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鬼屋
持续的艳阳天让圣罗莎似仲夏，而经圣帕布鲁湾而来的太平洋季风、自然也就不再那么的湿冷和腥咸。
以公寓庭院的步道为分界线，阳光最好的区域被以拉拉队萨莉娜为首的豪放型女生们所占据，她们把床单铺在了草坪上、穿着泳衣晒起了日光浴，门廊的里侧是保守型女生们的保留地，她们大多或趴或卧、青春洋溢的姿态倒是也有些撩人。
激情澎湃的的士高音乐被从卡式录音机里释放了出来，穿街而过的重型机车偶有回转，但无论是穿铆钉夹克的俊朗小伙还是满身刺青的粗犷型男，无一例外全都收获了以萨莉娜为首的那群女生们所竖起来的中指。
又有年轻且帅气的机车小伙儿停了下来，但很快就在女生们肆意畅快的哄笑声中败走。
鉴于角度的因素、余生并没能看见他所想要找的，收回来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草稿纸上是高中必修的微积分，台历上需要打电话回家的日子则被圈了出来，而用铅笔备注在日历上的那些名字、则让记忆的碎片应激而出。
一觉醒来，余生发现自己回到了留学时期的学生公寓。
前天是愚人节，宿舍里空出来的位置原本属于当天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半分钟都没肯耽误就收拾行囊闪人的陌生宿友……
余家的情况有些特别，绵延数年的姑姥爷遗产纠葛结束后，慨叹命不好、时运不济的老娘也就秉承着姑姥爷遗愿，把家里刚参加完会考的独子送上了越洋航班，原本以为是前往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市的康科德学院就读、但结果实际上却被送到了索诺马县圣罗莎的圣佛朗西斯科康科德国际高中，本就不愿意出国留学的余生对于在哪儿读语言学校、在哪里读预科、最终又可以申请哪所大学很无所谓，但问题是收了高价的中介机构非但没有在生活方面予以照顾、更没有协助他申报适合的大学，反倒是利用了康科德国际高中的歧视把他给坑惨了……
既不知道在遭遇歧视时可以通过中介机构协调转校、也不晓得该如何进行申诉、更不知道可以向州教育部门进行投诉以撤销歧视性的处罚，举目无亲、囊中羞涩的余生也就遭开除、被遣返，稀里糊涂的被送上了归国航班，虽然之后参加了高考、也上了大学，可是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憋屈和诸多的疑问、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化，反倒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越发的强烈！
懵懂的年纪，遭白眼、受奚落、被嘲讽，遭误解、受同情、被惋惜，直到被大学毕业后被一脚踹进了社会、余生这才逐渐明白，人生之低潮莫过于那段时光了。
而之前……
应该便属于是人生的高光时刻。
但随着老娘所在街道厂的倒闭，父亲又遭陷害蒙冤蹲了监狱，若不是翻找出了那张写有邮箱地址的纸条、联系上了隔壁309宿舍的女同学小透明凯西，余生相信自己没可能在被踹进社会大染缸之前就能琢磨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人可能不希望这世界上存在着好人、以平衡其阴暗的心理。
人生的岔路和歧路本就足够多，机遇和陷阱更是常伴左右，不堪回首且又耿耿于怀的那段留学经历，余生很清楚，自始至终贯穿了他的余生……
从窗外传来的女生们的嬉笑打闹之声、把晦暗且艰难的记忆驱散，余生深吸了口气也就把目光投向了一墙之隔的女生宿舍。
那是整栋学生公寓里设施最好的一个大套间，有客厅、有阳台。
住西屋的拉拉队成员萨莉娜来自于三藩，那是个宛如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妖精，五官小巧、面容如雕塑般立体，而她的舍友希利尔则是个有着焦糖肌的混血儿，有着爽朗的短发、开朗的性格，但凶悍的能要人命，她俩同吃同住、同出同入，关系好的就像亲姊妹，而私底下则是完美的一对……
住东屋的近视眼伊娜是个标准的书呆子，性格内向寡言少语，来自于圣海伦娜、家里有着一座规模颇大的葡萄种植园，而满脸雀斑的凯西、其小透明的外号算是完美诠释了‘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谚语。
倘若没记错，二楼东侧202的亚裔丹尼尔会在两天后穿着红衣红裤红布鞋、于清明那天的午夜于三楼东侧的走廊尽头自杀，而本月最后一周的周末，书呆子伊娜的意外身亡、则让这栋学生公寓被诅咒的传言得以被坐实，而当余生被遣返后出了事儿的那个插班生，则让这所公寓彻底沦为了鬼屋。
最蹊跷、也是最容易被联系在一起的，就是接连出了事儿的这三个高中生名字首字母、拼起来恰好就是【Die】这个单词，不详之兆也好、诡异离奇也罢，总之诡异事件一旦被回忆，余生也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寒毛都不自觉的立了起来。
恐怖传闻，多年后仍可以在互联网上查到。
被废弃的这栋学生公寓最终被灵异爱好者团体给盯上了，组织活动在这所学生公寓里过夜、探险，结果有半夜发癔症的、竟然把同住的朋友给差点吓死，于是这栋学生公寓也就越发的轰动、越发的具备了鬼屋的各种要素，不断吸引了着人们来此探险、甚至是留宿过夜，探究在这栋公寓里都曾发生过什么……
“寓管！寓管回来了！”
从窗外传进来的尖叫之声、打断了余生的回忆，只见外面像是炸了锅似的，余生的目光远眺、见一辆破破烂烂的蓝色皮卡车急驶而来，果然是学生公寓的管理员杀了个回马枪。
寓管员威廉姆斯是个老混蛋。
利用担任学生公寓管理员的各种便利、经常打着查寝的幌子骚扰女生，听说这老混蛋曾经把临县治安官的女儿给骗到了手，只是这段孽缘并没能持续多久，威廉姆斯酗酒且还时常会在外偷腥，结果被他的老丈人给当场逮住，差点被一枪爆了头……
“在做什么？日光浴？疯了！”
寓管员威廉姆斯那饱含着诡计得逞的得意咆哮之声迅速响彻着整栋公寓，走廊里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意味着混乱开始了蔓延。
不过除了告密者之外，余生相信整栋学生公寓里应该也只有他才晓得寓管员威廉姆斯的真实目的。
“这老混蛋不是说去三藩办事的吗？愚人节之前不是才刚查完寝室？”
“鬼知道这个老混蛋是喝多了还是在发神经？不管了！吃不消了！月底前一定要搬出去！不然迟早被这老混蛋给逼疯……”
“水箱！啊……完蛋！”
“抱歉……还以为里面装的是萨莉娜的那瓶马爹利……”
“烟啊！那是萨莉娜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烟啊！而且还是加了料的……完了！你会被骂死了……”
并没有刻意的去偷听，但隔壁屋里的各种动静、还是把现场的情况反馈了过来，以至于余生甚至在脑海里勾勒出了相应的场景。
“出来！全都站到走廊里来！快！快点……”
伴随着蛮横的砸门之声，寓管员威廉姆斯的咆哮在三楼的走廊里回荡着，被从房间里撵出来的女生们有抱怨的，也有堵着门以抗议和质疑为方式、试图为房间里的舍友拖延时间的。
可是……
寓管员威廉姆斯虽然个子不高且样貌猥琐、貌似长得不太聪明，但对付中学生们的办法却娴熟且多样，更何况只要咸猪手一出、即便是男生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威廉姆斯先生，我们的房间您前天不是刚查过吗？没必要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萨莉娜，别来这一套！瞧瞧！连衣服都还没时间换、你屋里肯定有违禁品！警告你，查寝是训导主任的要求，情节严重不但会停课、甚至是会遭校方开除的！让开……”
萨莉娜试图以撒娇的方式予以阻拦，不过威廉姆斯的语调却显得越发的亢奋，果然没多久便找到了所想要找的违禁品，发出了得意的欢呼。“啊哈！竟然被藏在这儿了！萨莉娜！你完蛋了！别忘了就因为抽烟、隔壁那头黄皮猴子连续收到了三份处罚通知……”
啪！
余生手里的红蓝铅笔，被掰断了！
姑姥爷的遗产并不足以负担出国留学的全部开销，而中介所承诺的勤工俭学实际上也并不合法，这也就导致余生不得不简衣缩食寄希望于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远渡重洋本就不情不愿，入校后还面临着语言不通、生活不便、风俗迥异等诸多麻烦，何况校内抽烟的情况也相当的普遍，心情不好时点上一根，既提神还解闷，而且这也是本地高中生们的社交……
不料去年偶有被逮住顶多就是挨批、罚款，不料今年过来的训导主任所宣称的‘零容忍’真不是说着玩的，不晓得是不是被刻意针对，接连被逮住的余生也就确实有收到三份处罚通知，愚人节当天被送来的那一份、余生当时还以为又是遭整蛊，根本没细看就扔进了抽屉……
002章 侮辱
“凯西？这两包烟怎么可能会是你的？你会抽烟吗？来！张开嘴！哈一口气！快点！”
“对、对不起，威廉姆斯先生，请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不敢了……”
余生开了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寓管员威廉姆斯面朝东、高举起来的右手里攥着两包烟，愤怒的质问着隔壁宿舍里那满脸雀斑、浑身在发抖的棕发小女生。“凯西！说实话！这两包烟到底是谁的？是不是有哪个在威胁你？别怕！把名字说出来……”
“没、没有人威胁我……”
见凯西急的快要哭了，寓管员威廉姆斯放缓了语气道。“凯西，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还是个乖女孩，而且我还晓得你是从来都不抽烟的。但这次你包庇不了哪个！说出来吧，说出来就没你的事儿了……”
被威廉姆斯撑在门框上的左手给挡在了房间里面的萨莉娜紧张的要命，角度的原因她既看不到走廊里的情况、也不敢出声给凯西提示，一咬牙正准备装晕，却被突然来到了威廉姆斯身后的隔壁男孩给吓了一跳！
“凯西！如果你坚持要包庇哪个、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你现在需要跟我去见训导主任！你知道的，没有人能够对她说谎、也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说谎！一旦你的行为被判定无法被校方所继续容忍，你是会被开除的！你想清楚，一旦被开除、你的在校成绩可就全都作废了，没有哪个大学会再接受你的入学申请！所以……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这两包烟到底是谁的？”
“这烟是我的。”
于身后出现的应答之声、把寓管员威廉姆斯给吓了一跳，感觉到右手一轻，这才意识到刚收缴上来的罪证、那两包烟竟然被余生抢走了！
被允许住在这所公寓里的男生全都属于易管理、守规矩、好欺负、绝对不敢惹事的类型，而眼前这个平日里都不怎么会说话的黄皮猴子，怎么敢替凯西出头？
寓管员威廉姆斯有些糊涂，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决定给予对方解释的机会。“你在说什么？你的？这是罪证！还给我！”
“这可不是什么罪证，”余生笑着将两包烟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就是两包烟而已……”
担任学生公寓的管理员时间已久，威廉姆斯惯来是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威廉姆斯觉得自己强硬的形象应该已经根深蒂固了，况且这几年也从未遭受过如此嚣张的挑衅，伸手想要先把罪证给夺过来、可是那两包烟却被余生高高的举起，火冒三丈的威廉姆斯也就下意识的跳了起来！
差一点……
还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了……
威廉姆斯坚信，只要再加把劲儿、蹦的稍微再高上那么一点点，他一定能把那两包烟给夺回来……
咚、咚、咚……
看着跳、看着够不着、看着落了地。
学生公寓的走廊有些逼仄，余生跳起来能摸到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绝对的臂长和身高差、哪里是寓管威廉姆斯跳起来就能弥补的？
啦啦队的萨莉娜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天生的娇媚嗓音更是被不少男生誉为天籁，为了把加了料的两包烟给藏好、连两截式的泳衣都没时间去换，越来越滑稽的场面令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了嘴，于是披在身上的床单也就难以遮掩不住曼妙的身材了……
怎么记忆之中就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呢？
余生纳闷于年少时的懵懂和迟钝，决定类似于眼前的这种机会、以后是绝对不能再放过了，身材好、颜值高，可遇而不可求……
“给我！”
咚！
“还给我……”
咚！
“这是罪证！”
咚！
“快点还给我……”
咚……
寓管员威廉姆斯相当的固执。
走廊里铺着实木地板，双脚落地时的动静也就犹如是在敲鼓，乃至于走廊里贴墙而站的女生们越来越惊讶，起初只是目瞪口呆，但很快也就一个个的忍俊不禁了。
沉浸于‘下一次绝对能抢到手’的威廉姆斯越挫越勇，锲而不舍的劲头儿也越来越足，而骨子里的执拗令他怎么都不肯放弃，再加上被酒精常年麻痹的大脑迟钝的也无法做出正确判断，更何况他也不会晓得，眼前的余生也不是原本那个能隐忍、肯吃亏、习惯于息事宁人的国际生了……
凯西在邮件里曾提及到寓管员威廉姆斯相当的偏执，余生倒是没想到这家伙会病态到如此的程度，连让他把举酸了的胳膊放下来的理由都没有。
幸好，虽然隔壁屋的萨莉娜是个蕾丝边、发育良好且并没有注意到春光外泄，所以胳膊酸了也就继续酸会儿吧……
噗嗤！
也不晓得是哪个笑点低的没能忍得住！
走廊里笑声此起彼伏，迅速蔓延且势不可挡。
寓管员威廉姆斯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转过身开始了羞恼的咆哮。
形同于走廊里刮起了龙卷风，看热闹的女生们被吓的失声尖叫着逃回了各自的房间，凯西被吓傻了，萨莉娜则用双手捂住了嘴，连滑落在地的床单都没敢捡就溜回了房间……
将两包烟塞进了口袋，余生这才得以活动着泛酸似抽了筋的右胳膊。
寓管员威廉姆斯气炸了、也被累惨了，气喘吁吁、恶狠狠的瞪着眼道。“你……你怎么敢？”
“我的烟、我自己收好，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怎么敢抽烟的？违法的！你违法了你知不知道？你信不信我可以报警、让警察过来把你被关起来……”
威廉姆斯的语气很重、语调也非常的高，气急之下竟是连恐吓的手段都施展了出来，以至于余生的表情也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将目前的境况视为重生，无论将其归于量子理论的平行空间亦或者是玄学的范畴，秉持着最朴素人生和价值观的余生虽然还没有从震惊和迷惘之中完全摆脱出来，但对于傻站在走廊里的凯西还是充满着感激之情，即使是留学期间彼此仅仅是点头之交，但此时自然不会任由威廉姆斯这种混蛋欺凌，乃至于她被冤屈、受处分……
直面寓管员且毫无畏惧，自然是因为余生已经不再是那个刚成年仍少不更事的国际生，在余生看来若是没有凯西的倾力相助，求学期间的诸多疑问也就永远都只能是疑问，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知道留学期间还有同学在默默的关心着他，临行前不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让他回国后有了完美的借口，然后才坦然赴死……
心情不太好了，于是余生把手插进了裤兜，试着让身体能放松下来。“违法？我并不这么认为。请问，我抽烟怎么会违法的呢？难道说加州的禁烟条例正式颁布了？”
威廉姆斯被问住了，脸通红、磕磕巴巴的应道。“法、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吸烟！所、所以你私藏香烟的行为是犯法的！一旦报警、警察是会来抓你的！你……”
给站在走廊里仍不知所措的凯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回房间，余生等对方进了屋、这才冲着有所察觉准备扭头的威廉姆斯说。“那就报警吧。赶紧的。快考试了，我的时间宝贵，不值得因为你而浪费……”
余生说着转身进了屋。
威廉姆斯愣了下扭过脸见走廊里空无一人、气的肺都要炸了，快走两步一把按住即将关上的房门道。“你找死吗？我现在就报警！警察马上就会过来抓人！你会进监狱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你能怎样？我就威胁你了！我……”
余生沉下脸，指着门外的走廊厉声道。“我不接受威胁！出去！”
担任寓管员好多年了、威廉姆斯还真没怎么挨过骂，更何况余生的手指差点戳到他的眼珠子，下意识的后退、也就以为是听力出了问题。“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人话都听不懂吗？现在是你在违法！”余生指着门外的走廊。“出去！立刻！马上！难道非要我说滚出去吗？行！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滚出去！”
“你让我滚出去？”威廉姆斯一脸的难以置信，挽起了袖子露出了凶相。“想死……”
余生抄起了摆在门旁的棒球棍，挽出个棍花、用棍头指着威廉姆斯说。“你承认是在威胁我，所以我让你滚出去不但合理，还合法！你听清楚了，现在是你正试图以暴力的方式强闯私人寓所，所以我命令你，滚出去！立刻！马上！滚啊……”
“命令我？你还敢命令我？”威廉姆斯被气乐了。“竟然还敢说我违法？”
“依照加州的法律，租赁的公寓也属于是个人的合法领地，未经允许和授权不得进入。而且加州不但有城堡法、还承认不退让法，你承认在威胁我、还企图以暴力的方式闯进我的房间，如果你不立刻滚出去、我也许打不死你，但万一不小心砸断了你的胳膊、敲断了你的腿，我可是有正当理由的！这叫做正当防卫！要不要好好了解一下？没关系，虽然我没有律师执照、也不按小时收费，但教导你这种不懂法的，还是有资格、也有能力的……”
余生的语速很快、语气也轻松的就像是在开玩笑，但指着威廉姆斯的那根棒球棍、还是让威廉姆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以至于不知不觉的也就退出了房间，等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啃了满嘴的狗屎，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记住！你只是学生公寓的管理员！是我们这些付租金的学生们让你获得了这份工作、让你拥有了这份稳定的收入、让你能有个安稳的住所、能买得起烟、能喝的起酒！可是你非但不感激我们、不尽职尽责为我们学生们服务，竟然还想要作威作福？”
棒球棍被余生继续指着威廉姆斯，见对方似乎快要被气炸了、很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还有啊，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情况，距学校更近的公寓租金比这里便宜了三分之一，所以一旦住在这里的学生们全都搬走了、又或者是向校方要求更换寓管员，你觉得你能被留下来的概率有多大？啊？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啊……”
噗……
从房门半掩着的隔壁传来的笑声、把威廉姆斯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想要抢夺那根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棒球棍、余生却先行把棒球棍给收了回去，于是怒不可遏的威廉姆斯也就扑了过去，却不料房门竟然被关上了！
嘭的一声闷响！
鼻子差点被撞扁的侥幸、惊的威廉姆斯冷汗都下来了，等回过神来可就攥紧了拳头拼命的开始了砸门！
“出来！出来！黄皮猴子！滚出来……”
门开了。
余生的手里没有了那根棒球棍，可是那阴沉的脸色、严肃的表情，却让威廉姆斯下意识的连退了两步，不过怒火也越发的旺盛了。
“你叫我什么？黄皮猴子？”
“对啊，你就是黄皮猴子……”
啪、啪！
“一巴掌是因为你侮辱了我，一巴掌是替那些遭你欺辱的、还你的……”
抡圆了胳膊甩过去的两巴掌，异常的干脆且响亮，而余生的怒斥之声也在走廊里回荡！
被抽的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作响，火辣辣的脸颊让威廉姆斯惊呆了，而走廊里更是惊呼声一片！
余生把威廉姆斯逼进了墙角，接着厉声道。“道歉！立刻！马上！你必须给我道歉！道歉……”
慌不迭的用双手捂住了脸、唯恐再挨抽的威廉姆斯彻底懵了，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对、对不起……”
“能认错那就还是好孩子，”余生觉得扬起来的巴掌总不能就这样收回去，顺势向下、也就重重的落在了威廉姆斯的头顶，拍了两巴掌见对方的腰越弯越低这才停了手。“既然态度还算是端正，那么这次我先原谅你，但下次可就甭想了！还有，想进来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敲门的时候……”
余生扶着门框、在房门上轻敲了两下。“要像这样！轻一点，必须要有礼貌！关键！记住是关键，你只有获得了我的允许、才能进来！否则像之前那样敲门我不但会投诉你，我还可以报警。威廉姆斯，你是成年人了，你很清楚你需要为你的违法行为负责……”
“我要杀了你……”
威廉姆斯彻底清醒了，也被彻底激怒了！
怒吼着攥紧拳头冲了进去……
003章 又恋爱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余生觉得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到了八十岁，倘若被一群青春洋溢且热情奔放的少女们所簇拥着、所包围着，被她们用崇拜的目光所深情凝视着、被她们真心实意的所期待着，那种感觉一定会非常的棒。
不过当幻想成为了现实，余生发现此时此刻的感觉却并不太好……
“余！太棒了！你简直是太棒了！”
“说啦、说啦，到底怎么做到的？怎么就敢把寓管员干翻了、左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呢？”
“余！你可真勇敢……”
“崇拜你的呦！Mua……”
“不是吧？寓管员真的被他给揍了？”
“闭嘴、都闭嘴！他好像在害羞呢……”
“卡哇伊奈（好可爱）……”
满屋子的青春洋溢，满屋子的叽叽喳喳，满屋子的少女香，但这也意味着满屋子的混乱和无序……
有亲眼目睹的、有知晓前因后果的，有道听途说的、更有被通知而特意赶回来的，也不晓得是余生的错觉、还是整栋公寓楼里的女生们聚在一起真有这么的多，逐渐被挤到了房间角落里的余生相信，那就是房间里现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很难找见了……
窗户旁的书桌上坐着五个。
那些或纤细、或修长、或圆润、或饱满的小腿在视野里晃啊晃、摇啊摇、甩啊甩的，白花花的一大片、也就让余生有些心浮气躁，尤其是萨莉娜这个为了藏违禁品连两截式泳衣都没时间去换掉、披了件短夹克衫就敢坐上去，更是让余生的视线有些无处安放……
一米七五的净身高，腕线过臀、九头身、马甲线、A4腰、筷子腿是一样都不缺，坐在书桌上蜷起的脚趾还触及到了地板，这样的身材实在是太辣了。
不过……
实在是养眼啊！
但为什么非要把如此白皙的皮肤晒成古铜色的呢？
怨念徒增，简直比暴殄天物还要让余生愤慨！
不过等注意到同样坐在他的书桌上、双臂环住了萨莉娜颈项的希利尔的焦糖肌，余生突然觉得答案似乎也很简单……
“说呀，别东张西望了！难道面对着如此完美的漂亮女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纤细且修长的手指突然出现在眼前，摇晃去的显得有些俏皮，余生的视线被吸引着、沿着那根手指向后，直到确认对方精致的锁骨远不如那对前大灯来的诱人，于是也就感慨半遮半掩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竟是如此的强烈，怨念徒生……
“哇塞！他还真敢如此不加掩饰的盯着看啊？”
“萨莉娜又不在乎……”
“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你丑！当然不被关注！”
“去死啊……”
两个亚裔女生的私语、夹杂在诸多声音里辨识度仍不低，只是余生对这俩女生完全没有了印象，甚至连模样的都不记起来。
不不不……
应该说是对除了萨莉娜之外，余生整栋公寓楼里的女孩子们的声音都没什么印象。
赴求学的生活枯燥且短暂，再加上过来的时候年纪不大，隔壁屋里住着的又是萨莉娜这种绝对出挑的漂亮，养成了低头走路的习惯可并非是因为余生狂妄到了旁若无人的程度，而是因为面对萨莉娜这种步伐轻盈、起路时都波涛汹涌的精致美女，余生甚至都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更别提上前主动搭讪了……
不过……
私底下好像还憧憬过萨莉娜的卧室长啥模样儿的吧？
“哎？怎么又走神了呀？都等着你说呢！”
窗外的阳光被遮挡住了，余生下意识的用食指顶住了萨莉娜的左肩、把俯身凑过来的萨莉娜推了回去。“保持距离！还没熟到允许你靠我这么近的程度呢……”
“哇？”
“不是吧？”
“天呐……”
“怎么可能？”
惊呼声四起，诧异的情绪在蔓延，愕然收紧了胳膊、差点把萨莉娜勒死的希利尔也发出了惊呼。“真的假的？是我眼花还是他真的伸手把萨莉娜给推开了？他还是那个住咱们隔壁的那个ShyBoy吗？”
余生不解，ShyBoy是个什么鬼？
“余？你是不是中邪了？”
指尖所感受到的细腻和润滑感未曾消褪，萨莉娜微凉而滑腻的掌心就贴在了额头，等余生意识到萨莉娜上了手、满屋子女生们的哄笑声也就让他的脸有些发烫，下意识的赶紧将萨莉娜的手给拨开。
“红了！红了！快看啊，耳根都红了耶……”
“这样的ShyBoy才是正常的嘛！哎呀，还是这样的看起来顺眼……”
“所迭斯噶（是这样的呢）……”
被故意拖长的尾音、让余生终于能够将伪樱花小女生的名字和模样对应起来了。
被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女们所簇拥着、本身是非常令人羡慕的，可是一旦被这些女生们给堵在了角落里、还被这群女生目不转睛的给盯着、给催促着，想必身处其中之人即便是心再大，应该也只有惶恐和不安之类的词汇能准确描述此时此刻的复杂且纠结的心理了吧？
路见不平、正义感爆棚，威廉姆斯这种混蛋太欺负人、自己看不下去了之类的说辞被余生抛了出去，虽然没办法让所有人都相信，但终归也算是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且容易被接受的解释。
更何况挤进屋里的、站在走廊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还真就没哪个女生没受过威廉姆斯的欺负、没吃过他的亏、没受过他的骚扰的，侠客、功夫和武术等乱七八糟、鬼知道怎么就被这群女生们脑补出来的玩意儿，也就被结结实实的扣了过来，让余生觉得头顶上的高帽子摞起来足以戳穿天花板、甚至是突破天际线了……
不就是因为威廉姆斯是个欺软怕硬、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报警的执拗性格吗？
师出有名、余生也就意识到可能过于的谨慎和小心了。
给予了威廉姆斯连续两次的警告，又在威廉姆斯悍然闯进了宿舍的情况之下、余生还故意挨了两拳这才把对方给撂倒在地，棒球棍当然是不敢用的，万一敲断了威廉姆斯的胳膊腿儿什么的、那这事儿可就真的要闹大了，左一巴掌又一巴掌、掌心都麻了、余生这才挑着那些皮糟肉厚且不容易留下痕迹的位置一通很踹，诚意十足的揍了威廉姆斯一顿，才在全程目睹了威廉姆斯丑态和惨状的女生们集体‘劝阻’下停了手……
曾经被担任治安官的老丈人差点一枪给崩了，威廉姆斯果然是宁愿哼哼唧唧的认怂开溜，也不愿意因为被暴打了一顿而报警。
不过在威廉姆斯挨揍的过程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人为这混蛋出头，住在走廊顶东头301姓苟的那小子竟然仗着是学生会的不但想要来拉偏架、还试图以此向威廉姆斯示好兼效忠……
倘若是当年万事肯隐忍的余生、想必有就可能会就此罢手，可是对于已经遭受过社会多年毒打的余生而言，哪里还会受这种渣滓的干扰，一个过肩摔把姓苟的扔了出去，拽着其胳膊当胸又来了一大脚，被踹出屋的姓苟的一口气儿差点没能上来，捂着肚倒在走廊里愣是好半天才爬了起来，半句狠话都不敢撂、在女生们鄙夷的注视之下竟灰溜溜的跑了……
平日里除了替舍友们背黑锅、跑个腿、买东西、占座位之外，小透明凯西惯来是不会争先的，这次也没有例外，当威廉姆斯扶着墙跌跌撞撞的离开、她在被挤出了房间之前也只来得及道了声谢，最终连近门走廊里的位置都没能保的住。
涌进屋里来的女生们就武术和功夫是不是一码事儿的辩论、展开并逐渐热烈了起来，而宣称下午茶时间到了的萨莉娜也就以余生的宿舍过于狭小为由、率领在场的全都前往一楼的大餐厅，以至于余生自始至终都没能跟凯西搭上话，直到他从兜里掏出了被视为‘罪证’的那两包烟……
趴在长沙发上享受着阳光的萨莉娜、姿态慵懒的如同是只乖巧的喵咪，注意到了那两包烟可就猛地坐了起来。“嘿！ShyBoy！你不行……”
余生正在摸打火机，抬起头说。“不行？为什么？”
“这是加了料的！你以前没抽过，你不行的！”
虽然很想拍着胸脯说自己应该‘行’、肯定‘行’、一定是‘行’的，但余生手里的这两包烟却突然变成了烙铁、下意识的被递了过去，但源自于成年人的责任心、也就让余生盯着萨莉娜那双漂亮的湛蓝眸子的同时予以着警告。“你最好也别抽这种烟！会上瘾的……”
“咦？这是在关心我吗？哦ShyBoy，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Sweet的时刻呢！我觉得自己又恋爱了呢……”
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着烟盒，双手捧着潮红脸颊的萨莉娜以斑比跪的姿势坐在了长沙发上，只是她的说辞却换来了在场绝大部分女生竖起来的中指和一连串的嘘声……
“嗨！你们过分了！不许质疑本姑娘的决心和信心，也不可以诋毁只能属于本姑娘的ShyBoy！从现在开始、他属于我的！私人物品！本姑娘专属！谢绝一切形式的借用……”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萨莉娜皮肤白的发亮，而她所表现出来的不满、所使用的措辞，得到的却是哄堂大笑以及更多根竖起来的中指！
“哼！你们是在嫉妒！纯纯粹粹的嫉妒！本姑娘生气了！”
萨莉娜半真半假的发着狠，向前探出了身子、挺起胸膛摆出了越发魅惑的表情面对着余生，腻声道。“ShyBoy，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余生拢起了双腿，表情严肃的说。“萨莉娜，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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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动了心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什么时候被冠以了ShyBoy的头衔、被隔壁的女生们称呼为腼腆男孩的？
余生很意外，因为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隔壁屋里的这对蕾丝边竟然会关注他，这本身就相当的奇怪。
乃至于内心深处翻涌起来的并不是庆幸和欣喜，反而有些遗憾和惋惜，好在以萨莉娜的日常形象和性格来猜测，显然不可能是其中的Tomboy，所以‘恩将仇报’所换回来的惊诧、也就能值回票价了……
努力的擦拭着盥洗台、余生并不明白公寓里的女生们为什么会觉得他适合‘ShyBoy’这样的头衔，等到黑乎乎的镜子被擦拭出来，面对镜子里年轻时的形象，余生这才觉得似乎找到了能自洽的答案。
非花样美男、更不是奶油小生，与英俊、帅气也只能算是稍微沾了点边，既没有小狼狗的霸气也没有小奶狗的单纯，左眼眶挨的那一拳此时还泛着乌，虽然不属于是被揍惨了的范畴，可是用狼狈来形容倒还是蛮恰当的，不过坚持锻炼让余生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力量……
在国外求学期间余生所遵循的是这个年代内地最流行也是最普遍的观念，谨小慎微，不惹事儿、有事儿避着走，上了中介的当还没地方去说理，生活费被压缩、每天自然也就只能是公寓、学校两点一线，吃食堂的好处就是营养能跟得上、食量再大也能吃饱，不过因为压力大、无处宣泄，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丧。
原因，倒是也简单。
不正是因为严重缺乏锻炼，这才导致多挨了几拳？
虽说东西方体格和体质都存在着差异，但威廉姆斯这老混蛋年纪已经不小、但也还算的上是相当的强壮，主动挨的那几下还真不轻，显然状态是需要进行调整了。
上器械近期估计是没什么的条件，但除了那一对哑铃之外，一条毛巾一个随身听就能进行的晨跑、夜跑，深蹲、平板又或者是囚徒健身之类的，倒是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手不停、活儿在干着，余生的脑子里却是些乱七八糟的，虽然男生宿舍基本上全都是眼前这副模样、甚至有许多还不如这个屋呢，可是余生已经过了能容忍的那把子年纪，从晚饭后忙活到现在、还觉得这样的房间属于是猪窝没处下脚的，越干越起劲、越干也就越发的热，索性扒了T恤光着膀子继续跟盥洗室里的陈年污垢较劲，他还真就不信睡觉前还搞不定……
干着、干着，余生闻到了一股味儿。
有些呛、就像是有大堆的马粪被点燃了。
余生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种既熟悉却又陌生的气味儿应该是源自于骆驼牌的香烟，怀旧也好、烟瘾也罢，总之内心的躁动也似乎被勾了出来……
咚、咚咚！
凯西习惯性的应着声去开了门，见敲门的竟然是住在隔壁的国际生，不由得愣住了。
余生的目光越过了凯西、见阳台上有人便扬声道。“是哪个在抽骆驼？”
从扒着门框从屋里探出了小半个身子，萨莉娜见是隔壁的余生也不禁发出了诧异的惊呼。“ShyBoy？”
“万圣节还没到呢，倘若你是想要吓唬我……好吧，我承认，你做到了。非常的成功，你差点把我给吓死！”
萨莉娜愣住了，等琢磨明白余生想要表达什么、宿舍里已经是笑声一片了……
“敷面膜的时候是个什么形象、难道你不清楚的吗？还有啊，敷面膜的时候可不能说话哦，不然会长鱼尾纹的！”
余生的认真、可是把萨莉娜给气坏了，没有哪个男生会这样调侃她，不过她也没打算浪费掉脸上的这张面膜，气呼呼的朝着余生竖起了中指这才躲回了房间，关门时用力之大、震得门框上的浮灰都瑟瑟而落。
余生襟怀坦荡，即便是萨莉娜长得漂亮、皮肤也好，脸上更是没有西方女孩所普遍存在的各种瑕疵，但导致凯西差点被开除的那个告密者是谁、余生至今也还没什么头绪，虽然他并不觉得告密者会是萨莉娜本人，更何况单是她的取向、就足以令他敬而远之了。
之前穿着两截式泳衣躺在长沙发上沐浴在阳光之下，即便是她公然宣称‘又恋爱了’什么的，但骨子里还是偏传统的余生、也不是很看得惯萨莉娜那副标准美式女孩的热辣做派，在与其交集并不多、交情几近于无的情况之下，无所图、无所求、无所欲，自然也就不打算惯着她。
可是倘若对方主动凑上来、似乎拒绝的难度也是蛮大的耶……
余生有些纠结。
用指尖捏着香烟回了屋的希利尔相当的疑惑。“余？你怎么晓得我抽的是骆驼？”
“骆驼烟的那股臭味儿、隔两条街都能闻见，更何况我那屋的卫生间排气扇还紧挨着这边的阳台？”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骆驼烟会让你如此介意……”
“抽的人当然不觉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借我两根？烟瘾被你勾出来了，所以你这个始作俑者必须要对我负责！”
希利尔大笑，很干脆的把还剩大半包的骆驼烟给抛了过去，见余生掏出了打火机似乎准备马上就点、慌不迭的赶紧摆手。“不能在屋里抽！这味儿好长时间才散的掉的呢！这屋里有人不喜欢、要发脾气的……”
希利尔目指的方向是书呆子伊娜，其实余生也没准备在女生们的屋里抽烟、招嫌弃，只不过是借助于这样的说辞、以便更好的观察坐在书桌旁戴耳机看书的伊娜，这女孩只是在他进门时略有关注、微微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倒是无愧于书呆子的头衔，竟然戴着耳机沉浸在学习之中了……
若是就此认定她就是告密者，余生还是觉得过于武断、也过于的草率了。
头疼……
敷完面膜从房间里出来的萨莉娜见客厅里恢复了平静、没来由的有些失落，伊娜戴着耳机在看书、凯西趴在床上在用笔记本电脑查找着资料，于是也就拿了本书蜷缩在近阳台的单人沙发上，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又闻到了那股熟悉且厌恶的香烟味儿，于是也就愤愤然的抱怨了起来。“希利尔！说过不许在屋里抽烟了！这味儿散不掉的呀，抽烟去阳台啊……”
从盥洗室里出来的希利尔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表情诧异的道。“我没有！不是我……”
“这味儿不就是你抽的骆驼烟的味儿吗？除了你、整栋公寓里就只有寓管会抽这种臭死人的香烟了！还抵赖？”
“你觉得我现在这模样、像是刚抽完烟的吗？又或者是你觉得有人躲在咱们屋里在抽烟吗？”
希利尔郁闷，反驳了萨莉娜指控却也猜到了原因，下意识的捂着嘴道。“不是吧？你的ShyBoy真敢在屋里抽烟的呀？”
“怎么是我的ShyBoy呢？别胡说……”
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看了会儿书，萨莉娜下意识的反驳。“哎？你怎么晓得是他在屋里抽烟的？难道你有了透视功能？”
“什么透视功能，刚才他过来就是因为烟瘾犯了！我把刚拆开还没抽几根的那包烟给他了，”希利尔没好气的指着阳台的方向说。“现在你能闻到烟味儿、那岂不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的ShyBoy不但在抽烟、而且还是在他屋子里抽的！他的房间可没有阳台，唯一的窗户还是朝西的……”
萨莉娜坐了起来。“不是吧？他的胆子有那么大吗？敢在房间里抽？烟味儿散不掉的……”
“连寓管都敢暴揍，胆子能小的了吗？对了，我倒是记得他们那边有烟酒不分家的说法了，你干嘛不过去邀请他过来跟咱们一起喝两杯呢？我觉得你的ShyBoy一定会欣然应约的……”
目睹了余生把寓管员按在地上狠揍的场面、还目睹了余生一脚把人给踹出了房间时的威猛，其下手时的凶悍和果决的形象、在萨莉娜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虽然她清楚希利尔‘喝一杯’的建议只是在开玩笑，但萨莉娜并不觉得这样的建议荒唐，可是公然宣布自己又恋爱了是一码事儿、主动邀请隔壁屋里的国际生大半夜的来屋里喝一杯又是另一码事儿了，何况有什么理由才能把人给请过来呢？
公寓北边的河畔又或者是东边的那座木桥？
那一大片的红树林似乎也不错……
想要有点情调、带着酒过去也就是了，没必要把男生给请到屋里面来的吧？
察觉到萨莉娜似乎对自己的提议动了心，希利尔可是吃了一惊。“不是吧？你真有在考虑请ShyBoy喝一杯的？在这儿？在咱们的房间里面？”
萨莉娜将身后抵腰的枕头抱在了怀里，笑意盈盈的说。“请过来好像不太合适，不过你的建倡议还是蛮不错的……”
希利尔单手扶额、表情无奈。“可怜的ShyBoy啊，就这么沦为你的玩物了……”
“滚！”
萨莉娜把怀里的抱枕丢了出去，希利尔侧身让过的同时扮了个鬼脸，不料被抱枕击中的衣帽架却向后倒去，砸在并不隔音的墙板上所发出的那‘嘭’的一声响，也就把准备将烟蒂扔进马桶的余生给吓了一跳……
005 万事忍为先
呼、吸……
呼、吸！
运用了腹式呼吸法、可是余生离开公寓没跑多远就顺理成章的岔了气儿。
腰肋部的疼痛令余生不得不慢了下来，这也让他意识到求学期间的身体素质到底是有多么的差了。
三步一换气做不到、那就两步一换气，再不行一步一呼吸呗，等强度适应了、熟悉的感觉自然也就回来了，因此也就让余生觉得目前的状态在回国前应该还是能提高不少的，但想要达到巅峰时期的状态并长期维持，任重而道远……
不过面对正常体格且未曾接受过系统性训练的，应付两三个的信心也还是有的，否则也白瞎了这些年的汗水和努力了。
技巧，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还是相当管用的……
时间不到五点，圣罗莎的天色也就亮了起来。
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把刚下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入手的MD播放机戴上，余生离开了公寓开始了晨跑。
肺活量不够、耐力更是稀松，做不到一跑到底、但最终也还是绕着红树林跑了个大半圈，温润且微凉的清新空气灌入了肺部、让大脑始终保持着清醒，过去也罢、将来也罢，回忆也好、计划也罢，该做的决定也都做出来了、该做出的选择的也都提前选好了，剩下的自然也就是实施，再加上临场时的随机应变了。
嘭、嘭嘭……
隐约且并不持续的沉闷击打声、似乎源自于红树林的深处，余生循着声儿找到了来源，原来是个穿短裤、光着膀子的男同学正发泄般用拳头捶打着大树，迸溅到脸上的血渍被汗水化开斑斑点点的，满身的淤青也就越发的显眼，咬紧了牙关、表情也就显得有些扭曲且狰狞。
丹尼尔，亚裔。
给人的印象是憨厚且老实，性子有些愚、过于的认死理，来自于单亲家庭、家境非常的不好，余生记得刚来的时候被校内的一些坏小子们给盯上了，若不是有丹尼尔的挺身而出、想必那段日子会更加的难熬。
最难得的是丹尼尔还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只是性格略有些孤僻、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因此余生也就只像是跑累了碰巧遇见了似的，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丹尼尔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红树林，更想不到会是昨天因暴打寓管员而蹿红的余生，下意识的把双手藏到了背后、点了点头便算是给予了回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余生缓过气儿了径自离开，犹豫了便赶紧追了上去，在学生公寓外的红绿灯路口把余生给拦了下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额……就是你昨天把寓管员威廉姆斯给狠狠揍了一顿。”
“打过去就是了……”
丹尼尔没等到下文，奇怪道。“就这样？”
“不然呢？”
丹尼尔傻了。
距学校最远的这所学生公寓里的男生本就不多，彼此之间无论是课内还是课外、发生交集的概率也不是很大，除了早晚餐时间和搭乘校园巴士之外、大多都是待在宿舍里罕有接触的，印象里对方是个从不惹是生非、但因抽烟而接连受罚的倒霉蛋儿，结果突然把寓管员暴揍了一顿，丹尼尔觉得用判若两人来形容绝对没有问题，但怎么能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解释完了呢？
丹尼尔在琢磨些什么、余生目前不是很关心，可能源自于年纪的原因，丹尼尔这种既不负责任、也没有担当的类型，余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的，虽然用‘憎恶’来描述倒也有些言过其实，何况他也清楚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问题是……
无论起初的理由是多么的充分，自杀都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凯西所打听出来的结果是丹尼尔自杀后其母悲痛至绝望，整个人都垮掉了，工作丢了、被撵出了寓所，精神失常而流落街头，最终虽然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但望子成龙的心愿没能达成也就罢了，结果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是……余生，你怎么就敢把寓管员给揍了的呢？以前你好像也、也……”
回忆被打断，余生上下打量着对方的体格，觉得胜算实在是不太高、这才不得不按下了愤怒。“威廉姆斯威胁我、还侮辱我，最后还强行闯进来我的住所，撵他出去、他竟然先动手打了我，难道我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挨揍？”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见余生板起了脸、丹尼尔有些心慌。“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觉得你应该挨揍，我……我是说……”
满身是汗，余生可不愿意站在风口上，推了丹尼尔一把也就往公寓走。“哎呀，还说什么说啊，你赶紧回去把伤口先处理一下吧。你练拳好像也有些年头了吧？再节省也要买副合适的拳套啊，学校里有拳击社、搏击社、柔道社、跆拳道社之类的社团，不但不收费、还有好多活动可以参加，拿到了名次还有奖金，何况还能提高申请公立大学的成功率……你这一大早的在树林里瞎打，难不成你还真以为练的厉害了就能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了吗？”
丹尼尔默然，见寓管员的那辆蓝皮卡停在路边、有些沮丧的说。“你说的很对。就算是真的有刀枪不入这种事儿其实也没用的……”
余生一把扯住了丹尼尔衣领、硬生生的把对方给拽到了面前，瞪着他的眼睛说。“如果真的有刀枪不入这种好事儿，怎么会没用呢？有用的地方海了去了好不好？最起码去抢银行不需要担心被当场击毙了，对不对？”
“啊？”
“嗯？有说错吗？”
丹尼尔彻底傻了，见余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心想莫非他还真考虑过刀枪不入的具体用途？
没这么闲得慌吧？
何况真要是能刀枪不入，干啥不好？
抢银行？
太离谱吧？
不过……
还真的是羡慕他的勇气和胆量啊，竟然真的敢把寓管员给狠揍一顿，要是自己也能这么勇敢就好了……
内心深处紧绷着的那根弦儿有所松缓，丹尼尔这才觉得双手痛的要命，懊悔于一时的冲动、愧疚于已然铸成的大错，灰心丧气的回到了公寓，等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见余生取了餐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端回房间里去吃、而是进了餐厅，跟那些正在用餐的低年级小女生们边吃边聊，还把那两个来自于南高丽的女生给逗的掩口而笑，和谐且温馨的场面，也就让丹尼尔越发的羡慕且心酸了……
从楼梯间投注过来的隐晦目光、余生自然是有所察觉的，丹尼尔这种来自于单亲家庭的社会最底层的华裔、似乎还遵循着老一套的生活准则，性格内向，与同龄人的交往也不多，所以说‘万事忍为先’的观念真的是害死人啊……
丹尼尔的数学很好、逻辑思维能力应该不错，即便是不考虑施恩不图报什么的、孤零零的一个人吊在三楼东边的走廊尽头也实在是可惜，何况不说那什么未来的成无可估量，即便是躺平了做个普通人难道不香吗？
前一个晚上余生是在感慨中入睡的，但一墙之隔的萨莉娜却极罕见的没睡好，起得晚、下楼自然也就迟，见余生在餐厅里跟低年级的小女生们有说有笑的，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索性放弃了餐厅里的固定位置、端着早餐出了门，坐在了门廊里的长椅上，却发现平日里最喜欢的果汁竟然有些酸……
余生掐着校车的时间点离开了餐厅、与萨莉娜在门厅里相遇，他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餐厅里属于309宿舍的固定位置也就觉得奇怪了。“外面的风还挺大的，怎么不在餐厅里吃？”
“聊什么呢，那么的开心？”
“都是些被寓管员欺负过的，问我有没有办法……”
“有吗？”
“有啊，怎么能没有呢？”
校车在按喇叭。
没来由的烦躁，让萨莉娜径直撞了过去，见被逼退的余生表情疑惑、萨莉娜却越发的烦躁了，把餐盘放了回去见寓管员威廉姆斯的房门紧闭，晓得这时间寓管员应该还在里面，鬼使神差般的攥紧了拳头拼命的砸了几下，然后可就一路狂奔着冲出了公寓，跳上了校车！
威廉姆斯没能看见是哪个的恶作剧，被气的站在门厅里破口大骂！
不过萨莉娜的心情就很舒畅了。
可是希利尔投注过来的那狐疑目光，却让萨莉娜的脸有些烧且泛起了红，唯恐心思被看穿的羞窘、也就让萨莉娜生平第一次对校车产生了不满，为什么地板上就不能有个地洞呢？
006章 康科德国高
黄色车身加黑色大块的条纹，两侧喷有‘校巴’字样的校车驶往了圣佛朗西斯科康科德国际高中。
沿途‘停止’的指示牌一旦被校车司机亮出来，无论是破旧的皮卡还是崭新的凯迪拉克，全都老老实实的停下来耐心等候。
为拉近与丹尼尔的关系而选择了最后一排的余生、却因为抵御不住多年来所形成的习惯，上车没多久便打起了瞌睡。
到了目的地所有学生都被司机护送着进入了校区，家房老师老一套的说辞、余生并不是很感兴趣，直到话题被某个国际生转到了毕业考试、毕业证书的领取、毕业舞会举办的时间和地点，他这才有了些精神。
“参加过州考且过了关的，把手举起来！”
响应着家房老师的要求，稀稀拉拉的有人举起了手，但数量连五分之一都不到，甚至还有傻乎乎的问州考是什么玩意儿的憨憨，家房老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不知道的就先不要问了，想顺利毕业、顺利的拿到毕业证书很简单，十五门必修课和三门选修课全部C+就可以了，在座的全都是国际生、出勤状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是去年秋季入校的、课时方面应该是存在着一些小的问题。不过这事儿也好办，不用太过于的担心……”
齐刷刷竖起来的胳膊、让家房老师越发的不耐烦了，挥了挥手便继续说了下去。“别急着问、等我把话说完！课时的问题去找授课老师私下里协商，当然也可以去找学生顾问，不过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去麻烦学生顾问了，本校的学生顾问不多，现在预约、暑假过完了也未必能轮得到……”
花了钱，自然就应该获得花了钱才能享受到的优质服务。
课时都能够‘协商’，‘成绩’难道就不能了吗？
康科德国际名义上是一所教会高中，但大量招国际生的目的却是为了赚钱。
想努力学习的那就去努力的学习，不想努力的、那就想其他的办法，很多事儿也并不是不可以通融的。
早上的第一堂课是科学，凭借着莫名其妙的记忆、余生不但找到了教室，连位置似乎都没有搞错，梳理在读的课程时、记忆的碎片再一次的应激而出，选修成绩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应该是可以过关的，反倒是必修的英语有些麻烦，而第二语言也不晓得选课时脑壳儿里是不是正在发洪水、还是说被门板给夹了，余生怎么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选了个法语……
加州高中的选修课本来就稀奇古怪，有家庭、消费科学这种莫名其妙的，也有参加合唱社团、练练嗓子就能顺利拿到学分的，还有木工、金属加工、汽车修理这一类的职业课程，再加上康科德国际高中为了能更多的吸引亚裔留学生、向州教育部门申请开设了汉语言课程，授课教师是个老香蕉，课程对于内地学生们而言更像是在学一门外语，不过好歹是一门只要选、亚裔就能拿到A+的选修课，当年怎么就会选法语的呢？
除了吹牛和能看懂法文的餐单之外，无论是怎么去权衡、法语所能带来的收益都非常之低，难不成那个梦想着要把皮肤晒成古铜色、据说有着八分之一欧洲贵族血统的萨莉娜这个蕾丝P对留学时期的自己，真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吗？
整整一堂课，余生绞尽脑汁儿也还没能琢磨明白，并且这部分的记忆似乎也出了故障、怎么都想不起来具体的事儿，这让余生有些不安。
当然，最想不通的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怎么会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呢？
吃了整堂课的粉笔灰，幸好授课教师也不太喜欢互动，走出教室余生意外的发现丹尼尔在隔壁的教室里，被骂成了筛子。
训导主任艾丽女士不在办公室，国际部的主管辛西娅去了湾区，校董会的女秘书可能是吃了炸药，余生想了解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就被撵出了办公室，若不是有个叫迈克尔的新入职校警在场，余生倒是很愿意就校董会的相关规定细致的咨询，以锻炼和强化略有生疏的沟通能力……
本该熟悉却陌生的校园环境，让余生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以至于午餐时间都有被耽误，牛排没有了、三明治和墨西哥卷倒是管够，土豆咖喱浓汤过于的黏稠、蔬菜汤貌似有些寡淡，但为了赶时间余生也就只好选择了蔬菜汤
倒是还能喝。
咣当当……
盛满食物的不锈钢餐盘被扔在了桌上，土豆咖喱的汤汁浸透了雪白的桌布，焦黄的土豆碎、丝状的黄洋葱混在一起，色泽、形状都有些令人作呕。
坐对面的被溅了个满头满脸，愤然抬头却面色大变，端起了餐盘迅速离开，同样有被溅到的余生在把手背上的洋葱丝清理干净、转过脸见是个一高一矮的两个黑小子，记忆的碎片应激而出、也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滚……”
黑大个径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却见余生只是瞅着他、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意思，可就瞪起了眼。“黄皮猴子怎么还不滚？滚开……”
“你叫我什么？”
骂骂咧咧的黑大个愣住了，感觉到餐厅里的视线有汇聚过来的趋势也就越发的恼了。“黄皮猴子！叫你黄皮猴子！怎么了？”
余生站了起来，见那矮个子绕到放对面坐了下来、而黑大个则以为自己准备离开便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侮辱人的，脸到现在还肿着呢？”
黑大个不解。“嗯？”
余生抬起了胳膊、将溅上了土豆咖喱浓汁的衬衫袖子亮给对方。“这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黄皮猴子你找……啊……”
黑小子一拳捣了过去，余生身子一侧、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右肩抵住黑大个的胸膛、伏低拽住其胳膊便是个过肩摔，黑大个的话都没能说完、也就随着身体的腾空而发出了愕然惊呼！
咚……
一声闷响！
肩背狠狠的拍在了地板上，黑大个的惊呼之声也戛然而止。
“FucK……”
矮个子反手握着餐刀冲了过来，余生当胸一脚、矮个子的叫唤也就堵在了嗓子眼里，蹬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却仍然是收不住，后腰撞上了桌角、撕心裂肺的惨叫着翻倒在了餐桌上……
食堂里的餐桌是被固定的，餐桌上的餐盘和汤碗也就被打翻、被推倒，眨眼间便是满地的狼藉……
007章 折现
咚、咚、咚……
“上、上、上……”
逐渐整齐的跺脚之声、近乎于欢呼般的起哄声，完全引爆了餐厅里的气氛……
黑大个在校内相当的有名，余生不记得这小子是读11年级的还是10年级，但这小子凭借着天生的肤色、依仗着远超同龄人的体格，但凡是有国际生入校就会择机下手，余生记得很清楚、他入校的第二天被堵在厕所里，被敲诈了两百多刀，黑大个尝到了甜头、陆陆续续的又敲诈了好几百刀，若不是后来丹尼尔挺身而出，想必损失还要惨重……
冲突爆发的相当突兀，在餐厅里就餐的肯站出来帮余生的不多、但愿意帮黑大个的则更少，矮个子试图偷袭、结果被余生搂着脖子一级膝顶倒地呕吐，单挑的呼声占据了上风、校内搏击社的主动维持起了秩序，遭群殴的概率自然也就无限趋近于零。
被摔的差点背过了气儿，黑大个缓过了劲儿也就爬起来扑了上来，结果遭余生绊了个大跟头还挨了两大嘴巴，被抽的脸颊泛红、眼冒金星，脑瓜子更是嗡嗡的，挥舞着拳头气的又蹦又跳的、但也感觉碰上了狠茬子，叫嚣着、转悠着，竟是不敢像以往那样直接扑上来了……
搏击社的把餐厅角落里碍事的椅子和杂物清理干净、拓宽了场地，黑大个拉开了架势、却只是绕着余生在转圈，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嚣张和凶狠，于是各种的嘘声、口哨声也就不断的汇聚，进而有人开始了怂恿、鼓动甚至是推搡，试图加快进度！
“来啊！来啊！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余生懒得开嘴炮、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非是嘴炮之王者，摆出雀揽尾的架势、表情轻蔑的冲着黑大个勾了勾手指，见黑大个眼珠子泛起了红、也将狠狠的将大拇指向下一戳！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遭藐视、被彻底激怒的黑大个嗷嗷叫着、挥舞着拳头扑了过去！
貌似凶狠、但实际上却是毫无章法，过往这黑大个其实也只不过是依仗着体格和气势以压倒对手，搁在当年、余生是真的会怯，但此时虽然身体状态也不算是很给力，但多年来的经验却足以弥补，左闪右让、找了个机会抡起胳膊便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惊呼声、倒吸凉气之声四起！
黑大个被抽懵了、差点原地转了圈，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护住了面门、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这才重新站稳，脸颊上肉眼可见的那五道指印、也就引来了阵阵惊呼。
“嘶……太狠了吧？”
“看着都好痛……”
“空服！东方的空服……”
“肿了、打肿了耶……”
“耳膜会不会被打穿孔啊？”
“照着嘴巴抽的、又不挨着耳朵，没大事儿……”
从来就只有施暴、从未有遭毒打的可能，黑大个被气疯了、嗷嗷叫着又冲了上去……
啪！
又是一耳光。
“黄皮猴子！我……”
啪！
又是一耳光。
“黄皮猴子……”
啪！
又是一耳光。
“黄……”
啪！
啪……
啪、啪、啪！
挡不住、避不开，更可恨的是还真就打不过，连续遭掌掴的黑大个眼珠子都红了，怒急之下索性抬起胳膊挡住了脸，咆哮着又冲了过去、打算施展惯用的抱摔，却不料遭余生脚底下一绊身体也就失了平衡，惊叫着一头扎进了围观的人群！
若不是围观的男生们伸出了援手，跌了跟头也就罢了，倘若是撞着窗框、桌角以至于磕破了脑袋、撞断了鼻梁，那这事儿可就要有些麻烦了……
如是想着，余生逮住机会、攥住黑大个的手腕便又是一记背摔，等对方重新爬了起来，避开了对方软绵绵的直拳、慢悠悠的摆拳，搂住黑大个的脖颈上去就是一记凶狠的膝顶，不但摧毁了黑大个的信心、也瓦解了黑大个的反抗，反拧着黑大个的胳膊将其放倒在地，左手穿过其腋下将黑大个的右手给按住，膝盖抵住了黑大个的脊背、也就将黑大个给锁死，然后可就左一巴掌、又一巴掌照着脸开始了招呼……
啪、啪、啪……
异常清晰且响亮的耳光、黑大个挣脱不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迸溅开的斑斑点点的鲜血、徒劳且无力的反抗，也就让围观的女生们渐有不忍，很快连维持秩序的搏击社成员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但黑大个碍于却面子咬紧牙关也不肯认输，余生则虎着脸一声不吭，专心致志的寻找着适合下手的位置，直到有两个搏击社的走了过来……
“入校的第二天这小子把我给堵在了厕所里，抢走了我全部的现金，连硬币都没给我留下一枚，”余生一巴掌一巴掌的抽着，瞥了一眼那搏击社的说。“所以那天我就误了班车，天黑了、还下着雨，我是一个人徒步返回学生公寓的，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搏击社的停在了两步之外，交换着眼神、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我初来乍到、入校时的语言能力也很有限，一路上倒是碰上了好几个愿意捎我一程的好心司机，可是我都不敢搭话啊，唯恐会遭了不测，以至于之后有很长一段的时间我都觉得无论是这所学校里的还是圣罗莎的本地人，没有一个不是对我充满了恶意、没有一个是好人……”
搏击社的两个大块头无言以对，默然的退回了人群。
趁着余生分心、黑大个拼命挣扎着终于开了口。“没抢、我没抢你的钱……”
“没抢？拿着刀子、就差架在我脖子上了，算什么呢？啊？”
“借、我是借……”
啪！
重重的一巴掌抽在了黑大个的嘴巴上，余生伏低了身体凑过去说。“借？有你这样借钱的吗？每一次我身上带了多少的现金、你借多少走？借了一次又一次，前前后后是整整七次啊，一次都没还过、我还每次都肯借给你，连一枚硬币都不留的，你是我儿子啊、还是我孙子啊？我就这么愿意给你钱？就这么愿意把钱借给你？啊？你是在侮辱我是白痴吗？啊？”
余生越说越怒，索性抡起巴掌便又是一通狠抽！
惨叫连连的黑大个、在场的没有人再流露出同情或者是怜悯，就连那几个小女生都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
“抢劫就是抢劫，还说借？你当在场的有哪一个肯相信你是在跟我借钱？啊？”
余生质问，但并不准备让黑大个解释，反而是勒紧了胳膊。“不过没关系，既然你说时借、那就按照‘借’的方式来算这笔账。一巴掌五刀、一拳十刀，这也是你所开出来的价码。三个月的时间、前前后后总计是七次，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刀了……”
余生的耐性很好，随着记忆的碎片应激而出、自然也就记起来了更多的事儿，见校警似在往餐厅这边赶、也就加快了语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你欠我的、可不仅仅是一千多刀。你欠我的、不但有我的尊严，你还几乎毁了我期待中的美好的留学生活，截止目前我才抽了你不到一百个耳光，不足的那些也按照你所说的价码折现，等有机会我再来找你讨……”
“你死定了……”
啪！
又是一耳光。
黑大个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校警进入了餐厅，遭到了在场学生们的阻挠和拦截，艰难的抵达了现场、可是餐厅的角落里却已然恢复了平静，搏击社的成员们给余生竖起了大拇指，瘫软在地、脸颊红肿的黑大个也被拽了起来……
餐厅的损失可忽略不计。
在场无论是围观的还是凑热闹的，没有一个肯作证，而黑大个也不承认遭掌掴、被毒打。
校警也清楚学生之间的冲突大多是由那一方所引起的，虽惊奇于余生的凶悍、诧异于黑大个吃了亏却不肯指认，给予双方口头上的警告，竟是连记录、继续盘问追查的兴趣都没有……
008章 后遗症
被矮个子搀着走出了餐厅的黑大个、扭过脸朝着余生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但结果却是换来了嘘声一片。
余生并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挑衅和威胁，轻蔑的勾了勾手指、竟是换来了掌声如雷，黑大个愤然离去，余生也就与搏击社那帮大块头们逐一的击掌以表示感谢，然后便是不认识的小女生塞了个汉堡过来……
午餐被耽误了。
余生仅仅是吃了个半饱。
对羞涩的小女生表达了感谢，往外走了没两步又有金发碧眼、地道美式大妞递过来的餐巾纸，余生表示了感谢、形同于夹道欢送的人群里又递饮料的、有仓促间叠成各种形状的便签、还有写着电话号码的粉色小纸条……
好不容易才出了餐厅，张开双臂把余生给抱住的满脸雀斑的小男生、可就让余生犯起了嘀咕，一时间挣脱不开、也就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抱歉，我不是盖……”
雀斑小男生怔了下哈哈大笑、扬起拳头轻锤着余生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很认真的说。“我也是不是！不过我必须向你表示感谢！谢谢！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恶气，也帮所有被布兰德和玛赞欺负过的、敲诈过的报了仇……”
哦……
想起来了。
黑大个的名字是布兰德，矮个子叫玛赞……
下午只有一堂正课，迟到受了罚、但公然吃东西反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动手的后遗症陆续显现，右手肿了、胳膊也酸麻肿胀，似乎还扭了肩膀、闪了腰，以至于上校车时若不是有丹尼尔伸手拉了一把、搞不好当场就要出糗了……
单挑黑大个布兰德并予以了痛殴的壮举、也为余生赢来了掌声和敬佩的目光。
“其实也是为了我好。毕竟下下个周五就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SAT考试了……”
丹尼尔主动就之前在教室里挨骂做出了解释，但不过无论是语气还是语调、亦或者是表情，余生都不觉得丹尼尔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因为解释完之后没多久他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垮掉了似的，目光呆滞、手也在抖，回了公寓就躲进了房间，晚餐也没有下楼，到了八点半攥着张电话卡在二楼东侧的走廊来回的徘徊，就像是个幽灵。
出事儿的前一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儿、按理来说隔了许多年哪里有可能会记清楚细节？
可是走廊里丹尼尔那孤独的背影、就像是被烙印在了记忆里似的，即便是余生明知道时间还没到、心情却有些沉重，总觉得若是丹尼尔能把想要拨出去电话给拨了出去，也许之后发生的事儿也就会有了变化……
公寓里有小型制冰机，冰敷着肿起来的右手、艰难的揉搓着有些扭伤的肩膀，余生沉浸在了回忆和反思之中，当寓管员威廉姆斯的嚣张的咆哮之声响彻了整栋公寓，余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于对各种效应的思索中的时间足够久了，但隔壁凯西的麻烦既然能够被抹除，丹尼尔的命运又凭什么就不能被改变呢？
“周一！下周一我肯定缴的……”
“滚！这话你说了多少次了？再不动手收拾、现在就把你的东西给扔出去！我保证！看什么看？都滚回你们的房间里去……”
扒着楼梯扶手想要围观的小女生们四散而逃。
余生逆行而下，无视了萨莉娜的摇头示意、来到了二楼，走廊里有个胖警察，见有人走了过来、懒洋洋的竖起手做了个‘停止’的示意。
“我没准备找麻烦，但我需要跟我的同学和寓管员谈一谈，看事情还有没有解决的其他途径。以平和的方式……”
“去吧。”
不清楚是因为余生的态度、还是余生所使用的措辞，总之胖警察不等他说完就让开了。
似完全崩溃的丹尼尔蹲在洗漱间里面、用双手捂着脸，而寓管员威廉姆斯则单手叉腰面带冷笑站在他面前，俯视着、姿态傲慢，透过敞开的窗户余生见路边停着辆警车、警灯也在闪着，不过待在车里的警察似乎正在吃着东西。
一巴掌落在了威廉姆斯的肩膀上、令其矮了好几公分，威廉姆斯怒而转身，见余生笑嘻嘻的瞅着他不由得面色大变，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想要护住脸，等意识到这么做很蠢，表情也就像是啃了满嘴的狗屎般的难看了。“你想干什么？”
门外的走廊里就站着个警察，倘若威廉姆斯敢动手、余生不介意让他明白‘碰瓷’不但可以是名词、还可以做动词，只可惜对方显然没打算给他任何的机会，所以余生也就只好以近似于粗暴的方式把他给拨拉到了一旁。
压抑的哽咽、让余生get到了丹尼尔的状态。“怎么会忘了交钱呢？好久之前就有通知了吧？”
丹尼尔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眶，低着头、不吭声。
“收拾一下，去我屋里再说吧。”
丹尼尔愕然抬起了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威廉姆斯其实也很想动手的，只是浑身的隐痛让他根本就不敢，冷眼旁观着、听到这话可就怒了。“什么？你让他住你那屋？不行！”
余生站了起来，见威廉姆斯下意识的连退两步、站到了走廊里那胖警察所能看见的位置，撇着嘴说。“怎么就不行了？”
“违法！”
“又违法？是违反了你所制定的法律吗？威廉姆斯先生，走廊里可站着一位真正的警官呢，你需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请问，你还准备恐吓我吗？”
一时情急、竟然又被抓住了语病，威廉姆斯恨的咬牙切齿但刚鼓起来的勇气也就泄了，硬梗着个脖子发狠说。“不违法那就肯定违规了！你违反了公寓管理的条例！啊，我记起来了，严禁留宿……”
“严禁留宿？哪一条、哪一款？我怎么不知道？”
“啊哈！你等着！我现在就查！我马上就能查到！你完蛋了！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把公寓管理规定随身携带……”
背、自然是不可能背的出来的，下辈子威廉姆斯也不可能背的出来那繁杂的公寓管理条例。
不过威廉姆斯还是有着十足的底气，很快就从口袋里摸出了管理手册，很快也就找到了他所想要找的条款。“啊哈！在这儿！听好了！公寓管理规定第七条第二款，严禁留宿异性和非在校生……”
耐心的等威廉姆斯把规定磕磕巴巴的读完，余生这才把丹尼尔给推到了他的面前。“你是不是眼瞎？仔细看！看清楚点……”
009章 死局
哗啦……
刚走进了房间、丹尼尔怀里的行李箱就开了。
散落一地的乱七八糟、让丹尼尔越发的窘迫且不安，趴在地板上手忙脚乱的收拾，余生想帮忙、但那双红布鞋让他缩回了手……
“你怎么会记得那么琐碎的公寓管理规定？”
尴尬的气氛在弥漫，丹尼尔忍不住先开了腔。
“你指的是什么？”
“公寓条例的具体内容啊，什么不允许异性留宿、十一点熄灯前非在校生必须离开之类的，这些条款你是怎么记住的？”
说耗费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才把学生公寓管理条例的漏洞给找了出来，不晓得丹尼尔会不会感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琢磨归琢磨，但余生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把房门给关上之后淡淡的道。“赶巧了。对了，怎么会没钱交房租的呢？”
丹尼尔眸子里的光彩熄灭了，原本倚着墙角的身体向下出溜着、直到整个人都遁入了角落里的阴暗之中，说着连他自己都未必会相信的理由。“现金不够，银行卡到期也忘了去换……”
“平时你不是挺节俭的吗？”
长时间的沉默。
丹尼尔的呼吸粗重了起来。
台灯照不到丹尼尔所在的那个角落，连窗外的月光也似乎嫌弃，只是行李箱里的红色衣物、让余生有些瘆得慌，幸好比拼耐心余生不觉得会输，为了排遣时间索性拿起了本字典，足足等了十多分钟，丹尼尔这才吞吞吐吐的把实情说了出来。
“欠下了赌债？还了三万、剩下的四万需要在本周还清？你能输这么多、怎么会连房租都交不上的呢？”
虽然余生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听到的金额数字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丹尔尼的家境可绝不允许他参与到可以输这么多的牌局的。
月色如水银泻地，躲在墙角耷拉着脑袋的丹尼尔不再出声，整个人就像是被浓郁的死气所笼罩。
学习刻苦、数学成绩相当的突出，虽然没能进入荣誉班、但每周都能额外吃小灶，由两位数学教授负责教学，使用的课本似乎都不一样……
小学就开始参加各式各样的数学竞赛，因为自小体弱、丹尼尔选择了拳击，但他却并不参加社团活动，以至于还没收到公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为了偿还赌债挪用了公款，于是也就陷入了绝境！
先赢后输的牌局未必就不正常，可是输多赢少的牌局甭管是否能想的通，不参与才是明智的选择。
丹尼尔深陷其中、余生觉得他应该是丧失了理智，一味的想翻本、一味的想还债，抱着赢一把就能还清债务甚至是发财的想法，直至泥足深陷欠下了无法负担的巨额赌债，一根筋似的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于是也就在面临着无法偿还公款的局面时、万念俱灰被逼上了绝路。
当然，最可恨的，其实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也许只是源自于牌局组织者的倨傲而已……
余生瞥了一眼时间，刚过了午夜十二点。
距丹尼尔穿着一身的红、把脖子套进绳索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因为皎月为乌云所遮挡、还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不适之感，倚在墙角的丹尼尔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黑暗……
后脊泛冷、有些瘆得慌，余生索性也就把困扰多年的疑问讲了出来。“丹尼尔，去年你为什么会帮我出头？”
“出头？出什么头？”
“我刚来的那断时间，不是被布兰德给盯上了吗？”
“布兰德就喜欢欺负刚来的，看不惯，冲上去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公寓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国内的，不就是挨几顿揍，我在拳馆里做过陪练，扛的住……”
丹尼尔说的轻描淡写、但余生却觉得越发的窝心了。
难怪那段时间丹尼尔总是鼻青脸肿的，他所扛下来的、应该还有着常人所难以理解的感情，这样的人不去结交、赴阿美利加求学的这一年多自己绝对属于是瞎了眼……
深吸了口气、余生将翻涌上来的酸涩情绪给压了回去。“对了，之前你是不是想给谁打电话的？”
“挪用了我妈店里的公款、我其实也想要坦白的，可是依着我母亲的性子一定会打死我的。况且即便是她肯原谅我，这笔钱也还不上的……哎，自己惹出来的祸也只能自己扛……”
丹尼尔自嘲着，还举了好些个例子以佐证自己的决定是最正确的。
小时候打破了饭碗、被罚站到晕倒；洗澡水用多了、会被罚零用钱；东西买贵了罪更大、生活费都会被扣，白开水泡面包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爱之深、责之切，没文化连英语都不会说的中年寡妇带着个非婚生子想要在三藩这种大城市里生存下来，没办法对外人狠、也就只好对自己和儿子狠了。
丹尼尔能就读康科德国际高中、在于他的数学成绩突出，校方免了他的学费、可是丹尼尔需要参加比赛为校方获得荣誉，临近毕业季，丹尼尔这种重度偏科的学生，自然也就不再受校方的重视，连寓管员都敢公开撵人了……
丹尼尔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语气竟然显得有些欢快。“余生，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反正怎么都是还不起的，与其坐等着被捉去坐牢、还不如再去搏一把！要是运气好、一晚上就能还清债务了，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
“啊？是？”
丹尼尔万万没想到余生会这样说，预备好的那些说辞全都没了用场、自然也就万分的惊讶。“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啊，我真这么觉得的。”
余生其实有点走神，但在说话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丹尼尔愣住了、表情逐渐变成了错愕。“不……不是啊，你难道不该劝我收手、戒赌什么的吗？”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都已经这么惨了，还能有比现在的局面还惨的吗？”
余生困惑的表情、让丹尼尔直起了腰杆，沉默片刻才似下定了决心般攥紧了拳头说。“嗯，我知道、我就知道！再坏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还要坏了……”
“知道就行了。睡吧，明天是周末、我陪你一起去。过来也这么久了，都还从来没见识过赌场啥模样呢……”
余生伸手把灯关了，只要丹尼尔今天晚上不玩失踪、那他的这条命就还有得救。
连怂恿都算不上、丹尼尔就信心百倍的盘算起了怎么翻本、怎么还债了，耳根子软、赌性还这么的重，即便是眼前的这个坎儿能过的去，以后很可能还要在这上面吃大亏的……
丹尼尔见余生躺了下来似乎准备睡觉便道。“明天？明天去可就晚了！伦哥的牌局是从今天下午开始的，明天参与牌局的人就少了！昨天我没忍住在大厅里试了试手气、不然早上你也就不会在红树林里遇见我了……哎，昨晚上其实我起初也赢了一些的，就是没能稳的住，还是太急着想要翻本了……”
记忆的碎片应激而出，丹尼尔在说什么、余生已经不太关心了。
伦哥……
一个本该在许多年以后才有资格接触到的家伙！
丹尼尔兴致勃勃的还在介绍着自己曾经的‘辉煌’战果，余生听了个差不多也就取出了钱包，现金只剩下两百，去参加输赢能过万的德扑牌局，实在是太少了。
“别数！越数就越输……呸呸呸！韩信爷莫怪、韩信爷莫怪！您老人家就当没听见……”
丹尼尔双手合十、举过了头顶向着四面八方叩拜着，咕哝了好半天才说。“没关系的，你是去见识一下而已，又不是跟我似的准备去翻本还债什么的，别理会钱包里有多少的现金……谨慎点、在里面玩个两天是没问题的……”
拜韩信爷乃是南方资深赌徒们的习惯，而午夜十二点穿着红衣红裤红布鞋投缳自尽有什么说法、余生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奇的程度倒是有所提高。
乌云盖顶。
穿过红树林继续向北而行，丹尼尔在路边的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很快一辆七座商务车便疾驶而来，司机是个穿印第安传统服饰的中年人，面容冷峻、目光锐利。
“赢！一定赢……”
丹尼尔上车前冲着黑漆漆的田野怒吼着，坐在车里的司机连眼皮都没抬。
显然。
类似的情形早已司空见惯……
010章 不是一路人
鹰羽冠的头饰，水牛皮的超短围裙，打着长绑腿、披着野牛皮斗篷的印第安女郎推开了厚重且奢华的赌场大门，扑面而来的喧嚣和沸腾，让余生回想起了曾经熟悉到憎恶程度的氛围。
周末，午夜的大厅里人满为患。
投币式的老虎机有不少，大厅里还有各式的赌桌，通往二楼的楼梯间有保全在巡视，显然二楼以上全都是赌场的贵宾房。
既没有常驻歌手的音乐厅、也没有各式各样的秀场，更没有可供下注的体育项目，即便是将酒吧、自助餐厅和酒店也全都包括在内，整体规模还是比余生来之前所想象的要小很多。
不过对于这种设立于保留地内部的赌场、期望本就不应该很高，更何况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会把贵宾房给整包出去吧？
观察完环境，余生这才注意到似乎从进入赌场的那一刻起、丹尼尔的呼吸就粗重了起来，过了好久似瘾头得到了缓解似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发出了感慨。“余生啊，起初我也有过怀疑，可这里是设立于保留地里面的合法赌场，只不过规模比内华达的那些要小而已。跟你说啊，伦哥是真的不缺钱，我琢磨着伦哥可能就是喜欢牌桌上的那种紧张气氛，就是享受输赢在开牌那一刹那间的刺激……”
输的背负着巨额的赌债、即将投缳自尽的输家却在为赢家开脱，到底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还是讨好型的人格使然、余生觉得仍需要掌握更多的讯息才能做出判断，于是也就继续旁敲侧击。“丹尼尔，你参与这里的牌局多久了？”
“多久了？好像也没多久的吧？”
丹尼尔陷入了迷惘，片刻后苦笑着摇头。“估计有大半年了吧？去年什么时候开始玩的不太记得了，就记得伦哥的牌局很特别，赢了能带走、输了全算他的，就是后来我越输越多、伦哥说我赌性太重才让我打欠条算是借的……都怪我自己，输得不多根本就不会欠债的。哎，运气这玩意儿有时候很邪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对了，这张桌子上的玩的是黑杰克，也就是二十一点……”
还以为丹尼尔一来就会迫不及待的赶赴牌局，没想到丹尼尔不但话多了起来、连来时路上说的那些客套话也当了真，很认真的介绍起了每一张牌桌上的玩法。
一圈下来、回到了筹码兑换处、余生从裤兜里摸出了钱包说。“这里有老虎机、百家乐、黑杰克、德扑、骰子和轮盘，你都喜欢玩哪一种？”
“不需要兑换筹码的，伦哥的牌局有提供免费筹码，虽然只是五百，不过随便玩玩也是足够用的。”
“免费筹码？”
“对呀，赢了是自己的、输了算伦哥的！只要免费筹码没输光、那不就相当于一分钱都不用掏？不过这种筹码只能在伦哥的贵宾房里使用，大厅里是不认的，而且伦哥还允许关键是额外下注的，但机会只有一次，最高五千封顶…………”
赵友伦这家伙在留学期间就如此嚣张和狂妄了吗？
余生大致明白了规矩。“那要是来玩的只玩一把大了，赢了就兑现金、输了就闪人，行不行？”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实际上很难做到的。最初我也是过这样的想法，”丹尼尔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但问题是伦哥只玩德扑。小盲注一刀、大盲注两刀，底牌拿到手就全押上去的话、没人跟，那一局也不过就是赢三块钱。倘若别人看过底牌觉得不错、盲目下注的反倒是有可能一把全输光。再说这种摆明了不是来玩牌而是来占便宜的，伦哥或许不在乎、但会被看不起的嘛，关键是很难成功。总是这样摆明了是来占便宜的，没人会喜欢……”
看来赵友伦是真的没说谎、也不是什么矫情，而是真的在留学期间就开始玩德扑，玩了许多年之后还跟投资联系到了一起，折磨完他自己就折磨起了别人，总之就是一句话，就是不让人舒服……
“余生，玩德扑还是要掌握些技巧的，一局定胜负肯定不现实。大厅里也就老虎机还有点意思、其他的全都是坑人的！对了，你知不知道赌场赚钱的手段是什么？”
余生摇头，同时觉得之前的判断似乎存在着些许偏差，丹尼尔不仅仅是话多了、简直是个话痨，亢奋且不自知，这样的精神状态若是还能赢到赵友伦的钱、那绝对属于是老天爷没长眼……
“哈！就知道你猜不到！这其实就是赌场赚钱的秘密！一旦你兑换了筹码、那你实际上就已经开始输钱了！伦哥包了个房间、就是为了避免来玩的朋友们未赌先输。伦哥那可是真的不在乎输赢、也不在乎来玩的有没有钱，反正伦哥这人一旦玩嗨了……上个月伦哥拿到了一次四条，不但没收钱，还招呼在场的全都去三藩狂欢了一天一夜，听说伦哥那次花出去有好几万呢……”
“那你岂不是赚到了？”
“要是我那天也在就好了……”
丹尼尔的表情瞬间垮塌，显然是真的在遗憾那天的牌局他既没能旁观，更没有能够参与。
“余生啊，伦哥的事儿我给你说了不少了，你信不信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信！我信。全都信。”
丹尼尔愣住了。“真信？”
“是啊，真信。你不是说这人很有钱、不在乎输赢的吗？”
“哎呀，你这脾气和性格、跟伦哥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丹尼尔显得十分羡慕。“伦哥由此感慨说他干的这些荒唐事儿、正常人肯定是干不出来。要是没跟他照过面儿、没打过交道的，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人会相信的。不过伦哥还说只要是愿意相信的、那肯定跟他就是一路人了！”
见丹尼尔盯着自己、余生意识到他走神了。“嗯？什么？”
“我觉得伦哥一定会把你视为一路人的！余生啊，要是能成为伦哥的朋友、那绝对发达了……”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丹尼尔被搞糊涂了，不解的挠着头说。“你都还没见着真人呢、光听我说也只是有了点印象，等见到了他本人、你一定就会明白的，我描述的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啊，只要伦哥肯帮忙、就没有搞不定、摆不平的……”
余生很想说‘求人不如求己’，不过丹尼尔此时此刻一定是听不进去的，沉默才是正确的。
丹尼尔其实非常的紧张，等上了楼、扶着护栏俯视整个大厅，情绪也就逐渐转为了抑郁，所流露出来还有着疑惑、不解以及怅然若失。
直到有个穿荷官制服的印第安女孩出现在了走廊上……
011章 待客之道
“丹尼尔？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再来了吗？”
印第安少女显得很诧异、语带责备，而迎上去的丹尼尔却似乎没看出来似的、喜滋滋的指着余生说。“朱莉，这是我朋友余生！我带他来见识一下赌场……”
女孩把身子往廊柱后面缩了缩、瞥了一眼头顶上的监控探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输那么多了、怎么还敢带你的朋友过来呢？你怎么可以……”
“伦哥说我可以带人来的，他真的有说过可以，没关系的……”
丹尼尔的答非所问让女孩沉默了，也让她的眉心拧了起来，冷冷的说。“你来的很不巧，之前我负责发牌的那段时间、胖子的运气还是很糟，要是你那个时候在的话，赢个两三千应该还是蛮容易的……”
“没事儿，运气来了、两三千不过就是一把牌的事儿……”
丹尼尔的信心满满、让印第安女孩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换上了公式化的微笑、礼貌的告辞，不过她在下楼梯之前还是顿了一下，见丹尼尔还站在原地张望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了右手挥了挥。
丹尼尔收回了不舍的目光，见余生显得有些好奇、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说女孩的名字是朱莉，为了筹措大学的费用才会每个周末来这里打工，被赵友伦包下来的贵宾房请她负责发牌，给的小费也远比付给其他发牌员的多……
走廊尽头的贵宾房里有个体格似大鲨鱼奥胖、但身高可能不足一米八的拉美裔的壮硕青年。
凭借着记忆里赵友伦略带伤感和自嘲的描述，以及那张于赵友伦办公室里的合影，无需丹尼尔的介绍、余生就清楚对方的情况。
克勒斯，高中时为橄榄球队的尖峰NT，三百多磅的体重却并不显得肥硕和臃肿，原本有机会成为职业选手，但一场意外导致的腿伤让他永久性的失去了机会，被赵友伦所聘用，名义上是司机、但实际上是司机兼保镖，绝交多年以后仍为赵友伦所念叨着……
过往的回忆拥入了心头，而随着克勒斯让到了一旁、贵宾房里的情形也落入了余生的眼中。
一张标准的椭圆牌桌，除了穿印第安人传统服饰的女发牌手之外，牌桌上坐着四女一男，每个人面前的筹码盒上都有数字，筹码的颜色和款式则跟大厅里所使用的迥异，显然是只能够在这房间里流通和使用的。
发牌手左边的两个亚裔小女生，一个扎双马尾、一个则是清爽的短发，而坐在发牌手的右边则是两个洋妞，一个气质出众、一个略丰满还戴着副黑框眼镜。
正在进行的牌局，庄家弃牌且离开了座位，坐在其左便的男青年过了牌、抬起头瞅了一眼余生，然后把视线转向了丹尼尔，似感觉有些诧异。“来了？带过来的是谁呀？”
“我的朋友余生！他跟我住在同一栋学生公寓里，去年年初过来的……”
丹尼尔试图尽可能详尽的介绍，但对方却根本就没兴趣听、继续盯着眼前的牌局，于是丹尼尔只好凑到了余生的耳边低声道。“这就是我说的伦哥，发牌手一般是两小时换一次。我们呢就只管玩、不需要再给发牌手小费。这里的费用全都是伦哥包了的，倘若你真的赢了许多、心情好给了也就给了，不过听说是给出了小费、运气有可能会变差……”
有人提着裤子急匆匆的从盥洗室出来，瞅见了丹尼尔，眉头一拧、脚步一顿，等注意到了余生，眼珠子可就一下子红了。“是你？克勒斯！克勒斯……”
余生不在乎牌局的参与者都是些什么人，无外乎赵友伦的狐朋狗友们，而且在其求学期间所接触的、既不危险也不可怕，丹尼尔是想不到需要提前介绍，这也就导致余生与昨天被他一脚踹出了屋子、住走廊东边的那个姓苟的家伙来了个不期而遇。
愤怒的咆哮声在房间里回荡开来，可是余生既没有去看克勒斯、也没有把目光投向姓苟的，而是盯着牌桌上那唯一的男青年，表情不屑的说。“赵公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情急之下苟庆西的语速快、用的还是方言，赵友伦又听见苟庆西在喊克勒斯、但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此时被余生毫不客气的质问，这才转过了身，见苟庆西一副想动手的架势可就奇怪道。“哎？你丫发什么神经呢？”
“老大！昨天踹我的就是他！”
赵友伦恍然。
可问题是这里是赌场、这包厢也是他真金白银花钱才包下来的，嫌解释起来过于繁琐、也就没好气的冲着苟庆西道。“就你丫挺的那赖德性，换我也踹！”
苟庆西傻了。“老大……”
“行了！拉链都没拉上就敢跑出来，信不信再这样没礼貌老子先打折你丫腿啊？”
赵友伦骂完了冲着因为听不懂汉语、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克勒斯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理会，然后可就瞅着余生有些纳闷了。“余……生？你啥意思啊？”
“牌局多的很，又不是只能在这儿赢钱。”
“呦？口气这么大？”赵友伦乐了。
余生把手插进了裤袋、摆出了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
如果说起初只是诧异、那此时此刻的赵友伦可就觉得受到了冒犯，把攥在手里的扑克牌往桌上一拍，于是刚回去坐下的克勒斯也就重新站了起来。
丹尼尔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想出声提醒余生、却被赵友伦阴冷的目光所摄，动也不敢动。
房间里的气氛彷如凝固，不过余生却显得相当放松，撇着嘴、摆出一副嫌弃且不耐烦的架势。
赵友伦有些惊奇，对方不吃这一套、没能镇得住，再加上眼前的牌局也让他烦躁且抑郁，于是扭过脸冲着苟庆西道。“丫还杵这儿等啥呢？”
苟庆西一脸的问号。
“还不去给人道歉？难不成你丫惹出来的事儿、还要老子帮你收拾？”
赵友伦的这一声吼，听懂了的，除余生之外全都傻了。
苟庆西更是彻底惊呆了，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指着余生道。“老大？我去……给他……道歉？”
赵友伦懒得再废话，把底牌重新拢了回来，敲了敲桌面、示意牌局继续。
苟庆西委屈大了，攥着拳头冲到了余生的面前、眼珠子泛着红，余生一脸的轻蔑、强忍着憋屈的但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
“知错能改，”余生拍打着苟庆西的肩膀越了过去。“那就还有抢救的价值……”
噗……
双马尾没能忍的住，把手里的两张底牌弃了、敲打着牌桌冲着余生道。“你这人的口气也忒大了点吧？这可是我二哥的地盘嘞，你是来耍嘴皮子的、还是来玩牌的？”
012章 位置就是一切
“你二哥？他是你二哥？”
余生诧异。
赵友伦的独生子女证因为号码特殊、据说被计生部门以‘历史见证’的名义征用送进了展览馆，所以他老娘也就没好意思再为老赵家添丁进口的。
世纪末的内地，北上广深也好、偏远地区的村镇庄寨也罢，干妹妹不是名词、也不是动词，还是个自带暧昧效果的头衔，并且还是炫耀的方式之一。
当年混熟了之后，赵友伦虽然不太愿意提及其求学期间的经历，但余生没听说有谁晓得他回国的真实原因。
只差一年多就能毕业，辍学归国的赵友伦的学位证书自然是拿不到的，让许多人所不解的是这家伙在投资圈声名煊赫之后却拒绝了校方给予的机会，听说后来校方还做出了让步、只要他本人出席就能拿毕业证书，但赵友伦还是坚决的拒绝了，有次醉酒后他曾自嘲，不属于他应该得到的、他压根儿就不稀罕。
真假，见仁见智。
不过赵友伦的个人生活还是相当有原则的，虽然经常出没于烟花之地但却从不沾染半分，用爱惜羽毛之类的词汇来描述是一点都不为过……
双马尾的年纪不大、貌似还有些刁蛮，此时那惊奇的眼神、诧异的口吻倒是透露出她有着不俗的家境，给贴上个‘可爱’之类的标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余生琢磨着估计这就是赵家三代里唯一的那个女孩子了，打小儿就被宠上了天的那一位。
眼前闪现着许多的画面，余生晃悠着来到牌桌旁从兜里摸出了骆驼香烟和打火机，见双马尾嫌弃的撇嘴还掩住了口鼻，径自点了烟、吞了个完整的烟圈，指着双马尾面前的筹码说。“我既不是来耍嘴皮子的，也不是来玩牌的，我只是过来赢钱的。就你这点，啧啧……”
视线跟随着那冉冉上升的烟圈、双马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也被余生的嚣张给震住了。“艹？要不要这么拽？”
“这不叫拽，这叫有信心。如果你从未经历过优雅、那么习惯性的出口成脏才能够被体谅。否则说脏话并不代表着你的成熟、只会让你显得浅薄和幼稚……”
双马尾眨巴着眼睛、等回过味儿可就转向了赵友伦。“二哥！他骂我！他骂我！你管不管啊？”
“这也能算是在骂你？可拉倒吧，这是在教你学好呢，女孩子家家的、出口成脏也不怕被笑话的……”
双马尾的脸颊鼓了起来，嘴巴噘的高高的。“来之前还说什么肯定能照顾好我的，等我真的来了就眼睁睁的瞧着着人家被欺负了也不管……”
赵友伦懒得理会，加了注、那两个洋妞则全都弃了牌。
拿着好牌却只赢了个底池，赵友伦窝火透顶、但也只能是把手牌给扔了，见双马尾还气鼓鼓的也就越发的心烦了。“玩不玩了？不玩我让克勒斯送你回去！”
“才不回去呢！又凶我！不许凶我！再凶我、我告诉姥爷去……”
双马尾咕哝着还扮了个鬼脸，用高高撅起的嘴巴、拉长了的脸表示着抗议。
“这就生气了呀？你二哥肯凶你、还不是为了你好？”见双马尾翻起了白眼、余生指着被她摆在牌桌下面那个印着写真摄影字样的宣传袋说。“怎么，这就开始筹备毕业前的个人写真了？”
“咦？你咋知道的？”双马尾翻起了白眼。“关你咩事？”
“我知道怎样才能把个人写真拍出古驰广告大片的效果哦……”
“信你才怪！”双马尾很不屑，但琢磨了一下还是好奇的道。“你会摄影吗？”
“我不会摄影，”余生回答的很迅速，见双马尾眸子里燃起了怒火、不慌不忙的把话锋一转。“可是我不但知道该怎么拍，还知道怎样才能拍的更好……”
“你确定？”双马尾并没有察觉到情绪起落不受控制，见余生点头表示没问题、很干脆的竖起了尾指。“拉钩！盖章！”
“男女授受不清，”余生摇头，指着双马尾的位置。“真想拍、先把你的这个位置让给我。否则，免谈。”
双马尾愣住了。
她带同学来见识一下保护地里的赌场是个什么模样的，输赢无所谓、也不在乎坐在哪儿，但问题是主动让出位置和被逼着让出位置，性质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空泛的承诺可没办法弥补其内心所受到的伤害，眼圈有些红了、气呼呼的指着余生道。“小气鬼！喝凉水……”
眼瞅着牌局就要被莫名其妙的搅合了，赵友伦额角的青筋直跳、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来惹事儿的还是来打牌的？告诉你啊，她真是我妹！再过三个月也才十六！十六！你丫的敢动歪脑筋、信不信……”
“信！信！都说了我就是来赢钱的、自始至终就没想动什么歪脑筋！可是玩德扑、位置就是一切啊，赢钱的关键可马虎不得，得罪、得罪……”
余生的嬉皮笑脸、把赵友伦的狠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噎的难受却又不好发作，何况余生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见双马尾还傻乎乎的在生着闷气、可就指着她同学旁边的空位置说。“不愿意换位置那就继续商量，愿意那就把位置让给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在场听不懂汉语的、自然也就不晓得这是在吵架还是在争论，但被晾在了牌局之外的丹尼尔和苟庆西却早就已经懵了。
丹尼尔一直在纳闷，断然否认跟赵友伦是一路人的余生怎么会晓得伦哥叫什么的？
住三楼顶东头的苟庆西与余生之间的冲突、丹尼尔晓得但并不清楚细节，见余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逆转了形势，而且还让赵友伦逼着苟庆西道了歉，强势的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附了体似的，可是这意味着余生对伦哥的性格拿捏的很准，否则以伦哥的脾气而言、即便是不让克勒斯把他给撵出去，但也绝不会让苟庆西去道歉啊，原先住在三楼西边的余生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丹尼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是问题出在哪儿、他还是没有头绪，等听见赵友伦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才赶忙应声。
“杵哪儿干嘛呢？你呀你呀……算了，想玩就上桌吧，丫瘾咋这么大的呢？输不死你啊，哎，也真的是懒得说你了……”
“一一，要是这小子拍出来的效果不好、不能让你满意，二哥保证帮你出气还不成吗？”
“苟庆西！丫挺的还傻乎乎的杵哪儿干么呀？还不滚过来继续打牌！等着八抬大轿去抬你过来啊？也不怕折寿的……”
赵友伦好一通的嚷嚷、倒是把人全都给安排着坐了下来，只不过他自己却越发的纳闷了，组这个牌局的目的是周末放松的，可这次怎么有点累的慌啊？
丹尼尔准备过去坐下，但苟庆西却把他给拽了一旁，凑到了丹尼尔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没钱还债、倒是有钱来玩了？”
丹尼尔的脸色一黯。“说了下周一之前肯定还清的……”
“你可别忘了啊！还有，别乱说话！伦哥的妹妹在场呢……”
被叮嘱过的丹尼尔上了桌，双马尾也让出了位置，免费的筹码也被女发牌手推到了余生的面前。
筹码盒上的编号是九，丹尼尔的筹码盒的编号则为十，短发女孩和双马尾面前的筹码盒编号是六和七，显然除了牌桌上的这几个、午夜之前应该还有三个人参与了牌局、领到了免费的筹码。
余生记得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弗里德曼曾说过，花自己的钱办自己的事、最为经济；花自己的钱给别人办事、最有效率；花别人的钱为自己办事、最为浪费；花别人的钱为别人办事，最不负责任。
所以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事儿也就很简单了。
赢，就是了……
013章 我乐意
德扑，在加州地区的流行程度等同于内地的麻将。
是一种易上手、难精通，需要运气更需要智慧且格外讲究技巧的公共牌类游戏，每年一次的‘世界扑克大赛’使这种竞技运动在全球范围内越来越流行。
面对曾玩到厌的德扑牌局，距职业选手存在着一定距离的余生倒是迅速进入了状态，而随着他和丹尼尔的加入、牌局也就越发的激烈和有趣了。
起初的输赢余生是完全不在乎的，观察着、判断着，等获得了所想要掌握的情况之后也就判定，牌局的组织者赵友伦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与记忆里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牌桌上技术最拔尖的赵友伦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准，原先制定的计划显然可以适当的调整。
当然，丹尼尔参加牌局这么久却守口如瓶的原因，余生也大致有了些猜测。
赵友伦肯定是起初被当成了有钱的冤大头，虽然倘若了解其个性和作风的话、断然不至于产生这样的结论，但类似于赵友伦这种貌似有钱还不太会花的公子哥儿，无论是三藩、纽约甚至是多伦多的华人圈子里惯来都是不缺的，甚至还有专门把这种公子哥视为目标、当肥羊宰的团伙。
以赵友伦的个性而言，在牌桌上靠运气也好、靠技术也罢，无论怎么赢他的钱都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但试图以作弊的方式骗他的钱、那下场肯定是相当的惨。
古话说的好，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倨傲是赵友伦招人嫌、讨人厌的原因。
但源自于骨子里的骄傲、让赵友伦的倨傲虽然很招人烦，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不但有着倨傲的资格、还有着倨傲的资本，关键是存在于记忆里的那个赵友伦、还是个极痛恨自己被认为是仗势欺人的主儿，这家伙坚信他自己就是能够被依仗的‘势’，无需依仗其它……
不过在余生赴阿美利加求学的那段时间，他连赵友伦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自然也就不会与其有什么交集。
虽然住在同一栋学生公寓里，连丹尼尔这种到最后都只是点头之交、苟庆西这种在校内属于风云人物的就更是躲得远远的，自然也就没可能会被带进这样的牌局之中。
何况留学时期的赵友伦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人，虽然未曾经受过岁月的洗礼和磨砺、眉宇间的倨傲也尚未彰显，可是为了玩牌不但包下了赌场里的贵宾房、还奉送每个参与者五百美金的免费筹码，以1/2美金的牌局输赢而言、若是不想输光的话其实相当的容易，这也变相的证明了一点，赵友伦留学期间真的是不差钱，被当成凯子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好在赵友伦喜欢玩牌不假、但他不屑于诱赌，对输赢也是真的无所谓，而丹尼尔这种家境不好却赌性却特别重的、赵友伦本该嫌弃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坐视丹尼尔欠下那么多的赌债呢？
几万美金的债务，虽然存在着挪用公款的情况，但应该也不至于把丹尼尔给逼上绝路吧？
除非是丹尼尔在当天的牌局之中，不但下了重注而且还输了很多，乃至于完全没有还上的可能性。
可问题是五百的免费筹码，单局额外加注的五千封顶，想要一晚上输好几万、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啊……
“墨迹啥呢？想看转牌就继续跟，要不然就赶紧扔牌！浪费大家的时间！”
苟庆西突兀的一嗓子、把纠结于疑问越来越多的余生给拉回了牌局。
牌局的参与者有运势好的、有钱多的、有胆大的、也有心理素质不错的，更有不怕输的和敢于瞎诈唬的，目前的这局丹尼尔显然第一轮就该弃牌，可是丹尼尔的赌性实在是太重了、牌力很可能并不是很高、起初并没有选择弃牌，到了转牌圈苟庆西突然加了重注、这可就搞的位置并不算很好的丹尼尔骑虎难下了。
继续跟，也只是有机会看到第四张公共牌，倘若公共牌还是不理想、想要看河牌的代价那代价一定非常的大。
而此时再弃牌，之前所投进去的筹码可就全都打了水漂。
处于两难之中的丹尼尔牙关紧咬、眼珠子泛着红，抓牌的手青筋暴起，底牌应该还不错但显然也没有必赢的可能性，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纠结和犹豫、也就显示出其心理素质真的很差，在余生看来属于是根本就没资格参与牌局的那种人……
苟庆西故意叹了口气，很不耐烦的再次催促。“快点啦，又是全都在等你……”
丹尼尔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余生，见他表情淡然，意识到对方一直在弃牌、一直也是在输，打牌的经验应该还不如自己，犹豫着最终很是不情愿的把底牌给扔了。
“不是吧？这种牌都能赢钱？”
诈唬成功的苟庆西随手把底牌给亮了出来，伸过手又把丹尼尔弃了的那两张底牌捞起来翻开，见丹尼尔的底牌比他的赢面大许多、可就越发猖狂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吧？这么好的底牌也弃啊？丹尼尔啊丹尼尔，你怎么老是这样呢？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好牌一定要拿的住！要不然怎么能赢呀？难怪你总是在输啊，这胆儿也太小了吧？承让、承让啊，都不好意思再赢你的钱了……”
遭诈唬、又遭连番的挤兑，丹尼尔攥紧了拳头、紧紧的抿着嘴，把懊恼和不甘全都写在了脸上，冷眼旁观的余生都忍不住摇头，丹尼尔的心态即便是还没有崩、也肯定大受影响，玩德扑输钱、尤其是输大钱的，几乎全都是这种人！
作为旁观者，余生的境遇其实远比丹尼尔还要惨。
每一局都会被苟庆西和赵友伦的妹子双马尾刻意的针对，新的一局刚开始、第一轮投注时他就被逼的又弃了牌，结果刚诈唬成功的苟庆西也就来找茬了。
“你纯粹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吧？怎么轮到你老是直接弃牌啊？得得得，让我看看你的底牌……”
苟庆西伸手想去拿被余生弃掉的那两张底牌，余生把抽了大半截的香烟却往那牌面上一杵，差点一把抓住了烟头的苟庆西可就慌不迭的缩手、气的也就瞪起了眼。“你干嘛？”
“我乐意。”
苟庆西把桌子一拍。“拽什么拽？还说是来赢钱的，还不是在输？输死你啊……”
“我乐意。”
余生延用了之前的说法，激的苟庆西眼珠子都泛起了红，赵友伦见牌局又要出问题、指着苟庆西道。“你玩不玩了？”
“老大！是他……”
“人家的底牌不愿意亮给你看、你丫就别伸手啊！玩牌的规矩都不懂？啊？”
被赵友伦吼了一嗓子、苟庆西悻悻的坐下，恶狠狠的瞪着余生、目光里的怨毒越发的明显了。
“饿了，餐厅有免费的自助餐；困了，楼上有房间可以休息，无聊了，外面大厅里热闹的很。你要是……”
见赵友伦也忍不住了、余生笑嘻嘻的收起了挑衅的架势，把双手一摊说。“这底牌不凑手，总不能逼着我下重注吧？”
赵友伦撇嘴。“打你坐下来开始，统共拿了二十七手的底牌，全都不凑手？点儿就这么的背？”
“是啊，点儿就是这么的背。牌不凑手，没辙啊……”
油盐不进、脸皮还厚，赵友伦郁闷却也发不出火来。“成，那你就慢慢等着抓好牌吧……”
牌局在继续、时间也在缓慢的流逝。
当时间过了凌晨四点，余生也就觉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014章 Allin
余生对面的眼镜女是个研究生，对输赢不在乎、不过每一局都会认真的进行记录，似乎是毕业论文的素材。
气质出挑的女孩叫佩朗莎，貌似有些高冷，职业是个平面模特，与记忆里的描述略有些差别，余生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看见的那张属于是艺术写真的原因。
双马尾姓林、名字独特且别致，还真的就叫‘一一’，中二的年纪、说话尖酸且刻薄，但性格其实还不错。
短发的小女生是林的同学，对德扑的性质不是很高，两点多钟就困得不行、一把Allin输光了筹码径自上楼去休息了，双马尾挪到了余生的旁边。
本以为余生是个高手、可是发现他总是在遭挤兑的时候选择弃牌，偶有进项赢得也不是很多，十次有八次会弃牌、持续在损失着筹码，可是动用的筹码却并不多、输赢也不是很大，搞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就既纳闷又嫌弃。“之前是哪个牛气哄哄的说是来赢钱的？怎么这上了牌桌就磨磨唧唧的了？前怕狼、后怕虎……”
这一局的庄家是林一一，气质出挑的佩朗莎加注、余生正清点着筹码，闻声头也不抬的便道。“有心未怕迟、有赌未为输。何况女孩子家家的、平日里还是要多积点口德。”
林一一摆出了挑衅的架势。“就不积！怎样？”
“优秀！有个性！不过还是给你个小小的建议吧，缺点啥那就补点啥吧，”余生真心实意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把面前的筹码全都给推了出去。“Allin。”
属于是太平公主类型的林一一下意识低头，虽然比不过坐对面的那俩洋妞、但她觉得自己也还属于是发育正常的类型，含羞带臊的可就有些炸了。“补啥补？我才不需要呢……”
身处于大盲位、第一轮就选择弃牌的赵友伦忍不住道。“一一呀，他这是在说你运气不好、需要补补运气！别总是傻乎乎的净往坑里跳啊，二哥这张脸真快丢不起了……”
“要你管！”林一一这才察觉到出了糗，倘若赵友伦不吭声、牌桌上能听懂的也没哪个会主动去戳穿这一点，此时可就有些羞臊难忍，赌气似的把还未清点完毕的筹码全都给推了出去！
“庄加注八百七十二……”
荷官迅速清点出筹码、将数字报了出来。
赵友伦见苟庆西把无奈的目光投注了过来，也就越发的无语了。“一一啊，咱先专心玩牌成不成？别不是自己的钱输起来不心疼……”
“我又怎么啦？这不是有在认真的玩吗？难不成底牌不成对、没顺子、成不了同花就不能加注的吗？”
余生一脸敬佩的竖起了大拇指。“对头！就是要勇敢的做自己，要相信自己才是最棒的！”
“棒什么棒？我才第二次来，你甭奉承我！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儿！告诉你啊，不许赢我的钱！不然跟你没完……”
余生抬起手贴着嘴唇做了个拉拉链的示意，林一一觉得有趣也就哈哈大笑。
这一局起初是波澜不兴，三张公共牌是黑桃Q黑桃4方片5，小盲位的苟庆西选择了过牌，而枪口位置的丹尼尔则只是小加了五十，眼镜女又是选择了弃牌，佩朗莎则继续小幅度的加注，原本余生大多会在这个环节选择弃牌，但这一次却在林一一的言语刺激后选择了Allin……
赵友伦并不觉得余生是因为受激而选择了全下，反而是林一一倒像是被激起了胜负之心而选择了Allin、大幅度的提高了看转牌的成本，更诡异的则是所有人都选择了继续跟注。
转牌是张梅花3！
池子里已经有了四千多的筹码，赵友伦见苟庆西选择了继续加注可就觉得不对劲了，坐在枪口位置的丹尼尔纠结了片刻竟然也选择了跟注过牌，佩朗莎则继续加码，这也就让赵友伦忍不住看了苟庆西的底牌，见是一对5也就意识到晓得这一局要出事儿了……
苟庆西的位置不算是最差的，起初的公共牌就三条在手、底气自然也就十足，转牌和河牌本还有机会凑成葫芦甚至是四条，自然也就不会在最初瞎诈唬导致提前炸局，不过当第四张公共牌发出来之后、其他人凑出顺子的概率却暴增，苟庆西的持牌风险可就远比之前要大的多了！
处于这种比较复杂的牌局之中，两难的情况之下已经有人Allin、最理智的选择当然是观望，苟庆西选择过牌到也算是中规中矩，但风险逐渐在增加、赵友伦也就不清楚苟庆西到底是准备诈唬还是赌运气了……
池底铺满了筹码，苟庆西果然再次加注、而丹尼尔也横了心继续跟，气质出挑的佩朗莎又是小幅度的加注，赵友伦正打算越过余生去看林一一如何处理，余生却把一张银行卡给扔了出来……
林一一不解。“什么意思？”
余生也显得十分诧异，将目光投向了赵友伦。“咦？不是说可以额外加注的吗？难不成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赵友伦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潜规则，出声询问余生打算额外加多少？
“不是说额外加注是以五千为限吗？都已经Allin了，自然是拉满啊……”
余生的语气很轻松，赵友伦不由得心里一沉，但庄家林一一却兴奋异常的嚷嚷了起来。“二哥！二哥！借我点筹码，我要加、我还要加！我要让他一把输光……”
本在琢磨着倘若自己拿着苟庆西的底牌此时该如何应对，被林一一这一嗓子、气的赵友伦脑仁都疼了。“一一！说你多少次了！不许这样说话……”
“成成成，那就给我点筹码吧，谢了啊……”
林一一脖子一缩、果断的换了说辞，探过身子从赵友伦的筹码盒里搂了一大把过来，然后还嬉皮笑脸的补充道。“不麻烦二哥动手了，自己来、我自己来……”
见林一一把搂回来的筹码几乎全都给扔了出去，赵友伦想拦都拦不住也就无语了。“一一啊，玩这种牌不能总想着一口吃成胖子啊……”
林一一怔住了。“不行吗？这一把要是赢了有好多的呢！”
赵友伦很想告诉堂妹，在有人‘Allin’之后还敢额外加注的情况下是不适合继续加注的，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横竖也不过就是万把美金的事儿，无所谓的。
小盲位的苟庆西很纠结，选择全下到也并非不可以，但问题是三条在手又实在是舍不得，咬着牙选择了继续跟，而佩朗莎纠结了片刻之后无奈的选择了Allin……
河牌终于就被亮了出来。
梅花J。
四种花色凑全了，倒是杜绝了同花的可能。
苟庆西没能凑到四条，葫芦也没了指望。
起手的三条虽然牌面也不算小，但问题是余生Allin且额外加了注，林一一不但跟注还继续加码，显然也是底气十足的，这也就让苟庆西有些后悔在第三轮下注时就没直接下重注把试图赌转牌和河牌的给提前吓跑，此时弃牌自然是很不划算的，额外加注跟到底的风险也并不小，以至于苟庆西陷入了懊恼……
“墨迹什么呢？前怕狼后怕虎的……”
林一一开始了催促，显然并不理解苟庆西在犹豫什么，这让苟庆西越发的烦躁，一咬牙也就选择了额外加注，盯着气质出挑的佩朗莎试图能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还加？”
佩朗莎下意识的嘀咕着，皱起了眉头、像是记不得自己的底牌是什么了，用指甲把底牌挑了些起来，脸颊几乎快要贴在牌桌上、小心翼翼且充满仪式感地再一次看了看底牌，犹豫了片刻最终苦笑，反正她也已经Allin了，不额外加注也有权看所有人的底牌了。
余生见林一一的目光转向了自己、情绪亢奋，显然是并没有意识到现在该跳过自己、轮到她自己说话了，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便道。“我晓得自己长得蛮帅气的，被你这么盯着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呸！臭不要脸！谁愿意盯着你看了……”
余生摆出了惊讶脸。“现在轮到你发话了，但凡是个男人被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给盯着看，哪个又不会这么想的呢？”
“不许看！也不许瞎想！”
林一一闹了个大红脸，啐了一口、倒是晓得该做什么了，得意洋洋的把底牌给亮了出来。
红心A和红心2。
“顺子！虽然是最小的顺子、但小顺子也可以赢钱的哦！”
林一一得意的炫耀着，苟庆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气质出挑的佩朗莎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后怕似的轻拍着胸口道。“幸好没继续加，我的底牌是一对J呢……”
见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了过来，余生的手指轻轻一挑、也就把底牌给亮了出来……
015章 作弊
方片6、梅花7。
余生的底牌凑成了一个顺子，好比林一一的顺子要大。
“这不可能！作弊！你作弊！”
荷官朱莉掐着时间推着餐车进入了贵宾房，正准备打招呼就听见了林一一的惊呼之声。
“一一！别输不起！”
在赌场里指责有人作弊，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绝对不妥，赵友伦虽然对这一局的戏剧性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出声喝止。
“二哥！”
林一一委屈，嘴巴高高的噘了起来。
“冤家牌啊……”
丹尼尔感慨且庆幸，见底池的筹码大部分归了余生、一局就赢了一万多可就羡慕的不得了。
林一一作为边池赢家倒是也有筹码入账，而且赢得也并不少，但却并不符合她原本的预期，嘴巴噘了起来、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余生清点着筹码，转过脸笑嘻嘻的说。“对了，我说我是来赢钱的，没说错吧？”
“你欺负我！”怎么都不肯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遭揶揄的林一一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桌子一拍怒道。“姓余的，你怎么老师欺负我呀？”
“每轮只有一次的Allin和唯一一次额外加注机会就这么被用掉了，这一局才赢了一万多点、我倒是不觉得占了好大的便宜，”余生整理着筹码、按照面值的大小摞好，面带歉然的说。“不过仍然要感谢你，要不然这一局我还是赢不到这么多的，意外、纯属意外……”
“得了便宜还卖乖！二哥！他摆明了就是在欺负我！你不管、我告诉姥姥……”
“好啦好啦，找机会赢回来就是了。打牌嘛，有输有赢……”
赵友伦打起了圆场，见余生把手表摘下来塞进了口袋，而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散漫和随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只在那些职业选手们才会显现出来的自信，心里面也就越发的觉得古怪了……
荷官朱莉与时间到了的同事进行了交接，站到了发牌员位置后依照惯例冲着监控镜头张开了双手、拍打着身体进行着报备，满面堆笑的冲着众人道。“大家好，接下来将会由我来为诸位发牌……”
苟庆西没好气的斥道。“废什么话！罗里吧嗦的、就会耽误时间！快点发牌……”
仅一局就有了过万的筹码，充裕的赌本、毫无压力的对手，余生的打法可就生猛了起来。
1/2美金的无上限德扑牌局，在参与者们的运气相差不多的情况之下，大多是凭本事在输、指望着运气在赢。
连起手牌取舍的判断标准都不具备的，赢的时候无法赢到更多、输的时候却很难输的更少。
类似于丹尼尔这种上风期不敢放开打、下风期又不肯避一避的，更是属于输的连渣渣都剩不下的类型。
掌控了整个牌局的节奏，余生虽然也偶有失误，但总体上输钱的概率不低、但赢钱的概率却比在座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高，此消彼长、自然也就能做到笑傲全场。
赵友伦属于是刚渡过菜鸟的阶段，打顺风牌没什么问题、仗着钱多也敢诈唬，可是当他也输到了印堂发黑、骂起了街的时候，喜怒形于色的苟庆西、一直都在输的丹尼尔可就彻底的没了脾气。
林一一连着几次输光了筹码、被赵友伦以时间过晚为由撵出了局，而气质出挑的佩朗莎输光了筹码也选择了退出，除了仍在记录着牌局的近视眼还在坚持下底注、看手牌、记录着每一局的情况，房间里的气氛也就越发的压抑，连荷官朱莉脸上公式化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了。
“加……不加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种烂牌都能赢钱？”
余生说着把手牌给亮了出来，一张方片2一张梅花9，连高张都没有就跟到了转牌圈，底牌还不错的苟庆西也就再一次的被气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早知道我该坚持到底的，一对七呢，”丹尼尔没敢跟到转牌圈、此时满面懊恼的转向了赵友伦。“伦哥，再给我点吧，三千？凑个整……”
“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会再来吧！出去转转，也转转运……”
赵友伦的口气很硬，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而被拒绝了的丹尼尔则连再多说一句的勇气都没了，应着、耷拉着脑袋，开始整理起了筹码盒里所剩无几的筹码。
苟庆西的筹码盒也快空了，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竟是紧跟着就开了口。“老大，再来五千！这牌也真邪门了，还真就不信赢不了……”
赵友伦没吭声但却点了头，荷官朱莉熟练的把五千筹码数给了苟庆西，这让抱着筹码盒站起来准备暂时退出牌局的丹尼尔越发的沮丧了。
输家惯来是不受重视的……
如是的安慰着自己，丹尼尔见朱莉投注过来的目光之中倒是夹杂着些许的关切、近乎于凉透了的内心这才有了丝暖意……
而牌局，仍在继续。
对成熟的玩家来说，只看对错、不看输赢。
既没有研读过D&BPublishing的《现代扑克理论》系列丛书、也没能逐帧逐幅的研究高手对弈的录影带、更不能克服情绪上的各种波动的德扑玩家，在余生看来全都属于是小菜，甚至于都没办法让他感受到压力和胜利的乐趣。
尊重对手、尤其是尊重那些在牌桌上给自己送钱的对手，倒是余生的好习惯之一，而上风期自认是天下第一技术高手、下风期输的满头是包的苟庆西也没让余生失望，所以被余生捏在手里把玩着的筹码面值就从一千变成了五千，又从五千变成了一万，摆在桌面上的筹码也就超过了十万……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烂的牌都能赢钱？其实只要再加那么一点点、真的只要再加一点点，我肯定会弃牌的啦，这这种烂牌都有的赢，实在是意外啊，承认、承认啊……”
再一次的诈唬成功，余生在把筹码尽入囊中的同时还发出着感慨，而苟庆西不但被余生亮出来的烂底牌给气炸了、还被他的感慨给气疯了，若不是牌桌时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老大！再来五千！不！来一万吧……”
“手风不好就先歇会儿……”
“没事儿！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苟庆西的满不在乎、让赵友伦皱眉，余生见此也就敲了敲牌桌，指着苟庆西便道。“赵公子的好运气都被你借光了，你还借？要脸不？”
余生义正严词极仗义的说辞却把赵友伦给气的够呛，牌桌上被借钱本就不吉利，而赵友伦又是个特别忌讳牌桌上有人提这个字眼儿的，但为了让牌局能顺畅的继续下去、这才不得不为之，可问题是苟庆西越输越多、越输越急，乃至于赵友伦觉得一旦自己发了火，这牌局还能不能继续玩下去且不说，被扣上个‘输不起’的帽子那就既冤枉且很没意思了，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哎，怨我、全都怨我啊，怎么运气来了赢起来就没点AC数的呢？第一次来就赢了这么多，实在是有点太不像话了！不过我这人呐、也就这习惯不太好，总是一点情面都不肯给输家留的，这坏毛病啊、怎么就改不掉的呢？也真是奇了怪了……”
余生很自责，把筹码按照面值的大小整理了出来，又才把兜里的手表取出来搁在了牌桌上，点了根骆驼烟、见赵友伦被气的脸膛发黑这才慢条斯理的说。“赵公子，甭生气。俗话说的好，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其实我也挺纳闷的，丹尼尔怎么就能在这种牌局里输那么多的钱呢？能给个解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