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从此不打工
刚过立秋节气,这日头却丝毫没有要凉下来的意思。
鲁省鲁中市钢城县寨子乡寨子村,村西头的山坡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呆呆的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语。
“做梦了?”
刚才,路过,冲着自己打招呼的四奶奶;
西山那边,半山腰上还在修建中的泉鲁高速;
以及山脚下村头孙红茂家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都在向张有矿传达一个重要的讯息!
他重生了!
张有矿还是有些怀疑,他又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疼!
“真的重生了!”
“四奶奶是我在泉城给泉城平子烧烤店打工的第二年夏天去世的,那是2003年,现在她老人家还活着,就是说我重生在2003年前!”
“泉鲁高速是2002年国庆节通车的,现在那边修路的机器声还听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我重生到了2002年10月1日之前!”
“孙红茂家放鞭炮了,他家门口贴着喜字,他儿子今天结婚!他儿子是我出来高考成绩之后的第三天结婚的,我的高考成绩是2002年的8月份出来的,虽然说具体哪一天记不清了,但是8月份是确定的,也就是说,现在,是2002年的8月份!”
“太好了!”
前世,2002年高考落榜之后,张有矿经二叔介绍来到泉城,在泉城平子烧烤店打工两年,没怎么赚到钱。
后来2004年的时候又跟着二叔张同江到南方搞装修,干了三年攒了十来万块钱,完了跟朋友合伙在狮城开鲁菜馆,结果赔了个精光,女朋友也跟人跑了。
然后2007年东拼西凑五万块钱交给中介,自己到岛国干了三年苦力,带回来了八十多万。虽然那时候1984年出生的张有矿都已经26岁了,然而喜欢折腾的他并没有遂了父母的愿,在老家找个安分的女人结婚生子,而是用从岛国辛苦赚来的八十万买了四辆大车跑运输,然而没跑两趟结果出了个大事故又让自己又赔了个精光。
2011年,一向乐观的张有矿决定从头再来,他又跟着二叔在南方搞装修。
这一次他老实多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根本当不了什么老板,可能就是个跟着老板打工的料。
再说了,老板是自己亲二叔,对自己也是很照顾的。
一干干了七年多,攒了三十几万块钱,他终于决定向命运低头,听父母的话,回老家县城买了套楼房,老老实实得相亲,找了个邻村比自己小六岁的老婆,然而就在新婚那天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之后竟然发现,自己重生了!
此刻张有矿坐在老家村子西边一个小山坡山顶的青石岩上,小山坡东边是他家所在的寨子村,而西北则是前世老丈人家所在方家庄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对于张有矿来说,根本就没有比哈哈大笑更能表达自己心情的方法了。
对了,要是这会儿能有一杯趵突泉扎啤,咕咚咕咚得喝上一肚子,再抓一把泉城平子烧烤的各色烤串乱撸一通,那才叫爽快。
张有矿索性直接站在了青石岩上,叉着腰,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心里暗自得意。
“上辈子我从2002年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打工,除了短暂的当老板把钱赔光的时间以外,我一直在打工。”
“这辈子,我有超前十六七年的记忆,我要是再打工,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我要当老板!哈哈,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张有矿的哈哈大笑,吸引了一位路过的村民的注意。
“张同坤的儿子这是咋了?”
路过的村民是孙振海的老婆,村里诨号叫“大喇叭”。她家是村委大院正冲着的那条胡同的第一座宅子,前后出厦的五间大瓦房,后厦靠路边,开了扇门,然后孙振海便在后厦开了一家小卖部,平时一般就是由孙振海的老婆和两个女儿照顾生意。
孙振海是个开大货车的,家里日子过得在村里算是中上游的水平了。
寨子村是个富裕村,村里两千八百多人口,是乡政府驻地,同时又因为紧靠着鲁中钢铁厂的缘故,村民们靠山吃山,不少有门路的村民从事钢贸生意,靠着这几年钢材形势好赚了大钱。
钢材贩子赚钱了,然后那些依托钢材贩子的跑大车的,也跟着发了财。
孙振海的老婆自认为家里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家好,同时他们家周围村民又都到他们家小卖部里面买柴米油盐等,所以颇有些骄傲,总喜欢没事跟在她家小卖部门口聊闲话的几个村里娘们扯一些村里面有的没的故事新闻。
孙振海的老婆皱着眉头走到了张有矿的面前,看着对方理都不理自己,眼睛直勾勾得看着远方,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问道:“有矿大兄弟,你这是咋了,有啥好事跟嫂子也说说,让嫂子也乐乐。”
按照本村老一辈的辈分排序,张有矿跟孙振海是平辈。
张有矿斜着眼看了孙振海的老婆一眼,心里想起前世的时候这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在背后说自家好些坏话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忿,便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我高兴的事儿跟你没啥关系。”
说完,张有矿便跳下青石岩,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踮着脚步,一蹦一跳得就跟刚放了学的小学生一样欢快地走了。
孙振海的老婆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心里面开始不着边际得寻思起刚才的张有矿来。
“张同坤的儿子明显不正常了,他咋疯了呢?”
眼看着张同坤的儿子向着山下走去,已经快到山脚下的村头了,孙振海的老婆这才一边寻思着,一边皱着眉头沿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这几天雨水大,山路有些泥泞,地里的地瓜秧借着雨势没命得生长,要是这会儿不抓紧时间将地瓜秧给翻一下,那么等到秋上刨地瓜的时候就会遇到大麻烦了。
所以,这些天里,许多村民都瞅着雨停的那空儿到自家的地瓜地里面抓紧时间忙活忙活。
“张同坤的儿子疯了?对对对,他疯了!他准是因为没考上大学急疯的,我的秀儿大前天的时候查出高考成绩还哭了阵子呢,他竟然疯了。”
“嘿嘿嘿,考不上大学竟然都急疯了,这事儿跟喜良他妈还有宝才他妈一说,大伙儿肯定能笑岔气了。”
“不就是考不上大学么,值当得就疯了么?哎,真是傻啊。张同坤脑子不灵光,生个儿子也就这样的啊!哈哈哈哈!”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想着想着,孙振海的老婆也乐了。
第二章 村里女人们的闲话
寨子村,孙振海家的小卖部位于村子中心的位置,又跟村委大院对门,来来往往许多村民进出村委办事,顺带着会到他家的小卖部捎点东西回家,所以他们家的小卖部,生意特别好。
而孙振海的老婆,又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喇叭,村里有啥大事小情的,没有她不知道的,大家呢也都乐意来她家小卖部听听村里最近又发生了什么新闻。
今天天气不错,连着下了三天雨,终于晴天了。
张同坤的老婆刚才到村委大队里面问了问关于划宅基地的事情,村高官告诉她说村里正在研究方案,等方案研究出来之后会张贴在村幼儿园门口和村委门口公示,让她安心得回家等着去。
最近这两天,张同坤两口子因为自己儿子没有考上大学这件事情挺闹心的。
依着张同坤的意见,是让自己儿子再去复读一年,毕竟儿子现在年龄也不大,复读一年也才十九岁。
而按照张同坤的老婆的想法呢,则是说让儿子别上学了,回家来不管跟着哪个老板打个工,也能混出口饭吃。然后她还想着趁着现在村里划宅基地的事情有苗头,然后紧跟紧得给自己儿子划一栋宅基地,完了他们两口子把积蓄拿出来盖好了房子,再给儿子娶一房媳妇。
村里已经好些年不划宅基地了。
两口子意见不一致,这两天闹了别扭。
“大婶子,你这是干啥去了啊?”
张同坤年纪不算大,59年出生的他到现在也才44虚岁而已。不过,在村里面,他的辈分算是高的。
刘喜良的爸爸只比张同坤小两岁,但是按照村里辈分呢,他得管张同坤叫一声叔,所以刘喜良的妈妈,自然得称呼张同坤的老婆为大婶子了。
张同坤的老婆抬头,看到刘喜良的妈妈、李宝才的妈妈和孙秀的妈妈正坐在对面小卖部门口的敞棚下面嗑瓜子、纳鞋底。
刘喜良、李宝才、孙秀和张有矿是一个班的同学,先前上高中的时候,四个人的家长经常一块商量着租车到学校里面给他们四个送饭。
然而高考成绩下来之后,几家欢喜几家忧,孙秀和张有矿名落孙山,而刘喜良和李宝才呢,则都过了一本线。
同样是供了三年的高中生,差距如此之大,张有矿的妈妈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哎,还能啥事啊,这不是找书记问一问,划宅基地的事情啊。”
一边说着,张有矿的妈妈便走到了孙振海家的小卖部前面,接过孙振海的老婆递过来的马扎,就着支撑敞棚的铁柱子坐了下来。
“啥情况?书记答应给你家划宅基地了?”打量着张有矿的妈妈坐了下来,孙振海的老婆,也就是孙秀的妈妈,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问道。
“书记没说,只说回家等着贴告示。”张有矿的妈妈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李宝才的妈妈抬头看了自己对面的刘喜良的妈妈一眼,然后继续纳着鞋底,对张同坤的老婆说道:“大嫂,你听我的,你不能干巴巴得跑到村委里面问,你得想点办法。”
“哎……”张有矿的妈妈叹了口气,她明白李宝才妈妈的意思,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难处。自己丈夫不支持自己划宅基地这件事,要是自己再拿着礼物到村高官家里面去的话,让自己丈夫知道了,肯定要揍自己的。
“大婶子,你家房子又不是住不过来,为什么还要划宅基地呢?”刘喜良的妈妈一脸天真的看着张有矿的妈妈。
不等张有矿的妈妈回答,孙秀的妈妈则抢着说道:“她儿子又没有考上大学,下一步还不得回村里来啊,不给她儿子划宅子,盖房子,下一步怎么娶媳妇啊?”
孙秀妈妈这些话说得挺直接的,让张有矿的妈妈心里面觉得老大不痛快。
她有些尴尬得笑了笑:“哎,养了个不中用的儿子,啥事都得操心啊,大学也考不上,也不知道谁家姑娘瞎了眼能跟咱啊,咱还不得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啊。倒是不如振海家的享福,养俩女儿,以后还孝顺,也不用操那么多心。”
张有矿的妈妈是个老实人,这两句话可完全没有任何挖苦讽刺的意思,完全是心里有啥说啥,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看到自己说完,孙振海的老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里面就有些纳闷,然后转念一想,心里面就有些发怵了。
孙振海的老婆,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啊。
孙振海的老婆生了俩女儿,没有生出儿子来,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张有矿的妈妈刚才两句话,说得孙振海的老婆一把便将手里的瓜子摔在了地上。
“哈,有些人是厉害啊,生出儿子来了哈,也不抓紧时间回家看看,自己的儿子没考上大学疯了还不知道哩。”
孙振海老婆的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张有矿的妈妈听得,虽然张有矿的妈妈为人老实,但是脑子却不笨,听得出来是说的自己儿子。
哪怕是再柔弱的母亲,在遇到别人讥讽侮辱自己儿子的时候,她也是不会忍得住的。
“我说振海家的,我也没说什么吧,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火啊,你咒怨我儿子对你有啥好处?谁考不上大学急疯了啊?我儿子才不会呢。”
“会不会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人啊,就别有个儿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天爷会收拾她的!”孙振海的老婆是有名的不饶人,眼睛瞪着张有矿的妈妈说道。
眼看着两个农村女人就要开启一场吵架,秉性比较善良的刘喜良的妈妈忙左右劝着说道:“大婶子,嫂子,都不是外人,别吵吵了,让人看见笑话。”
然后她又拉着张有矿的妈妈的胳膊站起来,架着向前边大路走去。
而后边,不解气得孙振海的老婆直接放开了喉咙喊道:“我呸,弄脏了我的马扎!我呸,养个儿子也是个疯子!”
张有矿的妈妈想要回去跟孙振海的老婆理论理论,然而刘喜良的妈妈却硬生生得推着她走远了。
“妈!你别骂了,别人会笑话咱们的!”
张有矿的妈妈听到身后传来孙秀的声音,然后这才放弃了挣着转身的想法。
“大婶子,你听我的,快回家看看去,不行啊,就带着大兄弟到医院里面看看,这病可不能耽误啊。”
“怎么你……哎!”
张有矿的妈妈疑惑起来,他们怎么都说自己儿子脑子坏掉了呢?
第三章 启动资金六十八
平白无故得跟孙振海的老婆发生了口角,让张同坤的老婆心里很不舒服,郁郁闷闷得回到家门口,却听到东屋里面自己儿子的房间传来放肆而且夸张的哈哈笑声。
“哈哈哈哈!太好了!哈哈哈哈!太好了!”
张同坤的老婆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皱起了眉头,笑声是自己儿子的,但是这可不像个正常人的笑声啊!
她的眉头皱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别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得说自己儿子坏话的呀,难道说……
这两天自己儿子闷闷不乐的,茶不思饭不想的,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毕竟高考没有考上,这对自己人生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不高兴两天也算是正常的。
但是,没想到这才第三天,竟然就急疯了?
想到这里,进了大门之后的张同坤的老婆便擦起眼泪来了。
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哇,这要是成了那样的情况,以后自己可咋办啊?
“咦,妈,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不到你,妈你给我一百块钱吧。”
张有矿脸上挂着有些兴奋的喜悦表情,甚至于他的眼角,还挂着刚才因为过于激动而流出来的泪花。
刚才张有矿从山坡顶上回到家里,便开始思考起下一步的打算来,然后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眼前的大好机会,便很激动起来。
张有矿的妈妈姓宋,叫宋道燕,娘家是跟寨子村挨着的卞家泉村人。
宋道燕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觉得儿子虽然有些反常,但是跟因为高考急疯了的情况却根本沾不上边。
她心里骂道:大喇叭这个不要脸的,就知道瞎造谣,我儿子哪里急疯了啊?这个大喇叭,肯定是记恨着当初她女儿孙秀给我儿子写情书被我抓住找了她的事情呢!哼,我儿子没考上大学就是因为你姑娘给害的!
可是呢,自己儿子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这就让宋道燕有些纳闷了。
张有矿因为高考落榜伤心了三天了,怎么忽然得就高兴起来了呢?
“你要一百块钱干什么?”
“我想到县城里面去买两身衣服,哦对了,我想好了,我不上学了,我要跟着二叔去打工!”
张有矿几乎有两天一句话也没说,今天不但开了口,而且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儿子最后的选择跟自己的意见一样,这让宋道燕也高兴起来。
“可是,儿子啊,你爸是想让你去复读一年高三,再去考大学啊……”
虽然说宋道燕心里面很高兴的,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来,嘴上还试探着自己的儿子。
张有矿早就思考过上学这件事情了,要说能考上大学,那自然是非常好的,不但能弥补自己前世没有上大学的遗憾,还能接触到更多更高层次的朋友,对于以后自己的发展也是有着非常大的帮助的。
然而,现在自己脑子里面,高中里面那些课本上的东西,早就一点都没有,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别说是复读一年了,就是让自己从高一开始重新上一遍,能不能考上大学,也够呛。
考大学这条路,基本上是走不通的。
考不上大学,那就只能说创业当老板喽。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张有矿心里有数,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了。
不过眼前的问题是,要想当老板,你得有钱啊。
虽然说对于重生者来说,赚钱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大把大把的机会,也得张有矿一点一点得回忆起来,然后一个个得去抓住。
前世的时候,张有矿记得,在出来了高考成绩之后的第三天晚上呢,他就跟着自己父亲张同坤到了二叔张同江家里,商量着让张有矿跟着张同江去打工的事情。
张同江留着张有矿在家里呆到十点多,然后在十点的时候,打开电视看了当天晚上的双色球彩票开奖的情况。虽然那天大奖的情况张有矿记不清楚了,而且那天张同江的彩票最末的小奖也没有中,但是如果把张同江买的彩票都统一加1的话,他就会中个二等奖。
二等奖,也有十来万!
这会儿张有矿手里要是能有十来万,他下一步的打算可就灵活起来了。
“妈,我不想上学了,现在大学上了也不包分配,都是自己找工作,我们家又没有什么门路,到时候要是找不到工作,上大学不就白花钱,白浪费时间了?”
自己儿子这样懂事,让刚才还非常伤心的宋道燕有些感动起来,她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帕,打开,数了数钱数,说道:“妈手上只有六十八块钱了,要不等你爸爸回来之后再给你点,明天让你爸请一天假,让他骑着摩托车带着你到县城里面去买衣服吧。”
张有矿一听,心说,那双色球今天晚上就开奖了,现在自己得先快点找到二叔,问他买的什么彩票,完了之后自己抓紧时间去买。
不过呢,对于自己重生之后,这个彩票的开奖情况,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购买而发生改变,自己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因为这个担心,所以说张有矿也不敢拿太大的资金对这个东西进行投资。
“六十八就六十八吧,我就去买个替恤衫,花不了多少钱,也别让我爸旷工了。”
张有矿伸手拿到了钱,然后二话不说得就骑上自行车,出了大门。
“二叔平时带着人在南方包工程,家里有事才回家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今天吃中午饭之前到家的,现在这个时间,肯定在家里面吃饭呢。”
张有矿的家位于寨子村的西头,而他二叔的家,则位于村子的南头,中间隔着有二里路远,他着急忙活得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二叔家里面,看到自己二叔一家刚好正在吃饭,心里头立马就高兴了起来。
“二叔!”张有矿一边说着,便往屋里走去,他看到自己的二叔就在屋里。
“有矿来了啊!”
“哥!”
张同江有个儿子,比张有矿小三岁,叫张有金,从小就愿意跟张有矿玩,一看到自己哥哥来了,立马就高兴起来了。
“快进来,还没吃饭吧,一块吃饭。”
二叔二婶让着张有矿进了屋,他的堂弟张有金则高兴地拉着他的手坐到了餐桌边上。
张有矿心里有事,根本无心吃饭,开门见山得看着张同江问道:“二叔,你今天是不是买彩票了?”
然而张同江却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没没没,我可是从来不买什么彩票的啊!”
张有矿一听,愣住了难道说,自己重生了,一切都要变了吗?
第四章 二叔你的彩票呢?
张有矿听到自己二叔从来不买彩票,心里面顿时就愣住了。
不对呀,记忆里自己二叔可是个铁杆彩民啊,而且为这个买彩票的事情,跟自己二婶还差点闹到离婚的地步啊!
二叔怎么就不买彩票了呢?
难道说,自己重生到了平行世界里面,完了前世的记忆都没毛用了?
那样的话,自己又没开别的金手指什么的,又没有系统啥的,怎么样过飞扬跋扈嚣张无限的快乐日子啊?哪里有钱买豪车住豪宅泡明星吃山珍海味游遍天下啊?
饭桌上的张有矿,好像灵魂被抽走的傀儡,眼神黯淡无光,机械地往嘴巴里面塞着馒头,连咀嚼都忘了。
“有矿,吃菜啊。”
张同江皱着眉头,提醒自己侄子。
“哦。”
买彩票的计划落空了,张有矿开始快速得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然而下一步的计划前提都得有足够的本钱,要想攒够本钱,弄不好要费点周折啊。
“我吃饱了,你们爷仨慢点吃,我去翻地瓜秧了。”
“好,天热别忘了带水。”
张同江站起身来送自己老婆出了大门,然后急匆匆地回到屋里,看着怅然若失吃着饭的大侄子说道:“有矿你刚才可吓死我了,让你婶子知道我买彩票了,非得跟我吵一架不可啊。”
听到这句话,张有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对啊,二婶是非常反对二叔买彩票的啊。
自己刚才冒失得问自己二叔买彩票的事情,他肯定不敢承认啊!
也就是说,二叔,今天肯定买彩票了!
“二叔,你今天,是不是买彩票了?”
张同江眨眨眼,看着自己侄子问道:“对啊,我买了啊,你怎么知道的呢?”
张有矿笑了,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放下筷子,有些兴奋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吓得旁边的张有金浑身哆嗦了一下。
“二叔,这就对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买的彩票啊,中奖了!”
彩迷做梦都想的事情,肯定是中大奖了,而张同江没想到自己侄子竟然做梦梦见自己中奖了,于是忙问道:“什么?哎呀太好了,难道说你二叔真的要发财了,你快说说,你做梦梦到的大奖是什么?”
听到这里,张有矿立刻皱起了眉头,然后说道:“这个,想不清楚了,这样二叔你把你今天买的彩票都拿出来让我看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好好好,你看看,哪一张能中奖。”
张同江买彩票可从来都不少买,今天买的算是少的,买了五十块钱的。
2002年,一天拿五十块钱去买彩票,没中奖,回头自己老婆要不跟自己吵架的话,那说明这个老婆可真够心大的了。
五十块钱不算少啊,张有矿拿着彩票一看,发现自己二叔总共买了二十五注彩票,其中有个号投了十倍的倍投,另外十五注彩票呢,都是单倍投注。
二叔一共买了十六种彩票里面,如果自己的记忆是准确的,那么其中有一个组合,所有的号码都加1的话,就是一注十万多的二等奖。
可惜,到底是哪一注,张有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办法,他跟自己弟弟要了一根铅笔一张纸,然后快速得将十六种彩票组合,全部统一加1,记录在了本子上。
不能重点培养,只能遍地撒网,反正这十六种彩票组合里面,肯定有一种会中二等奖的。
“爸,给我四十块钱。”
“要钱干什么?”
张有矿在记录彩票的时候,他的堂弟张有金跟自己爸爸要起钱来。
“我要买足球。”
“买什么足球?整天就知道疯玩,也不好好学习,别到时候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回头来……”
张同江忽然想起来自己哥哥才跟自己通了电话,说是自己侄子没有考上大学,然后刚才自己这样教训儿子,怕是有些让侄子心里觉得不舒服,便停了下来,偷眼去看自己侄子。
然而,张有矿才根本没有理会旁边自己二叔和弟弟的对话呢。
“你不给我四十块钱,我就找我妈告诉她你又买彩票了!”
“你敢!你要让你妈知道了我非打死你!”
“你敢打死我,我爷爷就打死你!”张有金跑到门口,回头冲着自己爸爸就做了个鬼脸。
眼看着自己儿子跑向外边,张同江忙喊道:“哎哎哎,你回来,金子我给你钱!”
“你小子要是让你妈知道我又买彩票了,我非打死你。”
“哥,我去买足球了,待会咱们一块踢足球!”
然而张有矿却根本没有任何踢足球的心思,这时候他已经将自己二叔买的十六种彩票组合全部都加1记录完了,然后将一沓子彩票还给了张同江。
“想起是哪一注来了?想起来了,我再去倍投个一百倍去。”
张有矿皱着眉头:“没想起来,叔我走了啊!”
“这就走了?哎,这俩孩子……”
从自己二叔家里出来之后,张有矿便骑着自行车,径直向县城的方向驶去。
四十分钟之后,张有矿在距离自己母校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福彩投注站,然后拿着自己记录好的十六种投注组合,每一种都做了个两倍的倍投。十六种投注组合,两倍的倍投,总共花了张有矿六十四块钱。
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四块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那张记录着投注组合的纸,张有矿犹豫了一下,心里说道:中两注二等奖就有二十万了,接下来用这二十万就可以大有作为了,犯不着把自己全部身家都压在彩票上啊。
于是,张有矿便将彩票都揣好了,然后手里拿着四块钱,骑着早就生了锈的大金鹿自行车,直奔距离自己高中母校不远处的一家网吧里面。
他是这里的熟客,门口吧台的美女网管认识他,看他进来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张有矿开了机器,然后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开机的时间。
这个年D县城的网吧还没有安装什么网吧管理系统,也没有什么会员办卡,计时收费也是用记录本人工来统计的。
当然了,大城市里面的网吧已经有会员办卡了。
张有矿坐在网吧电脑前,心里寻思:得找找前世里我在这个年龄的感觉,完了也能多想起一些前世发生的事情,自己也好安排更多的计划。
一边这样想着,然后张有矿便打开了热血传奇的游戏界面……
第五章 彩票中了二等奖
当电脑界面上那扇熟悉的石门打开的那一刻,张有矿有些泪眼婆娑:苟日的青春,老子回来了!
张有矿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一个制作粗糙,玩法简单,画面超烂的2D游戏会如此之火呢?
更让自己纳闷的是,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的不把那宝贵的四块钱买成希望的彩票,而是跑到网吧里面玩无聊的热血传奇呢?
管他呢!
反正,快乐最重要!
反正,玩传奇还挺快乐的呢!
许多八零后九零后可能这辈子也忘不了热血传奇这款游戏吧,那款挥霍了自己青春的网络游戏。
“哎呀喂,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张有矿吗?哎我说张有矿啊,你欠我那五十块钱,是不是今天得还我了啊?”
声音很刺耳,张有矿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看到了,自己高中的邻班同学吴茂星!一个上学的时候就欺负过自己数次,在学校里面横行霸道的痞子,在男生宿舍挨着收保护费而开除不了的关系户。
他的亲舅舅,就是县教育局副局长,所以有时候学校里面也只能说遇到问题的时候忍气吞声的把事情压下去。
而吴茂星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光着膀子,肩膀上不知道是纹的,还是贴画上去的龙的男生。
忽然的,前世的一幕,又一下子映入了自己的脑海里面。
“前世的时候我这会儿也在这个网吧玩这个游戏的,完了后来吴茂星进来就跟我要钱,当年我热血方刚得没怎么让他,然后就硬刚起来,结果被他们三个拉到外面给毒打了一顿。”
想到这里,张有矿心里恨不得手里抱着把M416把这些家伙给打成筛子。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冲动,热血,不懂得退让。实际上,在实力吃亏的情况下,冲动只会让自己更吃亏。
张有矿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他的左手下意识得按了下自己裤子的左口袋,口袋里面放着自己刚才买的彩票,明天这些彩票将会变成二十万现金。然后,他满脸堆笑的看着向自己走过来,还有几米远的吴茂星说道:“星哥!我啥时候欠你五十块钱了啊?”
吴茂星一听,立马加快了脚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什么?还敢赖账?”
眼看着吴茂星走到自己跟前,伸手要去抓张有矿的衣服领子,然后张有矿忙说道:“星哥,你记错了,我明明欠你一百块钱啊!”
这波操作明显让吴茂星有些淬不及防,伸出去的手于是就不知道放哪儿了。
然后他的手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抽回来打理了打理自己头发。
不过,忽然的,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伸手作势威胁要打张有矿:“你小子耍我?”
“星哥!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吴茂星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两个跟班,他俩同样有些茫然啊。
正常的操作情况下,遇到他们赖钱的时候,对方都是吓得浑身哆嗦,或者说是极力反抗,像今天这样极度配合工作的,还真没有过。
这可咋办?
俗话说举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满脸堆笑十分可爱的样子,吴茂星都不忍心打了。
“你欠我一百?”
现在反倒是轮到吴茂星皱起了眉头。
“不过我现在手里就只有四块钱,星哥你给我两天时间,就后天这个时间,我到这里来恭恭敬敬得孝敬您一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嘿,你小子可别耍什么花样啊!”
“星哥,我怎么敢呢?哦,您坐,刚开的机子,您玩着。我去把我身上所有的四块钱都给你预付网费去!”
吴茂星明显地没有预料到今天这一单会是这个情况啊,他皱着眉头,眼看着张有矿到了吧台,然后给自己这台机子冲了四块钱,然后还冲着自己挥了挥手:“星哥,您慢慢玩,我得回去想办法给你弄欠你的一百块钱去了。”
然后,张有矿便走了。
这时候,吴茂星恍然大悟得回头对自己的两个手下跟班,赵大牛和马大华颇为得意地说道:“看到没?这小子被我要了几次钱,现在怕了,哈哈哈,后天他要是敢不来,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一次,哈哈哈!”
这吴茂星,身材高大,身高有一米八四,体型壮硕,而张有矿身高虽然也有一米七六,但是身材单薄,真要是打起来,明显地不是吴茂星的对手。
从网吧里面出了门,骑上自行车,张有矿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发着狠,自己早晚要让吴茂星对自己前世今生做的坏事加倍偿还。
回到家里之后,张有矿的妈妈问起买衣服的事情,然后他便撒谎说今天遇到身合适的结果钱不够,明天打算再去一趟看看,另外得还跟自己爸爸要了六十块钱,以备做明天到泉城时候的路费。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三口讨论起下一步张有矿的安排来,张同坤看到自己儿子态度很坚决,那就是不上学去打工,便也放弃了打算让儿子去复读的念头。不去复读,就得找打工的地方,而张同坤的弟弟张同江常年带着人在南方打工干装修什么的,于是张有矿的妈妈便催着张同坤去问问张同江,看看能不能让他给找找门路给张有矿安排个活干。
然而张有矿却说不用问二叔了,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想着先在县城周围找个活干着。
张同坤两口子本着让自己儿子先碰碰壁,完了以后也更听自己话的想法,同意了儿子的要求。
吃过晚饭,张有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电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锁了门,拿着小本子,开始筹划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不仔细想不知道,一拿着本子记录下来,张有矿这才意识到,原来光这个2002年,自己就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可以利用啊!
闹钟的十点铃声响了起来,张有矿忙戴着耳机,找到了对福彩开奖进行直播的广播电台。
很快,所有的开奖号码都最后出现了,看着那张总中奖额度27万的两注彩票,张有矿在本子上算了算:“扣了百分之二十的税,到手的钱有二十一万多,下一步就靠着这二十一万多块钱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张有矿很自信得笑了笑,然后收好了那张中奖的彩票,将那些没中奖的彩票丢在了一边。
第六章 凤城的老汽车站
2002年,要想从寨子村到泉城,需要先坐鲁中市长途汽车站通寨子乡双阳桥的客车,然后到鲁中市长途汽车站转车坐上直达泉城的客车。
要是比较有时间的话,也可以选择坐火车去泉城,火车还便宜,但是却特别慢,早晨五点半从徐家庄火车站买到上泉城的火车票,只用九块钱,然后先要南下到此药镇转一次车,再到泰山市转一次车,最后到泉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倘若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这个年代的火车真的是不二选择,可惜张有矿没有那个功夫。
早晨六点半,张有矿没吃早饭,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门,然后坐上了最早一班的从双阳桥村始发到站鲁中市长途汽车站的客车。
如果从双阳桥上车到鲁中市,车票是五块钱,而如果从寨子村上车的话,车票则是四块钱。昨天晚上的时候,张有矿跟自己父亲要了六十块钱,不光到泉城的路上车费有了,就是打车的出租车钱也有了。
破旧的客车行驶在颠簸的山村公路上,车厢里面散发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有臭脚丫子味、汗味、烟味,甚至还有奶腥味。上车的时候,张有矿刚好看到前排正冲着门口的座位上,一个丰满的年轻女人正在奶孩子。张有矿有点饿,他咽了一口唾沫,便往车后边挤过去。
车厢里面拥挤不堪,只有二十来个座位的客车,塞进去四十几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年头,跑客车的都有个说法,叫做不超员不赚钱,到底不超员能不能赚钱,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破旧的客车在路上走走停停,路边但凡是有个停下脚步的,跟车的售票员都会下车然后跑过去问人家要不要坐车,一听到说是要坐车的,也不管车上还有没有空座,便网车上拽。
好不容易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张有矿来到了鲁中市长途汽车站。实际上再过五年的时间,这个地方就应该叫老汽车站了。
没有搬迁的长途汽车站位于凤城城中心的位置,面积不大,进站车辆拥挤,倒车很不方便。而且,汽车站门口商贩拥挤,污水横流,非常影响市容。
“孝义!孝义!孝义得马上要发车了啊!”
“牛泉的走了!牛泉的上车了!”
“茶叶口镇,茶叶口镇!茶叶口镇!茶叶口镇!”
招揽乘客的吆喝声,从一个个腰上挂着腰包,手里拿着一沓子车票和零钱的女售票员的嘴里喊出来。
这个年代,从县城里面通往每个乡镇最偏远的村子的客车,都是个体经营。
这些个体客运经营者,只要每个月给长途客运中心缴纳一定的经营管理费就可运营。他们相互之间抢客源的情况非常严重,甚至于说在长途汽车站里面,每天都会发生同线路的不同经营者之间的争吵,甚至打斗。
下车之后,张有矿左右找着,最后在出站口看到一个穿着制服,手里拿着夹纸板的汽车站女工作人员。
那女的张有矿认识,前世的时候自己曾无数次从她手里买过票,她是卖票的。
客运中心在2002年的时候对于客运经营的管理,是相当混乱的,乘客可以进站从客运中心买票,也可以等着客车出站之后在外边上车卖票。在客运中心里面买票是不能讲价的,从鲁中市到泉城的车票是二十二一位。而如果说客车出站之后再上车,车票是可以讲价之后便宜一点的,一般能砍价到十五块钱一位的样子。
“来张济南的票,啥时候发车?”
“二十二,九点。”卖票的是一个留着短发的三十多岁的女的,个头不高,一米五多,身材中等,说话很简洁,生怕多费了力气。
张有矿手里拿到了票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汽车站东边塔楼上的钟表,这才八点多,距离发车还有一个来小时呢,于是便到门口的小吃摊上要了半斤油条一碗豆腐脑,一边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一边吃起来。
一身干净的衣服,口袋里面揣着中了二十多万的彩票,背上背着上学时候的书包,这会儿的张有矿,怎么看都怎么像是要去泉城上大学的大学生。哎,可惜啊,前世没有机会上大学,这一世,好像也没有……
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呢?
张有矿从心里觉得好奇。
不知不觉得,半斤油条进了肚子,然而张有矿却还觉得有些饿,便又来了半斤。
2002年,全国一二线城市的建设步伐已经开始加快,然而,像鲁中市政府所在的凤城这种五线城市,却还没有半点动静。
2002年,鲁中市政府周边的房价都没有破千,再说了,在当时整个鲁中市,也没有几个像样的规划小区。
鲁中市下辖只有两个区县,是凤城县和钢城县,其中市政府位于凤城县,而鲁中钢铁厂则位于钢城县。
在当时的鲁中市的两个城区里面,盖住宅公寓楼的,一般就是各单位集资来搞的,至于说那些商品房开发商呢,鲁中市当地的房地产公司,有实力开发商品房住宅小区的,可能也就两三家而已。而这两三家小规模的房地产公司盖的房子,根本就满足不了老百姓的住宅需要。
许多人都意识到,开发房地产会很赚钱,不过,真正付诸行动的人,却没有几个。
从小老师就告诫大家不要做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是行动的矮子。那些很正确的观点和想法,就算是没有说出来,而你自己不去行动,不同样是行动的矮子吗?
等待是痛苦的,同时也是幸福的,等待会让人深刻的思考,会让人忽然有特别明亮的发现。
赵青山心里合计着:有了二十万之后,下一步是投资到城市里面呢,还是农村里面呢?
张有矿看到了遍地的机会,城市里面,房地产的机会,在当前来看就是非常巨大的。
2002年整个鲁中市房价就没有超过六百块钱一平米的,然后到了2003年,房价均价来到七百,到了2004年,房价涨到九百,而到了2005年的时候,房价就已经涨到一千二了。
短短只有三年的时间,就有百分之一百的收益,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投资项目。
第七章 父亲和爷爷的愿望
“先生您有捐款意愿吗?如果捐款的话……”
张有矿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才在省福彩中心兑换了奖金二十一万三千五百八十四块钱的支票。
而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几十万的奖金,在他们鲁中市的彩票管理中心就能兑换。只有超过一百万或者一等奖的奖金,才必须要到省福彩中心兑换。当然了,你要是拿个二等奖到省福彩中心兑换呢,他们也会给你登记办理,不过会教育你,下次中奖没必要跑省城了,在自己所在的地市福彩管理中心就能兑换。
“下次吧。”
他要是早知道不用跑泉城的话,就不会说到现在两点多还没吃中午饭了。饿的两眼昏花的张有矿有些心烦,于是面对红十字会工作人员要求的捐款建议,张有矿直接选择了拒绝。张有矿并非不想做慈善,而是自己才刚重生过来,急需用钱,所以暂时还没有那个实力。
听了张有矿的话,红十字会美女工作人员的白眼,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拿好支票,张有矿在路边买了个肉夹馍吃了,接着直接打车去了长途汽车站,然后刚好有一班回鲁中的车,于是他便接着坐上了回鲁中的车。
张有矿到达鲁中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回村子的公共汽车只剩下最后一趟了,便急匆匆地上了车。
他到家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菜用盘子反扣着,屋里没有一个人,但是大门和屋门都敞着。
掀开扣菜的盘子,今天晚饭的菜是土豆炖芸豆,这个月家里几乎每天都吃这个菜。
“有矿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哎,一整天出去连个影儿也没有。”
听到大门口传来父母的对话声,张有矿忙走向门口,喊道:“妈,爸,我在家呢。”
看到儿子已经回家,宋道燕的脸上立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而张同坤则背着手,一脸严肃得进了屋,没多说一句话。
“儿子呀,你这一天跑哪里去了啊,吃饭了没啊,饿了吧,快点先喝口水。”
宋道燕的话语里面全是关心,丝毫没有任何责备自己儿子的意思。一旁做到餐桌边上的张同坤有些看不下去了,干咳嗽两声,然后抓起馒头,开始吃饭了。
看着自己父亲一脸不悦的样子,张有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水杯,咕咚咚得喝了一杯水之后,问自己父亲:“爸,你说咱们村的老油坊,是不是历史很悠久了啊?”
儿子主动跟自己讲话,让张同坤的气消了不少:“你问这个干啥?你以后不要一声招呼不打就一天不见人了。”
“知道了爸,我是想,我以前听你说过,原先整个钢城县范围内,好像就只有两家油坊的?”
看着自己儿子一副崇拜外加虚心好学的表情,张同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当然了,当年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是咱们整个方圆几十里一带最大的财主,是他花钱办的油坊。那时候咱们家有钱呐,不像现在这样穷。只可惜……哎……”
寨子村的老油坊,最开始是清同治年间的时候,张家祖上的产业。后来老油坊在公私合营之后,成了村集体的资产。然后又到后来,放开市场之后呢,这个村集体的老油坊,慢慢地就又被原先老油坊的会计韩家胜给承包过去了。
其实,张有矿知道自己父亲内心深处的一个愿望,那就是收回老油坊来,那可是他们张家祖上就有的产业啊。这个愿望,同样也是自己爷爷的愿望。
然而,承包老油坊的韩家胜是个赌博鬼,今年过年期间欠了十几万赌债。现在,他正在四处打听着想要把油坊转手,可是,面对十多万的转让费,村里面没有人敢接手。
现在张有矿手里有张二十一万多的支票,盘下这个老油坊之后,剩下的钱当本钱,然后收购点花生、花椒种子和大豆,就可以开工生产了。
今天早晨的时候,看着鲁中城的住宅小区,张有矿还想着要不投资买个房子坐等升值。然而回来的路上,他就改变了主意。
炒房子这个东西,变现太麻烦,而且交税也太多,一年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利润虽然诱人,但是并不适合自己现在的情况。
相比较炒房子,张有矿觉得趁着韩家胜还没有跑路,把老油坊给转过来,然后用剩下的钱当本钱,接着开始招聘工人榨油,一方面能够实现了父亲和爷爷多年的梦想,另一方面实际上经营好了的话一点也不比炒房子少赚钱。
所以,他决定跟父亲商量一下,把老油坊给盘下来。
“爸,那老油坊当年是咱们家开的,现在韩家胜经营不善,眼看着就要破产了,要不咱们买下来再开油坊?”
张有矿眨巴眨巴眼,看着自己父亲。
“盘下来?人家韩家胜要十多万呢,这事我早打听了,只要给他十二万,哎……咱们家就只有三四万块钱……”
看着自己父亲一脸失落的样子,张有矿心里清楚,自己父亲,是多么希望能盘下那个老油坊来啊。
“爸,盘下来吧,我有钱。”
听到自己儿子说出这句话,张同坤两口子脑袋都是嗡的一声,好像被电电了一下一样。
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张有矿,眼神有些吓人,然后张有矿忙小心得说道:“我,我有二十一万多。”
“你哪里来的钱?”张同坤嘴角有些神经质得抽搐了两下,笑着挠着头,看着张有矿。
“儿子你没发烧吧?”宋道燕一脸担心地摸着自己儿子的头。
张有矿也没理会自己的母亲,然后把自己昨天骗自己二叔的话又说了一遍,意思是自己前天晚上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二叔买的彩票里面其中有一注号码加一就是个二等奖,完了他跟自己妈妈要了六十八块钱,然后跟二叔打听来了他买的彩票号码,接着自己去买了彩票,然后真的就中了二十一万多。
张同坤两口子看着自己儿子拿出来的一张二十一万多的钞票,浑身激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八章 家族的责任
“就这个条子,就能到银行里面提出二十一万多?”张同坤颤抖着手拿着支票。
张有矿小心得看着自己父亲,生怕对方一不小心把支票给撕破了。
“啊,对,爸,这就是支票。”
旁边的宋道燕指责刚才因为激动而声音过高的张同坤道:“当家的你倒是小点声,别让别人听到了。”
张同坤皱了下眉头,忙说道:“把门插好!”
宋道燕一脸凝重得点了点头,然后答应了一声,出去插大门了。
“拿好。”张同坤颤巍巍得将支票又还给了自己儿子。
“爸,你同意我买老油坊不?”
张同坤眼睛里面喊着泪水,手里哆嗦着,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儿子啊,你今年十八了,有些事情,也应该知道了。”
张有矿看到,自己的父亲好像很激动,而激动的原因又不是因为说喝了酒,自己父亲的酒量自己是了解的,就这点酒,绝对不至于让父亲醉了。
宋道燕站在一边,看到自己丈夫情绪激动,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来不好,便阻拦道:“当家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就别说了。”
然而张同坤一听,把眼一瞪,看着自己老婆说道:“妇道人家懂什么,饿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吃饭去。”
张有矿拉着自己母亲的手,说道:“妈,你吃饭吧。”
然后,张同坤接着看着自己儿子,很有仪式感得说道:“儿子啊,那个老油坊,原先就是咱们家的,原先,叫张家油坊,一直到1956年的时候,他都是叫张家油坊的。哎,这油坊是在你老老爷手里弄没的。那个年代,哎,也没得办法。”
老老爷,是鲁中一带,对于曾祖父的称谓。
鲁中一带对于祖父的称谓为老爷,对于曾祖父的称谓则是老老爷。
“张家油坊,可是你老老爷的命根子啊,一下子没了,你老老爷,魂儿就没了,没过几年,就和你老奶奶一块入了土。”
鲁中一带,曾祖母的称谓叫老奶奶。
“你老老爷临死前,嘱咐你老爷,说是那油坊是咱们张家的,以后早晚还得回咱们张家手里。”
说到这里,张同坤已经开始摸眼泪了。
一旁的宋道燕则皱着眉头,很不以为然,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这都啥年代时候的事儿了,公私合营那会还没咱们呢,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看得出来,张有矿的父亲跟他的母亲肯定是说过那些话的,不过宋道燕根本没有往心上去。
张同坤看着自己儿子,并没有理会一旁自己老婆的泼冷水。
“你老爷,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把那个油坊给买回来。有矿你知道不,你老爷曾经找过你二叔,希望他拿钱把油坊给买回来,可是你二叔没答应。”
擦完了泪,张同坤接着说道:“有矿啊,你要是真能把那油坊给买回来了,那你老爷可就要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样了啊。”
看着自己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张有矿好像忽然长大了一般,好像自己将要撑起整个家,好像就连自己的二叔也是自己丰满的羽翼庇护下的弱小了。
总之,就在那一刻,张有矿内心的英雄主义情怀,一下子就给膨胀了起来。
老爷、父亲的理想,我来实现!
“爸,你莫要激动,现在你儿子我有钱了,咱们说买下那油坊,明儿就去买!”
“明儿就去买!儿子,倒酒,咱爷俩今儿个好好喝一杯!”
张有矿一脸严肃,给自己父亲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下酒瓶,郑重得端起酒杯:“爸,以后,咱们好好地经营那个油坊,该是咱们的,总有一天会是咱们的。”
张同坤认真得点了点头,他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这让自己觉得,哪怕是自己儿子没有考上大学,同样也是自己的骄傲。
“对,该是咱们的,总有一天,会是咱们的。来,儿子,你也大了,陪爸爸喝一杯。”
张同坤主动地跟张有矿碰杯,这让张同坤感到,父亲对自己的重视,以及自己身上的责任。
“当家的,儿子还小,别这样喝酒啊。”宋道燕有些着急了。
“妈,我长大了,能喝酒了。”张有矿不满得说道。
张同坤同样不满得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不喝酒,那能叫男人吗?”
虽然说张有矿对于自己父亲的这个观点不怎么认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跟父亲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内心的激动,只有来个一醉方休了。
爷俩眼看着一人一斤白酒下了肚,然后张同坤的话匣子便打开了,从当初张家祖上如何创业艰辛,后来如何将油坊经营壮大,当年方圆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来他们张家油坊打油,他们家如何兴旺等等,都一一得告诉了张有矿。
虽然说这些东西,前世的时候,张有矿也从自己父亲嘴中听到过,然而现在再听,却别有一番滋味。
张有矿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未来的命运,全部,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他昨天的时候还没有想好下一步的打算,甚至于说有几个思路还摇摆不定,而现在,他的思路清晰了,明了了,坚定了。
他要将张家油坊发扬光大,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2002年,可是个体榨油行业突飞猛进发展的开始。
国内的食用油市场,包括花生油、大豆油、菜籽油、橄榄油、棉籽油等等十几种,其中大豆油和菜籽油是国内食用量最大的两种食用油,占到全部市场的百分之七十六以上。
花生油市场,占据全国食用油市场的百分之八左右。
不过,在有些地方,像齐鲁省鲁中市一带,主要的食用油则是花生油。在齐鲁省范围内,花生油的食用量要远大于其他种类的食用油。
张有矿前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食用油,就是花生油。
而现在的寨子油坊,主要生产花生油、大豆油、花椒种子油和芝麻油这四种油,其中花生油的产量能占到全部产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有矿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家生产的花生油,在齐鲁卫视台打的广告,让全省老百姓都喜欢上了自家的花生油。
第九章 买油坊的经纪人
寨子油坊,原先位于村子最中间的村委大院的西边,是一排十间的平房,偌大的院子,农忙的时候兼做打麦场使用。
不过,到2002年的时候,随着机械脱粒机的推广使用,原先传统的人力脱粒方式,已经被淘汰了。
老油坊院子已经荒废很久了,里面长满了野草,而油坊里面老式的木制榨油设备,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好多年没人进来看一眼了。
整个社会都在向前发展,都在前进着。
当年风光无限的老油坊,后来被韩家胜承包之后成为了个体产业,然后古法榨油的木头家伙被他扔在这边,他又在1993年的时候购进了一套半自动机械化榨油设备,在村里新修的柏油路边上盖了十几间房子,将油坊搬迁了过去。
开油坊是赚钱的,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韩家胜将油坊搬迁到公路边上的第一年,就净赚了四万多。
在1993年,四万多可不是个小数目啊,那个年代万元户都是很骄傲的。
不过,韩家胜有个致命的弱点,嗜赌如命。
沾上这个爱好,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够输的啊。
韩家胜要卖油坊,寨子村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可是,十二万的转让费让大家觉得贵了,所以没有人肯出手。
有钱的人有其他赚钱的门路,没钱的人买不起,这让韩家胜卖油坊的计划搁置起来。
张有矿前世的时候,韩家胜的油坊最后也没有卖出去,到后来新老两个院子就扔在那里,最后慢慢地都荒废了。
然而在张有矿的眼里,十二万,买下两个大院子,一套木制榨油设备,一套半自动机械榨油设备,太值了。
不用说别的,就那套木制榨油设备,那可是当年自己祖上请来的知名木匠打造的,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对于他们老张家来说,意义实在是太大了,绝对不是多少钱能够衡量的。
韩家胜想卖油坊,喊出来的价格是十二万,但是大家都知道,要买他的油坊,就得找个跟他说得上话的人问清楚,价格能不能谈,十二万转让费包括什么内容,是不是新老两个油坊,两套设备都包括里面等等。
张有矿跟自己父亲商量了下,买油坊,他俩直接去谈,不方便,最好还得找个中间人。
找个中间人,有些话方便说,就算是买卖分歧较大,也不会因为面对面得就谈崩了。
这个中间人呢,老百姓俗称叫做经纪人。
其实,农村集市上面,一直存在着经纪人。
家具市场上有家具经纪人,家畜市场上有家畜经纪人,这两个市场,经纪人都挺多的。
不过后来,随着县城里面超市的兴起,农村集市的没落,那些活跃的经纪人,开始渐渐地没了市场,老去的老去,转行的转行。
张有矿跟自己父亲喝了一场痛快酒,在所有的候选人里面挑拣了一遍,最后一致认定让孙红茂当这个中间人最合适。
孙红茂家和张同坤家是同一个生产组的,地头挨着,又是邻居,同时还是村会计,跟村里大多数人都说得上话,跟两边关系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孙红茂的嘴皮子利索,让他当这个中间人呢,最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张有矿拿着身份证到银行办了一张银行卡,然后将支票里的钱转到了自己的银行卡里面。
而当天晚上,张有矿的父亲张同坤,则抱着一箱广寒宫白酒,来到了孙红茂的家里。
村里人都是要面子的,张同坤郑重其事的拿着礼来到家里求孙红茂帮忙,一说是当经纪人,这可是很有面子的差事,然后中间买卖成了,当经纪人的多少还能拿点好处,这事孙红茂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孙红茂皱着眉头看着张同坤,问道:“大兄弟,你让我当这个跑腿的呢,这是看得起我,可是我这人嘴拙,怕是当不好啊。”
张同坤听明白这是对方谦虚了,忙说道:“二哥要是嘴拙的话,那咱们全村可就没有嘴皮子利索的了,二哥你这事一定得帮我,咱话说前头,买卖成了,我最少给你五百块钱的跑腿钱。”
这是一笔大买卖,孙红茂肯定要多跑几趟,五百块钱的跑腿钱也算是合情合理。
刚才张同坤给孙红茂戴了高帽,让他很受用,仍然皱着眉头,不过这会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现钱买?”
“现钱买!”张同坤很肯定的说道。
要知道,韩家胜喊出来,自己的油坊打算卖十二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在2002年这会儿,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的,村里面可真没有多少户,反正整个西岭这一片,韩家胜没有觉得谁有这个实力。
而张同坤冷不丁得跑来找自己当经纪人,这可真把他给吓了一跳。
孙红茂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行啊,兄弟,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厉害厉害。那既然兄弟你让我跑这个腿呢,那我应了,不过你得跟哥哥说个准儿,你是打算十二万买?”
张同坤心说,我要是打算十二万直接买的话,那我就直接去找韩家胜了,找你这个中间人的意思,肯定是想着便宜一点,然后便说道:“十二万这个价格,二哥你觉得是不是稍微贵了点?”
“你觉得贵了?”孙红茂反问张同坤。
张同坤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二哥你要是能把价格给我说到十万的话,我再给你添两千块钱的辛苦钱。”
孙红茂一听脸色大变,忙说道:“这我可没这个本事,人家要十二万,你给还个十万,差太多了,我到了老韩那边,十有八九是碰一鼻子灰了。”
张同坤看到孙红茂脸色变了,忙说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尽量帮我谈价格,我的底线是十一万,他的十二万肯定不合适,就一堆破铜烂铁的,哪里能值这么多钱?”
孙红茂点着头,一边寻思着,一边说道:“要是你说十一万的话,我倒是觉得可以过去帮你问问。不过,兄弟,咱们可是把话说在前头,买卖成不成的,是你俩的事,我这个跑腿的中间人呢,尽量帮你俩传话,买卖成了自然好,买卖不成,还是好兄弟。”
“那是,那是,二哥你看着办,二哥办事,我放心。”
“哈哈哈,兄弟你放心最好。”
话说到这份上,基本上经纪人的事情,算是谈好了。
第十章 都是爽快人
送走了张同坤,刚才一直在旁端茶倒水的孙红茂的老婆忙惊讶得说道:“当家的,张同坤刚才说的事靠谱不,他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这你就不懂了,那老油坊,本来就是老张家的,这个张同坤啊,从小就巴巴地盼着能把油坊给买回来。我听说他家的大叔也盼着买回油坊来呢。张同坤没钱,可是张同江有钱啊,大哥跟二弟借钱,他能不借给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孙红茂的老婆点了点头。
刚才孙红茂口中说的大叔,是张同坤和张同江的父亲,名叫张治农。
张老汉到2002年的时候已经67岁了,年纪大了,干不了多少体力活,现在每天赶着一群山羊到山坡地里放羊,一年到头换个吃盐打油的钱。
然而这边孙红茂两口子说了两句,正北屋那边自己的儿媳妇忽然提高了嗓门喊道:“都几点了!吵吵来吵吵去,都是夜猫子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虽然才刚结婚,但是结婚那天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滴,孙红茂的老婆就把自己的儿媳妇给得罪了,然后这两天一直闹别扭。
孙红茂的老婆一听儿媳妇说出这样的话,而自己老实的儿子一句话也没有,这火气便要上来。
“没用的窝囊废,自己女人指桑骂槐得骂自己爸妈了,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孙红茂本着家庭和睦的原则,瞪了自己老婆一眼,说道:“哎哎哎,你别吱声啊,振新媳妇可是有身孕的。”
看到自己老婆站起身来要出去,孙红茂便担心她是去找自己儿媳妇吵架去,便忙提醒道。
“我理她干啥,我出去解手去。”
屋里安静下来,而孙红茂则思考着明天要说的话。
虽然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儿子结婚之后,跟小两口一个院子住在一块,总觉得有些不方便,这一点孙红茂心里也清楚,然后这次村里放出话来要划宅基地,孙红茂打算要一户。
第二天一大早,孙红茂的老婆做好饭之后,一家四口便坐下来吃饭,而孙振新的老婆宿晓佩则笑着叫爸叫妈的,让人看不出昨晚上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
吃过早饭,孙红茂先是到村委大院去了一趟,跟村支书阚洪业说了一声,然后便抽身来到了韩家胜家里。
韩家胜一听孙红茂是来商量买油坊的事情,立马就热情起来。
“二哥,你跟我说说,到底是谁托你过来问我买油坊?”
“咱们都是一个生产小组的,张同坤。”
“他?他能有十来万块钱?他就一个干建筑的,到哪儿弄这么多钱?”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家胜这不是我也过来了,你跟你二哥我说个良心话,你这个油坊,最低多少钱?”
“最低?最低就是十二万!”
孙红茂一听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一脸严肃得说道:“你这么说可就没啥诚意了,我又不是来跟你打听价格的,我看人家张同坤也是实心要买的,你快少跟我废话了,给你二哥个面子,我倒是要看看你二哥在你心里,到底值多少钱!”
韩家胜一听对方口气,知道是不高兴了,忙陪着笑脸,眼珠子转着,说道:“二哥,你的面子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我跟你说你听听,两个大院子,总共二十二间房子,一套木榨设备,一套机器设备,就这些东西,让张同坤拿十二万他能给弄起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油坊那边那十间草房子能值五千块钱不?你要说那一套机器设备能值三万两万的我还相信,你要说那一套木榨设备,让你烧火你要不?老韩我回头村里还有不少事情,你就直接来个痛快的,到底最低你多少肯卖!”
韩家胜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然后满脸堆笑,凑到孙红茂一边问道:“同坤跟你说的,最高能给我多少钱?”
韩家胜欠了一屁股赌债,现在着急忙活得要将油坊处理掉然后还债,所以实际上这十二万的价格呢,在当时来看,也不能说太离谱。
“一个数。”孙红茂伸出来了一根手指头,然后看着韩家胜脸上表情的变化。
他看到,韩家胜脸上挂着犹豫的表情,好像在做最后的决定。
“这个嘛……二哥,少了,再涨点。”
“不少了,不是我说你家胜,就你那油坊,要是你能这个价格卖出去,我都觉得你赚大了。”
“这个嘛……”
“行了,你仔细考虑,要是合适我跟同坤说一声,要是不合适就算了。”
眼看着孙红茂要走,韩家胜连忙得拉住了他,笑着说道:“二哥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啊,我让你弟媳妇炒俩菜,咱哥俩今天中午喝一杯。”
孙红茂一听,笑了:“那你想好了?十万!”
韩家胜笑呵呵得拉着孙红茂的胳膊:“二哥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要是别人来的话,我十二万肯定是咬着牙不放的。”
“好,什么时候合适,咱们找书记将村里的承包合同给改一下,然后你再跟同坤签个合同,这事就成了。”
“二哥只要张同坤有钱,咱们现在签合同就行。”
“不着急这样一会儿了,我下午去跟同坤说一声,咱们明天上午到村委里面把事定下来,然后再喝个庆功酒!”
事情就在孙红茂的三言两语之下给谈成了,而中午的时候孙红茂留在韩家胜家里喝了一场酒,到了晚上的时候,又到张同坤家里喝了一场酒,同时把买卖谈成了的好消息告诉了张同坤一家。
张同坤让自己儿子张有矿上桌陪着孙红茂喝酒,而酒席上张有矿言谈举止相当得体,让孙红茂直夸张有矿有出息。
送走了孙红茂之后,张有矿便高兴得嘱咐起明天自己父亲干什么事情说什么话起来,旁边张有矿的母亲宋道燕看得疑惑,这身份地位好像弄反了的样子,然后自己丈夫听了儿子的话之后,还很信服得点着头,好像自己儿子说的话都很正确。
一家人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天签合同将油坊给买下来了。
第十一章 收购寨子油坊
张同坤家买下寨子油坊的事情,一下子成了整个寨子村的爆炸新闻。
孙振海的老婆和李宝才的老婆讨论了一上午,最后定下结论,是张同江借给张同坤钱的。
当然了,这个讨论结果,也是村里大多数人的观点。
十万块钱,在2002年这会儿,虽然说村里好多有钱的户能拿得出来,但是大家一致认为,张同坤一家是拿不出这个钱的。
寨子油坊,在1956年以前,是整个钢城县范围内仅有的两家油坊之一,另一家是老颜庄油坊。
两家油坊基本上都建在19世纪后期,然后都曾经非常辉煌过,后来又都成了集体所有,再后来改革开放以后又都被个体承包。不过又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两家老油坊到2002年的时候,都是惨淡经营。
实际上在张同坤父子两个买下寨子油坊来以前,整个寨子油坊已经两个半月没有开工了。
韩家胜把买大豆花生等榨油原材料的钱,全部输光了,他也根本没钱给榨油师傅开工资,同时他也拖欠榨油师傅大半年的工资了。
而油缸里面的油,也几乎都卖到缸底了。
合同签好,手续办完,张有矿一家三口便拿着韩家胜给的钥匙,来到了位于村幼儿园东边,村公路旁边的新油坊这边。
“爸,这牌子得换,换成‘张家油坊’!”
张同坤点着头:“对,换成‘张家油坊’!”
旁边张有矿的母亲宋道燕提醒道:“当家的,有矿啊,咱们这些锁是不是都得换掉?”
“必须换!”张有矿斩钉截铁得说道。
“这样,爸,你拿着这些钱,到村头的五金店里面买几把锁来。”赵青山递给了张同坤一百块钱,然后像吩咐手下一样说道。
张同坤是遇事没有多少主见的人,只能等着别人吩咐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听到儿子的吩咐之后,他忙问道:“买几把?”
“十把,老油坊四把,这边六把。”
“好!”
看着自己父亲走了,然后看到自己母亲也看着自己,张有矿想了想之后说道:“妈,现在油坊又回到咱们老张家手里了,这可是我爷爷一辈子的愿望啊,你现在去跟我爷爷奶奶说一声,顺便让我爷爷奶奶也过来帮帮忙!”
“哎!”
宋道燕也高兴得听了自己儿子的安排,出了油坊。
新寨子油坊是1993年从旧址搬迁到公路边上来的,这边交通更加方便,而且又靠近寨子集,所以油坊搬迁到这边来之后,生意一直很火爆。
然而韩家胜是个赌博鬼,嗜赌如名,就算是有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他这样败坏,所以到2002年的时候,寨子油坊已经经营不下去,停工两个半月了。
新寨子油坊要比老寨子油坊大一倍,南北长66米,东西宽24米。
在新油坊的西南角上,靠着村公路边,盖了三间卖油的门头房,进了门头房的屋门,靠墙边放着十几个盛油的大缸。靠里的大缸里面的油是未经过滤净处理新榨的油,这些大缸都用白布蒙着缸口。而靠门口的缸里则是可以售卖的干净的油,这些大缸的缸口上盖着木板。门口东边不远处,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算盘和一本账簿,旁边地上摆着一个小地磅。
门头房靠路边西边开了一扇朝外的门,门头房东边靠里也开了一扇门,方便新榨的油运送到门头房里边。
进了门头房东门之后,便是油坊院子。
加工榨油的厂房以及存储原料的仓库,都位于院子的最北边的一排八间平房里面,其中两间平房当作仓库,另外的六间是榨油作坊。
整个院子有1584平米,这一点跟村里签订的承包合同上写得很清楚,然后韩家胜在这么大的面积上只建造了11间房子,165平米的建筑面积,于是整个院子看起来,还是很空旷的。
“这个年代的食用油市场,还是卖方市场,可以说我这个小作坊里面能榨多少油,就能卖多少油,根本不用担心什么销路的问题。现在这个院子还有这么多地方没有建设,下一步扩大生产刚好可以用得着。”
张有矿觉得,扩大生产规模,是接下来自己要做的首要工作。
不过这个生产规模要想扩大的话,又得不小的投资,这是接下来考验张有矿这个重生者的新问题。
“我的大孙子呢?我的大孙子在哪儿呢?”
张有矿正在仓库里面用扫帚打扫着库底里的碎渣,便听到门口传来爷爷洪亮的声音,便忙丢掉了手里的扫帚,跑了出来。
“爷爷!快来看啊,这油坊又成了咱们老张家的了!”
看得出来,张有矿的爷爷,已经67岁的张治农,一个地道的老农民,今天是非常高兴的。
同样的,喜悦的表情,也挂在张有矿的奶奶,一个身材矮小的,传统的农村妇女的脸上。
张有矿高兴得跑到爷爷跟前,拉着自己爷爷的手,很是亲热。
从重生之前算起来的话,自己已经有14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爷爷了。
实际上,自己的爷爷在2005年的时候,得食道癌去世了。
前世的时候,听自己父亲说,当年韩家胜要卖寨子油坊的时候,然后自己爷爷就去找自己二叔张同江想要让他把油坊买下来。然而张同江根本不想经营什么油坊,后来没过多久寨子油坊就关了门。
从那以后,张治农便一直觉得,祖上的产业是毁在自己手里的,然后便整天闷闷不乐得喝闷酒。
当年的时候张有矿年轻,不知道寨子油坊在自己爷爷心中的地位。
或许,在自己爷爷的心里,这个寨子油坊的地位,要比他的两个孙子还要高一些吧。
整天喝闷酒,得癌症的几率就大多了,所以寨子油坊关门之后的第三年,感到寨子油坊没法重新开业,重新回到老张家手里的张治农,便得了食道癌,去世了。
现在张有矿将寨子油坊买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爷爷心情肯定就好了,然后接下来,他肯定就能长寿了。
心情,也是决定寿命的一个重要因素。
第十二章 兴奋的张老头
看着院子里到处都是杂草,张有矿的妈妈忙拿起挂在新油坊大门里面东边墙上的锄头开始锄草,然后张有矿的奶奶,则跟在自己儿媳妇后面将杂草收集到竹筐里面。
张有矿拉着自己爷爷的手,来到榨油作坊里面。
“爷爷,这一套机器,是咱们的了。”
张治农颇为激动,连连点头:“这就是韩家胜买的新机器啊,好,好,好。”
这位老农亲切得抚摸着铁疙瘩机器,就好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欣慰,又好像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开心。
“大孙子,你知道吗,想当年你爸爸的爷爷,也就是我爸爸,靠着这个油坊,在咱们整个钢城县这边,不说是首富,前三名肯定是跑不了的。现在这油坊又回到咱们张家手里了,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啊,又要来了。”
张有矿曾经听过很多次有关自家当年如何风光的故事,这些故事有些出自自己爷爷之口,有些出自村里那些有年纪的老人之口。
有人说当年张有矿的祖上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乡绅,是全村尊重的人家。
油坊,是老张家的图腾,是老张家当年在寨子村辉煌的象征,也是张治农一辈子心心念念的相思。
而现在,这相思成真了,张治农的激动,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爷爷,现在咱们把油坊买过来了,然后接下来将原先那些在油坊里面干活的师傅都叫回来,接着就开工打油。”
老油坊里面,一般称呼榨油的过程叫打油。
在老式木质的榨油设备里面,都是将木楔打进木榨里面,挤压花生饼出油,这个过程自从宋朝开始出现木榨以来,一直被称作打油。
“好,好,好,大孙子,你比你二叔,可是强多了,好,好。”对于自己的二儿子不肯拿钱买油坊这件事,张治农是耿耿有怀的。
张有矿看到自己爷爷用手擦眼眶,忙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眯眼了,哎,怎么就眯眼了呢?”
张治农用力得擦了擦眼睛,使劲睁大眼睛,仿佛需要再确认一遍眼前的情况是真的,而不是做梦。
“孙子,打油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良心活,现在这油坊又是咱们老张家的了,咱们得好好干。”
张有矿转了下眼珠子,忙问道:“爷爷,你年轻那会儿打过油吗?”
“咋没打过啊?咱们的油坊,是56年的时候充公的,再过三年你爸都出生了。那时候我二十出头,在油坊里面啥都干,选料、炒料、打桩等等的,你爷爷我样样都拿手。”
然而张有矿却皱起了眉头,忙问道:“爷爷,咱们家那时候那么有钱,我老爷爷为什么没有供你去上学啊?你要是考个黄埔军校什么的,咱们家不就早发达了?”
前世的时候张有矿在学业上面是个标准的学渣,座位最后一排,上课睡觉看小说也没有哪个老师懒得理的主儿。在别人眼里,对于张有矿来说,到学校里面跟度假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对于上大学,张有矿却是相当向往的。并不是说他对知识多么渴望,而是对于大学里面那种号称成人幼儿园般的生活的向往。
可以认真投入但是不用考虑什么负责任的谈几段恋爱,可以正大光明得花父母给的钱,一周没有几节课,考试的目标只不过就是及格……
总之一句话,上大学的快乐,在自己那些同学的嘴里,张有矿听过无数次,但是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珍贵的。
听了自己孙子刚才的问题,张治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爷爷我哪里有什么学习的本事啊,你老爷爷倒是供我上了四年私塾,可是我上学路上就跑了,根本不愿意去听先生讲那些听不懂的古文。我那会儿啊,最喜欢的就是到油坊里面玩儿。后来你老爷爷看我也不是个学习的材料,就让我到油坊里面来帮工。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整天得在打油屋子里面干活,看着黄澄澄的花生油从油槽里面流出来,我这心里就高兴得跟吃了蜜一样啊。”
张治农是榨油方面的榨油方面的专家,下一步张有矿打算把爷爷给请到油坊里面来,当个顾问。
“爷爷,那以后你把你的山羊都卖了,然后到我的油坊里面来,指挥着我的工人们打油,怎么样?”
“好,我不光能指挥,我还能干得动呢。”
张治农对于木榨是很熟悉的,然后眼前的半自动的机器设备,虽然说并没有见到过,但是很多地方跟木榨的原理是一样的,所以很快也就弄明白了这个机器的工作原理了。
“有矿,打油,最辛苦的就是打桩。你看这个机器,这里是出油的,这边一通电,这个千斤顶就会往下压,这油就能榨出来了,要比原先打桩省事多了,而且这花生粕里残留的油也少得多。不过唯一的缺点呢,可能就是这样打出来的油,不如用传统的木榨打出来的油香。”
“爷爷你说的我完全赞同,用古老的木榨打出来的油,确实比这种机器榨出来的香。我都还记得我小时候吃的用老油坊那边木榨打出来的油炒的菜,要比1993年以后韩家胜买了机器之后打出来的油炒的菜香的多呢。”
张治农叹了口气说道:“只不过木榨打油太费人工,效率也低,用木榨打油开油坊,现在是根本不赚钱的。”
人工成本,在传统油坊里面是重要的成本之一,后来随着小型榨油设备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然后原先一二十个男劳力才能完成的木榨打油工作,现在只需要两三个人就能榨出油来。
不过,买下新老两个油坊,对于古老的木榨打油工艺,张有矿却有自己独特的打算,不过他心里的打算还不算成熟,所以暂时也没有跟父母说起来。
到1956年的时候,全国木榨保有量大约在15万套左右,然而到2002年的时候,全国上下能有一两万套木榨就不错了。
大多数的木榨,都被人认为是过时的东西,砸坏之后,当了柴火。
别人看不到木榨背后蕴藏的巨大财富,不过张有矿却看得到。
想起了木榨,张有矿忙对自己爷爷说道:“爷爷,咱们到老油坊那边去看看吧。”
“好!”
老油坊,那里才是张家油坊真正的根。
第十三章 没有锁可不行
寨子老油坊,1956年以前叫张家油坊,位于寨子村最中间的位置,大门朝南开,大门西侧有一盘石碾,石碾西边是村里的主干道,再往西则是一片打麦场。
实际上在解放前,老油坊所在的那一整条胡同,都是张有矿家的。
当然了,后来就不是了。
韩家胜1993年将油坊搬迁到新油坊之后,老油坊这边的院子基本上就荒废了。
门锁生了锈,张有矿用石头砸了好几下,方才打开了锁。
推门而入,张治农看着满院子里面长着杂草,叹了口气,说道:“要是让你老爷爷看到这院子里长着这么多杂草,非得发大火不可。”
“不慌,赶明儿咱们雇到了帮工,先把这些杂草都清理掉就是了。”
张有矿不关心院子里面的杂草,快步到了东北边打油屋子门口,又费了些功夫,开了门。
张治农也跟着自己的孙子过来,打开门之后,里面还有一面帆布帘子,掀开门帘之后,里面黑不隆冬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张有矿将门帘挑起来之后,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让爷孙两个看清楚了,木榨还在里面,不过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爷孙两个相视之后会心一笑,然后张有矿忙问道:“爷爷,这家伙头还能用不?”
“怎么不能用?这些木头疙瘩能用几百年哩。”
张有矿将信将疑,不过看到东西在,他心里边踏实多了。
得亏韩家胜比较懒,要是个勤快的主人,早把这一堆木头砸成木柴了。
“太好了,那咱们可以用木榨打油,爷爷,咱们用木榨打油,自己吃。”
张治农笑着:“木榨打的油好吃,咱们打,咱们自己吃。”
打油屋子里面,除了灰尘,到处都是蜘蛛网,看起来接下来的首要工作就是将整个院子的卫生给彻底清理一下。
爷孙俩都不是懒做的人,而且张有矿爷爷家就在老油坊东边胡同里面,于是爷孙俩拿来一些扫帚抹布,便开始清理起木榨来了。
“坏了!”
张有矿正在卖力得洗刷着炒料的大铁锅,忽然听到自己爷爷说了句话,忙问道:“怎么了爷爷?”
“这个木拐怎么断了呢?没有木拐,没法装圈治饼,那可怎么办?”
不管是传统的木榨榨油,还是现代的机器榨油,只要是物理榨油,基本上就包括选料、炒料、磨料、包饼、装榨、打油和出油这些工序。其中每一道工序里面,都会用到各种不同的工具,而张治农刚才说的木拐呢,是一种榔头样式的木质工具,是包饼的时候必须要用到的。
“会不会在新油坊那边呢?”张有矿皱着眉头问道。
张治农也皱着眉头:“刚才在新油坊那边我也没看到木拐,怎么回事呢?”
听到这里,张有矿忽然想起来什么,便忙说道:“对了,爷爷,刚才在村委里面签合同的时候,韩家胜还说了,油坊里面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去找阚洪曾问一问。”
阚洪曾是油坊里面的老打油师傅,从十七八岁就开始在油坊里面学徒,年纪跟张治农差不多,顶多比张治农小个三两岁。而他又是韩家胜的姑父,所以在韩家胜经营油坊的时候,他算是油坊的半个掌柜加顾问了。
“阚把式是个打油的好手,下一步咱们要是能把老把式请过来,咱们这个油就好打了。这样,我再检查检查,看看还缺了什么零件啥的,我亲自找老把式问问去,顺便着也请他下一步到咱们油坊里面来当个技术指导。”
“那太好了爷爷,这事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办。”
张治农一听很高兴,立刻便在老油坊这边的木榨仔细得检查了起来,然后确保这边的设备零件齐全。
老油坊这边检查了一遍之后,爷孙两个又回到了新油坊那边,开始检查新油坊里面工具是否齐全。
虽然说张治农不怎么识字,但是记性却很好,将缺少的家什头一件件得都记在了脑海里面之后呢,便背着旱烟袋,去找阚洪曾去了。
前脚张有矿的爷爷刚出门,然后后面张同坤便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得回到了新油坊这边。
“有矿,咱们村头五金店就只有四把锁了,怎么办,先将就着用吧?”
张有矿一听就傻眼了:“啥?爸,我刚把新油坊老油坊两边的锁给砸了,咱们今天是必须要买到锁的,要不然晚上这油坊的大门都得敞着了。”
“大门敞着可不行。”
张有矿眉头稍微皱了下,说道:“这样,我现在到县城里的五金店去一趟,说啥也得买到锁啊。”
本来油坊里面的机器零件就有损失,要说再不锁门,下一步让别人给搬空了也不好说了。
“哎,要是咱们家的摩托车没坏的话……”
“行了,明儿我给你买一个新摩托车去。”
张有矿手里还有钱,下一步买辆摩托车代步,然后再买一辆三轮车买料送货,都是很有必要的。
寨子村距离县城也有十来里路远了,骑着自行车打个来回的话,也得个把小时了。
张有矿看了一眼自己父亲刚才骑的大金鹿自行车,皱了下眉头,心说要自己骑这个自行车去一趟县城,回来的时候裤裆基本上要磨烂了。
怎么办?
就在张有矿思考着如何去一趟县城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自己面前,而骑摩托车的是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孙振新。
“振新哥,你要干啥去?”
孙振新是张有矿的邻居,比张有矿大五岁,是张有矿从小跟着屁股后面玩的大哥哥。
“有矿,我听我爸说你把油坊买下来了,真是太厉害了,我过来看看你们。”
这孙振新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整天也没有个正经工作,然后开着他父亲给买的125摩托车到处跑着玩。
“哥你有空不,带着我咱俩去一趟县城,我得过去买点东西去。然后到了县城那边,咱哥俩吃烧烤去。”
烧烤,是这两年才开始在钢城县这边流行起来的,很受年轻人喜欢。
“没问题!上车!”
第十四章 撸串2002
张有矿坐着孙振新的摩托车,沿着颠簸的村公路,向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一只手搭在孙振新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摩托车的后座,张有矿不由得开始回忆起有关孙振新的前世起来。
振新哥啊振新哥,谁能想到,在2002年的时候还整天价吊儿郎当的这么一个村里的二流子,到2009年的时候,会承包下寨子村的西山梁子,完了将半边山都给挖没了啊。
哎,振新哥啊振新哥,你倒是发财了,可是咱们寨子村老百姓的日子可没法过了啊。
你那个石料厂一开工,全村老少爷们都得陪着你啃飞尘,哎……
不行呀,下一步得改造改造孙振新这小子,决不能让他再干破坏环境的事情。
张有矿暗自下了决心,准备想点办法改变一下孙振新的人生轨迹。
不过,路面实在太颠簸,这阻碍了张有矿的思绪。
从寨子村到钢城县县城,除了从寨子村到方家庄村这一段的柏油路之外,就全是土路了。又因为现在这个节气雨水多,所以路面很是泥泞,好在孙振新的车技比较可以,两个人一路上有惊无险得来到了北城子坡村。
北城子坡村就算是县城了,实际上自从1991年划定钢城县以来,在整个县级行政区划里面,很难找出一片所谓的称得上县城的地方来,而最繁华的北城子坡村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成了钢城县的CBD。
北城子坡村靠近钢都大街的一段路上,开了很多小店,有卖家具的,有卖家电的,也有卖百货的,卖服装的等等,当然了,也有这次张有矿打算买锁的五金店。
买上十把锁之后,看看时间已经到下午五点半了,于是张有矿便带着孙振新来到了位于北城子坡村东边永兴路边上的一家烧烤店里,准备痛快得撸串。
十几张破方桌,一个简单的敞篷,这家连招牌都没有的烧烤店,在整个钢城县里面是相当有名的。
2002年,吃烧烤实在是太便宜了,一串羊肉串两毛钱,肉特多,一个成年人吃四十串就饱饱的了,然后一杯两斤的扎啤一块五,来两杯下肚,这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舒坦了。
张有矿和孙振新两个人捡了靠边上的一张桌子坐下,然后冲着顶多十来岁的小服务员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两个都是十来岁年纪的男孩,抬着一个装着木炭的烤炉过来,放在了两个人的桌子上。
“羊肉串、鸡翅、鸡拐骨!”
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手里捧着一大把刚烤好的肉串,在棚子底下来回走动。
张有矿忙喊道:“这边要了。”
“来来来,这边来串!”
少年服务员忙将肉串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张有矿他们,另一份则给了另一桌。
张有矿用钎子将烤炉里的木炭挑旺一些,然后一只手抓着一把烤得差不多熟的羊肉串放在烤炉上烤,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蒲扇往烤炉里面扇风。
要知道,张有矿在泉城一家大规模的烧烤店里面可是干过两年多的,在烤串这方面,也算是半个专家了。
最起码,他烤出来的肉串,要比这家烧烤店里面的师傅烤得要好多了。
“振新哥,你怎么不带着我嫂子一块出来呢?”
孙振新最近才结婚,甚至于连他摩托车上的喜字都还在。新婚燕尔的,他不在家陪着自己老婆,整天到处逛游,这让别人可就有些看不懂了。
“别提你嫂子了,也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药,不是找我麻烦就是找我家你大娘麻烦,我现在恨不得整天不回家。”
张有矿皱了下眉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好像转过年头到明年农历二月份的时候,孙振新就当爸爸了。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他老婆这会儿应该已经怀孕两三个月了。
怀孕期间女人的情绪波动比较大,这也是正常现象,于是张有矿忙安慰道:“哥哥,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其实呢,孙振新的老婆还是挺漂亮的,个头高挑,身材挺拔,五官也漂亮。唯一的缺点呢,就是嗓门有点大。
听村里人说,孙振新两口子在屋里操练的时候,那动静跟杀猪差不多。
谁碍着她嗓门大不是,这是先天优势。
“不跟她一般见识,哎对了,有矿,你们家买油坊的钱,是不是从你二叔家借的?”
这可是全村人的共识,大家都觉得张同坤家没钱。
然而张有矿却摆了摆手:“不是,我没跟我二叔提这件事。”
这会儿孙振新惊讶了,眉头皱紧:“你们家行啊,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啊。”
“行什么啊,运气好罢了。哦对了,振新哥,你现在也成家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没有?”
“有矿,我还真有个计划,不过这个计划我还没跟别人说起过,我跟你讲讲,你看行不行。咱们村的西山,我把他承包过来,然后开个石料厂啊,肯定赚钱!”
张有矿一听就愣住了,心说:振新哥啊振新哥,你搞这个事情可是非常破坏环境的啊,这样真不好。
“这个嘛……振新哥,开石料厂,我也觉得赚钱,可是弄那个东西,尘土飞扬的,对身体多不好啊,你怎么就不想着干点别的呢?”
“干点别的?”
孙振新皱起了眉头,村里自己的同龄人,要说找点事情干,要么就是外出打工的,要么就是在周围找个短工干的,哪里有什么可以赚大钱的门路。
“我又没文化没技术的,能干点啥呢?”
“干啥也行啊,这个,比如说这个养鸡,我觉得要是搞养殖业,上了规模呢,也能赚大钱。”
然而孙振兴却撇撇嘴,说道:“有矿你可拉倒吧,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啊?”
“这样啊,那还真有点麻烦了……”
两个人一边吃着烧烤,喝着扎啤,一边聊天,不知不觉的,孙振新觉得憋得慌了,便去了厕所。
张有矿还没啥感觉,又要了些烤串,两杯扎啤,正喝着,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喊声。
“张有矿你这个王八蛋,躲到这里来了?”
有人骂自己,这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然后他便皱着眉头循声看去,心里暗暗骂道:吴茂星你个苟日的,你今天倒霉了!
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啊
“敢耍我?张有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烧烤敞棚里面人很多,大家都是来撸串的,喝多了酒,个个声调高得都跟帕瓦罗蒂一样,所以就算是吴茂星冲着张有矿大声喊叫,稍远一些的人也没有觉察到哪里有热闹可以凑凑。
挨着张有矿他们坐着的是一桌,一个个看起来都挺文绉绉的样子,听到吴茂星的动静,瞥了一眼,没当回事,继续喝酒。
“星哥?这不是那天网吧那小子吗?”
吴茂星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个叫马大华,是个长脸,一个叫赵大牛,是个圆脑袋。长脸瘦高个马大华指着张有矿,大声嚷嚷。
“星哥,这小子可是亲口说过欠你一百块钱的啊!”赵大牛这两天有些感冒,说话的时候,嗓音怪怪的。
张有矿一脸冷不丁看到吴茂星的惊讶模样,忙说道:“哎呀,这谁啊?这,这不是当年叱咤四中,号称钢城老大的吴茂星吗?这不是据说钢城乱不乱,星哥说了算的吴茂星吗?哎呀,哎呀,咋啦?打算找我赖点钱花?”
看得出来,烤着肉串,正眼都不看吴茂星一眼的张有矿,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啊。
吴茂星这会儿有些纳闷了,上次在网吧里面遇到这小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的啊,今儿个怎么忽然这么硬气了呢?
当看到桌子上还有一套餐具的时候,吴茂星皱起了眉头,心说:和这小子一块来喝酒的人事谁呢?别是个厉害的人物,我吃了亏可不行。
于是,已经走到桌子边上的吴茂星,直接拉了个马扎坐到桌子边,身后马大华和赵大牛站着。
“小子,不想挨揍,就乖乖得将一百块钱给老子拿出来!”往常吴茂星在学校里面抢钱的时候,也都是这一套台词的。
不过呢,今天他遇到了对手。
他的对手,是一个重生者,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本来吴茂星到这边来也是打算吃烧烤的,然后这边没有座位了,随便一扫,竟然看到了张有矿,这下兴奋的,就跟小白兔看到了胡萝卜一样。
“哎哎哎,这里可没你的份儿啊,别不要脸,你踏马都钢城老大了,还得吃我的下嘴哈喇剩啊?”
吴茂星坐下之后,抓着张有矿烤串就要吃,然后被张有矿这么一数落,顿时吃的心情就没有了。
“呸,今儿个用的又是地沟油!张有矿,你小子行,嘴上活挺好啊!”
说完,吴茂星便将三四串羊肉串丢在了桌子上。
而听到刚才吴茂星说的话,张有矿眉头皱了一下。
长脸马大华指着张有矿吼道:“星哥,动手不?”
然而吴茂星却抬手示意马大华不要动手,然后张有矿接着说道:“我说吴茂星你这个手下是不是傻啊?这才刚立秋呢,怎么还冻手呢?我说傻冒,冬天才冻手呢,秋天不会冻手!”
说完,张有矿斜着眼看了一眼站在敞棚门口长烤炉前烤串,光着膀子,身体壮得跟个牛犊子一样的壮汉。
那个壮汉不是别人,正是这家烧烤店的老板,名叫杨振宝。
这可真是个不敢惹的主儿,复员军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据说曾经有次有七八个小伙子在他烧烤店里面闹事,被他全部都打趴下了。这可不是传说,好多人都见到过,所以就算是吴茂星他们,也知道不能在杨振宝的烧烤店里面闹事。
“你……”
吴茂星听出对方是要故意激怒自己,然后让自己动手,这时候杨振宝肯定会过来收拾自己了。
“哈哈哈哈,你刚才的笑话也太好笑了吧?”
笑完,吴茂星接着咬着牙狠狠得说道:“待会我让你笑不出声来!是男人的,就跟我走!”
张有矿抬头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他心说:振新哥啊振新哥,你要是出场了,眼前这三个小痞子,能这么嚣张?
而现在张有矿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一方面是知道吴茂星不敢在这里动手,他们肯定要忌惮杨振宝的,而另一方面他知道孙振新一个人收拾他们三个跟玩儿似的。
别看吴茂星个头不矮,一米八四的身高,但是在练过散打的孙振新面前,他们三个都不够塞牙缝的。
“星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是不是男人,你得让你妹妹或者你妈来跟我探讨探讨,你说你来这边算啥啊?”
吴茂星有个妹妹,叫吴茂秀,今年读高中,据说是个大美女。
张有矿眼珠子一转,立马大惊失色道:“星哥你不会是……我滴个亲妈啊,我可是个正常男人,星哥你给我滚蛋!”
说完这句话,张有矿看到吴茂星的手都有些哆嗦了,他看到对方要忍不住动手了,立马也准备着抽身跑路的路线。
不过,没等吴茂星动手,和张有矿他们挨桌的客人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来,看着张有矿问道:“我说小伙子,你可真逗,你们干嘛呢?”说话的,是一个理着小平头,穿着背心的三十来岁男子。
“哦,哥们,他们三个呢,是混子,号称什么钢城老大,完了这不是认识我吗,非要跟我要一百块钱……哥哥你给评评理,你说我又不是他们三个的爸爸,找我要一百块钱算什么道理啊?还有就是,你要是打扮得可怜一点,跟我说你父母都死了,三天没吃饭了等等之类的话,我兴许给你个百儿八十的同情一下,毕竟我也不差那几个钱,你们几个现在倒好,还硬要了?要脸不?”
“你欠我一百块钱!”吴茂星急得跳了起来。
“对,你欠我们老大一百块钱!”
“快还钱,不然让你好看!”马大华和赵大牛纷纷指着张有矿吼道。
“咦,这可是你说得啊,你让我好看我可不给你钱,待会你要是没让我好看呢,我可真揍你!”张有矿把眼一瞪,接着便嬉皮笑脸得又笑了起来,那架势,根本没把对方当回事。
小平头冲着张有矿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对吴茂星说道:“哎,小兄弟,没事别惹事,惹事就出事,你要是来吃烧烤呢,就安安静静得去吃烧烤去。”
“没你啥事,少管闲事!”吴茂星把眼一瞪,一副非常不满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