但是李更也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当时街上有那么多人看到,他如果按照唐川的想法一判,指不定就落下一个昏官的名声。
吴国本来对官员的考核就重民意,如果被吏部发现,又得好生解释一番。
而且,就算是按照当街斗殴算,也没伤残,没致命,撑死不过是罚些银两。
但是李更为了讨好唐川弄些银子,也想让唐川出口气。
这才有了装病一说。
一装病,陈宁理所应当被收监候审,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陈宁没有反抗,任由衙役将他押到了牢中。
大兴县衙的牢房一共没有几间,没有固定几人一监那么一说。
作为一个京城县衙的牢房,在吴国基本上没有什么重犯。
稍微重要一点的犯人都在京兆尹府受审。
再严重点的重犯在刑部大牢。
所以在京城各个县衙的县牢,基本上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人。
如果是赶上好时候,在牢房住单间的时候都有。
但是陈宁显然运气不好,年前年后,正是小偷多起来的时候。
如今大兴县衙的牢房都装满了。
陈宁进去这间,已经有了足足十二人,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陈宁往里面一走,冬天里竟然闻到了一股子汗味,微微皱眉。
监牢里的人见竟然来了新人,齐齐打量着陈宁,都是呦呵一声。
“这牢里面竟然还能遇到公子哥?”
“看着小伙子长得倒是俊俏,过来让大爷摸摸,大爷把这被子和你一起盖,暖和暖和。”
“哈哈哈。”
监牢中哄笑声一片。
监牢的被子有数,十二人已经有几个没有被子了,不过看那人的样子,显然不是好意把被子给陈宁。
陈宁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消停。
他甩了甩手腕,慢慢向里面走去。
看守牢房的衙役在外面隐隐听到一声声哀嚎。
“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书生长得比娘们好看,别出人命了。”
“多管什么闲事,大人招呼过,让他吃吃苦头,一个个也就敢小偷小摸的人,能出什么大事?还人命,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也是。”
片刻时间,哀嚎声消失。
“你看,我就说吧。比我想的还快。”
“不过你不感觉好像不是一个人在惨叫?好像是很多人?”
“是吗?你听错了吧。”
第二百八十章:命案
牢房内,刚刚嚣张跋扈对着陈宁张牙舞爪的一种囚犯,现在全都老老实实的蹲在牢房一角。
刚才还显得有些拥挤的牢房,变得还算宽阔。
一群人人挤人的挤在墙角内,巴不得能够离陈宁再远一些。
陈宁蹲在地上,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被子,给他们甩了回去,道,“这东西你们自己用。”
完事后陈宁寻思着,怎么出去呢?
他和这群衙役一同回来,是因为怕宋云音和青哥被牵连。
本想着到了县衙在堂上说清楚便完事了,就算是说不清楚,估计他亮明身份这县令也不会对他如何。
谁想到他压根就没有见到县令。
刚刚和那狱卒说的一番话,他想想狱卒看他的眼神,明显就是见到人吹牛皮还不信的眼神,陈宁琢磨着狱卒是不可能替自己传话了。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后,陈宁只得希望沈青竹他们别把自己让青哥带去的话当真。
狱中的环境如果和客栈似的,他待上两天倒是不着急。
可是这和十数个大汉共处一室也就算了,关键是还冷啊。
至于狱中的被子,陈宁估计不用卷都能立在地上了,这东西让他盖,他想想都感觉到一阵恶寒。
“宁哥。”
陈宁还在为自己的生存环境担忧的时候,一道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让他倍感亲切。
抬头一看,果然是吴恒这个小胖子。
陈宁高兴道,“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快给我弄出去。”
他说完,却看到吴恒脸上有些不悦,开口对他说道,“宁哥,你暂时还出不来。”
陈宁顿时眉头一挑,感觉这其中的事情有些不简单。
他通过宋云音初步了解了一些唐家的事情,按照宋云音的说法,唐家从来都是经商不从政。
虽然对官场上的一些事情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吴恒亲自来要人,竟然还不放?
如果说唐家有这种影响力,陈宁相信。
但是陈宁绝对不相信唐家会将这种影响力用在这件事情上。
说白了他和唐川之间的冲突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后果,而且归根结底是唐川不占理。
如果唐家真的因为这种事情而大动干戈,那唐家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陈宁看想吴恒问道,“怎么回事?”
吴恒眉宇间也有一丝疑惑,开口道,“我去找大兴县的县令李更,但是李更称病,且和我说你的案子已经入了案宗,必须审理无罪后才能出狱,他所说一切均势按照律法,我也不能强行带你出去。”
陈宁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应该不是唐家做的。”
吴恒点点头,说道,“事情经过青哥和我说了,唐川那小子做这一切,估计唐家二爷都不知道,而且李更不可能因为唐家得罪我。”
二人心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人。
“吴政。”
陈宁和吴政之间的恩怨吴恒已经知道了,此时出现这种事情自然而然想到了他这位王兄。
“宁哥。”吴恒开口道,“对不起。”
陈宁看向他,笑着道,“有什么对不起的,终究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想的这么多。”
两人谈话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刚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王爷。”
“什么事?”吴恒问道。
吴刚看了看陈宁,开口说道,“唐川那四个仆人,全死了。”
吴恒顿时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什么?”
吴刚详细解释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回去后重伤不治,全部身亡。”
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来看,陈宁这桩案子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斗殴了,而是杀人案,而且是四条人命。
吴恒看向陈宁,眼神中有些犹豫的问道,“宁哥?”
吴恒欲言又止,陈宁已经猜出了他想问的是什么,开口道,“不可能,青哥下手有分寸,重伤都不至于,躺两天的事情。”
吴恒松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宁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我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他没有和陈宁过多聊什么,因为他着急出去抓紧将事情查清楚,还陈宁一个清白。
“等一下!”陈宁喊道。
吴恒回头,道,“怎么了宁哥?”
陈宁开口道,“能不能给我弄一床好些的被子?”
吴恒还有吴刚两个人看着陈宁一时语塞。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担心的竟然是被子。
“好。”吴恒答应了一声,离开了狱中。
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有狱卒来到了陈宁所在的监房,打开门道,“陈校尉,请跟我们走。”
陈宁起身,看来吴恒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们。
他跟着狱卒,转过几个转角后,来到了一处监房外。
陈宁往监房里面一看,看来吴恒还是有点用的。
这间监房如果和外面那些客栈的唯一区别,就是门不一样。
狱卒打开锁将陈宁让了进去,道,“陈校尉如果有什么需要,喊我们就行。”
陈宁点点头道,“好的,麻烦了。”
狱卒慌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监房内的一应设施俱全,连净桶都被单独隔开,陈宁往床上一躺,还不错,挺舒服。
被子什么的都是新的,虽然没有自己家里的舒服,但总归比刚才好多了。
看来什么地方都有特权啊。
连监狱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专门隔出来的单间,一看就是为特权人士准备的。
躺在床上,陈宁脑海中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把从自己出门,到巧遇唐川和宋云音的过程从头到尾的回想了一遍。
出门是临时决定的。
在那条街上停留的时间也不长。
回去的路线也是临时决定的。
除非是宋云音和唐川同时和背后的人勾结在一起设置了这个局,不然这还真有可能是个巧合,只不过是被人发现利用了而已。
这样的巧合的局,恰恰才是最难解的。
因为设计的环节越少,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少。
如果想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估计还要从唐川身边那个四个恶仆身上下手,因为背后之人插手的可能就只有这一个环节。
算了,外面就教给吴恒那个胖子吧,我先睡一会儿。
陈宁这么想着,竟然真就倒头睡着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郁闷的李更
陈宁在狱中睡得舒坦,吴恒则已经急匆匆的去了唐家,开始着手调查这起案子。
他一样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如果想要最快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那么唐家四个恶仆的尸体绝对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切入点。
一直以来在永京城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纨绔一样的吴恒,为了陈宁开始展露锋芒。
可是眼下在狱中的陈宁,反而是这件事中最安稳的一个,睡得正香。
相对于陈宁,其他人可就不这么平静了。
远的不说,光是这大兴县令李更,已经将唐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大人,康王殿下走了。”大兴县县尉对李更说道,说起话来竟然都有些颤抖。
这位县尉实在是搞不懂县令大人在想些什么。
牢中押着的那一位可是征西大战中战功赫赫的陈宁。
而且就在方才,康王殿下亲自来要人,结果县令大人竟然还是没有放人。
这也就算了,偏偏唐家那四个被打的人,竟然死了!
县尉就算是脑袋再不好使,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应该不简单。
他传消息后,马上告退。
房中,大兴县令李更一脸愁容。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李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心中懊悔极了。
我就是想贪点银子,怎么就贪上这么大的事了。
时间回到唐川刚刚离去的时候。
唐川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闪身而入,李更本想呵斥,结果对方竟然掏出了永王的令牌。
陈宁和吴恒没有猜错,果然是永王在背后搞鬼。
说来也巧,陈宁在街上和唐川发生冲突的时候,正好被永王的人看在眼中。
而那人恰巧是跟着永王去丰州城的近卫之一,深知陈宁和永王之间的恩怨。
看到陈宁主动承担下了打人的事情,这位近卫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件事应该可以利用,马上回去告诉了永王。
于是永王立刻派人来到了李更这,打招呼让他将陈宁留在狱中。
李更这边一开始还非常高兴,觉得凭借这件事情竟然攀上了永王这棵大树,非常激动。
可是意外的事情马上接踵而来。
先是康王吴恒来过问这件案子,言语之中和狱中之人竟然还非常亲近。
而后是他知道了陈宁的身份,竟然是征西大战中那个传说中起决定作用,立下赫赫战功的陈宁。
并且听说皇上刚刚才赏赐了这位陈校尉一条通天犀带。
这一下李更彻底傻眼了。
一边是永王,一边是康王和陈宁,李更是放人也不是,不放人也不是。
他这一个小小的县令只感觉自己被两股滔天巨浪拍在了中间,但凡是哪一边拍下来,自己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李更最后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偏向永王这边。
毕竟相对永王来说,康王的实力那肯定是差着的。
于是他没有释放陈宁。
但是他也没有将康王得罪死,用律法留住陈宁,这理由站得住脚,而后在给陈宁优厚的条件,也算是向康王和陈宁表达一下善意。
“来人!”李更又喊了一嗓子,对来人安排道,“陈校尉的餐饭一定要丰盛,去问问陈校尉想吃什么,想吃什么都要满足陈校尉。”
“是,大人。”来人转身而去。
不多时陈宁的牢房中就有狱卒前来慰问,只不过见陈宁睡着,没有打扰。
晚饭时间,陈宁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了一眼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狱中。
“什么时辰了?”陈宁一转头就见到外面有个狱卒候着,开口问道。
狱卒忙答道,“陈校尉,已经酉时了。”
“这么晚了。”陈宁嘟囔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外面那狱卒眼力价还不错,见陈宁这样子,马上问道,“陈校尉可是饿了?饭菜已经备好了,这就给陈校尉上了?”
陈宁顿时高兴道,“那再好不过了,快上来。”
接下来的片刻时间,大兴县牢里面是一片怨声载道。
陈宁的监房在最里面,于是外面的那些个犯人们就手里捧着窝窝头,看这眼前一个接一个的狱卒端着丰盛的菜肴从他们面前经过。
一个个鼻子里面闻着菜肴的香气,都得抓紧时间多咬几口窝窝头。
只感觉就着味儿吃,口中的窝窝头都香了许多。
“妈的,馋死老子了,老子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老子想吃烧鸡!”
“你特娘的别说话了,耽误老子闻味儿!“
“。。。”
陈宁这边吃的很满意,伙食简直比平时自己府中还要好。
吃饱后。
陈宁坐在凳子上,对身边的狱卒问道,“这监房一直有吗?”
狱卒忙不得的将口中的鸡腿肉咽下去,差点没噎的翻了白眼,喝了几口水才顺下去,道,“嗯,一直有着,天天有人打扫着,给京中纨绔公子哥们准备的,哪个县衙基本都有,至于京兆府还有刑部大牢那边就不知道了。
陈校尉您是不知道,就算是天子脚下,这纨绔子弟们也不少犯事,你说这闹到县衙来了,一般咱们是不敢收的,但是有些为了平民愤,也就象征性的关上几天。
但是您想想,咱们哪敢惹那些人啊,这不就有了这个监房。”
这狱卒挺善谈的,陈宁一开始叫他一起吃的时候,他还有放不开,这吃上饭了是越聊越起劲,自己一个人都吃了一只鸡了。
陈宁问道,“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呢?”
狱卒忙摆着油花花的大手说道,“陈校尉您可别这么说,叫我老张就行,您啊,是这个!”
老张说着比起了大拇指,道,“您在战场上的事儿咱们都听说了,没您,我看这仗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您放心,您肯定没事的。”
陈宁摸着鼻子笑了笑,道,“承张大哥吉言了。”
等老张吃完,陈宁道,“张大哥,你看方便不方便给我弄些纸笔,我想给家里人写封信。”
陈宁这边回不去,倒是没有担心自己,反而担心沈青竹那边着急,想写封信报个平安。
老张痛快答应道,“好说,陈校尉您等着,老张我这就给您拿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验尸
老张这边刚起身,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陈宁一抬头,顿时笑了,对老张说,“不用了张大哥,我家娘子来了。”
监房外,来着正是沈青竹还有蔓儿。
老张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头看向陈宁,眼中满是羡慕,竖起大拇指道,“陈校尉好福气,陈夫人这和仙女儿下凡似的。你们快唠吧,老张我先走了,一会儿等陈夫人走了我再回来给您收拾。”
陈宁笑道,“谢张大哥了。”
老张走后,沈青竹进入监房,一脸关切的看向陈宁,好一番上下打量,问道,“相公,你没受苦吗?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陈宁握着沈青竹的手,也不嫌她啰嗦,感受着她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暖暖的,道,“放心吧青竹,你看看我这里的条件,何止是不受苦,过得好着呢。”
沈青竹打量着周围,道,“嗯,相公没受苦就好。”
她注意到桌子上丰盛的晚餐,紧了紧手中的餐盒。
陈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开心道,“青竹,这是给我带的?”
沈青竹一怔,点头道,“嗯,怕相公饿着,就带了些饭菜来,没想到相公已经吃完了。”
陈宁马上说道,“谁说我吃完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刚刚那些饭菜都让那老张吃了,我都没吃饱,快让我看看青竹都带什么了。”
“真的?”沈青竹嘴上问着,手上已经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那相公快吃些,千万别饿着。”
陈宁帮着沈青竹一起将食盒内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三菜一汤,都是陈宁喜欢吃的,他一看就是沈青竹亲手做的。
他耸动着鼻子狠狠的吸了几口,沉醉道,“香!一闻就是你亲手做的,还是青竹对我好。”
沈青竹道,“就你贫,快吃吧。”
她说着伸手到自己的怀里去拿出了一个布包。
陈宁疑惑看去,就见沈青竹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自己爱吃的一叠薄饼。
他眼神微动,伸手上去拿了一张起来,还有些烫手。
陈宁抬头看向沈青竹,“青竹。。。”
沈青竹将筷子整理好放在陈宁手中,“相公,快吃吧,一会该凉了,姐姐和康王殿下已经去调查那件案子了,康王殿下说一定会还相公一个清白的,相公不用担心。”
陈宁看着沈青竹,欲言又止,最后拿起饼就着菜大口吃着。
三菜一汤,还有一叠饼,陈宁即使是刚刚吃过饭还是吃的一点不剩。
因为这里面是沈青竹对他满满的爱。
……
唐府,吴恒和沈青梅正在其中。
他们两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下午,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跟着唐川的那四个恶仆,此时已经变成了四具尸体。
吴恒敏锐的意识到,想要找到线索,就应该在这四个人身上找出突破口。
可是他们在这里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正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发现。
从尸体上来看,根本没有明显的外伤,撞击痕迹只出现在腹部,那正是青哥出拳的位置。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受伤痕迹。
所以从尸体上来看,这四人的死因还真的就是这一拳。
吴恒的手在尸体上腹部拳印的位置按了按,而后皱眉道,“有没有可能有人在这个位置又补上了一拳?”
沈青梅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有人补上第二拳,我一定看得出来。”
吴恒沉吟片刻,而后说道,“那就没办法了。”他回头对吴刚说道,“让仵作进来。”
他这话一开口,他身边一人马上开口道,“康王殿下,这样不妥吧?”
吴恒转头看向身边的中年人,正是唐川的父亲,唐家二爷,如今唐家名义上的家主。
吴恒直视唐家二爷,问道,“有何不妥?”
唐家二爷似是没有想到吴恒竟然是这个态度,顿了一下,而后说道,“康王殿下,如今四人尸骨未寒,我们已经通知了他们的家人,这样动他们的尸体,对死者不敬,对生者也太残忍了。”
吴恒开口道,“唐二爷此言差矣,他们四人如今来看是死于谋杀,按理来说明日疑犯移交刑部,也会对他们进行尸检。
更何况,通过行之有效的方法找出真凶,还他们一个公道,才是对死者和他们家人最大的慰藉。”
唐家二爷微微眯眼,有些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会从吴恒的口中说出来。
他虽和眼前这位王爷少有接触,但是传到耳中的传闻还是很多的。
无外乎都是说吴恒无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乐。
唐家二爷看了看吴恒的体型,哦,应该是只知道吃。
只不过现在看来,传言好像不怎么对。
唐家二爷表面不动声色,开口道,“康王殿下,即使是这样,殿下此举也有些不妥,按律即使要对他们进行尸检,也应该由刑部出面,殿下如今动了尸体,让我如何和刑部交代啊。”
吴恒看向唐家二爷,突然间笑了,说道,“唐二爷,按律的话,如今这四具尸体不应该在唐家,而应该在大兴县衙,可是他们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呢?”
唐家二爷刚要开口,吴恒摆手制止,自己说道,“我替唐二爷说吧,因为死的是你唐家的人,所以甚至不用你开尊口,大兴县衙便不会派人来将尸体运回衙门。”
唐家二爷面色有些严肃,道,“所以,康王殿下的意思是,因为你是康王殿下,所以你便要在刑部之前对他们进行尸检?”
吴恒正视唐家二爷,没有一丝退避,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唐二爷可是要拦我?”
唐家二爷看向吴恒,心中想着,也不知道京城那些关于吴恒的传言都是特么谁传出来的。
“唐某不敢。”
吴恒回头对吴刚摆手,道,“让仵作进来。”
吴恒之所以一定坚持在这里进尸检,是担心有人在刑部动手脚。
而唐二爷不想让吴恒在此尸检,其实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今日他听闻这事之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唐川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所以他现在是最不希望吴恒查出什么的。
因为一旦真的查出了些什么问题,即使他心中知道唐川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其他人会信吗?
到时候唐家一定也脱不了干系。
第二百八十三章:洞察人心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吴恒一行人走出唐府。
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仵作对尸体进行了详细的尸检,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三人身上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什么致命伤,唯一受伤的位置就是腹部明显的淤青。
按照仵作的判断,这样的重击之下,基本上没有致人死亡的可能性。
但是除了这一处受伤的位置,却是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
这不是吴恒想要的结果。
没有线索,对陈宁是非常不利的。
他没有停下调查的脚步,从四人的尸体上找不出答案,他索性又回到了大兴县衙。
沈青梅一开始是吴恒叫来看能否在尸体上发现些线索的。
如今她留下也没什么用,吴恒便让她放心,回家等待消息。
沈青梅临走前突然对吴恒问道,“大兴县牢的守备力量怎么样?”
吴恒看着自然而然问出这句话的沈青梅,咽了口唾沫,开口道,“还,还行吧。”
临走时,吴恒很不放心的喊道,“我肯定会把陈兄救出来的,我刚刚说错了,大兴县牢守备很强的啊!”
吴恒去大兴县衙之前,让吴刚给他准备了一份名册,是大兴县县衙内所有人的名册。
包括县令,长史,县尉这些官员,还有捕头,衙役,甚至包括里面的仆役和长工。
吴恒看了一路。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自李更面前时,李更心中又重新问候了一下唐川的家人。
“李大人,本王这次来就是想和李大人请教一件事情。”吴恒话说的客气,但是坐在他面前的李更却是紧张的很。
他从吴恒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以前没有感受过的威压,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紧张的说道,“康王殿下尽管问。”
吴恒盯着李更的双眼,缓缓开口道,“是谁让你把陈校尉关起来的。”
李更回答道,“是唐川。唐川找到下官,和下官说帮着教训一个人,便和唐二爷说捐银子帮下官修缮衙门。”
李更的回答是实话,一点也没有顾忌的把和唐川之间的交易告诉了吴恒。
他心中知道,谎话一旦全是谎话,那基本上不可能取信于他人。
但是他说的可不是谎话,而是事实,如此有理有据,由不得吴恒不相信。
吴恒信了,他相信李更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也知道,李更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只是单单一个唐川,自己来要人的时候,李更就放了。
更何况,唐家和陈宁没有恩怨。
只是因为在街上起了冲突,便赔上四条人命要至陈宁于死地,不至于。
吴恒继续看着李更的双眼,接着问道,“永王派来的人?”
他突然这么一问,李更心头猛的一震,脸上却是一副茫然不明的表情,摇头道,“永王?殿下何出此言?”
李更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自然,反应很快,但是他眼中那一瞬间的惊诧之色还是被吴恒敏锐的捕获到了。
吴恒没有接李更的话茬,继续问道,“来人是长史引进来了?”
这一次,吴恒索性不给李更说话的时间了,继续开口道,“县尉?”
“捕头?”
“张克?”
“朱木安?”
“林顶?”
“。。。”
“。。。”
“李鹏?”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从吴恒的口中说出,基本上是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让李更插口的时间。
吴恒口中说出的这些名字,正是吴刚给他的大兴县衙名册上的名字。
他从官员到门房,再到衙役,一个一个的将名字念出,而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李更的双眼,一刻也没有放松。
还记的他的问题吗?
永王殿下的人,是谁引进来的?
吴恒就是想从李更这里得到答案,既然李更不告诉他,他就自己找。
很少有人知道,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宫中,成长环境不怎么友好的皇子,吴恒从小练就了一种本事,简单来说就是察言观色。
在社会上,每个人都懂得察言观色,只不过有些人看得浅,有些人看得深。
厉害的能够通过一个眼神就能够看透他人情绪的变化。
而吴恒如今,用察言观色来形容他已经不算准确了,更贴切的词来说,应该是洞察人心。
吴恒口中每吐出一个名字,李更的一切反应都被他尽收眼底。
或是紧张,或是担心,或是莫名其妙,或是那连吴恒自己都说不上是什么的情绪。
联想到前面吴恒问出的问题,李更已经知道吴恒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开始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平复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听到每个名字时候的反应趋近于一致,直到那个名字到来。
“李志。”
停了。
念出这个名字后,吴恒的声音停止,他看着李更笑了笑,而后转身推门而去。
“把李志带走。”吴恒说道。
“是。”吴刚点头应道。
堂内,李更靠在椅背上惊呆了。
李志是一个衙役。
正巧永王的人来的时候遇到了他被拦住问话,就让他领路带着来见李更。
吴恒要找的人,就是他。
可是李更怎么也想不到,吴恒是怎么发现的。
当他猜到吴恒的意图后,他早已经做出了准备,准备听到李志的名字的时候,也会表现的一般无二。
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他认为的完美的掩饰,在吴恒看起来不过就是一种笑话。
太可怕了。
李更看着吴恒消失的方向。
在他的面前,没有谎言可言。
李志被吴恒带到了陈宁的府上。
吴恒要通过李志找到那个给李更传话的人。
尸体那边没有线索,那就要抓住这个漏洞。
即使这个漏洞大的让吴恒怀疑是对方故意留下的。
因为当他问李更是不是永王派人来的时候,李更的反应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这很不合理。
永王就算是蠢,会留下这么明显的马脚吗?
吴恒控制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
他将李值带到了岑真面前,对岑真说道,“他说,你画,我要一个尽可能还原的人像。”
岑真点头道,“王爷放心,只要他的描述够清晰,我绝对能够将他的描述还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