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惹谁也别惹重生者
小平头的同伴回头瞪了吴茂星一眼,用手指点了他两下,然后说道:“年轻人,少说大话能活的久一点。”
小平头的同伴是个标准的国字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很有精神。
国字脸转过头拉着自己的同伴小平头说:“咱们喝酒,别管闲事。”
说实话,敲诈勒索这种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很难有底气的,然后刚才旁边有人指责吴茂星,他心里也是虚的。
不过,看到对方都转过头去了,现在他们面对的又只剩下张有矿一个人之后,立马又踏实安心多了。
“切,我还以为都是你帮手呢,感情不认识啊?”吴茂星抱起了膀子。
“怎么?你认识?”张有矿又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心里嘀咕,振新哥啊,你这是掉到坑里面去了吗?你倒是快来帮我解围啊。
“甭跟我废话,今儿个你欠我那一百块钱的事情,咱们等会再说,你现在跟我走!”吴茂星把眼一瞪,露出要吃人的表情。
若张有矿真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看到这架势,十有八九心里要害怕的,然而他毕竟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这会儿不但没害怕,反倒是觉得眼前的吴茂星幼稚,好笑。
当然了,他也得提防点,毕竟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打架的时候出手没轻没重,要是打不巧一下子把自个儿给弄死了,谁知道结果是重生还是穿越,那多不好。
“我才不跟你走呢,哦,我又不傻,我跟你出去,你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打我一顿怎么办?”
张有矿一脸无赖的样,分明就是一种快来打我的表情。
吴茂星都有些无语了,无奈得笑了笑,然后向前伸着脖子,咬着牙问道:“我就是要揍你一顿,你怎么办呢?”
“我报警啊!你打我,打轻了,没啥意思,要是打重了,你就得判刑,你要是把我打死了,你也得枪毙,这还不简单啊。”
张有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态度,小痞子吴茂星还真就一点招儿也没了。
隔壁桌上小平头又回过头来,冲着张有矿竖了下大拇指。
“报警!哈哈哈哈,你丢人不?窝囊废才报警,你以为条子会跟你一伙?傻帽,条子都是看钱的,谁家钱多,跟谁一伙!”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往往有这种错觉,真是社会的悲哀啊。
还有就是,那些立志闯荡江湖的毛头小子,总觉得有了纠纷报警是丢人的事情,更是弱智。
吴茂星的话引起了马大华和赵大牛的强烈共鸣。
“自个儿没本事,报警找条子?”
“你还不如回家找妈妈呢!哈哈哈哈!”
“条子?傻帽挨打找傻帽,哈哈哈!”
张有矿呆呆得看着眼前放肆大笑的三个人,根本没明白对方的笑点是怎么来的。
吴茂星放肆的笑声,引起了张有矿邻桌的注意,然后刚才劝小平头别管闲事的方脸哥哥,猛地站起身来,两大步走到吴茂星面前,一把抓着吴茂星的上衣领子,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
情况太突然,张有矿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这里可是杨振宝的地盘,竟然有人要在他的地盘动手,难道不打算活了吗?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国字脸一桌的一共六个人,其中刚才的小平头和他挨着座位,背对着张有矿这一桌。
“怎么回事?”
“曹队,你干嘛呢?”
国字脸的五个同伴呼啦一下围了过来,然后就将桌子给围住,甚至于连马大华和赵大牛也给挤到了外面,成了看客了。
吴茂星也没反应过来啊,他还在疑惑,怎么还有人敢在杨振宝的烧烤店里面闹事呢?
“你们要干嘛?这里可是宝叔的地盘,也不怕,不怕宝叔发火?”吴茂星故作镇定得嚷嚷,实际上张有矿看到他早吓得腿哆嗦了。
“把你刚才的话给我再说一遍!”国字脸,被同伴称作曹队的人,冲着吴茂星大吼。
“哥!宝叔!有,有人要在你的地盘打架了!”
听得出来,吴茂星的嗓音有些颤抖,这是真害怕了。
国字脸的力气是真够大的,几乎将吴茂星给提离地面了。
这边要打起来了,烧烤大棚里面的人可就没心情撸串了,立马都围了过来。
“哎呀,谁惹曹队了啊?”
“那小子干啥的,是个傻帽吧,敢惹曹队?”
而这时候,听到消息的杨振宝赶忙跑了过来,一看,立马哈哈大笑着说道:“曹队!哎呀,莫要生气莫要生气,不是外人,他是我们村的,按辈分还得叫我一声叔,有什么话慢慢说,慢慢说。”
“小星,你是怎么得罪曹队的?!”
“曹,曹队?”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星哥,这时候已经成了乖乖小星了。
“他是咱们县分局刑侦队的曹队长,你刚才……”
原来,跟张有矿挨着桌的,都是县公安分局的干警,刚破了个案子,这会儿到烧烤店里面庆祝庆祝的,没想到刚才吴茂星嘲讽警察的话,就被他们给听到了,这下吴茂星可真是惹到麻烦了。
听到这里,张有矿心里暗自得意:看到没,惹谁也别惹重生者啊,他们的运气啊,比吃了一千点运气果还要猛的好不。
刚才的小平头,是刑侦队的干警小胡,他指着杨振宝说道:“你这个侄子,骂警察是傻帽,你说该不该打?”
“该打,该打,小胡,曹队,今晚上都算我的,放了这小子吧。”
不等曹队和小胡发话,张有矿慢悠悠得站起来,然后说道:“别算你的算我的了,这样吧,今晚上,这两桌都算我的。你们当警察的都很辛苦,我这个老百姓也表示表示。”
“看到没,老杨,一样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吴茂星这会儿还被人抓着,他现在已经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别人抓着了,他也明白为什么有人敢在杨振宝的地盘上动手了。
“滚!”曹队往前一推,松开了手,然后吴茂星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时候,大家看到,一个小塑料桶从他身上滚了出来,张有矿看到,塑料桶里面装着的,好像是黄色的液体。
曹队他们一看,立马紧张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大家都散开!”
整个现场一下子紧张起来,塑料桶?汽油?
难道说有人要到烧烤店里面惹事来了?
第十七章 原来是场误会
烧烤店里带汽油,那还得了?
这两年带着汽油跑公众场合自焚的新闻可不少啊,就算是不自焚,这汽油遇火就着,这里烧烤炉这么多,一不小心给弄着了,那也是大事故。这里这么多人,可燃物又多,汽油一爆燃,肯定要伤几个。
“小星!你桶里装的是什么?”杨振宝指着躺在地上的吴茂星大声质问,同时,他也吓坏了。
“带汽油到烧烤店里来,你要干什么?!”曹队长快速得将从吴茂星身上掉出来的塑料瓶捡起来,便快速得出了烧烤大棚,到了外面空旷的地方。
“什么?汽油?宝叔,不不不,不是汽油,我带的,是花生油!”
吴茂星站起身来,忙对杨振宝解释道。
一旁的张有矿便有些疑惑了:怎么到烧烤店里面来,还自带花生油呢?
“小星,你到我这里来,带花生油干什么?”
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吴茂星只得老老实实得解释道:“宝叔,你这边烧烤用的油……我吃着不舒服,我吃烧烤,每次都是自己带油来的。”
这个解释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杨振宝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这是质疑自己烧烤用的油不好啊。
“你以后别来给我惹事了,快滚!”
这时候跑到空旷地方去检验完了的刑侦队队长曹刚有些哭笑不得得拿着那瓶花生油回来了,对干警胡明说道:“我还以为是汽油呢,原来是花生油!”
“花生油?”
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到烧烤店里面吃烧烤,还有自带花生油的,这可忒新鲜了。
“老杨,这是怀疑你烧烤用的油不是好油啊!”曹刚举着那瓶花生油,笑着对杨振宝说道。
杨振宝刚才还替吴茂星说好话了,没想到这会儿吴茂星竟然成了出卖自己,变相砸自己场子的人了。
“还不快滚!再不滚,我也要揍你了!”
吴茂星一听,哪里还敢再解释,立马灰头土脸得跑了,连那瓶花生油也没有带。
杨振宝看吴茂星走了,回头一脸不好意思得对曹刚说道:“曹队长,我的油没问题,刚才那小子从小有个毛病,只吃得寨子老油坊打的花生油,吃别的油啊,拉肚子,这事我们全村都知道。”
“行了,老杨你也别解释了,我们来吃烧烤还在乎你油好不好的啊?快去烤些鸡翅来,我们桌上都没多少东西吃了。”
“哎哎哎,曹队,马上给你烤好!”
随着杨振宝屁颠屁颠得去烤鸡翅去了,然后大家也都散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有矿坐下来,拿起刚才曹刚放在了自己桌子上的塑料瓶,闻了闻里面的花生油,皱了下眉头:“寨子油坊打的花生油,和别的地方的花生油不一样?”
他闻着,觉得都是花生油,闻不出多大的差别来啊。
而这时候,刚才上厕所的孙振新一边擦着手,一边来到了自己座位边上,坐下之后便问道:“刚才大家嚷嚷啥了?我听着怎么像打架的动静呢?”
“可不是呢,振新哥刚才有人要揍我。”
“谁要揍你?我找他去!”
“我高中里的一个同学,还好刚才这几位警察叔叔拦着,要不然我就真被揍了,谢谢啊!曹队长!”张有矿端着扎啤,冲着旁边的曹队长举了举酒杯。
“你刚才说话太逗了。”
“啊?是吗?哈哈哈!”
刚才张有矿自己都觉得自己够贱的,没想到吴茂星还真没敢在杨振宝的烧烤店里面动手。不过,看样子经过今天晚上之后,这个吴茂星是恨死自己了,下一步还得想办法让这小子害怕自己才行,要不然这小子整天惦记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啊。
张有矿和孙振新又吃了两杯扎啤,然后孙振新说话开始打起结巴来了,看看时间也已经到晚上八点了,于是他便结了帐,顺带着替挨着的那桌警察也结了账。
临走的时候,警察知道刚才说要给自己结账的小伙子真给自己结了账,便都站起来表达了一下感谢。
张有矿坐着孙振新的摩托车回到寨子村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公路边上的油坊。
三间门头房里面放了一张床,屋里灯亮着,张有矿推开门,看到自己父亲张同坤坐在床头边上,旁边坐着他的爷爷张治农。另外距离张治农不远处,还有阚洪曾,也抽着旱烟。
“有矿回来了。”
张治农嘴里叼着旱烟袋,看到自己孙子回来了,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爸爸,爷爷,刚才让振新哥陪我到县城那边买锁,然后我俩在那边吃了顿烧烤。”
张同坤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刚才你爷爷将原先打油的师傅们都叫到咱们这里来,也喝了一顿酒,你刚才也不在,也联系不到你,耽误了给你叔叔大伯们倒倒酒了。”
“哦,可不是呀,看样子下一步我得买个手机。”
张同坤点着头:“是得买手机了。”
阚洪曾脸上挂着笑,看着张有矿:“我听你爸爸和爷爷说了,买油坊的钱是你的,你小子行啊,运气这么好,彩票竟然中奖了!还有就是你这孩子也懂事,彩票中奖了也不挥霍,买了油坊就是个事业了。有矿你好好干,下一步油坊干好了,肯定能赚大钱。”
“三大爷,我这油坊,下一步还得靠着您给当技术指导啊。”
“这件事情好说。”
张治农接过话茬说道:“有矿啊,你明天得跑一趟北城子坡村,你三大爷说,油坊里面的木拐,都不知道被谁拿回家了,而这个工具呢,只有北城子坡村的老吴木匠能给加工出来。明天你跟我去找老吴木匠,咱们让他帮着加工几个木拐,然后工具就齐全了,接着收了花生等原材料,接着就能开工了。”
老吴木匠?
张有矿并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他知道,北城子坡村里出好些个老木匠,后来这些木匠又都转行开始干装修,前世的时候自己好几个同学,就是跟着原先的老木匠干装修的。
第十八章 老油坊重新开始营业
张有矿劝走了自己父亲和爷爷之后,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寨子油坊门头房里,锁好了大门,反锁了屋门,然后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核对起油坊里面过去半年的销售记录来。
不核对不知道,这一核对,真的是吓一跳。
没想到短短的半年多的时间里面,这么一个小油坊的销售额,竟然就达到了12万块钱。
要知道,自己从小就听自己爷爷说过,榨花生油,利润率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也就是说,这个油坊销售额是12万的话,大约能赚3万6到6万之间。
在2002年,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发家致富的门路。
“不错呀!”
张有矿捏着下巴,显出满意的神色。
这样一算,整个油坊一年的销售额能够达到20万,甚至于说要超过20万。
要知道,下半年,才是花生油销售的高峰。
尤其是年底的时候,那些送礼的,发福利的,才是购买花生油的大户。
这么一算,这个小油坊一年的盈利,就能达到6万到10万之间了。
不过,张有矿却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忙拿着笔,列着式子,算了起来。
“一年的销售额按20万计算,一斤花生油5块钱,也就是说我这个油坊一年销售4万斤花生油。阚洪曾说油坊里面那套设备榨油出油率能达到40,换算下来的话我这个油坊一年也才加工10万斤花生仁。”
算完了这笔账,张有矿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不对呀,阚洪曾说油坊里的机器,一天最大能加工三千斤花生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机器满负荷运转的话,这一年不是要加工100万斤花生仁了?”
显然,对于榨油机器设备的利用率,张有矿觉得,实在是太低了。
“加工100万斤花生仁,能压榨40万斤花生油,我一年的收入不就能到百万左右了?”
这么一算,张有矿就有些兴奋了。
今儿个晚上的时候,自己爷爷和父亲已经请油坊里面原先的老伙计都过来喝了酒,说好的明天油坊重新营业,大家都过来帮忙。
油坊营业,接着就开始收购花生。
现在刚好也是花生收货的季节,而整个鲁中市范围内呢,花生的种植面积达到十万亩,就算是按照亩产七百斤来计算的话,整个鲁中市的花生仁产量也能达到七千万斤以上。
再说了,今年风调雨顺的,花生大丰收,所以张有矿是不用担心说收不上花生来的。
花生一收上来呢,接着榨油机器就开始运转,然后开始榨油。
虽然说门头房这边的大缸里面,剩下的油不多了,但是张有矿估计,还是能勉强维持到新的花生油榨出来的。
不过呢,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现在经过一番检查,全部机器设备工具都很齐全,唯独缺少了一样压饼用的,俗称叫做“木拐”的木质榔头锤。
好在阚洪曾告诉自己,可以找北城子坡村的老吴木匠给帮忙加工几个。
那些传统的工艺工具,好多年轻的木匠见都没见过,所以找个年轻的木匠的话,是加工不出这样的工具的。再说了,“木拐”,也算是个偏门的工具,真会加工的老木匠,也不算多。
第二天一大早,张同坤夫妇二人带着早饭便来到了油坊这边,然后紧跟着没过几分钟张治农老两口也过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不等张有矿吃完早饭,然后阚洪曾他们几个打算继续在油坊里面跟着干的老榨油师傅也过来了。
看着自己的队伍一下子壮大起来,张有矿非常开心,而且来的都是本村村民,相互熟悉,于是他便高兴得一一跟大家打招呼。
吃过早饭,张有矿嘱咐阚洪曾和自己父亲,今天收购花生的时候呢,一定要严格分好等级,统货1块8一斤,一级优选货2块3一斤,二级优选货2块钱一斤。
现在油坊这边还没有花生分级的筛选机,只能靠有经验的老师傅手动人工分级。
收购花生的时候,分好级是关键。
有经验的老师傅将手伸进盛花生的袋子里面,一摸,再提一提重量,基本上便能判断花生的干湿度,然后再从中间抓一把花生仁出来,基本上就能判断花生的等级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过秤了。
对于这个工作,很明显张同坤现在是完成不了的,然后张有矿将分级的工作,交给了阚洪曾来完成,而过秤的工作则交给了自己的父亲张同坤,而开票的工作呢,则交给了自己的母亲宋道燕。而且昨天下午的时候,张同坤去跟自己弟弟打了声招呼,让他两口子有空的话今天过来帮忙。张同江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寨子老油坊收购花生,一般不是当场结算的,而是先开一张收货单,然后再等到年底的时候呢,让花生种植户拿着收款单一块结算花生收购款。
当然了,如果说花生种植户中间急需钱,也可以跟油坊商量一下,提前把钱给预支了。
农村里面一直流传下来的老传统,账目、工资等等,很多都是一年结算一次。那些花生种植户呢,自己种出来的花生,除了自己留下一部分食用以外,其实大多数也都卖给油坊,两者之间也可以算是一种长期合作的关系了。
鲁中地区,花生一般都是阳历八月份的时候收获,所以每年呢,油坊这边从八月份开始,一直到年底这段时间呢,都是花生收购时间。
阳历八月份,相当于阴历的七月份,然后从阴历七月份到年底,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里面,油坊里面收购了全年用来加工的花生。
油坊这边,张有矿嘱咐了一遍,看着收购花生的木头牌子摆在了路边之后,便跟自己爷爷,步行向北城子坡村的方向走去。
要说去北城子坡村呢,可以沿着大路坐车去,不过这样的话绕路比较远。然后要是不走大路的话,也可以走河北大田里的小路,穿过铁路之后,就到北城子坡村了。这小路太窄,没法通车,所以只能步行了。
实际上,再往前推十几年,大多数情况下,老百姓出行,只要不是太远,就都是步行的。
爷孙两个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用了半个小时的功夫,便来到了北城子坡村,一路打听着,便找到了吴木匠的家门口。
第十九章 吴木匠的孙女
“老吴哥哥在家吗?”
站在吴木匠家的大门口,张治农清了清嗓子,然后冲着里面喊道。
老吴木匠的家,位于北城子坡村里最老的一条胡同口的第一家,院墙头上竖着一些解开的木板,就像是招牌一样立在那里。
木匠,曾经是农村里面非常吃香的一个职业,不过后来随着社会发展,家具开始机器批量生产,门窗口开始使用铝合金的之后,便慢慢的开始没落起来。
到2002年的时候,真正正儿八经经师的木匠,最小的也得三十岁左右了。
老吴木匠是个老木匠,在整个钢城县一带,也算是很有名气的,经他手出师的木匠,据说有二十几个,逢年过节还有老吴生日的时候,他家里面都格外得热闹。
张治农在门口打了声招呼,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碎花布连衣裙,扎着一条马尾辫的姑娘跑到门口,笑着问道:“你们来找我爷爷的?”
看着面前一泓眸子清澈如水的姑娘,张有矿心里面咯噔一下:这小姑娘真俊啊,要是能给自己当媳妇,嘿嘿嘿,就是当几天媳妇也好啊……
张有矿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毛头小子,前世的时候,什么花街柳巷,什么按摩店洗头房,他都去快活过。
老吴的爷爷,有点意思。
“哦是这样的,妹妹,我们想要找你爷爷帮我们加工东西,请问你爷爷在家吗?”
张有矿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得对面前的小姑娘说完,然后看到对方笑起来一对酒窝,煞是好看。
“那你们跟我来吧,我爷爷在屋里喝酒呢。”
而这时,吴木匠家屋里也传来一声喊声:“丫头,哪里来的客人,带进来吧。”
张治农认得吴木匠,年轻的时候两个人曾经到一个地方出夫过。而吴木匠比张治农年长两岁,所以平时见到,张治农总是以哥哥称呼吴木匠。
吴木匠快七十岁的年纪,不过身子骨很硬朗,几个儿女也都成家立业了,自个儿呢靠着木匠手艺,每天加工几个马扎,到集市上卖掉,换个零花钱。
实际上到2002年的时候,传统的木匠,已经开始呈现没落的势态。
吴木匠大名叫吴福海,不过平时大家都称呼他为老吴木匠。
“哎,知道了爷爷。”
小美女的声音就像银铃一样,听得张有矿是浑身酥软。
“老哥哥,是我来了。”
吴木匠的家,院子很大,是普通农宅院子的两倍左右,而他家院子四周的墙上,则都摆放着木板,是老木匠用来加工东西的原料。
吴木匠家院子中间有两棵很老的枣树,将半个院子都给遮蔽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治农吗?快来快来,屋里的,快倒酒,我要和治农喝个酒。”
现在刚好是八点钟,这个时间,干了一早晨活的老木匠,正在吃早饭。
吴福海的早饭比较讲究,一壶烫熟的散酒,一盘肥肠炖豆腐,里面放着两个特别辣的干辣椒。
吴福海慌忙得从门口台阶走下来,然后拉着张治农的手,看得是非常亲切的样子。
“这是你孙子?”
“我大孙子!有矿,快叫吴爷爷。”
“吴爷爷好。”
“好啊,治农啊,咱们都老喽,哈哈哈!”
“哎你孙子喝酒不?陪咱老哥俩喝一杯?”
“我孙子还是孩子,可不能乱来,要不然回家要被我大儿媳妇数落了,再说我孙子也吃过早饭了。”
“那倒也是,哈哈哈哈,丫头,陪你哥哥玩一会儿,我跟你张爷爷喝酒去。”
就这样,不等进屋,不等说明来意,吴木匠就将自己爷爷掳到屋里喝酒去了,然后自己则被丢在了院子里面。
丫头?
嘿嘿嘿!
不错啊。也不知道,自己有机会没有啊。
前世的时候自己在感情方面裹足不前,导致一直到三十来岁的时候,都还是孤家寡人,实在是太让父母担心了。
这一次,自己在感情方面,必须得勇敢向前冲!
张有矿咽了口唾沫,看着四五步远的地方,那个被吴木匠称作丫头的姑娘,拿着一把手锯,在那边比划着。
张有矿心里嘀咕:小美女,你爷爷都说了,让你陪哥哥玩一会儿,你怎么能这么不听长辈的话呢?
“咳咳,妹妹,你在干什么呢?”
那丫头听到张有矿的话之后,猛地抬起头,然后脸上好像有些疑惑得看着他,一边笑着,一边问道:“你怎么又叫我妹妹了呢?说不定我比你年龄还大呢。”
“啊?哦,我应该比你大一点吧。”
丫头眨眨眼:“你多大了?”
“我啊,我十八了。”
那丫头不怀好意得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你得叫我姐姐呢,我二十一了。”
张有矿大眼一等,吓了一跳,哎呀哎呀,这个好啊,女大三,抱金砖呢。
“咳咳,真,真的假的?”
然而这时候,小姑娘的旁边刚好走过一个裹着小脚的奶奶,用手指头戳了小姑娘的头一下,然后说道:“你呀你,又乱说,哪有小姑娘把自己年龄往大了说的。我说小张啊,口渴不,你要是口渴啊,就跟秀儿说,让秀儿给你倒水去。她是你妹妹,今年才十五呢,刚过完生日。”
“奶……奶……”小姑娘有些生气得撒娇道。
“哎,吴奶奶,你忙你的就是了,我不渴。”
“好,这小伙子,多好啊。”
然后张有矿向前走了两步,蹲在一旁,看着小姑娘,问道:“你叫吴秀?”
“我才不叫吴秀呢,我叫吴茂秀。”小姑娘没有看张有矿。
不过说完之后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忽然抬头看着旁边的张有矿,问道:“你会用锯子吗?”
张有矿刚才皱了下眉头:吴茂秀?怎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不过,不等他想起什么,小姑娘的问话将他的思绪给拉了过来。
“哦,你说手锯啊,这个有什么难用的啊?”张有矿觉得用手锯锯木头,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真的吗?那你能把这块木头锯断吗?”吴茂秀指着她脚边上的一块木头问张有矿。
张有矿一听,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忙挽起袖子说道:“来,看哥哥的!”
第二十章 苦肉计
张有矿朝手上啐了两口唾沫,然后握着锯子,将一根废弃的下脚料木头放在长凳上,再用脚踩着,便开始锯了起来。
木匠的工具很多,但是主要用的,还是手锯、锤头、凿子、铅笔和卷尺等等。
一开始张有矿觉得锯木头,这个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然而一动手之后,这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麻烦。
他发现,锯子一开始贴在木块上,推锯的时候锯口还在木头一侧,拉锯的时候,那锯口已经跑到自己脚边上了。
“哈哈哈哈!”
旁边吴茂秀已经乐得前仰后合了,连连摆手:“不对不对,锯子不是这样用的。”
这下张有矿可就有些尴尬了,有些不好意思得挠着头,然后看着小美女问道:“锯子到底怎么用啊,我头一次用这个玩意。”
“原来如此,这叫手锯,是这样用的。”
吴茂秀示意张有矿闪开,然后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手锯,用脚踩着木头,推锯拉锯,很快就将木头给锯成了两半。
“手锯呢,用的时候,要锯牙朝外,推锯的时候用力,拉锯的时候不用力,这样呢,才能将木头锯断的。”
张有矿听着,心里面倒是对这个木匠手艺忽然产生了点兴趣。
懂点木匠手艺的人,都是心灵手巧的,而自己前世的时候,跟着二叔干装修的时候呢,一直干的是泥瓦匠,没有学过半点木匠手艺,这一世呢,张有矿心说,要是能讨个懂木匠的媳妇,下一步空闲的时候做点木工手工,也挺有趣的。
“原来是这样,我来试试。”
接过锯子之后,张有矿学着刚才吴茂秀的模样,又开始用起手锯锯木头。虽然说他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得章法一些,然而却仍然没有完全掌握要领。
而这时,心思单纯的吴茂秀已经看不下去了,索性直接伸出手来,帮着张有矿抓着锯子,推拉起来。
两个人相隔很近,那种少女特有的体香,让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六七岁的张有矿内心强烈得澎湃起来。
泡她!
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念,在张有矿的心里坚定了起来。
“妹妹!你……是你小子!”
张有矿正陶醉在跟吴茂秀的快乐互动当中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喊叫,于是立马转过头去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吴茂星大步流星,面带恶意得向自己这边走来。
“星哥!你,你干嘛?”
张有矿一下子想了起来,吴茂星有个非常漂亮的妹妹,就叫吴茂秀来着。
这吴茂秀的大名,自己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些被吴茂星欺负过的男生,纷纷发狠说是要泡到吴茂星的妹妹,方才解恨。
而且,大家都传言,说吴茂星的妹妹吴茂秀,是个大美女,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啊。
吴茂星来者不善,十有八九是要对自己动手啊,而张有矿自量是打不过对方的,于是忙扔下锯子,躲在了吴茂秀的身后。
“哥哥!你要干嘛?”
吴茂秀看着自己哥哥怒火冲冲的样子,立马伸开手拦住对方,然后质问道。
“妹妹你闪开,你身后那个小子是个混蛋,我今天一定要揍他!”
“他是爷爷朋友的孙子,你不能揍他!”
“星哥,你,你这么冲动干什么?”
张有矿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吴茂星是吴木匠的孙子,自己是说啥也不会趟这趟混水的。
不过,要说打架这件事,还真不是单看谁身体素质棒就能赢的。
打架,靠的是一股狠劲。
如果说要是在外面,遇到这样气势汹汹得吴茂星的话,张有矿绝对二话不说,迎头一拳就将对方的眼睛给封了。
然而现在自己肯定不能动手,为什么呢?
因为旁边有吴茂秀啊,自己若要是动手了,那么以后自己追吴茂秀这件事情啊,十有八九就没啥希望了。
如果说自己今天真的被吴茂星给打了,那么下一步自己跟吴茂秀之间,这个机会就大多了。
为什么呢?
因为女生都是有同情心的,他们总是会可怜打架弱势的一方。
而同情,是很容易滋生出好感来,然后进一步发展成感情的。
想到这里,张有矿诡异得笑了笑,然后从吴茂秀的身后闪出来,走到了吴茂星的面前,说道:“星哥,你不能打我!”
这句话什么意思?
在吴茂星的理解里面,这可是挑衅啊!
还有我吴茂星不能打的人?
他吴茂星可是要立志当钢城县老大的混混啊!
“放屁!”
那吴茂星,猛地抬起他那一米二的大长腿,照着张有矿的胸口就踹了过去。
张有矿早有准备,那脚刚一着身,立马向后飞了出去。
倒是吴茂星也吓了一跳,心说:这小子是纸片做的?我这一脚没发力啊,怎么飞得这么夸张?
张有矿飞得确实夸张了,扑通一声摔在了吴木匠家门口的台阶上,尤其是那左胳膊,咔嚓一声摔在了台阶沿子上。
“啊呀,我的胳膊断了!啊呀!”
而张有矿心里面的台词是这样的:我怎么这么狠呢?对自己都这么狠呢?
这一摔真的是太结实了,那响声,听得吴茂星的头皮也是一阵发麻啊。
旁边的吴茂秀吓得哇哇大叫:“哥哥你太过分了!”
接着,她一边擦着泪,一边跑过去扶着张有矿:“有矿哥哥,你怎么样了?你不要紧吧?”
“哎呀,疼死我了,我的胳膊断了,断了!哎呀,疼死我了!”
屋里的吴木匠和张治农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忙跑了出来,看到吴茂秀扶着张有矿坐在地上,忙问怎么回事。
“爷爷,刚才哥哥把有矿哥哥打了。”
老吴木匠一听,二话不说,拿着旁边的大锛,便喊道:“你这个混小子,今儿个我非劈死你!”
木匠的脾气都大,这一点吴茂星是清除的。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爷爷……”
吴茂星一看情形不对,二话不说,扭头撒腿便跑了。
张治农心疼自己孙子,忙问道:“有矿,怎么样啊?”
“快,上医院,疼死我了!”
第二十一章 其实我是个演员
这么好的机会,张有矿怎么可能会不好好把握呢?
“疼死我了!哎呀好疼啊!”
一边喊疼,张有矿的手紧紧得攥着吴茂秀的手,小姑娘的手柔软滑嫩,攥在手里真的是相当得舒服啊。
说实话,任谁把胳膊摔在台阶沿子上也得很疼啊。
但是张有矿真的像自己喊得那样疼吗?
实际上并不是。
他呀,只想吓唬吓唬吴茂星,顺带着呢,也吓唬吓唬吴茂秀小姑娘。
“小张哥哥,呜呜呜,对不起,我替我哥哥向你说对不起,呜呜呜,都是我哥哥不好,都是我哥哥不好。”
张治农在一旁扶着自己孙子,急得眼眶都湿润了。
吴茂秀的奶奶,捣着小脚,急得团团转。
吴福海已经跑出去找出租车了,在2002年的时候,各个村里,都有用面包车拉客的黑出租,方便了村民的同时,自己也能赚点外快。当然了,被执法部门抓住的话,这车可就要被没收了,同时还得罚款。
“丫头啊,你说,你说你哥哥为啥打我孙子呀?”
张有矿看到自己爷爷如此着急,便忙咬着牙,好像忍着剧痛的模样,然后伸手掏出手帕,擦了擦吴茂秀脸上的泪水,苦涩得笑了笑说道:“妹妹,不要哭了。”
“爷爷,哎,秀秀的哥哥是我同学,他前几天勒索我一百块钱,我没给他,他记恨我,见我就打我。”
张治农一听,立马就火了:“什么?老吴竟然养了这么无法无天的孙子?这要是不报警的话,那还得了?”
吴茂秀的奶奶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啊?我孙子不光打人,还勒索别人的钱?完了完了,这可真给我们老吴家丢人啊!”
吴茂秀也吓坏了:“有矿哥哥,有矿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啊?”
张有矿气若游丝般得对自己爷爷说道:“爷爷,看在吴爷爷、吴奶奶,哎呀,好疼啊,还有秀秀妹妹的份上,我不和吴茂星计较了,但是,他必须得跟我道歉。”
然后他又看着吴茂秀说道:“秀秀妹妹,哎呀,我不打紧,你放心,吴茂星是你亲哥哥,我不会报警让警察抓他的。他还很年轻,要是抓进去判了刑,对他以后的人生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吴茂秀听到张有矿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了,眼泪又一次哗哗的流了下来。
张治农仍然很生气,对吴茂秀的奶奶说道:“你听听啊,老嫂子,我这个孙子是多么懂事啊!你那个孙子倒好,哼!”
“治农兄弟,都是我那个孙子的错,都是我那个孙子的错。等会儿让老吴把我孙子找到了,一定把他五花大绑得送到你孙子面前道歉!”
“必须道歉!”
然后这时,吴福海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吴兆汉跑进了院子。
“人伤得怎么样了?”
进门之后,吴兆汉脸色煞白得问道。
当他看到张有矿的胳膊都摔破了,肿的跟馒头似的,便忙说道:“快,快到医院去!秀秀,抓紧时间找到你哥,让他给我立刻到医院里面去!他要是不去,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吴兆汉二话不说,背着张有矿便出了门。
而张有矿呢,则恋恋不舍得松开了攥着吴茂秀的手,然后跟着吴茂星的爸爸上了面包车。因为张有矿跟吴茂星是同学,而吴茂星的爸爸原先也经常到学校里面去,所以他是认识吴兆汉的。
吴兆汉在北城子坡批发市场有一个门头,家里日子过得算得上是小康吧。
“吴爷爷,你就不用去了吧,我爷爷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油坊那边需要木拐啊,麻烦你给我们加工三两个木拐用啊。”
已经上了车的吴福海一听,连忙说道:“好!好!好孙子你莫着急,我这就给你加工木拐去!”
“爷爷,你也不用跟着了,你快点回去跟我二叔说一下,让他抓紧时间到医院里面去。哦对了,让我二叔带钱过来,我胳膊疼的厉害,要是粉碎性骨折需要动手术的话,我身上带的钱可能不够。”
吴兆汉一听,忙说道:“钱是我们花,人是我那个混蛋儿子打的,这个我们认。”
张有矿心说:你不认也没办法啊,我的演技这么高,估计这会儿我要是报了警的话,你儿子早就被警察给带走了。
实际上张有矿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下子,最重的情况,应该能达到骨折的程度,而轻的话,估计也就是个软组织挫伤。
如果是骨折的话,那基本上就能够认定为轻伤二级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要是较真起来,吴茂星可就真麻烦了,严格按照法律的话,是需要判刑的。
但是如果只是软组织挫伤的话,也能算是个轻微伤了。
如果是轻微伤,只要报警之后,警察就会给调解,具体来说就是商量赔偿的事情。要是调解好了,受害方不追究了,那么打人的人也就不用处罚了。如果说调解不成功,打人一方态度还很恶劣的话,那么这打人的可就得接收行政拘留以及罚款的处罚了。
张有矿刚才这一招,实际上是非常狠的。你玩暴力,我玩法律,大家各玩各的,看谁厉害。
胳膊骨折是很容易鉴定上轻伤二级的,而且胳膊骨折之后,对个人的影响也不算太大,要比腿骨折的情况好多了。
腿骨折了多麻烦啊,影响走路。
而吴茂星的情况更负责,他是因为敲诈勒索不成功然后打的张有矿,这个性质更恶劣,严格追究起来的话,不管张有矿是轻微伤还是轻伤,肯定都要判刑了。
张有矿觉得,自己的情况应该不属于骨折,因为骨折是非常疼的,而他现在感觉并不算特别得疼。
但是戏还是要表演下去的,于是上车之后,张有矿还是咬着牙,不停得哼哼着疼。
吴兆汉急得额头直冒汗,生怕耽误了治疗,一个劲得催着司机快点开车。
而张有矿呢,这时候却又假装强忍着剧痛的模样,说道:“吴叔叔,我,哎呀,我能忍得住,你,啊,你不要这么着急。”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你忍耐一下,我们,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张有矿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哎,我这个表现,真应该去拿奥斯卡大奖了。
第二十二章 我唱白二叔唱黑
张有矿特别嘱咐自己爷爷,回到家里之后,一定要让自己二叔到医院里面来。
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二叔是个从来不会吃亏的人,让他知道自己侄子被人敲诈勒索了,完了还被打了,他能善罢甘休?更重要的,自己二叔交友极广,跟公安局里面也有好些个朋友。
而且,自己二叔那可是相当疼爱自己这个侄子的啊。前世里面自己跟着二叔干了那么多年,俩人的感情也是特别深厚的。
等到二叔来了,从中一闹,然后自己再当个好人,劝二叔这事算了,吴家人能不感激自己?
这件事,自己表面上假装放过吴茂星,实际上肯定会将吴茂星给折腾得不轻。
到时候,吴家会觉得亏欠了自己。
尤其是吴茂秀,她可是亲眼见到自己哥哥欺负人的啊。
然后下一步自己再在吴茂秀面前略施计谋,美人入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就像倚天里面,杨不悔因为感觉到自己妈妈亏欠了殷六侠,然后最后竟然嫁给了殷六侠一样,让女人觉得亏欠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如果说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而不去追求,张有矿肯定是会后悔的。
至于说怎么样去追求,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几岁的人,还会捧着一束花傻傻得向一个对自己根本不怎么认识的女孩示好吗?
他不会,他觉得那样追女,是不得章法的。
经过一圈检查之后,张有矿如愿以偿的躺在病床上,打上了消炎针。
吴兆汉得知自己儿子打的人骨头没有大碍,只是肌肉挫伤之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对于张有矿的这种伤势,完全可以稍微处理一下,拿点消炎药回家静养个把月就痊愈了。
但是医院里面本着能多赚一分钱就多赚一分钱的原则,相当痛快得满足了患者提出打针消炎的要求,对于这样的要求,院方很难给出拒绝的理由。
“叔叔,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只要骨头没有什么事情就好。哎,我就是担心,下一次再遇到茂星的话,他会不会还打我。”张有矿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如果这时候让他二叔看到了,他二叔肯定急得暴跳如雷了。
“啊,对,只要骨头没事就好。孩子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让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来给你好好道歉,我也会狠狠得揍他一顿,绝对不会让他再做这样过分的事情。”
吴兆汉话音未落,病房门猛地被推开了,只见张同江怒气冲冲得站在门口,打眼一扫,看到自己侄子打着点滴,便大步走过来:“有矿你怎么样?麻蛋的,这是谁把我侄子打成这样的?我饶不了他!打成这样,还敲诈勒索?还无法无天了啊!有矿你放心,我已经给咱们县分局刑侦队曹队长打电话了,他马上带人过来了解情况,这次非要把打你的小子抓起来。”
跟在张同江后面的人是张有矿的妈妈,他看到自己儿子打上了点滴,还以为是多么严重,急得走过来拉着自己儿子就开始抹眼泪。
“真,真对不起,我,我……”吴兆汉听到来的人喊着已经跟警察打了招呼了,一下子就急得吞吞吐吐起来。
“你是谁?”张同江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旁边的吴兆汉。
“我,我是……”
“叔叔,他是打我那个人的父亲。”
张同江一听,立马叉着腰,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就是你儿子打得我侄儿?”
“对不起,真对不起。”
然后张同江挽着袖子,作势要动手的样子,吓得张有矿连忙要坐起来:“叔叔,你别冲动,我没事的。”
然后接着张有矿冲着自己母亲递了个眼色说道:“妈你快拉着我叔,别让他冲动。”
宋道燕一听,连忙走过来,一边抹泪一边说道:“他二叔啊,咱们好好说话。”
“嫂子,你放心,我没打算动手,我要打算动手的话,我早把他的腿给打折了!”
而听着自己叔叔的话,张有矿心里一方面是感动,另一方面则是担心,这事可别让自己二叔给搞砸了啊。
对于吴家,张有矿可是本着吓唬一下对方,自己演一出苦肉计,然后博取一点吴茂秀小姑娘的恻隐之心,为自己下一步抱得美人归做打算。要说真把吴茂星给弄到监狱里面去了,那以后吴家跟张家成了仇家,接下来自己追吴茂秀的话,可就一点可能性也没有了啊。
“你也别以为我跟你说大话,我跟咱们县局的曹队长,也是多年的哥们,你儿子这样欺负我侄儿,这事你说怎么办吧?”
吴兆汉急得额头大汗直流,忙说道:“兄弟,要不这样,既然事情发生了,先给孩子治伤。”
“这是最起码的事儿,那接下来呢?”
“这个嘛……咱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吴兆汉眼珠子滴溜溜转,他也在想办法。
事情发生了,受害方想得肯定是多从对方弄点钱,而打人一方呢,肯定是想着怎么少花钱把事情给摆平了。
既然打了人,花钱是肯定的了。
“慢慢商量?什么叫慢慢商量?大家都忙得很,哪里有空跟你慢慢商量?”
“这个……”
然后这时,病房门又开了,张有矿打眼一看,楞了一下。
进来的人他认识,昨天晚上在烧烤店撸串的时候,跟自己邻桌的是一伙警察,然后自己还给对方结账了呢,而这次进来的警察,竟然是昨天那伙人里面的曹队长。
自己前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二叔跟县公安局里面有认识人,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二叔嘴里说的曹队长,就是昨天晚上自己算是认识了的曹队长。
“老张啊,什么情况?”
“曹队,你来了,我们侄儿被人打了,你看看,都挂上吊瓶了。”
县公安局的刑侦队长曹刚看到张有矿的那一刻,也愣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人,不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替自己结账的那个小伙子吗?
“是你?”
“警察叔叔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一旁的吴兆汉可就尴尬了,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得罪的这一家子,跟人家警察关系都很好啊。
第二十三章 调解协议
钢城县公安分局刑侦队长曹刚到了病房里面之后,问了张有矿一些有关事情的经过等的问题,了解完了情况之后,转过头对身后站着的吴兆汉说道:“你儿子犯的这个事可不小啊!他人呢?我们现在要见你儿子。”
“这个……我现在也在找我儿子……”吴兆汉尴尬得说道。
然后吴兆汉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又开了,只见吴福海揪着吴茂星的耳朵,从外面拉了进来。
那吴茂星给疼得,呲牙咧嘴的,哇哇大叫。
“哎哎哎,这里是病房,注意安静!”
路过的护士冲着病房里面喊了一声之后,吴福海松开了手。
“这……”
抬头一看穿着警服的人在病房里面,吴福海吓了一跳。
要自己孙子真被抓起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老吴大爷!这是干啥?”
张同江认识吴木匠,刚才自己父亲着急得说自己侄儿被人敲诈勒索然后打了,却并没有详细说清楚打人的人的底细,所以吴福海出现的时候,张同江感到很惊讶。而张有矿看到自己二叔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都好说了。
“这警察……”
吴茂星抬头看到警察,脸上并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反倒是满不在乎得抬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这就是打人的人?喂,小伙子,你还认识我不?”
吴茂星一听,一看,立马就有些尴尬得笑了笑,今天出警的竟然是昨天在杨振宝的烧烤店里面遇到的那个警察。
“呀,怎么是你啊。我说警察同志,多大点事啊,怎么还把您老人家给惹出来了啊?”
曹刚冷冷得笑了笑,然后说道:“什么叫多大点事?吴茂星,你涉嫌敲诈勒索、寻衅滋事以及故意伤害,我现在就可以拘捕你。”
“不会吧?我什么时候敲诈勒索了?”
“哎我说茂星啊,自己做过的事情是不是不敢承认了?”张有矿冲着吴茂星挑衅得眨了眨眼。
吴茂星一听,拍着自己胸脯说道:“靠,张有矿你吓唬谁啊,百儿八十的钱,还算得上敲诈勒索?”
一旁的曹刚一听,无奈得插了句话:“算。”
旁边可是警察,是权威,吴茂星现在傻眼了。
“有这么严重?”
“够得上判三年,如果再加上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的话,就要三年起步了。”
听到这里,吴茂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吴兆汉一个劲得瞪自己父亲,心说:爸爸呀,你怎么这么诚实啊,怎么真把茂星给弄过来了啊。
而吴福海也后悔啊,这可是自己亲手把孙子送到监狱里面去了啊。
“警察同志,你看我孙子他还是个孩子……”
曹刚立刻打断了吴福海的话,说道:“大爷,您孙子可都已经年满十八了,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不能当孩子来看。”
“这个……”张同江看起来也有些尴尬了,他也没有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啊。而且,他要是知道这打人的是吴福海的孙子的话,也不会直接报警了。毕竟,吴福海和自己父亲,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倒是这会儿张有矿冷静,忙说道:“警察叔叔,我作为受害者的话,是不是谅解了打人者,然后你们就能放过他呢?”
曹刚点头说道:“我说小张,你可是受害者啊,怎么还打算替打人的人说话?”
“是这样的,曹叔叔,吴茂星也是我同学,他以前那些坏毛病呢,我看也是一些幼稚的冲动的想法,他本性倒不是多坏,要是说这件事情能够让他认识到自己的缺点,然后能够改正掉以前那些无法无天的想法的话,我觉得还是给他一次机会的好。再说了,毕竟我的伤也只不过是肌肉挫伤,并没有达到骨折的程度,也没法鉴定到轻伤的级别,所以判定吴茂星故意伤害的推断也是站不住的。曹叔叔,毕竟吴茂星年龄也才刚到十八岁,要不我谅解了他,饶了他这一次怎么样?”
张同江一听,连忙说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我侄儿是什么素质?啊,老曹,我侄儿这个素质是不是太高了啊?”
曹刚笑了笑,连连点头说道:“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那么我们这个社会的治安就好多了,我们也轻松多了。那这样的话,受害方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一并提出来,我们可以现场给你们调解,达成调解协议了呢,咱们就现场签个字,这事就算了,我也觉得这小伙子还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经过这件事情长个教训呢,也不是坏事。”
吴兆汉忙说道:“啊?对对对,孩子,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叔叔都答应。”
“啥要求啊,就以后吴茂星别见面打我就行了。”
张有矿又想了想,说道:“毕竟这次是茂星先动的手,给我道个歉总是应该的吧。”
刚才吴茂星听警察那么一说,也吓坏了,然后又听到自己打的同学,竟然帮着自己说话,心里早就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
其实吴茂星的秉性真说不上坏,他就是有些蠢,看多了古惑仔的电影,非得学着要在钢城县闯荡江湖。而且因为他有亲戚在教育局当领导,上学的时候自己闯的祸总是有人给擦屁股,所以长期以来把他的坏毛病给惯起来了。
这时候,看着旁边的警察,他真害怕了。
“快给你同学道歉!”吴兆汉低声呵斥了一句。
吴茂星低着头,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吓得,还是急得,已经煞白了。
“对,对不起。”
当年吴茂星在学校里面的时候,那可是个大爷一样的主儿,哪个敢惹他啊,什么时候见到他道歉啊,然而现在,这家伙不管是诚心得还是被迫的,总算是跟别人说了声对不起了。
“那行,那关于医药费误工费等等的要求,受害方有没有诉求?”
张有矿忙说道:“也花不了多少钱,算了。”
曹刚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又笑着对张同江说道:“嘿,这个警出得麻利,这么快就解决了?那行,那你们看看调解协议上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张有矿饶了吴茂星,让吴家可是感恩戴德了。
第二十四章 开工大吉
曹队长他们签完调解协议就走了,而张有矿呢,打完了点滴,便对吴家人说自己情况好多了,回家休息个把月就没事了,还安慰了老吴木匠几句,让大家放心,劝大家都回家,之后自己和妈妈则坐着二叔的面包车回到了油坊这边。
今天是自己接手油坊之后的第一天,千头万绪的,忙得很。
张有矿他们回到油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前来卖花生的农户,主要是上午来的多,到了下午就少多了。
张有矿他们一下车,坐在门口等着收购花生的张同坤立马站起身来跑了过来,焦虑得看着自己儿子问道:“有矿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刚摔倒的时候挺疼的,拍片子只是肌肉挫伤,骨头没事,现在好多了。”
张同江挠着头说道:“哥,我还以为谁打的有矿呢,咱爸刚才也没说明白,原来是老吴木匠的孙子,我报警了,差点把老吴木匠的孙子给抓起来。”
“抓起来了没?”
“我倒是想着抓的,可是有矿这孩子忒心善,饶了他们,人家曹队长也没追究。”
张同坤点了点头说道:“有矿没事就行,咱们也别把事情做绝了,毕竟咱爸跟老吴木匠也是多年的交情。”
“这倒也是,哎咱爸呢?”
“和洪曾大爷在油坊里面筛花生呢。”
张同江笑了笑说道:“我看看去。”
收购上来的花生,要开始榨油,第一步的工作,就是将花生仁筛选一下,将那些籽粒不饱满的小花生挑选出来,然后将合格的花生进行炒制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看着自己二叔走大门进了院子,然后张有矿一家三口,便向着门头房那边的门口走去,一边走,张有矿一边问道:“爸,咱们今天收了多少斤花生?”
“今天收了不少,来了二十来户,总共收了一万两千多斤花生仁。”
自家的机器一天最大能加工三千斤花生,这一万两千斤花生也不过能满足机器开工四天了,接下来肯定还得继续收购。
“爸,你们昨天跟我洪曾爷爷定的是几点放工的?”
“早晨八点开工,中午吃饭加休息时间是一个钟头,下午六点放工,中午管顿饭,一个工的工钱是二十。”
“好,待会的时候咱们把大家的工给记一下。”
一个工20块钱,而今天早晨的时候,张有矿数了下,阚洪曾带过来的原先油坊里面的雇工,加上阚洪曾自己一共是8个人,这样的话,张家油坊光工钱,一天就得支出去160块钱了。
进到门头房里,看到里面被安排着卖油的二婶不在里面,张有矿忙问道:“我二婶走了吗?”
“回家给你弟弟做饭去了。”
张有矿坐到门头房里面的办公桌边上,小心得将受伤的胳膊放在桌子上,然后翻开了账簿,简单的看了看,抬头对坐在一边的父亲说道:“爸,今天咱们油坊里面又卖了80斤花生油,我看咱们要是不快点打油的话,再过三四天,咱们的大缸里面的油,就要全部都干到底了。”
“也不知道明天老吴木匠能把木拐给加工好不,有了木拐,才能打油啊。”
“不慌,我看明天就能送过来。”
张同坤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自己老婆说道:“有矿他妈,刚才红茂他们一人送过来了二十块钱,说是咱们把油坊盘过来了,今天晚上要过来喝酒庆祝庆祝,你到瑞江饭店定一桌菜,让他们六点的时候抬过来。要双鸡双鱼,130块钱的标准就行。”
听到自己丈夫的吩咐之后,宋道燕忙起身出去了。
这瑞江饭店,是寨子村的一家庄户饭店,平时村里各家各户有个应酬接待等的时候,经常从这家饭店里面抬一桌菜,然后大家也都图个省事。
在2002年的时候,村里面有事情随份子,一般就是20块钱,然后主家拿了20块钱的贺礼之后呢,一般都会请大家吃顿饭。
一人20,一桌10个人就是200块钱的贺礼,菜钱130在当时2002年的时候,标准算是比较高的了,这种情况好多人家会定110块钱的标准。
反正在张同坤的眼里,这事是个喜庆事,订菜不能太寒酸了。
下午不到五点半,孙红茂他们几个跟张有矿一家一条胡同的邻居,就来到了油坊这边,接着便先摆好了桌子,开始先打起了扑克。
张有矿问清楚自己父亲,今天晚上过来喝酒的一共有九个人,便跟自己父亲一商量,让自己二叔留下来陪大家,而他们一家三口呢,则就不凑桌子,侯在一边伺候大家。
孙红茂他们正打着扑克,然后看到瑞江饭店的服务员康萌和何慧抬着菜盒进了屋,便忙对大家说道:“菜来了,不打了,不打了。”
刚才孙红茂打牌的时候运气不好,一直没有好牌,早就有些玩烦了。
孙红茂丢下扑克,站起身来,左右扫了一圈,然后看着张同坤问道:“你家我大叔呢,让他快来坐下咱们开席了。”
张同坤忙陪着笑脸说道:“他早回家去了。”
“怎么让他回家了呢?我都好几年不跟老爷子喝酒了,我就喜欢听老爷子喝了酒拉呱了。”
拉呱,是鲁中地区的方言,意思就是讲故事聊天。
“他啊,现在晚上不怎么吃饭,顶多就喝一碗稀饭。”
张同江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我爸爸现在也懒得拉呱了,这人一上了岁数啊,就不喜欢凑热闹了。”
“那这样的话,咱们都坐下开始吧。”
然后孙红茂看到张有矿坐在床沿上,笑着看着自己,忙说道:“来来来,有矿快过来坐下。”
“大爷,我今天陪不了您了,胳膊磕了一下,打针了,不能喝酒,改天我胳膊好了啊,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菜都端上来,然后孙红茂他们劝着张同坤和张有矿一块坐下,而他爷俩则推说各自的理由,没有坐下。
孙红茂他们知道拗不过他们爷俩,便各自按年龄排座位,坐下之后,酒席接着便开始了。
第二十五章 我儿子将会是个大人物
孙红茂他们喝酒喝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张有矿看到,大家喝的都差不多了。
住村西胡同口的李加斌忽然站起来跑到门口,朝着外面便哇哇得吐了起来。
张有矿一看,忙倒了杯水,然后端着水杯到了门口。
“四叔,不要紧吧?”
李加斌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地上的秽物,很不好意思得说道:“把你们门口弄脏了。”
张有矿忙说道:“这没事,四叔你喝口水吧。”
大家都喝得不少白酒,孙红茂见李加斌喝多了,怕大家都喝多了回不到家里面可就要麻烦了,便探探头问门口:“老四,什么情况啊?怎么还顶不住了啊?”
李加斌喝完了水,将水杯给了张有矿,然后擦了擦嘴,回头对孙红茂说道:“二哥,我明儿要坐车到岛城去,我先回去睡觉了。”
“那你忙你就先走吧。”
李加斌前脚刚走出去几步远,后面李加斌的邻居颜显仁忙站起来:“二哥,大哥,加斌喝多了,他一个人回家我觉得不放心,我俩一块回去,明天我和加斌也是一块去岛城打工。”他跟孙红茂和张同坤都打完了招呼之后,也走了。
然后接着,其他的几个人也各有各的理由,纷纷回家去了。
这年头,不像以前,以前的时候遇到个酒场,大家是不喝到晚上十点都很难罢休,而且酒场结束了呢,接着开始打扑克,一直玩到深夜凌晨,都是很正常的。
而到了2002年的时候,村里大多数成年人每天都有事情做,然后晚上放纵玩耍的机会就少多了。真要是有谁耍到半夜十二点再回家,估计自己老婆也都锁大门了。
张同江喝了酒之后,从脸到脖子,都变得通红。
而宋道燕收拾完了桌子上的盘盘盏盏之后,接着给还没走的孙红茂和自己小叔子张同江冲了茶叶。
“老二,最近有场子耍没?”孙红茂问张同江。
张同坤这时候也坐到了桌子边上,一边给孙红茂倒茶,一边皱着眉头对自己弟弟说道:“老二,啥时候走?”
“看看吧,这两天就走,工地上缺人,我在家里久了不行,说不定明天就走。哎,我得找人跟我去南方,可是大家都嫌远,哎,要是明天能找到人跟我去,我明天晚上就走。”
张同坤关心着自己弟弟说道:“你在那边可是要照顾好自己,别吃凉的东西,你胃不好。”
张同江笑了笑:“我知道,哎对了,二哥,刚才你说啥?”他抬头看着孙红茂。
“我问你最近有场子耍没?”
“安强家不是天天有场子吗?”
孙红茂和张同江所说的场子,实际上就是凑在一块赌钱的场所。
要说寨子村,村风还算朴实,但是一直以来,寨子村有个很不好的村风,那就是赌钱成风,嗜好赌钱的人,每条胡同都有好几个。一夜之间因为赌钱倾家荡产的事情,几乎每年都有发生。
而现在还留在张有矿的油坊里面的孙红茂和张同江他们两个,可都是这方面的资深爱好者。
“走,老二,咱们到安强家耍耍去。”孙红茂站起身来,松了松裤腰带。
“老二,你听我的,在咱们村可以稍微耍耍,要是到了外地,这东西可千万不能碰!”
“嗯,知道了,走,二哥。”
孙红茂和张同江都是老二,出了油坊之后,便结伴到安强家赌钱去了。
看着自家小叔子和邻居二哥到村里赌钱去了,张有矿的妈妈宋道燕叹了口气,对张有矿说道:“有矿啊,你可千万别学你二叔啊,赌钱这东西,你要是沾上了,一辈子都不容易戒掉。”
“妈妈,我知道,我对那个没兴趣。”
宋道燕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自己丈夫说道:“当家的,儿子胳膊受伤了,今晚上怎么办?要不让有矿回家里面睡觉,我在这边看着点?”
张有矿一听,连忙说道:“不用不用,爸爸,妈妈,你们都回去吧,我这个真不碍事,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一边说着,张有矿特意得伸了伸胳膊。
然后他又小声得说道:“爸爸,妈妈,其实啊,在吴木匠家里面,吴茂星打得我并不重,我是故意摔在他们家台阶沿子上的。”
听到儿子这么说,宋道燕眼睛瞪得老大,打量着自己儿子问道:“儿子,你说什么?”
“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张同坤也很疑惑。
“爸爸,妈妈,这件事情只能咱们三个人知道。是这样的,那个吴茂星啊,烦得很,我要是不耍点手段吓唬吓唬他啊,他以后肯定还会烦我。”
张同坤一听,着急得转了一圈,然后说道:“那你也犯不着自己把自己摔成这样啊?”
“皮肉伤,没什么。我不光吓唬吴茂星,顺带着整个吴家现在都得感谢我放过了吴茂星,我敢肯定的是,明天老吴木匠肯定会将给我们加工的木拐送过来,这样咱们的油坊就能早一天开始打油了。要不然啊,要等着吴木匠把别的活干完了之后再给我们加工木拐,咱们的油坊里面可就要没油卖了。”
张同坤两口子听自己儿子这么一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爸,妈,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咱们明天还得干活呢。”
在从油坊回家的路上,张同坤两口子,一边走,一边便交流起来。
“有矿他妈,你觉得咱们儿子怎么样?是聪明呢,还是糊涂?”
“这可不好说,你说他聪明呢,他自己伤自己,你要说他糊涂呢,他使用的手段,看起来还真得挺管用的。”
张同坤皱着眉头,前后看了看,没有人,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不到二十岁的时候找人算卦,说是我以后生个儿子,会是个大人物。”
“算了吧,算卦的说得话也能当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夫妇两个议论着自己的儿子,说话之间,便来到了他们家所在的村子西头。
他们住的那条胡同,是整个村子最西边的一条胡同,再往西,就是寨子乡初级中学了。
立秋之后,天气变凉起来,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更烦人的是,到了秋天,蚊子更多了起来,嘤嘤嗡嗡,很让人烦恼。
“哎,明天是集,我得给有矿买一挂蚊帐去。”
第二十六章 胳膊肿了
张有矿猜的没错,第二天早晨他起床开门的时候,一下子看到油坊大门口东边墙脚蹲着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老吴木匠。
老吴木匠连夜给张家油坊加工了三个木拐,推着小推车送了过来。
张有矿一看,赶忙要付账,然后老吴木匠推着他的小推车便健步如飞得跑了,说是要赶集去了。
农村集市,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里面,都是农村老百姓采购生活生产用品的重要途径。
今天是寨子集,到2002年的时候,钢城县范围内,只有寨子集、城子坡集、黄庄集、里辛集和颜庄集这五个集。而规模最大的农村大集,就是寨子集。
集市上面原先划分为好几个市场,有蔬菜市场、衣帽市场、牲畜市场、家禽市场、牛羊肉市场、鱼市场、家具市场等等好几个市场。
在农村集市最繁荣的九十年代,每到过年的时候,长达一公里的寨子大集上,是人赶着人,人挨着人,整个寨子乡有人口三万,到这天的时候,除了那些老弱病残行动不便的几千人,剩下的两万多人最少也会到大集上面来个三趟两趟的。
过年要给孩子买新衣服,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寨子乡农村所有孩子穿的新衣服,几乎都是从农村集市上买的。
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原先一度非常热闹的农村集市,慢慢得变得凋败了。
最先从农村集市里面分离出来的市场,是家具市场。
随着机械化,批量化家具生产的流行,从外地贩卖家具到本地开家具店,挤压了老木匠做了家具到集市上卖的生存空间。
到2002年的时候,原先规模很大的农村集市家具市场,几乎就只剩下几个卖马扎和切菜板的老头,这些老头,都是老木匠。
紧随其后,其他市场也都受到了严重冲击,尤其是当2003年,钢城县范围内第一家现代化超市,新百超市开始营业的时候,大家购物的热情,便从农村集市上,一下子跑到了新开的超市里面去了。
而每当集市开市的时候,也是油坊销售的高峰期,寨子集是五天一个集,逢农历带2和7的日子开市。
平时一天,油坊里面一天能卖六七十斤花生油,大豆油和芝麻油卖得很少,而到了集市的时候呢,一天则会卖掉二百多斤花生油,以及少量的大豆油和芝麻油,有些时候也会卖掉一些花椒种子油。
鲁中老百姓炒菜做饭所用的食用油,一直主要就是花生油,而鲁中地区花生的产量,一直是很高的,能够达到八千万斤左右的花生仁。
八千万斤花生仁,可以压榨出三千二百万斤以上的花生油。而整个鲁中市总共也只有一百万人口,按照2002年人均使用花生油20斤的规模计算,鲁中市年产花生仁除了可以满足全市人口食用外,还能有一千二百万斤的富余。当然了,在2002年的时候,花生油是不愁卖的。
张有矿是六点左右开的油坊屋门和大门,然后他便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悠哉悠哉得看着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边看着行人,张有矿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接下来主要的工作,就是收购花生仁了。
油坊里面花生油的销量是最大的,能够占到全部销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不同地方的饮食习惯相差巨大,鲁中市这边的食用油主要是花生油,而在南方有些省份,食用油主要是菜籽油,在北方好多省市,食用油又主要是大豆油。
在鲁中地区,大豆油大家一般不拿来炒菜,而是用来擦鏊子。
鲁中地区农村里面老百姓的主食,主要是玉米面煎饼和小麦面馒头。而且因为玉米面煎饼储存时间比较长的缘故,所以很多农村妇女会经常摊煎饼。
摊煎饼的炊具,是一个扣在炉灶上的圆形铁饼,这个东西鲁中老百姓俗称叫鏊子。
用鏊子摊煎饼的时候,需要往鏊子上抹油,以防止煎饼糊在鏊子上,而老百姓在鏊子上抹的油呢,主要就是大豆油和花椒种子油。这两种油相比较花生油,算是便宜的了。
至于说芝麻油呢,因为太贵,大家也就是夏天拌个凉菜,冬天冲个鸡蛋的时候用一点。
张有矿正坐在,一个穿着补丁打补丁的衣服的老年人,打公路的西边走过来,大老远看到张有矿了,还拢着眼睛看了看,最后确认油坊这边有人,便向着张有矿的方向走过来。
“孩子,还卖油不?”
张有矿忙站起来,笑着回答道:“卖!”
走进之后,张有矿方才看清楚,这老头,少说也有个六十岁以上,脸上看着挺干净得,不过身上穿的衣服,却是补丁打补丁的。
“好,等我赶集回来,打点油。”
说完之后,那老头便背着一个编织袋,向集市的方向走去。
寨子集,位于张家油坊东南方向大约百十米远的地方。
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张有矿皱紧了眉头。
到2002年的时候,寨子乡西边和南边,那些偏远的山村里面,还有很多特别贫困的人口,而自己身为一个重生者,一个眼光超前十几年的开挂之人,如果说看到这么多人还生活在让自己感觉到可怜的地步,是会让自己脸红的。
“哎,我要是不能用两三年的时间,让整个寨子乡的老百姓都过上体面的日子,我还算什么重生者啊?”
张有矿摇着头,然后他这时候又看到,自己的母亲提着一个篮子向这边走来,他知道,自己的早饭来了,便立马又高兴了起来。
“妈!”张有矿大老远得就冲着自己妈妈挥手,可是一挥手,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胳膊疼得厉害。
“哎呀!”
他忙撸起袖子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整个左胳膊已经肿起来了。
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大夫就说过,有可能今天胳膊会肿起来,果不其然。
“有矿,你胳膊怎么肿的这么厉害了?”
张有矿看到自己母亲一脸担心的样子,立刻轻描淡写得说道:“没事,肿是肯定要肿的,今天再打打消炎针,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宋道燕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儿子的话,很是担心得说道:“那一会吃了早饭,你就快点去打消炎针。”
第二十七章 村卫生室
昨天在医院里面的时候,大夫也说了,要打三天吊瓶,这样伤情才能恢复得快。
这样,一大早吃完了早饭之后,他便提着从钢城人民医院里面拿回来的药,来到了寨子村卫生室里面。
寨子村卫生室,位于老油坊所在胡同东边的第二家,现在卫生室的主人姓杜,叫杜挺元。
杜姓在寨子村是人口最少的姓氏之一,到2002年的时候,寨子村只有四户姓杜的,分别是杜挺元兄弟三人以及他们的父亲杜志成。
杜志成以前在部队里面当过两年卫生兵,后来复员转业原本安排了进了鲁中钢铁厂里面上班,但是当时鲁中钢铁厂的效益不好,后来他选择了回家务农。
在那个年代的时候,流传着一句话“七级工八级工,不如农民半沟葱”,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当时的鲁中钢铁厂职工生活还是很艰辛的。
当然了,当时杜挺元复员转业的时候,刚好赶上鲁中钢铁厂创业艰辛的时候,如果他能熬过那十几年的苦难时期,到后来可就幸福多了。
鲁中钢铁厂从七十年代开始建厂创业,到九十年代的时候实现扭亏为盈,到2002年的时候,已经成了省内知名的钢铁企业了。
杜志成工人没有当成,回到村里之后,自己开了个卫生室,靠着给村民们看个头疼脑热,打个针拿个药,赚一些花销,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后来杜志成生了三个儿子,这杜挺元是老小,上完了初中之后便一直跟着自己父亲在卫生室里面学医,到2002年的时候,年龄已经六十多岁的杜志成不打算经营卫生室了,便将卫生室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杜挺元也算心灵手巧,虽然上学的时候功课不怎么样,但是跟着自己父亲学医,倒也有模有样,没有两年功夫,便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卫生室开在三间南屋里,里外都有门,张有矿提着药从外面进去,便看到杜挺元站在一边,给坐在凳子上的一个人处理情况。
“哎呀,这是怎么了?孙大爷,你的头这是怎么了啊?”张有矿一看竟然是孙红茂。
卫生室里面没有别人,这个季节虽然天气已经开始变凉了,但是感冒还没有开始流行。
不过,张有矿看到,孙红茂的脑袋破了一大块皮,然后杜挺元正在给孙红茂处理伤口。
杜挺元会进行外科缝合手术,而且大家都觉得他缝合的伤口还是比较漂亮的。
当然了,至于说耳朵后面脑袋上的伤疤,那就更没有必要到什么大医院缝合去了。
“是有矿?你大爷没出息,摔倒了。”
张有矿听到这句话,可就有些纳闷了,怎么摔倒了,还把耳朵后边这块头皮摔得这么厉害呢?
“有矿你怎么来了?”孙红茂呲牙咧嘴忍着痛,抽空问了张有矿一句。
“大爷,我也摔了一下,过来打打消炎针。”
“哎,我要有空,我也打打消炎针。”
旁边杜挺元忙说道:“二哥你最好打打消炎针。”
然而孙红茂则说:“事儿还很多,吃点消炎药就行了。”
很快,杜挺元给孙红茂处理好了伤口,然后孙红茂付了钱之后便走了。
看着门外边的脚步声走远了之后,张有矿便对还在配药的大夫杜挺元问道:“三叔,刚才我看我孙红茂大爷,这伤口可不像是磕破得啊。”
杜挺元笑了笑,回头说道:“一看就不是磕破的,那是被钝器砸到才会有的伤疤。”
钝器?
张有矿有些糊涂了,要知道,张有矿和孙红茂是一条胡同的邻居,孙红茂的老婆虽然说话心直口快的,但是跟自己老公打架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动过手啊。
就在张有矿想不明白的时候,同住在张有矿家那条胡同的李加斌捂着胃进了卫生室,他看到张有矿之后忙努力笑着点了点头。
“有矿也在呢,我说挺元,你快点给我拿点治胃病的药,我这个胃疼又犯了。”
“又喝酒了?”
“这不有矿也在吗,昨天给有矿家庆祝,喝了点。”
杜挺元一边摇着头,一边给张有矿打上了点滴,说道:“你呀,四哥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这个胃啊,是一滴酒也不能喝的。”
“不喝酒,到了场合上,不被人笑话了么?再说了,跟孙红茂在一块,能喝得少了?”
“哎……对了,孙红茂的头,你知道怎么伤的吗?”
“你还不知道?今天早上,孙红茂的儿媳妇一烟灰缸砸在了自己公公头上去了。我看刚才孙红茂到你这里来了的啊?”
“我当是什么砸的,原来是烟灰缸啊。那孙红茂的儿媳妇,怎么这么狠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加斌没有多逗留,拿到了胃疼药之后,便走了。
倒是张有矿坐在一边打着点滴,忽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来,这事情也是有关孙红茂家的。
当时自己并没有在家,听那件事情还是母亲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说起来的,就是说孙红茂被儿媳妇伤了,然后孙红茂的儿子孙振新也没帮自己老子说话,反正爷俩闹得很不好。
至于说孙红茂的媳妇为什么打自己的公公,好像是因为孙红茂赌了一晚上钱,输了三千多。
要知道在2002年的时候,三千多块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哎,赌钱,寨子村的陋习,如何才能改变这种风俗呢?
打完了点滴之后,张有矿觉得胳膊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然后便付了钱之后,急急忙忙得回到了油坊里面。
今天油坊里面依然很忙碌,阚洪曾负责给花生评等级,然后自己父亲负责过秤,而自己母亲则负责给前来卖花生的农户开单子。而自己二婶今天也没有过来,这让油坊这边人手更加不够了。昨天的时候,张有矿的二婶还过来帮了大半天的忙。
今天是集,然后来卖花生的农户特别多,张有矿回到油坊这边的时候,便看到门口聚集了十来家前来卖花生仁的农户。
张有矿里外看了一遍,看到说门头房这边还缺个卖油的,便忙站到了门头房里面,随时准备着招待前来卖油的顾客。
第二十八章 出油
张有矿因为胳膊受伤了,所以卖油的时候显得很不方便。
到2002年的时候,农村老百姓吃花生油,要么就自己种点花生,然后到油坊里面付点加工费打出油来自己吃,要么就是直接到油坊里面买油吃。
鲁中地区,老百姓主要吃的油,就是花生油。
到2002年的时候,大家的生活水平要比九十年代的时候提高了好多了,老百姓吃食用油的数量,也要比以前多得多了。
到2016年的时候,全国平均下来每个人吃食用油的数量能达到40斤左右,而在2002年的时候呢,这个数字大约在20斤左右。
实际上往前推,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全国人均吃食用油的数量都不到10斤。
因为好多人家,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是不炒菜的。
当然了,到2002年的时候呢,大多数人家吃饭,多少,还是炒点菜的。
至于说穷得吃不上菜的人家,毕竟已经是少数了。
富裕了之后,对于物质上的要求越来越高,老百姓的菜篮子满了,油桶子也满了。
今天是寨子村大集,到现在,没有种花生的老百姓家里没有油了,会到油坊里面打点油,带回家里面,炒菜用。
到2002年的时候,花生油的价格大约是一斤5块钱,相比较几年前,价格不但没有上涨,反而还下降了不少,而老百姓的工资则是实打实得涨了不少,所以结果就是老百姓觉得吃花生油不像原先那样贵了,于是炒菜的时候也就舍得多放点花生油了。
多放油,炒出来的菜自然就香,而整个食用油市场呢,则就越来越繁荣起来。下一步油坊里面每天的销售量都很大,实在不行,还得找两个专门负责卖油的售货员呢。
从2002年往后十年的时间里面,是食用油市场发展的黄金时期,可以说大家放心大胆得上产能就是,反正打出来的油,都能卖掉。
一天的寨子集,张有矿一家忙到晚上六点半,方才关了油坊门,然后一家三口坐下来喘口气。
今天一天,张有矿这边卖了四百多斤花生油,二十斤大豆油和五斤花椒种子油,然后直接将整个门头房这边的大缸里面的油给卖了个干净。
虽然说张有矿一家三口清闲下来了,不过位于油坊北边的那一排榨油屋子里面,却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宋道燕在门头房东边的一间小棚子里面匆匆得炒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盘芫荽炒豆腐皮,端到了门头房里面床和办公桌中间的茶几上,然后张有矿一家三口,便开始吃起饭来。
“爸爸,今天晚上几点能出油?”
门头房这边大缸里面的油已经见底了,今天晚上说啥也得出油。
今天白天,油坊里面榨油师傅忙了一天,榨油的全部工作已经做到最后一步,出油了。
因为油坊里面的机器已经放置了很长时间,然后整个榨油的工作,几乎全部都是重新来一遍。不过,一旦开始出油之后,榨油机器就会源源不断得为油坊供应花生油了。到那时候,张有矿就不会愁没有油卖了。
今天在张治农的指挥下,油坊里面的师傅备了六千斤花生仁,然后明天后天两天的时间,这些花生仁,就会被加工成花生油和花生饼了。
“今天晚上九点出油。”
然后,张同坤又想了想,说:“有矿,今天晚上油坊里面乱糟糟的,要不你回家去睡觉吧。”
然而张有矿却说道:“出油这么大事,我怎么能回去呢?再说了,我又不怕乱,只要困啊,就是在集市上我也能睡得着。要不这样,爸妈,你俩就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就行,再说了,我爷爷不是也在这边吗?”
张同坤看了自己老婆宋道燕一眼,皱了下眉头,然后对自己儿子说道:“你这不是有伤吗,晚上得好好休息。”
“没事,我已经打过消炎针了,再说我这么年轻,这些小伤啊,几天就好了。”
张同坤拗不过自己儿子,然后吃完了饭之后,便对自己老婆说道:“要不这样,我今天晚上也在这边呆一下,看看有什么情况也帮帮忙。”
宋道燕表示同意自己丈夫的打算,不过她晚上得回老家那边去,毕竟老家那边家里还有鸡、狗、兔子等需要喂养。
宋道燕临走的时候,检查了一遍油坊这边的大门和屋门,都关好了。
油坊里面开始打油之后,白天晚上都是连轴转的,榨油师傅们也是轮流晚上干活。
在原先的时候,油坊这边的老板韩家胜每次看到门头房那边卖的油不多了,然后就会收购一些花生仁,然后再找一些榨油师傅一口气将收购的花生仁全部榨掉。
在门头房里面,总共摆了十八个大缸,这些大缸容积都很大,每个大缸能容纳500升花生油,花生油的比重是0.9多,也就是说这一大缸能容纳九百多斤花生油。
而十八个大缸,九个大缸用来沉淀过滤用,另外的九个大缸则用来盛放销售的花生油用。
至于说大豆油和花椒种子油,因为销量少,所以一般不用这种大缸来盛,都是用一种个头比这些大缸矮一半的缸来盛。
十八个大缸,全部装满,能盛16200斤以上的花生油,大约需要40000斤花生米。
当然了,原先的时候,油坊里面榨油,不会说一次榨这么多花生油。韩家胜以前一次最多榨一万斤花生仁,雇佣榨油师傅工作四天的时间就行了。
也就是说,原先的榨油师傅,一年给油坊里面工作十次,一次工作四天的时间,其余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放假了。
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油坊里面每次榨油的时候,请的榨油师傅并不一样。
而榨油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因为人员不一样,造成操作不一样,最后也会导致花生油的口感会不相同。这些细微的味觉差距,普通人是尝不出来的,但是那些味觉特别发达的人却能够觉察得到。
晚上九点,秋夜的山村里面,山坡上,田间地头,胡同里,河边,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虫鸣;油坊里,榨油机器旁边,张治农、张同坤和张有矿,一家三代,站在出油口边上,看着汩汩流出的金黄色花生油,三个人的内心都激动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第一桶油
曾经老张家引以为傲的油坊,终于,又回到了老张家手里。
张家从农户手里收购了晒干的花生仁之后,在榨油师傅的辛苦下,经过一道道工序,最后变成了两样东西,花生饼和花生油。
100斤花生仁,大约可以生产出40到45斤花生油和52到57斤花生饼。
张家油坊的半自动榨油设备,100斤花生可以榨取40斤花生油,和57斤花生饼。这个榨油比例,相比较最好的机器,还是差了很多。花生仁的含油率能够达到百分之五十,而最好的榨油设备榨取花生仁的时候出油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四十五以上。
但是,相比较老式的木质设备,这个榨油比例百分之四十已经非常不错了。
从2002年到2012年,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对于食用油的需求量也不断提高,所以榨油这个行业,正好处于发展的黄金十年里面。
如果在这十年里面能够打造出一个很好的食用油品牌的话,那接下来借助品牌的力量,也会获得不错的收益的。
当然了,对于张有矿来说,搞花生油,赚不赚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这份事业。
一个重生者,还担心说没钱吗?
一家三代一并站着,像举办一个仪式一样,看着槽口处流出来的油,落在了铁皮桶里面。
当铁皮桶快要满的时候,阚洪曾指挥油坊里的榨油师傅,自己的亲侄子阚光泽去提油的时候,张治农忙说道:“慢着,有矿,同坤,这第一桶油,你俩抬!”
张治农说得非常郑重,那架势,是不由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孙子拒绝的,哪怕是自己的大孙子胳膊不方便。
“哎!”
“好!”
张同坤父子两个答应得很痛快,然后张同坤用力将放在油槽下面的铁皮桶提上来,而张有矿则将一根扁担插进了铁皮桶的系子上,爷俩将铁皮桶给抬了起来。
而这时候,张治农走到油坊门口,掀开了门俩,叉着腰,站在门口,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嗓子:“出油喽!”
油坊里面,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着,整个气氛欢快得让人感到眩晕。
当然了,这也是一种幸福。
榨油过程充满了仪式感,让人感觉大家都在做一种极其重要的事情。
张同坤和张有矿将第一桶花生油抬到门口,然后张治农拦在门口,回头伸手在这盛满了花生油的铁皮桶里面沾了沾手指头,放在嘴巴里面尝了尝,笑着对自己大儿子和大孙子说道:“好油!”
张有矿笑着对自己爷爷说道:“好油!”
然后张治农这才闪到一边去,掀着门帘,对站在一旁的阚洪曾说道:“老伙计,好样的!”
“哈哈哈哈,差不了!”
“我大爷干了一辈子榨油了,张家爷爷,你找他来当这个技术指导啊,算是找对了!”
众人大笑,这是欢乐的笑声。
榨油屋子里面,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每到榨油的时候,不管是十冬腊月,还是三伏热天,这榨油屋子里面的温度,都跟蒸桑拿一样。
所以呢,自打韩家胜买了半自动的榨油机器之后呢,榨油屋子里面那些榨油师傅们,基本上就都开始清凉起来,就跟原始社会一样奔放。
张同坤和张有矿两个人抬着第一桶油,来到了院子西南位置的门头房,开了门头房的内门,进到里面。
灯亮着,包括院子里面两盏一百瓦的大灯泡,以及榨油屋子里面和门头房里面,所有的灯都亮着。
对于油坊来说,出油这天,就跟过年一样热闹。
“有矿,第一桶油倒在哪个大缸里面?”
门头房里面有好多大缸,一排排得放在里面。花生仁经过机器压榨之后,变成了花生油,然后花生油还需要经过沉淀和过滤之后,才能成为干净的可以售卖的花生油。
靠近门口的地方那几个大缸,是专门盛放卖给老百姓花生油的大缸。
寨子油坊,在2002年的时候,主要面向整个寨子乡的老百姓。
而整个寨子乡一共有大约三万人口,到2002年的时候,人均花生油的食用量大约在20斤左右,也就是说整个寨子乡的花生油市场是60万斤,而原先寨子油坊一年的销售量才只有4万斤花生油,下一步市场发展的潜力还是很大的。
整个寨子乡,除了少数几个村子的耕地不适合种植花生以外,其他大多数村子都会种植花生,这些花生种植户,一般是不会从油坊里面购买花生油的。他们平时吃的花生油,都是用自己种的花生仁,送到油坊里面,支付一点加工费之后呢,打出油来自己吃。
第一桶油抬进了门头房里面,张有矿随手指着一个大缸说道:“就这个!”
然后,张同坤将那一桶油,总共30斤左右,然后直接就倒进了大缸里面。
那大缸里面原本就是沉淀新榨出来的油的,所以缸的底部以及缸壁上,挂满了灰白色的沉淀物。
张有矿看了一眼大缸底部,发现这一铁皮桶倒进去,里面根本没有多大反应。
这个大缸能容纳九百斤花生油,也就是说像刚才张有矿和张同坤父子两个抬的这种铁皮桶,得需要三十桶才能将这大缸灌满。
而刚才张有矿粗略得计算过,榨油屋子那边,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才能将这一铁皮桶给装满花生油。
也就是说,要想装满这一大缸,就得需要150分钟的时间了。
而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晚上这个时候,他们要盛满三大缸!
张有矿说服自己的父亲和爷爷,让油坊开足马力生产,然后接下来销售花生油的工作,他说他要主动承担起来。
2002年的时候,像寨子油坊这种传统油坊,销售的主要方式,还是散装零售为主,甚至于说这样的油坊连考虑给别人供货都没有。
张有矿毕竟思维超前这个时代十几年的时间,各种先进的营销手段和理念,在销售自己质量上乘的花生油的时候,肯定能够排得上用场了。
再说了,前世自己毕竟也有过几次失败的创业经历,这一次也可以避免走一些弯路的。
总之,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张有矿就会将油坊里面原来用于盛油的大缸,都给装满。
第三十章 挖墙脚得花重金
韩家胜将寨子油坊转手卖给了张有矿一家,没有两三天的功夫,就开始出油了,这消息,一下子就在村子里面传开了。
这可是新鲜压榨的花生油,要比以前韩家胜卖的老油底子好多了。
于是从第出油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油坊这边打听,问新打的油什么时候开封。
油坊里面新榨了油之后,要先放在大缸里面,密封三天,让杂质自己沉淀到底部,然后再开封,将油从大缸里面舀出来,倒在另一个缸口蒙着白布的大缸里面,然后那块白布又将花生油里面的杂志过滤掉,这样,花生油就可以卖了。
和超市里面塑料包装保质期可以达到18个月之久的花生油相比较,油坊里面压榨的没有经过防腐处理的花生油,保质期顶多能够达到三个月。
而实际上寨子油坊平均一天能够销售一百多斤花生油,所以就算是十八个大缸全部装满花生油的话,也不担心油卖不掉,会变质的。
张有矿的油坊里面卖的花生油,和超市里面桶装的花生油,严格区别的话,油坊里面卖的叫做过滤油,超市里面的叫做精炼油。
昨天晚上兴奋过度,张有矿到深夜两点多的时候才躺在床上眯瞪了三个小时,然后五点半左右的时候,他又醒了。
起床之后,他忙到榨油屋子里面去看了看,然后那边在阚洪曾的安排下,留下来了四个人负责接油,其余的人呢,则回家休息去了。
油坊这边这两天忙,自己手下明显缺人手。
白天,等到自己母亲来了之后,吃过早饭,张有矿劝自己爷爷先回去睡一觉,而自己则借着早晨起来不忙的空儿,来到卫生室里面打了一下消炎针。
就在他从村卫生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一抬头看到路对面孙振海的大女儿孙秀站在自家小卖部的门口,正看着自己这边,他忽然想起来,临来的时候,自己母亲还说家里盐没了,让他打完点滴捎回去一包。
“小大叔,你怎么了?”
孙秀皱着眉头,看着走过来的张有矿,看到他胳膊上缠着绷带之后,便忙问道。
张有矿虽然跟孙秀的年龄一样大,但是在村里面按照辈分来算,孙秀比张有矿矮一辈,所以孙秀应该叫张有矿叔,而张有矿是独子,又应该称呼为大叔。不过,孙秀却觉得叫张有矿大叔别扭,所以在大叔的前面加了个“小”字,然后就轮到张有矿别扭了。
“大叔就大叔吧,怎么还带个小?我啊,不小心磕了一下。”
孙秀已经习惯了自己称呼张有矿“小大叔”的时候,对方提的意见了,反正她是不会接受了。看到自己同学受伤了,孙秀忙问道:“不要紧吧?”
“不碍事,没伤到骨头,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哎对了,孙秀,给我拿两包盐。”
说着,张有矿递给了孙秀一张两块钱的钞票,然后孙秀找给了他六毛钱,和两包加碘细盐。
看到孙秀卖东西,张有矿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拿到东西之后,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着转身走。
“小大叔,你还有东西要买吗?”
张有矿忽然想起来,油坊那边现在却一个卖油的销售员,而孙秀可是有长年在小卖部卖东西的经验的,她到油坊里面卖油,可真是绰绰有余的。
他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文字说道:“孙秀,我问你个事,你下一步打算复读吗?”
孙秀清秀的面庞看起来格外干净,乌黑的头发拉直之后整齐的披散在肩膀上,她的身材和她妈妈截然相反,她妈妈是那种肥胖的女人,而她则是高挑纤瘦。
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张有矿问道:“你呢?你去复读吗?”
张有矿连连摇头:“我才不去呢,我现在都已经当油坊里的老板了,哪里有时间学习啊。”
听到这句话,孙秀笑了:“你成绩比我好都不去复读,我就更不去了。”
张有矿心说:那就好。
“对了,孙秀,你就打算一直在家里面?你不打算出去找点事情做吗?”
“我听我爸说,明年咱们学校东边十字路口那里要修一个大超市,到时候给我问一下,让我过去到超市里面卖东西。”
说完,孙秀想了想,强调说:“卖东西不累。”
张有矿笑着问道:“哎我问你孙秀,你愿意到我们家油坊里面卖油吗?要不这样,你到我们家卖油吧,我给你一个月500块钱。”
2002年,一个月500块钱,对于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女生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这个时候,到超市里面卖东西的小姑娘,一个月的工资才300块呢。
2002年的物价还是很低的,以一个大学生的伙食为例子,早晨起来两块煎馒头片加一块豆腐乳,一碗稀饭,总共是1块1毛钱,中午的时候两个馒头然后来一份鲶鱼炖茄子是一块五毛钱,晚上的时候来两个白菜肉馅的大包子是一块钱,这样算下来,大学生一天的伙食费才三块六毛钱,而且还营养均衡搭配合理。而且这还是说的一个男生的伙食标准,要是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更省钱,所以光吃饭的话,一个月一百块钱,基本就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对于一个女生来说,一个月300块钱的工资,实在是太干得着了。
更别说,张有矿开口就给孙秀开了500块钱的工资。
“500?”
“咋啦?你还嫌少?”
“那哪能啊?小大叔,你这也太照顾我了吧?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张有矿一听,有些着急得皱着眉头说道:“开什么玩笑啊?孙秀,你跟你父母商量好,他们两个要是同意了啊,你今天就到我们家油坊那边干活去!工钱从今天就开始给你算,哦对了,孙秀,福利待遇我一块跟你说完,这个工资是一个月500,夏天早晨七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冬天早晨八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中午管饭。迟到早退一次扣10块钱,一个月可以休息4天,完了你要是不愿意休息呢,少休息一天我给你20块钱,你看怎么样?”
这个待遇,可以说,就是孙秀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