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切了吧
江枫醒了过来!
满鼻子都是药材的气味。
他睁开眼,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唇白齿红的小童。
这个小童十二、三岁,前发齐眉后发遮颈,干干净净,穿着对襟的绸缎衣服。
只要古装戏里才有这种衣服。
我在哪里?他怎么这种扮相?
看见江枫睁开眼,小童兴奋异常。
他冲着外面大声嚷嚷道:“老爷,老爷,少爷醒过来了,少爷醒过来了!”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几个仆人簇拥着一个胖老头鱼贯而入。
围了过来。
这个胖老头一副道士扮相!
他脑袋上戴着一顶束发枣木七星冠,身穿一件肥大的鹅黄鹤氅,腰里系着一条九股丝绦,脚上白袜云鞋,手里攥着一柄佛尘。
胖老头激动万千,他眼里噙着泪,那张肥嘟嘟的胖脸激动得如同迎风绽放的菊花一样。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完以后再放声大哭,哭完以后面朝着北方跪下“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他一边磕头,嘴里一边唠叨:“大慈大悲的罗真人哇!多谢您老人家传给我咒语,我苦诵了三天,我儿子终于醒过来了!我西门达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下个月便带着犬子赴二仙山拜谢您老人家!”
这个胖老头名叫西门达,他是西门生药铺的掌柜!
西门生药铺坐落在阳谷县衙旁边,黄金地段,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西门家在阳谷县算是数得着的富户。
“庆儿,你终于醒过来了!谢……谢天谢地哇!”
西门家的管家叫来旺。
来旺三十多岁,体胖如猪,脑袋大脖子粗,看似满脸忠厚,实则奸懒滑馋,最擅长的便是溜须拍马,讨好主人。
他慌忙说道:“西门老爷行善积德,少爷洪福齐天,自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西门达吩咐对小童说:“玳安,去,赶快将少爷的新衣新帽取来,新娘子马上就要到了!”
叫玳安的小童答应了一声,转身一阵风般出来了。
很快他便引领着几个俊俏的丫头回来了。
这些丫头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穿红戴绿,个个都美得象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托着一个精致的银盘。
银盘上摆放着大红的袍子,紫金腰带,还有一顶插着金花的纱帽。
管家来旺催促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仆人说:“来兴,赶快去后厨,让雪娥和贲四嫂给少爷做点好吃的。”
瘦猴子来兴一溜烟跑了。
管家来旺指手画脚地指挥丫头们给江枫换衣服。
拥红叠翠,美女环绕!
江枫懵逼了!
我是谁?
此地是何地?
今夕是何夕?
他们是什么人?
江枫一头的雾水,只能傻乎乎得如同牵线木偶一样任由丫头们给自己换上簇新的衣服。
这时候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迎亲的人到府门口了!”
西门达问来旺:“拜天地的时辰到了没有?”
来旺慌忙说:“还有半个时辰!”
西门达吩咐道:“玳安留下来照顾少爷,其他人赶快去迎接新娘子!”
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小童玳安!
江枫知道自己穿越了。
运气不错,这乃是富裕之家,以后不用再为买房买车首付担心了。
更没想到的是刚穿越而至便当了新郎官。
瞧瞧这家府上的丫头个个如此漂亮,自己的新娘子定然是绝色美女。
穿越如此美妙,夫复何求?
幸福和兴奋顿时浸满了全身!
当下最重要的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江枫扭头看了看玳安。
“此地何地?”
“东平府阳谷县!”
“今夕何夕?”
“大宋政和年间!”
“你是谁?”
“少爷的贴身仆人玳安。”
“我是谁?”
“西门生药铺子的少掌柜西门庆。”
啥……啥啥?
西……西门庆?
江枫差点吓尿了。
自己居然穿越成了一千年才出一个的著名奸夫!
一个如果自称第二,绝不会有人敢称第一的花花公子加臭流氓!
活在现实世界卑微,要房没房,要车没车,挣的那点工资也不够讨老婆,机缘巧合,好不容易穿越了一把。没成为明君圣主倒也罢了,好歹让过过忠臣贤相的瘾,再不济做个寒门逆袭的励志典型!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然成了声名狼藉的著名流氓。
江枫不由地悲由心生。
名声差倒也在其次,可怕的是年纪轻轻就死了,更要命的是死得还惨!
江枫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可怕的场景:不远的将来,自己先被瘟神一般的武松一顿暴揍,头朝下脚朝上被丢下了狮子楼,摔得半死不活之际,被武松残忍地割掉了脑袋,最后被当成祭品摆在武大郎的灵位前……
如此悲惨的命运,谁能顶得住?
江枫还有些不死心,接着问道:“我真是西门庆?”
“如假包换,闻名全县的潘驴邓小闲,说的就是公子你!”
“潘驴邓小闲?”
“这自然是夸少爷你了!这个潘就是潘安,说少爷您貌比潘安,长得好;邓是邓通,夸少爷您比邓通还有钱;至于小嘛,自然夸您青春年少;这个闲说你整日空闲,这样才能有工夫泡姑娘。”
玳安如同话痨一样絮絮叨叨地夸个不停,但是江枫却异常烦躁。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面崭新的铜镜。
江枫拿过来照了照。
果然已经换了一副好皮囊:面白如玉,剑眉星眼,高鼻梁元宝嘴!
不仅模样帅气,身材挺拔,体格健壮……
“阳谷县有几个西门庆?”
“全县西门氏只有你们一家,你是老爷的独子,自然只有一个西门庆!”
“狮子楼在哪里?”
“出了咱家药铺的门左传,前行一百五十步!”
“武……武松在哪里?”
玳安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摇了摇头问:“谁是武松?”
“县衙的都头。”
“县衙压根没有姓武的!县衙的都头名叫雷横,外号插翅虎,听说这厮原本在郓城县衙当差,因为犯了事儿吃了官司便跑到这里来了。”
武松还没有出现?
江枫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问:“卖炊饼的武大郎呢?”
玳安愣了!
“武大郎又是哪一个?”
“卖炊饼的,长得又矮又丑,人称三寸丁谷树皮,他有个漂亮的老婆叫潘金莲。”
玳安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少爷,咱们阳谷县城屁帘子大小,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几个人。”
听到这里,江枫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唉,谢天谢地!
看来潘金莲、武大和武松这三人还没有出现!
趁着武松还没有出现,自己必须先采取点行动,防患于未然,一定要避免这倒霉结果的发生。
死那么惨!更要命的是千年以后还恶名远播,谁愿意接受这么的命运安排?
想到这里,江枫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玳安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少爷,你去哪里?”
“浪迹天涯!”
“少爷,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身体虚弱得很,浪迹天涯也得身体康复,再让老爷给你备好马车,多准备些银两……”
玳安象个话痨一样喋喋不休。
江枫听得烦躁,此时他就一个想法:永远离开阳谷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安全!
他急冲冲地往前走。
玳安赶紧跪倒在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爷,你可是老爷的心头肉,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老爷便活不成了!”
江枫听到这里,不由地犹豫起来。
西门达将自己视为生命的一切,如果自己这么跑了,人家非得气死不可。
如果真若是那样,没准自己除了勾引潘金莲害死武大郎以后,还有背负上气死老爹的罪名。
唉,到底该怎么办?
算了,当和尚去吧,跳出红尘俗世。
但是再想想当和尚也不一定安全,贪财好色的得道高僧多了去了。
那怎么办?
焦虑!
江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
万恶淫为首!
唉,说到底,所有事情的根源都与西门庆到处沾花惹草有关!
当下唯有效仿练习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挥刀自宫!
自宫了便绝了念想了。
无欲则刚,绝了念想自己就安全了。
这样代价虽然大了点,但是不仅可以保住性命,而且还能挽回千载骂名,好像也值了。
心里挣扎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江枫扭头吩咐玳安。
“去给我拿把刀来!”
玳安的脸都吓白了。
“少……少爷哇,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成婚的事儿,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然老爷做得不对,但是你也犯不着寻短见哇!象少爷您这样的人物,莫说三妻四妾,就是娶十个八个又有何妨……”
江枫烦得要死,可是这小子象话痨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
他实在忍不住了,一声怒喝:“快去!”
玳安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臊眉耷眼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玳安带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回来了。
他恭恭敬敬地将匕首递到了江枫手里!
“少爷,给!”
“这刀快不快?”
“吹毛断刃,削铁如泥,咱家最快的刀就是这把匕首了,听说这是大宋朝第一流的铁匠金钱豹子汤隆最得意的作品!”
江枫接过来匕首看了看。
这把匕首寒光闪闪,锋锐逼人,割掉那玩意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江枫擦了把眼泪,最后右手攥着匕首,左手解开腰带。
玳安懵了!
他实在不搞不懂西门大少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不敢劝,往日西门庆脾气暴躁,瞅着他不顺眼时,张口就骂,抬手便打,所以他只能站在旁边,可怜巴巴地瞅着。
准备动手了!
江枫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还是童子之身,还没来得及遇到让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姑娘,没有行过周公之礼,还没有品尝过鱼水之欢,更没有体会过巫山雨云
想到这里,江枫满肚子委屈:两行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奔流而出!
江枫实在下不去手!
奶奶的,换成谁也下不了手!
江枫眼里含着泪,扭头瞧了瞧玳安。
他二话没说,走到玳安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玳安差点没吓死,慌忙也给他跪下。
“少……少爷,你……你这是做什么?”
江枫擦了把鼻涕,抹了把眼泪,然后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好兄弟,赶快帮我个忙。”
“少爷,有事儿尽管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江枫将匕首递给他。
玳安茫然地接过刀子。
江枫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裤裆。
“兄弟,行行好,快……快将我阉了……”
话未说完,江枫已经泣不成声。
第002章 算了吧
玳安听到这里,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你千万别乱来!”
“玳……玳安,好兄弟,赶快动手,不然我活不成了。”
玳安磕头如捣蒜。
“少爷,你饶了我吧,这事儿我可不敢干!若是老爷知道了,他非得抽我的筋扒我的皮拆了我的骨头当柴火烧。”
算了!
豁出去了!
求人不如求己!
这种割命根子的事儿还得自己亲手来!
他右手捡起地上的匕首,左手拽开了裤腰带。
玳安慌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快来人哇,大事不好,少爷要自宫啦……”
恰好管家来旺正站在院子里吆五喝六地给仆役们指派差事,他听见玳安的叫声,带着几个人慌慌张张地来了。
来旺等人进了屋,
他们错愕地瞅着江枫。
江枫也错愕地瞅着他们。
“少爷,为了你的婚事,我们已经累得臭死,求求你别再胡闹了!”自己轰轰烈烈的保命计划,在这个死胖子眼里居然成了不伦不类的行为艺术。
你说气人不?
江枫再次狠了狠心,但是始终都无法将右手的刀落下去。
最后他悲愤地摇了摇头,臊眉耷眼地提上了裤子。
这时候西门达盔歪甲斜地跑来了。
这个胖老头气得浑身哆嗦!
他气喘吁吁地进了屋,然后指着江枫的鼻子骂道:“小王八羔子,你到底想干啥?以前你带着那几个狐朋狗友,逛妓院混赌场,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忤逆老爹,殴打仆人,好事儿不干,坏事儿做尽!我都可以忍,如今你得寸进尺,你越玩越大,居然要自宫!你知不知道咱们家八代单传?传宗接代的大业你还没完成……”
西门达一边骂,一边颤颤巍巍地去夺江枫手里的刀。
江枫急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你……你别过来!”
“小王八羔子,你吓唬谁?你就是自杀也别想去娶李娇儿!”
江枫更迷糊了。
“谁……谁是李娇儿?”
“呸!你装什么糊涂?丽春院的鸨母都记不得了?你天天在丽春院风流快活,老子我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也就算了,你竟然想将鸨母娶回家?咱们家是开生药铺子的,不是鸡窝!”
这个老家伙越说越气,最后面如金纸,口吐白沫,瘫坐在地上,如同犯了羊角风一样倒在地上抽搐。
管家来旺吩咐身边的来福和来兴。
“混账,还傻站着干啥?赶快去请丁太医来。”
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走了。
来旺看见地上的短刀,走到玳安跟前,扬起手来便是一巴掌。
“笨蛋,你为什么拿刀给少爷!”
玳安心里不服气,一边揉着被打红了的脸,嘴里一边嘟囔道:“这事儿能怪我吗?他是主,我是仆,我哪敢不听主人的吩咐?”
“兔崽子,还敢顶嘴?这个月的工钱还想不想要?”
玳安不敢吭声了。
来旺这个死胖子的杀手锏便是扣工钱,西门府上的仆人、杂役、丫鬟、婆子无不恨之入骨。
过了半天,丁太医到了。
掐人中,捋后背,折腾了半晌,西门达总算醒过来了。
他醒过来之后便开始扯着嗓子哭。
哭得很伤心。
瞧着这家人上上下下被自己折腾得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江枫颇有些过意不去。
西门达缓过劲来,痛心疾首地问江枫。
“我儿,你到底中了哪门子邪?为啥走这样的绝路?”
“我不想当西门庆!”
“那还不简单!我明天就把玉皇观的吴老道找来,让他给你改名,只要你姓西门,想改啥名改啥名!”
来旺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叹:“老爷说得对,改名就是了,实在犯不着割命根子哇,再……再说了,为啥偏要割命根子呢?”
江枫欲哭无泪,跟这些不知道后果严重的庸人实在解释不清楚。
他突然觉着眼睛一黑,咣当一声,栽倒在地上,再次昏死了过去。
掌灯时分,江枫醒了过来。
他慢慢冷静下来。
自己没必要那么悲观。
避开潘金莲;只要自己和潘金莲没瓜葛便招惹不到卖烧饼的武大郎;只要没招惹到武大郎,自己和武松便如同地球的两极,谁也碰不见谁;只要碰不见武松,自己便不会惨死,更不会留下千年骂名!
条条大路通罗马,挥刀自宫实在是最不划算的那一条。
再说了:谁说的西门庆天生便是坏种?
都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为啥有点糟钱都不学好?当正人君子那么难吗?
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看!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命运我做主,那我就活成一个不一样的西门庆。
以后的西门庆要孝敬老爹,关爱仆人,远离狐朋狗友,不去声色场所,不欺负弱者,做一个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绝不不沾花惹草!
以后的西门庆不仅要当好人,还要建立一番千秋伟业!
男人嘛,不干出点事业来那还叫男人吗?
干啥有前途?
读书哇!
江枫决心从明天就开始读书,《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然后进汴梁城参加科举考试,争取至少考前三甲,最好考头名中状元,皇帝一高兴封自己当宰相,到时候自己锐意改革,发展经济,让大宋的黎民百姓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
过两年当文官的瘾再当武将。
辽兵不是正攻占大宋边境吗?老子要白马银枪,率领着一支虎狼之师将辽国给灭了!灭完了辽国,顺带着将蠢蠢欲动的金国也收拾了,当然还有蒙古鞑子们,索性一股脑地都给端了……
到那时候,军事史上将给西门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将和伟大的卫青、霍去病,关云长等等战神级的人物一样齐名。
想到这里,江枫顿时神清气爽!
自己要当伟人,自然要从身边一言一行的点滴做起:从此以后,他要孝敬老爹,疼爱新娘子,善待府上的仆人。
“哼,以后我只爱结发妻子,绝不接近其他女色!”
玳安这个小混蛋听到这里笑得前仰后合。
“少爷,这样的鬼话你都说得出来?”
“你……你不相信?”
玳安同情地瞅了江枫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少爷哇,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想娶的是丽春院的鸨母李娇儿,唉,你们也算苦命鸳鸯,昨天你发了疯,听应二爷和谢三爷说,李娇儿昨晚悬了梁,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命也没了。”
江枫听到这里,心里不由的一颤:这位李娇儿到底是谁?
第003章 丽春院
李娇儿是丽春院的鸨母!
丽春院不是一家普通的妓院!
一家有志于做百年老店的妓院。
丽春院地处县城最繁华的棋盘大街,和县衙比邻而居,坐北朝南,斜对面便是县衙。
自从李娇儿的姑妈李三妈创办丽春院以来,这里生意火爆,每天都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一派繁盛景象。
丽春院闻名黄河两岸,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乃至东京汴梁城那些自诩以教化天下为己任的达官显贵,富贾豪绅都慕名而来。
所有人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有个自称遍览大宋各地妓院的文人在丽春院一夜风流以后,流连忘返,最后感慨万千:丽春院果然名不虚传,绝对称得上是风尘界的标杆,红灯区的翘楚,娱乐圈里的扛把子,至少领先行业五十年,这里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丽春院能有这么的江湖地位,首先要归功于如今已经半退休状态的前鸨母李三妈。
李三妈年轻时候长得如花似玉,只因为家里穷得叮当烂响,薄情寡义的哥哥将她卖到了东京汴梁,成了风尘女子。
李三妈不仅长得漂亮,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能说会道,再挑剔的客人都被她个伺候得服服帖帖。
因此之故,李三妈很快混得声名鹊起,火遍了整个汴梁城。
李三妈后来遇到一个有钱的商人!
不是重利轻离别的那种商人!
一夜风流以后,意乱情迷的商人掏了一大笔银子便给李三妈赎了身,
李三妈陪了商人三年,后来商人生意败落,再也依靠不得。
李三妈只好重操旧业!
无奈人老珠黄,所有的荣光都成了昨日黄花.
三年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京城风尘届冒出来一大批后起之秀,个个多才多艺,又嫰又水灵!
李三妈只得落寞地带着积攒了多年的银子,回到了家乡阳谷县。
阳谷县偏远逼仄,李三妈无限怀念京城花天酒地,歌舞升平的美妙时光,于是便创办了丽春院。
从前县城的几家妓院无非是在犄角旮旯,租几间破旧的房屋,摆几张摇摇欲坠的破床,找几个穷得活不下的邋遢媳妇,丑得嫁不出去的姑娘,然后便开张营业。
来这里消费的也多是贩夫走卒,老鳏夫穷光棍,每次姑娘们陪他们一次,一番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最多挣三五个铜板。
钱本来就难挣,再不上下打点,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三天两头地来找茬,县衙的皂隶隔三差五地来敲竹杠,最后一年下来两手空空。
客人的体验也极差,回头的意愿为零。
在李三妈看来:如此办妓院实在缺乏专业精神,简直是对这个行业的极大不尊重!
毕竟是京城回来的,李三妈阅历深,见过世面,敢为天下先,所以一出手便是高规格高标准,开创了全县风尘届的先河。
妓院必须选在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
她寻遍全城,最后相中了棋盘街县衙对面的德馨书院。
说叫德馨书院也不是德馨书院!
这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当初确实是按书院建的,出钱建书院的是尚举人的爷爷。
尚举人的爷爷在京城做官,后来告老还乡!
大宋朝官员工资高,尚老爷子不贪不占,省吃俭用,还是积攒几千贯家产。
回乡以后,没有买房子置地,尚老先生满腔子都是造福桑梓,恩泽后世的情怀,他不顾一众儿孙的反对,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建书院。
尚家的子孙个个满肚子牢骚:老头子真是脑袋进水了!自己子孙温饱尚未解决,生活小康更是遥不可及,他却慷全家之慨,捐银子搞公益,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捐钱建书院这事儿搞得尚家鸡飞狗跳,最后尚老爷子众叛亲离。
尚老爷子懒得搭理这些满脑子猪栏理想的不肖子孙,自己憋足了劲建书院,不仅建书院,而且书院的规模要史无前例。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他要在阳谷县志上留下那么一笔!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书院建到三分之二,尚老爷子没钱了!
为了建书院!
理想主义者尚老爷子终于从体面的退休官员沦落成了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形销骨立,破衣烂衫,像个乞丐一样找县衙、求士绅,挨家挨户给那些读书人磕头借钱,可是一个铜钱都没筹到。
那年冬天雪大,尚老爷子筹款不得,万念俱灰,昏倒在雪地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成冰棍了。
尚举人一家还算有点人情味,没有让尚老爷子暴尸街头,他们找了张破芦席,将尚老爷子的尸体抬到荒郊野外的乱坟岗,挖坑埋了。
尚举人不让尚老爷子进祖坟的原因很简单:为老不尊,作恶多端,既愧对尚家的列祖列宗,又无颜面对后世的子子孙孙……
德馨书院就这么成了一座烂尾楼!
后来李三妈回到阳谷,风水先生吴瞎子说这片烂尾楼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乃是全县风水最好的地方。
李三妈二话没说,带上银子去找尚举人!
尚举人正巴不得将这块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两人一拍即合,李三妈花了几百贯钱便将这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给盘过来了。
双方画押完毕,尚举人问:“三妈买这宅子作何用?”
“建妓院!”
书院改妓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县的读书人都来前来抗议:书院当妓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黄钟毁弃,瓦釜齐鸣,实在有辱斯文,孔孟先贤都要掀开棺材盖叫屈了。
李三妈不以为惧,舌战群儒: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穷酸嚷嚷啥?食色性也的道理都不懂?
读他娘的几本之乎者也便真以后自己了不起了?
当年老娘在东京汴梁时睡过的状元榜眼探花无数,这些龟孙子也是满口的诗书典则,礼仪人伦,比你们说得好听多了,但是脱了衣服以后个个都他娘的虎豹豺狼!
“三妈,建书院乃是恩泽后世的义举,如若九泉之下的尚老爷子知晓了此事,他会化成厉鬼来缠你的!”
“放屁!你们装什么高尚!跟老娘论义举?当初尚老爷子建书院没银子,挨家挨户找你们筹钱的时候,你他娘的干啥去了?一群穷酸围攻一个弱女子这也算他娘的义举?”
“少给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妇讲道理,咱们拆了这鸡窝!”
李三妈冷笑一声,骂道:“有不怕死的就试试!老娘黑白两道通吃!谁敢这里的一砖一瓦,倒是让你这个龟孙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众人怂了!
作鸟兽散,再也没有敢来找麻烦了!
丽春院确实不一般。
李三妈命人将原来修好的门头砸坏重建,她遍寻整个东平府的能工巧匠,请他们参照皇宫的样式来重新设计。
丽春院很气派。
三进三出,青砖红瓦,吊脚飞檐,气势恢宏,宽敞明亮,。
丽春院不光门面气派,每间屋都是雕梁画栋。
两个奴仆专门负责卫生,从茅厕到厅堂,上上下下,整洁得一尘不染。
妓院最重要的资产是姑娘!
李三妈不走寻常路!
妓女那么容易当?
精挑细选,宁缺毋滥,这行不是说谁想来就能来,行业没点门槛怎么能行?
姑娘必须得干净,然后再看身段、脸蛋,要懂得察言观色,要能说会道,要巧舌如簧,必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姑娘光漂亮还不行,必须听话。
这个老娘儿们出了名的心狠手黑。
她手底下的姑娘个个对她服服帖帖,如果惹恼了她,后果很严重,这个面若桃花的老鸨子折磨起人来连县衙最有经验的刽子手都自叹不如。
如此一来,丽春院迅速声名鹊起!
当初鼓着腮帮子跟她吵架的那些读书人成了丽春院的常客。
李三妈不计前嫌,和他们谈笑风生。
“谁都不容易,吵架也都是为了生计!”
李三妈为丽春院的崛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让丽春院举国皆知的是她的继任者李娇儿!
李三妈创办丽春院之初便把漂亮的侄女李娇儿招致麾下。
李娇儿原本就聪明伶俐,再加上从小就跟着见多识广的姑姑混,整天耳濡目染,李三妈满身的道行她年纪轻轻便学会了。
李三妈急流勇退,将丽春院的生意统统交个了李娇儿,然后便归隐江湖了。
李三妈是个狠角色,李娇儿更是后生可畏。
李娇儿算不上国色天香,相貌不及尚未出场的潘金莲,身材输给输给阳谷第一美人孟玉楼,但是久混风尘场,整天泡在男人堆里,她的眼角和眉梢有股子寻常女子没有的蚀骨的妖媚,一举手一投足都勾人魂魄。
李娇儿还有个李三妈没有的绝学。
李娇儿不仅学会了迎来送往,吹拉弹唱,更厉害的是这个年轻鸨母还会吟诗作句,而且词写得还不错,不光写得不错,她还能谱上曲。
一般的庸脂俗粉哪里有这种魅力!
据说:胆子再大的男人都不敢和李娇儿对视,因为魂魄随时都有可能被她给勾走。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起之秀李娇儿当起老鸨子来至少甩了姑姑李三妈八条街。
李桂卿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多才多艺,很快便红透了整个东平府。
李桂姐则精灵鬼怪,善解人意,也很受欢迎。
李娇儿的本家侄儿李铭,最擅长的便是吹拉弹唱,李娇儿便让他到丽春院来专门弹奏自己的曲儿。
奶奶的,这哪里是倚门卖俏的风月场所,明明是附庸风雅的知识分子的文化沙龙嘛
上了八个台阶,高了九个档次。
这还了得,流氓有文化可怕,鸨母会写词能样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李娇儿简直是失足妇女中的一朵奇葩。
李娇儿成了新任鸨母以后便将自己的侄女李桂姐招到了丽春院。
李娇儿训练了两个绝色双姝,一个是李桂卿,一个是李桂姐。
李桂卿乃是江南女子,长得娇小可人,吴奴软语,多才多艺,当年流落到阳谷县城,全县皆惊。
江枫后来才知道:以前西门庆是丽春院的常客,起初李娇儿瞧不上他,虽然西门庆长得帅,花钱痛快,陪过他的姑娘私下告诉她这位潘驴邓小闲床帏功夫是如何了得,李娇儿仍旧没瞧上。
直到后来因为争夺李桂卿,天不怕地不怕的西门大官人竟然暴打了周守备一顿。
“奶奶的,姓周的,敢跟老子争女人,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守备,纵然是赵佶那个老儿,我也敢揍!”
西门庆为此赔了几千两银子,还被抓进大牢关了两月。
从那以后,李娇儿对西门庆有了好感。
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好得如胶似漆,先是海誓山盟,后来竟然谈婚论嫁。
西门达听说西门庆要娶鸨母李娇儿,顿时急炸了肺:王八羔子,你在外面随便怎么折腾,如果你敢娶这个窑姐的头目进家,老子我绝对不能答应!
第004章 孙雪娥
昏厥了两次!
当江枫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折腾了一整天,闹得鸡飞狗跳!
错过重要的拜天地环节,可以直接入洞房了!
所谓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此时的江枫看来,其他三喜都是扯淡,唯有这洞房花烛夜才算是人生大喜!
西门家的丫头都长得这般俊俏,新娘子自然是风华绝代,仪态万千!
再想想在自己生活的年代,有钱人家的媳妇个个都是演员模特出身,身材高挑,气质高雅,貌美如花,大宋朝想必亦是如此,西门家乃是阳谷的富户,家里不差钱,新娘子自然不会差!
新娘子陈如花一定长得不赖!
洞房花烛夜是体力活,必须吃饱喝足才行,江枫催促着玳安赶快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玳安答应了一声,一阵疾风般离开了。
过了一会,门帘挑开,一个体态圆润的姑娘走了进来。
这个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红衣红裙,鸭蛋脸,柳叶眉,杏仁眼,粉妆玉琢一般,模样长得俊俏。
江枫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这个姑娘叫孙雪娥,她是西门家的丫头。
半年前,为了迎娶陈家大小姐,西门达花了六两银子买的这个丫头,让她专门伺候未来的儿媳妇。
狗窝里放不下热馒头。
孙雪娥到了西门府上的当天晚上,她便被花花公子西门庆给破了身了。
孙雪娥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银盘,笑面如花,如同风扶嫰柳一般款款地朝着江枫走了过来。
银盘里盛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红烧肘子,银盘上面还摆放着一个盛满了姜丝、蒜末和葱段的小碟。
孙雪娥将托盘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这道肘子烧得油红发亮,皮脱肉化,散发出来的香味瞬间便将江枫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闻见这香味,江枫听到自己喉咙里咕咚了两声,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孙雪娥低眉顺眼地说:“少爷先用膳!用完膳以后,我带少爷去见新娘子!”
孙雪娥端来一盆清水,帮江枫洗手。
孙雪娥端着水盆走到了江枫跟前。
这个丫头身上有股温润的香味!
当她靠近江枫时,这股香味悄无声息地潜入江枫的鼻腔!
闻到这股香味,江枫不由地一阵眩晕。
江枫极力保持冷静!
等他洗完手,孙雪娥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块擦手的锦帕。
江枫的手无意中触碰到孙雪娥的手。
他顿时感觉身体如同被电流一下子给击穿了。
这丫头的手温如暖玉,柔若无骨。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凝脂般粉嫩的手,纤细的手指状若削葱,世间竟然有这样完美的手!
“少爷,你看什么?”
孙雪娥诧异地问道。
江枫这才缓过神来。
正人君子哪有盯着人家姑娘手看的道理?
江枫满脸的惭愧,赶紧将眼睛转到一边。
江枫擦干手,小心翼翼地将锦帕还给孙雪娥。
这丫头的手象高压线一样,绝对不能触碰!。
此时江枫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他恨不得伸手抓起肘子往嘴里填。
初来乍到,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况且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他冲着孙雪娥微微一笑,然后拿起筷子轻轻地夹了一小块,放到嘴里,细细地嚼了嚼。
这道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回味无穷,龙肝凤髓应该也不过如此!
人间居然有此美味!
江枫越吃越高兴,越吃越过瘾!
他吃得大快朵颐,嘴角流油,索性丢掉筷子,挽了挽衣袖,直接两只手抓着吃。
风卷残云一般,整整一只红烧肘子很快就入了江枫的肚。
他觉着还不过瘾,最后干脆端起盘子,将上面的汤汁肉沫也舔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江枫心满意足地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嘴里连呼过瘾。
江枫这边吃得忘乎所以!
江枫吃光了肘子,一点残渣都没有剩!
孙雪娥则兴奋地坐在一旁,她两手托着香腮,迷恋地瞅着江枫,眼角眉梢都是崇拜和迷恋。
这种眼神像只有后世那些疯狂迷恋小鲜肉在机场门口初见偶像现身的姑娘才有!
孙雪娥怕江枫吃不饱,关切地问:“少爷,你吃饱了吗?我再去厨房给你弄些回来?”
江枫打了两个饱嗝,冲着她抱拳秉手说:“吃饱了,多谢姑娘!”
孙雪娥怔怔地瞅了他一眼。
“少爷,你真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请教姑娘芳名?”
眼泪顺着孙雪娥的脸颊刷刷地流了下来!
“唉,昨天夜半少爷还将小奴硬拽到你的象牙床上,现在竟然不记得我是谁了?”
江枫的脸臊得通红。
他恨得牙根痒痒:如果西门庆本尊此时站在自己跟前,他一定会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奶奶的,便宜都让你这个王八蛋给占了,好事没轮到自己,自己还要替你收拾残局!
真……真他娘的窝囊!
一时之间,江枫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后他只得臊眉耷眼地辩解说:“唉,昨……昨夜都怪我一时糊涂……”
“昨夜一时糊涂?那前夜呢?”
“……”
“前夜也是一时糊涂?这半年来都是一时糊涂?”
“……”
说到这里,孙雪娥撇了撇嘴,然后鄙夷地瞧了他一眼。
做了坏事不仅不道歉,居然还死皮赖脸地不认账!这简直就是臭流氓嘛!不承认,
他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卑鄙龌龊,我猪狗不如……”
“少爷,你这是说的啥话?一切都是你情我愿,再说大宋朝有钱人家的丫头姑娘哪个不是被老爷少爷给收房破身的?”
江枫听到这里,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孙雪娥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孙雪娥哭罢,可怜巴巴地说:“少爷娶了新娘子,以后还找不找小奴家?”
楚楚可怜,满眼的渴望和期盼。
江枫还没修炼到柳下惠坐怀不乱的程度,瞅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心里自然也是蠢蠢欲动。
这个丫头很漂亮,又是主动投怀送抱,
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再想想,他的心凉了:如果我今晚不拒绝孙雪娥,以后便难以拒绝潘金莲,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我便会被割掉脑袋,横尸街头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能为了贪念一时之欢酿成大祸,没有啥比性命更重要,更要命的是自己不仅丢了性命还坏了名声。
最后他狠狠心说:“雪娥,别管我以前做过什么混账事儿,但是我以后就要洗心革面,伤风败俗的事情绝不再干……”
“伤风败俗?”
“等……等我将你明媒正娶!”
“唉,我哪里有那福分!谁都知道你西门少爷处处留情,身边的女人换得比衣服都勤!再说我家里穷,和你们西门家门不当户不对,这辈子都不敢奢求名分!”
孙雪娥说完以后又哭了起来。
这时候来旺陪着西门达进了屋。
孙雪娥赶紧擦干了眼泪。
西门达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瞅了眼孙雪娥,再看看江枫。
“傻儿子,你还愣着干什么?”
来旺那张胖脸笑得如同迎风怒放的菊花一样,他腆着脸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少爷,赶快入洞房吧,万万不能让少夫人独守空房哇!”
第005章 救……救命哇!
江枫跟随着孙雪娥到了后院!
后院的廊檐下悬挂着数盏灯笼,将整个后院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绕过亭榭楼台,两个人到了洞房门口。
孙雪娥站在门口,轻声说了句:“新娘子,少爷到了!”
新房里面静悄悄没有回声。
新娘子一定是个矜持的姑娘。
江枫最中意的便是温婉恬淡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少言寡语,轻声漫语,举止矜持,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温良恭俭让。
娶了这样的老婆,一分一秒都绝不会分开,自己哪里还会有闲工夫到处沾花惹草?
江枫激动异常,他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孙雪娥推开门,走进去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出来。
“少爷请进吧。”
江枫欣喜若狂,故作矜持地咳嗦一声,然后抬腿进了洞房。
等他进了门,孙雪娥随手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
洞房里点着几支足有小孩的胳膊粗细的巨蜡,江枫看见靠近墙角的地方摆着一张象牙床。
象牙床上坐着个姑娘。
这个姑娘身穿红衣红裙,头上罩着红盖头,她如同画家画室里的静物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江枫眼前一阵恍惚。
正值暮春时节,天气已经转暖,也不知道新娘子穿了多少层的衣服,她身体差不多被裹成了圆球状。
想必新娘子一定象林黛玉一样娇柔多病,怕冷,所以才穿这么多。
娇弱的姑娘总是让人心生怜惜。
江枫慢慢地往梦中情人跟起凑,准备掀起来红盖头。
此时江枫满脑子都是充满诗意的想象。
他想起来王洛宾老先生那首歌,然后反复猜测新娘子的脸:她的眉毛是不是又细又长,好像天上的弯月亮?她的眼是不是又明又亮,好像那水波一模样?她的脸是不是嫰又红,好像苹果到了秋天?
掀开红盖头以后,自己到底是先看她的眉?她的眼?还是她的脸?
正当江枫犹豫不决,满脑子都是无限美妙遐想的时候,新娘子呼的一声就脑袋上的红盖头掀了起来。
“相公,你还等什么!”
石破天惊,洪钟一般浑厚的声音。
江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
梦中女神陈如花是个胖子!
体重往少了估计也得有三百斤,简直是一只能够直立行走的肥母猪!
面盆般大小的脸,头大如斗,更恐怖的是江枫还看见她的上嘴唇上多了层毛茸茸的胡茬。
陈如花看见江枫以后,铜铃般大的眼睛冒着绿莹莹的光,
她盯江枫的眼神就像一只饿了整个冬天的狼突然发现了肥羊,她咧着嘴笑了笑,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涌出嘴角的涎水。
她从床上下来,一边往江枫身边凑,一边说道:“相公哇,整个县城的人都说你粗暴蛮横,怎么见了小奴家却象只兔子一样!”
这不是新娘子!
这是河东狮子!
这是雌版绿巨人!
这是景阳冈吃人的母老虎。
江枫差点吓尿了,他恐怖至极,现在唯一的想法是逃命。
江枫两腿发软,但是他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往门口撤退!
但是还没爬两步,陈如花从后面伸手薅住了他的衣服领子。
起初江枫拼命挣扎,无奈这个悍妇力大无穷,纵然用尽浑身力气,愣是没有挣脱她的铁爪!
陈如花得意地笑了两声:“官人,你还是从了我吧!”
江枫瘆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
老子的第一次无论如何不能给这个半人半兽的悍妇!
这是牢不可破的底限!
这是不能动摇的原则!
坚守不住自己的第一次毋宁死!
当生物面临生命危险逃命时,会激发身上无尽的潜能,比如羚羊可以斗猎豹,绵羊战豺狼。
这条生物法则在濒临绝境的江枫身上也适用,他用尽了喝奶的力气,拼个鱼死网破!
“刺啦”一身,衣服被撕开,他居然神奇地挣脱了陈如花的魔爪。
挣脱的那一瞬间,江枫欣喜若狂。
安全第一,他顾不得形象,衣冠不整地跑到门口,伸开两手拽房门……
但是他再次陷入绝望当中:房门竟然纹丝不动。
一定是该死的丫头孙雪娥在外面上了锁。
江枫万念俱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他绝望地扭过头来,目瞅着陈如花走了过来。
“别……别过来!”
悍妇一步步朝着他逼近!
最后江枫顾不得面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救命哇,救……救命哇……”
陈如花嘿嘿笑了两声:“相公哇,这个院子里只有你我,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为了自己的贞操,江枫试图再次反抗!
但是他充其量算是个轻量级,而陈如花则是不折不扣的超重量级选手,两个人实力压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此时此景,江枫欲哭无泪。
他顾不得那点残存的尊严,满眼惊恐,两手拼命挡在身前。
无力地挣扎一番,最后抵挡不住,江枫只得任由陈如花抓着自己的腰带,将自己拽到床上。
陈如花急不可耐地撕掉了他的衣服,人生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
江枫没有尝到半点欢愉和美妙!
可怜的江枫一直被折磨到半夜,最后陈如花终于停了下来。
她擦了把脑门子上的汗,瞅着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江枫,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传说中的潘驴邓小贤果然不同寻常!姑奶奶这次算是过足瘾了!”
江枫胡乱抓了件衣服挡住自己的身体,他满腹委屈,蜷缩在床角,一声不吭,任由泪水如同开了闸的黄河水一样奔流而出。
苍天!大地!你们睁开眼吧!
还有没有天理?
我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女的给糟蹋了!
陈如花歇够了,打了个哈欠。
她瞅了一眼可怜巴巴的江枫,突然母爱泛滥。
她将江枫拦住怀中,伸手擦了擦他脸颊上的眼泪,安慰他说:“相公哇,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对你负责的!但是咱得有言在先,以后你不能再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能跟府上的丫头眉来眼去,不能纳妾,如果违反一条,老娘就将你阉了。”
说完以后,陈如花打了个哈欠,倒头便睡,一眨眼的工夫便开始鼾声雷动。
江枫如同一只受伤的猫一样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此时屋外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雷声滚滚,暴雨倾盆。
这个娘儿们的鼾声比外头的雷声都大。
此时外面不该下雨,应该漫天飞雪才对,和自己比起来,窦娥的那点遭遇又算得了什么!
瞅瞅身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悍妇陈如花,江枫心乱如麻:奶奶的,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命运为何如此不公?穿越成臭名昭著,不得好死的大流氓原本就到了八辈子血霉,没想到这还没完,地狱居然还有第十九层,自己又娶了这么一个悍妇!
如今年纪轻轻,以后无尽的岁月里要与这个悍妇朝夕作伴,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头哇?
算了,趁着这个悍妇睡得跟死猪一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赶快逃走。
莫说外面打雷下雨,就是枪林弹雨,地雷阵也阻挡不了自己的脚步。
虽然门被锁了,但是还有窗户。
江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推了推。
天无绝人之路,窗户推开了。
江枫喜极而泣,他胡乱穿好衣服,准备逃脱!
忽然惊雷阵阵,一副只要自己敢离开这里便会遭到天打雷劈的架势!
江枫吓得赶紧退了回来!
第006章 西门达的如意算盘
逃婚很不道德!
首先自己不辞而别会让西门达那个老家伙蒙羞,忤逆老爹,这叫不孝!
再说新婚之夜丢下发妻这叫不义,自己跑了,陈如花咋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不能背信弃义!
既然已经发誓做一个不一样的西门庆,自己怎么能做如此不堪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枫再次无力地瘫坐了地上!
唉,算了,接受现实吧!
坏运气已经到了谷底,离他娘的触底反弹应该不会太远了!
江枫心烦意乱,又累又乏,最后实在支撑不住,瘫坐在门后昏昏进入梦乡……
鸡鸣三遍,天光放亮!
一阵窸窣的声音以后,房门从外面轻轻地推开!
孙雪娥站在门口,探进半个脑袋往里瞧了瞧,此时,新娘子陈如花仍旧鼾声雷动,她四仰八叉,以一个极豪迈的姿势躺在床上。
“老爷请少爷和少奶奶到前厅用早膳!”
江枫臊眉耷眼地斜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孙雪娥扮了个鬼脸,然后低声问江枫:“少爷昨夜可好?”
“死丫头,你……你为什么锁上房门!”
孙雪娥摊开两手,满脸无辜。
“我也纳闷,我昨夜离开时明明没有锁门。”
“不是你干的?”
“绝不是我,我对天发誓!”
江枫恨恨地骂道:“到底是哪个混账要害我?”
孙雪娥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老爷?”
“那个老家伙?”
“昨夜离开时,我遇到了老爷,他溜着墙根,鬼鬼祟祟地往后院来。”
洞房花烛夜,当老公公的竟然跑来做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儿,这个老不正经的可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奇葩!
江枫窝了一肚子火,正和去找西门达算账,于是催促着孙雪娥说:“走吧!”
孙雪娥指了指屋里:“少夫人不同去?”
“唉,昨夜操劳过度,让她再睡一会。”
江枫拖着倦怠的身体到了前厅,
此时西门达哼着小调,吃得正欢畅。
江枫再也支撑不足,一肚子的委屈瞬间化成眼泪涌了出来。
“老家伙,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必须是哇!如假包换,没有老夫优质的基因,你怎么会有这么一张英俊的模样!”
“既然如此,你……你为何逼我娶这个悍妇当老婆?”
江枫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西门达喝了口汤,砸吧砸吧嘴,轻描淡写地说:“原因有三!”
“哪三条?”
“第一便是你们八字相合,我找相面的吴神仙给你算过,全县女子中和你生辰八字最合的就是陈如花了。”
“生辰八字?”
“你属鼠,她属牛,你们乃是六合生肖,你娶了她以后富贵万福,万事易成功,你自己享福终身,咱们西门家也发扬光大哇。”
西门达说到这里撇了江枫一眼。
“知道老子为啥誓死不让你去李娇儿那个窑姐吗?唉,窑姐也是人,我倒没有门第之见,要命的是你属鼠,她属兔,如果她进了咱们家门,必将灾害并至,凶煞重重,直至骨肉分离,咱们西门家永世都别想安宁!”
“其二呢?”
“施仁杰那只老狐狸欺人太甚,我这次要利用这次和陈家联姻的机会,彻底打败这只老狐狸!这几年咱们药铺的生意为啥一直被施家给压着?就是因为咱们店的风水不好,娶了陈如花便能改了咱们家的风水?”
哪有这么卑鄙龌龊的爹?
为了击败竞争对手,自己竟然拿儿子的婚姻大事当筹码!
西门达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找吴瞎子问过,陈家的绸缎铺子风水极佳,专克施家的风水。嘿嘿,陈如花是陈家的独生女,只要你娶了她,等他爹死了以后,陈家的万贯家财连同那套宅院便是咱们家的了,到时候咱们将生药铺子开到那里去,保证能打败施仁杰那只老狐狸!这是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哇。”
这个老家伙真不是东西:逼儿子娶一个悍妇,如果单纯因为生辰八字倒也可以理解,没想到还惦记着人家的钱财,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江枫忍不住嘟囔道:“你为什么不娶她?”
“嘿嘿,我倒是有心,可惜陈如花看不上我哇!潘驴邓小闲名满全城哇,人家陈家小姐指名道姓地要嫁给你哇!”
“我想悔婚……”
没等他说完,“啪”一记耳光将江枫凑得晕头转向。
西门达气得暴跳如雷:“兔崽子,我这都是为了你。老贼施仁杰一直想独霸全县的药材生意,这几十年来,他处处想置我于死地,有我在,咱们药铺勉强还能维持,一旦我咽了气,咱们西门生药店早晚会败到你手里,所以我死之前,必须帮着你将生药店做强做大,不然我死不瞑目哇!”
江枫恨得牙根疼,恨不得抽西门达这个老家伙两个耳帖子,但是却不能动手。
殴打老父乃是忤逆之罪,这事儿要报到官府轻则打八十大板,重则得掉脑袋。
江枫觉着窝囊,沉默不语!
西门达吐沫星子飞溅,一番慷慨陈词,再看看一声不响的江枫,他有些过意不去,拍了拍江枫的肩膀。
“唉,你长得一表人才,让去娶如花确实难为你了!但是大丈夫可以有三妻四妾,大不了以后你再养几房妻妾就是了。雪娥那个丫头对你也不错,过了年你就先把她收房做妾。”
江枫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以后我要当好男人,既然娶了陈如花,就得对她负责,不能再在外面沾花惹草,况且她还说了,如果我敢再碰别的女人,她就阉了我!”
“放屁,你不能啥话都听她的!阉了你更不行,那样咱们西门家岂不是绝后了?你暂且忍她两年,等她爹死了,陈家的家产到了你的名下,如果她不能生儿子,你就再娶几房太太,咱们西门家不能绝后!”
“爹,你这么做是不是忒卑鄙?”
“唉,没办法!世道就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发誓当正人君子,所以才被施仁杰那个狗贼背后捅了刀子,要不然咱们家药铺的分店早就开到开封府去了。”
第007章 宁做流氓,不可读书
江枫让西门家的上上下下都不适应!
往日的西门大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活阎王!
喜怒无常,张嘴便骂,抬手便打,府上的丫头仆役都挨过他的揍,轻则拳脚相加,重则藤条棍棒,谈之色变,人人畏为蛇虎!
如今的西门大少爷画风突变,一改往日瘟神形象,魔鬼变成了天使,谦虚低调,无论看见谁都轻声漫语,恭恭敬敬。
仆人们受宠若惊!
丫鬟婆子们的反应比较复杂,往日的活阎王再碰见她们时庄重得跟大圣至诚先师孔老夫子一样,庆幸之余时常会怅然若失。
从前西门大少爷永远都是毛手毛脚,死皮赖脸,腆着脸占便宜,吃豆腐,周围没人时便生拉硬拽地将人家拽到后院花园的葡萄架下!
那架葡萄长得枝繁叶茂,密不透风……
贲四嫂、如意儿、玉箫还有孙雪娥等人纷纷唏嘘感慨,无限怀念从前葡萄架下的美妙时光!
最高兴的是西门达!
从前这个混账儿子整天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流连于茶楼酒肆勾栏妓院,除了赌钱就是勾搭媳妇,玩弄姑娘,生药铺子里的事儿从来不问。
西门达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说轻了,这个混账装聋作哑;说重了,这个活阎王恨不得撸胳膊挽袖子要揍自己。
昔日的逆子简直变了一个人,温顺得如同绵羊一样,早晚请安,奉茶倒水,从来不敢忤逆老爹,对自己言听计从!
“唉,罗真人真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此子大病一场,必将因祸得福,我这个儿子总是走上正途了。”
做好人只是江枫的小目标!
今后的西门庆不仅改邪归正,还要成就一番千秋伟业。
如何才能成就千秋伟业?
必须读书!
所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是江枫看中的不是这些东西,他已经超越了这些庸俗的猪栏理想。
他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只有考取功名才能加官进爵,只有加官进爵才能手握大权,只有手握大权才能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才可以大展宏图。
所以必须读书!
他吩咐玳安:“兄弟,麻烦你去买些书回来!”
玳安很纳闷:西门少爷目不识丁,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他怎么突然吩咐自己买书?
“少爷,买啥书?”
“四书五经!”
玳安瞪圆了眼睛。
“四书五经?少爷,你能读得懂?”
“读不懂怕什么!本少爷可以学嘛,哪怕三更灯火五更鸡,头悬梁锥刺股!”
“少爷,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先和老爷商量商量吧。”
“这有什么可商量的?读书乃是好事儿,我爹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少爷,你最好……”
江枫有些恼火!
自己慌张着读书进步,可是这个小坏蛋却在这里推三阻四。
他听孙雪娥说了:从前西门大少爷吩咐仆人时,让往东不敢往西,让他们打狗不敢骂鸡,他们个个言听计从!
如今倒好,个个都敢跟自己无理辩三分,处处跟着西门大少爷讨价还价!
奶奶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得寸进尺,稍微对你们友好一点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不能总给胡萝卜,必要时也得大棒伺候!
想到这里,江枫怒吼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快去!耽误了本少爷的大事,我饶不了你!”
这一招果然管用!
玳安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出门!
很快便跑到书肆买了成套的书回来。
一箱子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了江枫眼前。
江枫兴致勃勃地抽出其中一本。
他皱着眉头瞅了半天!才看清楚封面上写的那两个字是《易经》!
掀开第一页便傻了眼!
竖版!
满卷都是奇怪的繁体字,个个瞅着都跟二维码差不多!一个二维码就让人眼晕,满纸二维码堆在一起,看着让人死的心都有!
要命的是还没有标点符号,费劲巴拉认出来几个字,但是压根读不成句。
江枫脑门上冒出了汗!
“玳安,赶快去帮我请个教书先生来!”
玳安这厮记吃不记打!
他又开始废话连篇了。
“少爷,你要三思哇,老爷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读书人。”
“少废话,快去!”
玳安只得答应一声,皱着眉头往外走!
这时候西门达来了。
“玳安,你去干什么?”
“老……老爷,少爷让我去……去请教书先生……”
话音未落,西门达已经发了雷霆之怒,他扬起手来,“啪”地给了玳安一记耳光。
“你他娘的猪脑子?不知道老夫这辈子最恶心的便是教书先生?”
玳安满脸的委屈!
他捂着被打红了的脸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呜呜,这差事没法干了!少爷逼着我去,老爷便死活不让!难道我们这些当仆人的该死不成?”
瞅着哭得跟泪人一样的玳安,江枫很惭愧,赶紧走到他跟前赔不是!
西门达看见了江枫刚读过的《易经》
他狐疑地瞅了瞅江枫,然后不解地问道:“儿子,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读书……”
江枫起初以为西门达一定会高兴的手舞足蹈,激动得满眼热泪,然后对自己一番鼓励,再请最好的先生来教自己读书。
让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发了雷霆之怒!
他抓起《易经》,撕得稀碎,然后朝中空中高高扬起,撕碎的纸片如同蝴蝶一样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撕了这本还不解气,他吩咐来旺说:“快点,将箱子里这些破烂全部烧了!”
来旺冲着伙计韩道国和贲四吆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将这些破烂烧了!”
两个人慌慌张张地将一整箱子书弄走了。
西门达气得呼呼直喘,他冲着江枫骂道:“以后再读这些东西,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我宁愿你吃喝嫖赌,当流氓也不要做读书人!”
江枫懵了!
这个老家伙真是奇怪!
人人望子成龙,他居然宁愿让儿子当流氓都不要读书!
“为……为啥?”
“大宋朝乱成这熊样,都是那些该死的读书人惹的祸!那些混账除了会说些无用的屁话写些酸臭的文章,他们还会做些什么?”
“读书可以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哇!”
“放屁!光宗耀祖?这样的混账话你都说得出,你若当了官,咱们西门家的列祖列宗都死不瞑目了。”
“当官不好吗?”
“好个屁!你放眼瞧瞧大宋朝的上上下下,从朝堂到地方,那些披着人皮的混账官员哪个不胡作非为?哪个不贪赃枉法?他们死后都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你居然要与这群虎狼为伍,你若不听我的劝告,从此咱们父子一刀两断,你别再姓西门这个姓了,祖上不能因为你蒙羞!”
“爹,不当官倒也罢了,读书可以明理吧?”
“明狗屁的理!那些混账满嘴的之乎者也,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当初我请三个先生教你,那三个王八蛋一个赛一个的不是东西。”
江枫后来知道:当年西门庆年少时,西门达倒是先后花重金请过几个有名的先生教西门庆读书。
第一个柳先生教了没两月便拐走了他心爱的小妾,有人后来替小妾捎话来,她实在拒绝不了柳先生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文人气质。
第二个刘先生教了没十天便教给西门庆画春宫图,西门达气得半死,他一度怀疑西门庆是个好孩子,后来之所以流氓成性都是这个刘先生引导的结果。
第三个黄先生没教半月就被他给撵走了。
黄先生既没拐他的小妾,和没误导他的儿子,但是这个姓黄的喜欢喝酒,每喝必醉,这都可以原谅,但是让西门达受不了的是这个混账几杯黄汤入了肚便开始骂商人,红口白牙地说商人寡恩薄义,重利轻义,罪该万死。
西门达听说恨得牙根痒痒:我请你来教仁义礼智信,你却整天打倒商人,这不是吃我的饭砸我的锅吗?
从那以后,西门达对所有的读书人都恨之入骨。
瞧着西门达那副气得半死不活的模样,江枫没词了。
江枫已经发誓当孝子,孝子绝不能忤逆老爹!
既然西门达如此强烈地反对自己读书考功名,那唯有放弃了!
“习文不行,那我就改练武吧!”
“练武?”
“保家卫国,如今辽兵犯边境,我要横枪立马战辽兵。”
西门达“嗤”了一声,鄙夷地瞧了江枫一眼:“你长了猪脑子?大宋江山是人家老赵家的,跟咋那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咱们姓西门的跟着起什么哄?”
“我不是为了老赵家,我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
“福祸自有天命!百姓享福受苦关你屁事儿?”
这个老家伙摆出一副不容辩驳的样子。
江枫无语了。
“既然读书不行,打仗不行,那我该……该干啥?”
“好好帮我照顾药铺的生意!我年事已高,药铺的生意早晚得交给你打理。”
江枫只得点头答应了。
借经营生药铺子的机会可以钻研药材,顺便研究研究医术!
常言说医者仁心,以后悬壶济世,成为一代名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己要会成为医术高超的牛人,后世再提起西门庆时,不再将其归类于好色杀人的花花公子,会将其与扁鹊、华佗、孙思邈、李时珍等人并列。
这样算功成名就吧!
“爹,你放心,好好钻研钻研药材,我一定会将生药铺经营好。”
第008章 西门庆和他的朋友们
西门达正眉飞色舞地给江枫讲授如何辨别人参的等级,大黄的品色,还有白术的妙用。
这时候,管家来旺屁颠屁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少爷,您的几位好兄弟来了。”
不待江枫说话,西门达急不可耐地问道:“吴典恩来了吗?”
“来了,来了,除了吴八爷,还有应二爷、谢三爷和孙五爷!”
西门达催促说:“快点请他们进来!”
来旺答应了一声去,转身招呼他们进来。
西门庆有九个结拜兄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都是阳谷县最有名的浪荡公子。
西门庆排行老大,老二应伯爵;老三谢希大;老四卜志道;老五孙天化,老六祝实念;老七云理守;老八吴典恩;老九常峙节,最小的是小流氓白赉光!
大宋朝江湖兄弟结拜当大哥,注重的不是年龄,是范儿!
首先老大得大气,西门庆不差钱,出手宽绰,平常无论是去赌馆还是妓院,最后结账的都是他。
其次当老大的要随时为兄弟两肋插刀!江湖上这叫义薄云天,这点西门庆也绝不含糊。
赌场妓院这种场所,是流氓的大本营,地痞的聚集地,一语不合便打架斗殴,轻点的拳脚相向,稍微严重点就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一旦发生了冲突,无论是论拳脚还是动刀子,冲在最前面的是西门庆,溃败时拖在最后面的也是西门庆。
十人里面岁数最大的不是西门庆,他之所以被尊为大哥,是因为有江湖大哥的范儿。
很快来旺便带着几个人来了。
这些人站在一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啥模样都有。
他们先涌到西门达跟前,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喊道:“见过西门老伯。”
西门达还了礼,然后吩咐伺候在身边的贲四嫂。
“赶快去给几位贤侄准备茶点!”
“老伯不必客气,我们刚刚吃过!”
一番客套以后,西门达招呼其中的一个矮矬子坐到自己身边。
“典恩,上次让你放出去的那笔银子怎么样了?”
这个矮矬子是老八吴典恩。
他的外号叫“铁算盘”,他原来做风水先生,因为竞争不过道行更深的吴瞎子,被逼转了行,后来在城南开了间钱庄,指望帮城里财主们放高利贷为生,这小子鬼点子多,心狠手黑,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吴典恩熟练地从怀里摸出把铜算盘,啪啪地打了一遍,然后说道:“西门老伯,息生息利滚利,到年底,您老的那笔银子就能翻番了!”
西门达喜出望外!
“贤侄,切记安全第一,利钱可以少些,本金一定要安全,那可是我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节省下来的,到时候收不回来就麻烦了。”
吴典恩赶紧说道:“老伯放心!我能让那帮借债的反了天不成?他们都押了房子押了地,有的连老婆闺女都抵上了,到时候能还钱便罢,如果不还钱,收他们的房子占他们的地,老婆闺女卖到妓院,您老的银子保险得很,就是天崩地裂也少不了分毫。”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吴典恩陪着西门达聊天,其余的人围着江枫说话。
老二应伯爵五短身材,他长了一张弥勒佛脸,瞅上去既老实又憨厚还喜庆,格外招人喜欢,一众兄弟里面,他总是被呼来唤去,哪怕讥讽谩骂,也总是一脸谦恭讨好的模样。
应伯爵是开绸缎庄的应员外家的老二,他爹省吃俭用,原本积攒了份家业,但是架不住这个混账天天吃喝嫖赌,胡吃海塞,家底很快被他给败空了。
虽说家境空了,应伯爵也没有正业,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厮跟县衙的人混得熟,他借此包揽诉讼,干些跑腿赎人的勾当,敛财收礼,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应伯爵说:“听说大哥醒过来了,兄弟们都欣喜如狂,原本九个兄弟都要来,可是卜四弟昨夜得了暴病,吐了一盆子血,恐怕活不过今晚了,另外几个兄弟都在他家帮忙,所以只有我们四个过来探望大哥。”
最扎眼的是老三谢希大。
谢希大的祖父做过千户长,照理也算是兵家之后,但是他身上没有一星半点的阳刚之气。
全身上下三百六十度,无论从那个角度瞅都是个娘炮:细高挑,杨柳腰,桃花眼,说话嗲声嗲气,兰花指高翘,如同宫里的太监一样。
但是西门庆等人离不开这个娘炮。
阳谷县城的声色场所没有他不熟的,丽春院新来了几个姑娘,百花楼的哪个姑娘从了良,谢希大都熟记于心了,了若指掌。
谢希大小声说:“大哥,自从你昏迷了以后,可苦了李娇儿,人家茶不思饭不想,在你们府门前哭着跪了两天,不过是想见你一面,可是你们府上该死的管家来旺就是不让人家进门!唉,李娇儿当天晚上便悬了梁了,幸亏李三妈发现的早,不然就归了天了!唉,风尘行里有如此节烈的女子,这也算是千古未有的奇闻哇。”
这时候老五孙天化在旁边插了话。
“谢三哥此言差矣!不能说李娇儿多情,只能说咱们西门大哥魅力无穷!”
谢希大骂道:“放屁,谁不知道咱大哥是响当当的潘驴邓小闲,用得着你废话!”
孙天化腆着脸笑了笑,然后接着说:“唉,大名鼎鼎的李娇儿都甘愿为大哥殉情!可惜俺老孙没有这样的艳福,不然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
谢希大瞥了他一眼,“嗤”了一声,讥讽道:“老五,你也配跟咱们大哥比?庆哥敢在丽春院为了姑娘暴打周守备,你敢吗?人家李娇儿就是迷恋庆哥的这一点,李娇儿说了,整个阳谷县就庆哥是真男人!”
“我可不敢!我家里没有万贯家赔姓周的那个狗官,再说我被关进大牢,没钱孝敬那些牢头狱卒,非得活活被他们折磨死不可!”
谢希大瞥了他一眼,翘起兰花指,在孙天化的秃脑门上弹了一下。
“哈哈,老五,我早就听说了臭水沟杀猪的赵瘸子的遗孀天天惦记着你哩!”
孙天化骂道:“放你娘的屁,那个腌臜娘儿们比我娘都大,我老孙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找她。”
第009章 沐猴而冠的纨绔子弟
西门达问应伯爵:“贤侄,这两天县衙的官差又逼着各家各铺交银子,李达天那个混账又想干什么?”
“回禀西门老伯,过阵子将有大人物路过阳谷县,如今县衙上下都在张罗着接待这个大人物,苦于没有银子,李知县自然得从你们身上搜刮。”
“哦,啥样的大人物?”
“新任东平府知府!”
“哦,半年前东平知府程万里被杀的案子破了吗?”
应伯爵摇了摇头。
“听说杀人者留下姓名了?”
“墙上倒是写了杀人者王二虎,但是后来证明不过是栽赃陷害而已!”
“奶奶的,如此惊天血案竟然没有眉目?”
应伯爵压低了声音说:“坊间都猜测此事儿是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干的!”
“董平?那位大名鼎鼎的双枪将?”
“不错!”
“怎么会是他?”
“董平相中了程万里的女儿,登门求亲,可是程万里死活不答应,这厮恼羞成怒,便趁着夜黑风高将程家给灭了门了!”
“街谈巷议的话可轻信不得!”
“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程家上上下下都被杀了,唯独没有找到程小姐的尸首!有人说董平将程小姐掠走到家中,囚禁到地牢里了。”
“这厮不会如此歹毒吧?”
“西门老伯,这大宋官场比阎罗殿都黑,只有咱们这些老百姓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哇!”
“这位新任东平知府有何来头?”
“姓高名世德,此人可了不得!”
西门达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此人。
“高世德乃是京城殿帅府太尉高俅的亲生儿子。”
江枫听到了耳朵了,他心里有些疑惑。
高世德是高俅的儿子?
莫非他就是臭名昭著的高衙内?
那个将豹子头林冲害得家破人亡的纨绔子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高世德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那个高衙内?”
应伯爵冲着江枫竖起来大拇指。
“庆哥说的没错,高衙门的本名便是高世德,这厮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火得很哇。”
“为何有人说他是高俅从族中过继来的干儿子?”
应伯爵别的不知道,最灵通的便是官场上的流言蜚语,江枫无意中说起高俅的家事,这一下子将他吹牛的兴致给撩拨起来了。
他故作玄虚起来。
“大哥,高太尉家的事儿兄弟我清楚得很!”
其他人都围坐过来,听应伯爵高谈阔论。
应伯爵眉飞色舞地谈论起高俅的一段过往!
“当年高俅没发达的时候,整天吃喝嫖赌,游手好闲,族中人都恶心他,但是他能说会道,模样长得也不赖,深得他族中的婶母的垂青,一来二去,两个人便开始暗中相好,后来生下了高衙内,他叔起初欣喜异常,可是后来发现不对劲。”
“应二哥,哪里不对劲?”
原来高俅的堂叔长得又矬又丑又黑,但是他的儿子却长得又白又俊,街坊邻居更是议论纷纷:这孩子长得象高俅。
高俅的堂叔是个要面子的主!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没想的防住了隔壁老王,没想的被本家的侄子抄了后路!
堂叔是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他气得暴跳如雷,找了把钢刀要宰了这个混账!
可是寻遍了整个东京汴梁城也没找到高俅!
也该高俅这小子命大,他堂叔准备废了他的时候,他恰好摊上官司被下了大狱了!
没想到因祸得福,不然非得成为他堂叔的刀下之鬼不可!
高俅的堂叔越来越窝囊,越想越生气,一口气没上了,竟然呜呼哀哉,两腿一蹬,去见了阎王。
高俅那小子出了监狱以后听说了此事儿,没脸回家见族中兄弟,跑到当朝驸马小王都太尉王诜手下谋了个差事。
高俅除了吃喝嫖赌,诸业不会,但是喜欢蹴鞠,而且踢得还不赖,也算他交了狗屎大运,后来遇到了小王督太尉的舅哥端王赵佶。
赵佶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碰巧也喜欢蹴鞠,臭味相投,相见恨晚,端王很快便把他招到府上!
后来端王当了皇帝,高俅便一步登天。
他发达了以后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家里的金银财宝堆得遍地都是,但是他唯一的烦心事便是没有孩子。
一群妻妾全部是不下蛋的母鸡。
正当高俅为这事儿寝食难安,天天发愁的时候,喜讯由天而降!
他婶母牵着一个半大小子登门了。
高俅喝退众人,屋里之剩下他和堂婶两人。
“侄儿哇,如今你出息了,我不沾你的半点便宜,但是这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可是这娃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高俅起初表示怀疑。
“婶母,你确定这孩子是我的种?”
“千真万确,那半年我只和你好过,没让别的男人碰过!”
高俅继续表示怀疑。
婶母抹了把眼泪说:“你瞧瞧那孩子的眉眼嘴角,与你的不差分毫。”
高俅仔细看了看,
果不其然,
活脱脱一个小高俅!
高俅欣喜若狂,马上将孩子收留下来。
为了掩人耳目,不敢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说没有子嗣,不得已从族中过继来的养子。
高俅将高世德视为掌上明珠!
这个兔崽子不仅遗传了高俅的长相,而且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高俅的流氓本色。
高衙内在京城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天带领着家奴欺压良善,调戏妇女,无恶不作,乃是冠绝京城的第一恶少!
这小子犯起浑来没有做不出来的事儿!
京城人都知道皇上是京城第一名妓李师师的恩客,皇帝专享专用,但是高衙内偏不信这邪,时常私底下拜会李师师。
高衙内曾经当着一众狐朋狗友的面,极得意地炫耀:谁说皇帝的女人老子动不得?嘿嘿,兄弟们,李师师亲口告诉我,皇帝那方面可不如我……
听完应伯爵这番话,众人纷纷感慨。
“高世德为什么要到阳谷来?”
“自然是因为丽春院,如今丽春院声名远播,以后阳谷又在他的管辖之下,他当然要先来体验一番。”
“这个好色之徒敢把东平府衙搬到阳谷来!”
西门达骂道:“奶奶的,高俅这厮便是个破烂货,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愣是指望着踢球这样的旁门左道赢得了皇帝的欢心,居然登上了京城殿帅府太尉的高位,他那个白痴儿子今天当了知府,明天便是尚书,朝廷重权被这些混账王八蛋把持着,对内花石纲,劳民伤财,大宋朝指望着啥跟辽国和西夏对抗?大宋不灭亡反倒奇怪了!”
应伯爵连连称是:“西门伯父所言极是,因为花石纲的事情,睦州青溪有个叫方腊的人已经开始起兵造反了。”
西门达有个毛病,一生气便尿急!
骂完以后,他站起来去茅房撒尿。
趁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去茅房的空,谢希大等人对江枫说:“大哥已经在家中憋闷了好几天,赶快跟着兄弟几个出去快活快活,先去赌馆玩两局,然后再去丽春院喝喝花酒!”
江枫正色说道:“诸位兄弟见谅,我已经金盆洗手,以后刻苦钻研药物,替我老爹打理药铺的生意,我已经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赌场妓院半步!”
一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一阵沉默,紧接着开始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大哥,开什么玩笑?不吃喝嫖赌,岂不是亏了你潘驴邓小闲的名头!”
“人生得意须尽欢,大哥何必委屈自己?”
“唉,大哥,你是不是魔怔了?那么多美女俏妇迷恋你,你却整天在家独守着陈如花,这是何苦?”
“老谢说得对,你这跟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又何异?”
说着话,他们便拖着江枫往外走。
正在这时候,悍妇陈如花来了。
她怒发冲冠,指着应伯爵等人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王八蛋,统统给老娘滚蛋!你们再敢登这个家门,老娘见一次打你们一顿!”
陈如花如同彪悍的母狮子一样,这帮人顿时吓得作鸟兽散,屁滚尿流地跑了。
第010章 不做咸鱼,要当锦鲤
如花简直是一匹喂不饱的母狼!
每晚用罢晚膳,她便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江枫熄灯上床。
这个悍妇战斗力极强,超乎寻常,每次都将江枫给折磨得气息奄奄,半死不活!
江枫实在招架不住,每当日垂西山,孙雪娥过来催促自己吃晚饭,江枫便有种身赴刑场的恐惧感!
有时实在支撑不住了,他便哀求陈如花。
“夫人哇,为夫乏累得很,腰膝酸软,实……实在吃不消,今晚歇了吧!”
如花却不以为然,叫来孙雪娥,吩咐道:“少爷身体亏空,去柜上给少爷弄些补品回来!”
这娘们儿厉害!
他们西门家是开生药铺子的,家里最不缺的便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上等补品,人参鹿茸牛鞭虎鞭等物应有尽有。
既然少爷身体虚,咱变着法的补就是了!
晚上江枫精疲力竭,白天补得目光如炬,面若火烧,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口干舌燥,恨不得鼻子里流血。
一个陈如花本来就难以招架,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小丫头孙雪娥还总是想着办法撩拨他。
这丫头长得模样本来就不赖,和悍妻相比更是貌若天仙。
江枫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而且还远没有修行到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境界。
面对这种诱惑,江枫几次都差点将孙雪娥拽到花园里的葡萄藤下策马奔腾一番。
但是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尽管这种控制比死都难受!
他几次恨恨地想将孙雪娥赶走了事,但是又觉着撵走人家太不公平。
再说孙雪娥是做饭的高手,是才艺双绝的厨娘,撵走了她,自己哪里还能吃到可口的饭菜?
江枫唯一能做的便是躲着孙雪娥,如同老鼠躲着猫一般。
江枫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很有效果。
时间长了,孙雪娥不再对他搔首弄姿,每天闷闷不乐,看他的眼神也变成了幽怨。
这让江枫很惭愧。
苍天有眼!
陈如花带给江枫的困惑很快得到了解决。
种好地肥!
结婚后第二个月,陈如花很快有了身孕。
别看陈如花平素如狼似虎,力壮如牛,但是自从有了身孕以后,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她每天病怏怏的,茶饭不思,哪怕喝口水都吐,吐起来便惊天地泣鬼神,她终于没有心情做那事儿了。
江枫如释重负!
十月怀胎,接下来的一年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他得干一番事业!
他要潜心研究药物,成为大宋朝第一流的药学家;
他要苦心研究医学,成为大宋朝第一流的医学家;
他要钻心研究经营之道,成为大宋朝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到时候黄河内外,大江南北,江南塞北,遍地开花,处处都有西门生药铺子的分号!
一条金光大道正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全新的西门大少爷要集中精力准备自己的事业了。
这天吃罢饭!
江枫规规矩矩地跟西门达说:“爹,我要搬到药铺去住!”
“去药铺干什么?”
“闷在家里读医书无异于纸上谈兵,闭门造车,我要多实践,我要知行结合!”
“可是如花刚怀了身孕……”
“好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再说家里丫鬟婆子那么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用不着我整天耗在家里。再说,您老年岁大了,也该颐享天年了,生意上的事儿我得尽早学学!”
西门达听到这里频频点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记住了,到了店里,不要以少爷的身份欺人。”
“您老人家放心,穿青衣戴小帽,我会规规矩矩地从学徒干起!”
西门达朝着他竖起来大拇指。
“我儿,傅铭是咱们药铺里的大拿,是咱们药铺的定海神针,顶梁柱,是了不起的制药高手,此人不仅懂的多,而且极仁义,以后无论啥事儿,你都得听他的。”
“好的,我到了药铺便拜他为师!”
西门达沉吟片刻。
“还有一个人,你千万别难为他?”
“谁?”
“来旺!”
西门达对来旺信任有加,他整天泡在紫石街王婆的茶馆里,药铺的买卖都靠来旺支撑着,无论验货,收货,入库,出库,还是生意上杂七杂八的事务都归来旺管,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来旺是西门生药铺子的二掌柜。
来旺是个笑面虎,薄情寡义,口蜜腹剑,当面说好话,背后开黑枪,说的就是来旺这种人。
这小子不仅黑东家的银子,还变着法的克扣伙计的工钱,伙计们对他恨之入骨,背地里骂他,说他头顶上长疮,脚底板流脓,整个人都坏透了。
“爹,咱们的药铺若想做大,来旺这种人可用不得!”
“唉,来旺跟了我十多年,他是啥人我自然清楚。”
“他干的那些事儿,您老都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咱们家的药铺子早就黄了,哪里还能支撑到今天!”
“既然如此,为啥不撵他走?”
西门达呷了口茶,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做东家的不能唱黑脸,得罪人的事儿必须让管家去做,有管家顶着,伙计有气便不会往东家身上撒,唉,来旺替咱背了锅,他偷偷摸摸地弄点好处,这也未尝不可!”
老狐狸西门达这话听着似乎还有那么点道理,但是江枫却颇不以为然。
大宋朝的经营理念实在是落后,当老板的竟然允许来旺这样的捣蛋员工存在,而且居然还委以重任,这样的企业能做大做强吗?能有前途吗?这样的企业能传承百年吗?
必须改革;必须优胜劣汰;必须重用人才,必须能者多劳,让来旺这样的货色滚蛋!
“爹,我一定要将咱们的西门生药铺做大做强,做成大宋朝第一流的店铺,全国各地都有咱们的分号!”
“唉,别做白日梦了,你能维持住药铺的生意,让西门家的子孙有口饭吃就足够了。”
“男人就该做大事儿!”
“拉倒吧,虽然你现在有了点本事,但是凡事儿要多听傅铭的。”
江枫很是不以为然:西门达这个老家伙思想既保守又顽固,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以后自己是药铺的掌柜,凡事儿自己说了算,没必要和这个老家伙浪费口舌。
西门达知道他不服气,最后叮嘱道:“儿子,阳谷县药铺不光咱们一家,施仁杰和刘尧、张伦一直虎视眈眈,你千万别给老子捅了篓子!”
江枫是打算做大事儿的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全国乃至全球战略眼光,他怎么可能将阳谷县这几个歪瓜瘪枣放在眼里,于是不耐烦地应承道:“知道啦,知道啦!”
江枫很兴奋,也很自信!
一千年以后自己做生意或许是个菜鸟,既创办不了京东也搞不出来淘宝,可是穿越回农业文明时期的大宋朝,江枫确信自己知道的那点商业知识皮毛放到此时也得算高深莫测的学问了。
如果不能成为大宋朝的马云,那就证明自己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先从药行入手,然后再纺织业,再金融,最后再玩玩房地产。
江枫先得给自己设定几个小目标。
第一年先立足阳谷县城;
第二年垄断东平府;
第三年辐射山东省;
第四年必须将总部搬到东京汴梁。
江枫要将西门庆打造成五百年才出一位的顶级好人:他要办孤儿院,他要办养老院,他要办学堂,他要捐钱修路,他要捐钱治理黄河。
江枫还有更大的理想:
北方的金和蒙古人不是屡犯边疆吗?他愿意给朝廷捐钱,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铁甲军,先荡平金国,再攻占蒙古,顺便将罗刹国那些黄头蓝眼的洋毛子也收拾了!
这些目标得以实现,江枫还有新的计划:筹划组建船队,搞远洋探险,提前发现美洲新大陆,这样就没有洋鬼子哥伦布、麦哲伦的事儿了……
第011章 瘟神到了
“少爷要到药铺里当学徒啦!”
消息传来,整个药铺都炸了锅。
从前的西门庆很少来药铺,每次来了都横得跟螃蟹一样,柜台里的银子想拿就拿,谁跟多瞅他一眼,抬手就打,店里的伙计见了他便提心吊胆,腿脚发麻。
伙计们私下开始议论纷纷:药铺有来旺这个瘟神本来就难熬,如今再来个活阎王,那咱们的日子以后咋过?
伙计们提心吊胆,傅铭心里也犯了嘀咕。
傅铭是个孤儿,当年西门达走川广贩药材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他,看他实在可怜,便将他带到了阳谷县。
从那以后,傅铭便跟着西门达当伙计。
别看傅铭不识字,但是聪明伶俐,精明能干,跟西门达学了三年徒,但是药材上的事儿没有不懂的,药铺里十几个号人,来旺对谁都敢呼来唤去,唯独不敢招惹的人就是傅铭。
傅铭性情耿直,眼里不揉沙子,以前西门庆到店里胡作非为,也只有傅铭敢跟西门庆伸脖子瞪眼地吵架。
“姓傅的,你他娘的吃着我们西门家的饭,拿着我们西门家的工钱,居然敢跟本少爷过不去,你他娘的赶紧滚蛋!”
“撵我走?”
“赶快给我滚!”
傅铭冷笑一声说:“西门大少爷,你可别后悔!”
“姓傅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赶紧滚蛋,老子绝不后悔!”
“当年西门老爷收养了我,但是我给你们西门家干了二十年,两不该该,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傅铭说完以后,卷起铺盖卷走路。
西门达听说西门庆撵走了傅铭,气得火冒三丈。
这个老家伙第一次打了西门庆,抓起藤条一阵猛抽,如果不是西门庆跑得快,他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
“傅铭乃是难得的人才,如果不念及当初我帮过他,人家早就另谋高就了,当年施仁杰答应给他双倍的工钱都没挖走他,赶走了傅铭,咱们药铺就彻底完蛋了!你这个混账王八犊子真能干!”
西门达慌忙乘着马车去追傅铭,半路上截住了傅铭。
“西门老爷放心,我离开阳谷县讨生活就是为了不和你竞争,你救过我的命,教给我手艺,我不能当白眼狼,我还是干药材这一样,但我离开阳谷县城一千以外。”
西门达连声赔不是,最后索性跪倒给他磕头。
“傅爷哇,你走了,我创办的西门生药铺子就得关门歇业哇。”
傅铭是个红脸汉子,叹了口气,只好跟随着西门达回来了。
西门庆后来再来药铺捣乱,尽管瞅着傅铭不顺眼,但是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傅铭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个游手好闲的少爷。
当傅铭听说少爷以后常驻药铺的时候,他也急了:虽然西门大少爷不敢欺负自己,但是谁愿意忍受一只苍蝇在眼前嗡嗡地飞来飞去?
药铺子就这么点地方,时间长了,难免勺子碰锅沿,万一和这个纨绔子弟争执起来怎么办?尽管西门达高看自己一眼,但是人家毕竟是父子,自己是外人。
“管家,少爷真准备到店里来当伙计?”
来旺笑了笑,然后安慰他说:“傅爷不必多虑,咱们家这个少爷吃喝嫖赌惯了,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干不了三天就得滚蛋!”
“唉,希望如此!”
第二天,傅铭带着两个伙计在后院忙活着配药,
管家来旺则四仰八叉地坐在前厅,鼓着腮帮子给几个抓药的伙计训话。
“记住了,西门生药铺子里,西门老爷是老大,我来旺是二当家,西门大老爷不在,药铺啥事儿都是我来旺说了算!谁敢跑到少爷跟前说我坏话,我非得打折他的腿不可……”
来旺正在慷慨陈词,没想到江枫扛着行卷李到了药铺。
江枫进来了半天,他才瞧见。
他刚才那番话都让江枫听见了。
来旺差点吓尿了。
他赶紧臊眉耷眼地凑到江枫跟前。
“见过大少爷!”
也不怪来旺没瞧见江枫,所有的人都觉着很意外。
这次西门大少爷不走寻常路,乍一献身便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从前西门大少爷来店铺时总是油头粉面,吆五喝六,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如同巡视的皇帝一样。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孤零零一个人,身穿青衣,头戴小帽,身后还背着行李卷,身上没有半点花花公子的影子。
进门以后,江枫规规矩矩,遇到年老的伙计恭恭敬敬地叫叔,遇见年轻的规规矩矩地叫哥。
药铺里七八个伙计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懵逼了。
“这位到底是不是西门大少爷?”
来旺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那些大话,肠子都悔青了。
他正搜肠刮肚地琢磨着怎么把刚才那番话圆过去,没想到又有人给他添麻烦来了。
韩道国慌慌张张地跑来。
“管家,云南钱掌柜发来的两车药材到了,请您老去开箱验货!”
“唉,这是傅铭的差事!何必总麻烦我?”
“管家,你不是总是教导我们,收货验货这些事都是你说了算吗?人家钱掌柜说了,他们只认识你,别的人都不好使……”
没等他说完,来旺便呵斥说:“奶奶的,闭上你的臭嘴,赶快滚蛋!”
来旺带着韩道国出了前厅。
刚到了门外,来旺劈手给了韩道国一记耳光。
“王八羔子,你瞎了?没看见大少爷那个瘟神?守着他的面,你他娘的就胡说八道!”
韩道国赶紧捂着把扇红了的脸赔不是。
“都怪小人没长眼,我实在没看见大少爷哇!”
“奶奶的,以后长着点眼睛,当着阎王爷的面闭紧嘴,一句话也别说。”
韩道国连声答应。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韩道国知道得罪了来旺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他一边陪着来旺去收货,一边讨好说:“管家,我今晚在家里摆酒给您老人家赔罪!”
“你老婆王六在不在家?”
韩道国猥琐地笑了笑:“她不在家,我怎么敢请您老去!”
来旺的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边自顾自地往前走,一边不耐烦地说:“走,先收货再说!”
韩道国的老婆叫王六儿,喜欢招蜂引蝶,是周围这几条街上出了名的风流媳妇。
跟着来旺身后的韩道国心里暗自骂道:“老子恨不得宰了你这匹中看不中用的蔫骡子!”
第012章 流氓知县
继续江枫的故事之前,有必要先来认识一下阳谷知县李达天。
将阳谷县城的流氓按照浑蛋程度搞个排行榜,如果知县李达天排名第二的话,那就没有人敢自称第一了。
李达天鼻直口方,浓眉大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典型的正人君子长相,但是他却是全县人见人恨的大流氓!
李达天颇有些才华!
他不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而且文采飞扬,出口成章。
诸如“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这类词语太过苍白空洞,压根无法形容李知县才学的百分之一。
文人的才华以克论,李知县的才华按吨量,人家每个毛孔里都流淌着才华和学问。
大宋朝的文人骚客喜欢写词,但是最优秀的词人在李达天这里都不好使!
有的人说什么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李知县看来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人家随便胡诌一句话便能成为经典,再胡诌一句话还是经典。
据说宋词有豪放与婉约之分,这种划分在李达天这里不成立,他可以在豪放和婉约之间自由切换,而且毫无违和之感。
李知县在县衙的公堂上问案时属于豪放派,说话气势逼人,如大海潮音,如狮子吼。
那种气震山河的气势,苏轼都沾不上他的边,辛弃疾蹬着梯子也摸不到他的脚后跟。
但是到了风尘场所,周围佳人相伴时,李达天便自如地切换到婉约模式。
那可是真是愁肠百结,柳永的哀伤的浓度不及他千分之一;李清照的愁绪跟他比起来不过是小河沟遇到太平洋。
郁郁不得志的李达天风光过,当年登过皇榜,中过状元!
中状元那年,他混在众多学子当中,踮着脚尖,隔着几十丈远亲眼目睹当时的哲宗皇帝的隆颜。
让他激动万千得热泪盈眶的事情还在后面!
皇帝亲自宣布他李达天是当年的状元郎,然后款款地走下御座,径直地走到他身边,给他戴上插着金花的乌纱帽,给他佩戴上大红花,然后握着他的手,一番谆谆教导,一番语重心长……
年轻的李达天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李达天有个毛病!
轻狂!
原本就有轻狂的毛病,如今高中状元郎,哲宗皇帝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温言嘉勉,有如此待遇者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此时的李达天已经狂傲得忘乎所以了:以后我李某便是大宋朝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从前的所谓名臣贤相,诸如苏轼、王安石、司马光之类的统统靠边站,我李达天才是大宋朝的一号政治家。
官场的规则是隐忍,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李达天毁就毁在他的轻狂,还有那张不把门的破嘴上!
乐极生悲,李达天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的起点便成了事业的顶峰!
喜中状元以后,朝廷不少人都为人此子才华横溢,又蒙皇上恩宠,自然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一众人请他吃饭。
李达天牛逼哄哄地到了,一顿饭没吃完,他在席间高谈阔论,牛皮吹得震天响,把大宋朝有名的高官大吏给骂了个遍。
“李状元认为苏东坡这首词写得如何?”
“嗤,我八岁的时候便不再写这种调调的词了!”
“李状元如何评价当年王安石的革新之举?”
李达天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王半山的智勇谋略见识均不足,能当个知县便高抬了,他居然做到了宰相,这样的竖子能有何治国良策?”
太过张狂,锋芒毕露的人往往不招人待见,三两句话说完,便没人再敢和他说话了。
推杯换盏之间,有人拿出一幅字来炫耀。
“诸位,兄弟我得了蔡京蔡元长的墨宝一副,请诸位兄台评价!”
众人赞叹声一片!唯有李达天不以为然!
“噗,真是笑话!这也叫书法?我李某人脚趾头夹住根柴火榜也比这个福建佬写得好!”
然后便可是滔滔不绝的一番贬损之词。
李达天一番慷慨激昂以后,再瞅瞅席间众人皆哑然。
李达天反倒自鸣得意,不以为然。
宴席散掉以后,有好人提醒李达天。
“李大人,你铸成大错啦!”
“何错之有?”
“坐在你对面的乃是蔡京蔡大人的长子蔡攸!”
“那又有何妨?”
“蔡家实力强大,你在官场混,如果得罪了蔡家那岂不是死路一条?老兄我劝赶快去给蔡攸道个歉,赔个不是。免得再生后患。”
李达天满脸的不在乎。
“哼,得罪了他又能怎样?蔡京这厮张狂不了几天了!皇上恶心他,准备将他贬到天涯海角,不毛之地,他爹不过中人之姿,这个指望着裙带当了官的儿子更是不足为惧!”
“唉,李老弟,老兄我痴长你几岁,但是还是劝你一句,言多必失,以后要隐忍,官场波诡云谲,远非你所想象哇!”
李达天哪里听得下去这种劝告,第二天他便将这事儿忘得无影无踪了。
没想到蔡京的春天很快就来了。
李达天倒霉的时日来了,一门心思地想着封侯拜相,没想到非但没有升迁,反倒莫名其妙地被远离京城的阳谷县担任知县,更让没想到的是到了阳谷以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直到后来,有人给他提前当年宴席之上埋汰蔡京的话,他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阳谷地界偏偏,远离京城。
起初他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来自我安慰,皇帝是要磨炼自己,让自己体恤民情,了解百姓疾苦,这是所有大人物成名前必须经过的阶段,这是皇帝的一番良苦用心,只要皇上遇到困难,马上便会想到自己这个天才,到时候朱笔一挥,马上便会邀请自己回来。
所以他便带着了两个书童到阳谷赴任了。
没想到从此以后官运不通。
他便在阳谷知县任上,十多年再没被召见过。
李达天每天都盼望着京城重用自己的调令,黄土埋到了胸口还只是卑微的阳谷知县,芝麻粒小的官!
李达天觉知依照自己的能力,至少得混到大理寺卿的高度。
“唉,莫非皇帝将我这个天才给遗忘了?”
有高人提醒他:要想登高位,光有才华不行,必须得送银子找靠山。
起初他眼睛一瞪,义正词严:读书人岂能做此卑鄙龌龊的下三滥勾当。
起初很倔强,但是后来慢慢想通了。
他必须往上爬,因为官场最基本的价值观便是往上爬。
起初省吃俭用积攒了几十两银子,又买了几包土特产,然后跑到京城吏部送礼。
吏部有个姓周的侍郎,当年考进士时是他的同期,中的是状元,那厮勉强入围殿试,如今这厮都混成侍郎了。
他素来瞧不起这厮,文章写得跟狗屎一样,长得又矬又丑,没想到混到侍郎的高位,眼瞅着便是尚书了。
虽然不甘心,但是没办法,如今人家位高权重,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去巴结。
好不容易打听到周侍郎的府邸,刚到了门口,结果还没进门便被轰了出来。
“见谁?”
“周侍郎!”
“空手而来?”
李达天将几十两银子和几包土特产拿了出来。
看门的嘴撇成了瓢。
“就这?拿这点狗不吃猪不闻的破烂拜见周大人?还是慰问苦难群众哇?”
二话没说,连推带搡,就像打发要饭的一样将他给轰走了。
李达天垂头丧气地回到阳谷县衙。
一个给他做饭的老仆和他推心置腹了一番。
老仆姓高,十多岁便在县衙做饭,见多识广,深通官场之道。
“李大人,你得准备重金厚礼才行!”
“放屁!我又不会屙金溺银,哪里准备那么多银子哇?”
“大人,您这是端着金碗要饭嘛。”
“此话何意?”
“您头上的乌纱帽便是有钱人的通行证;您书案上的官印便是打开阿里巴巴宝库的钥匙,有权便有钱哇。”
老仆将历任知县的发家之道给他讲了一遍。
李达天如同醍醐灌顶。
“唉,贪污腐败岂是君子所为。”
“大人,识时事方为君子,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横财不富,指望您那点微薄的薪俸,当到知县便是你职业的天花板了。”
李达天深以为然,但是怎么贪呢?《四书》、《五经》里都没有传授贪污之道。
“如何贪?”
这事儿难不住老高。
首先增加捐税,在朝廷摊派的基础上增加两倍。
其次治理黄河的银子有文章可做,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您老人家扣一半。
第三赈灾的银子也不能放过,朝廷按照一天三顿给口粮,您按照一天一顿发就是了。
还有派遣军饷,整天给辽国打仗,每年派多少次军饷都数不清了,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这些才是大头。
这可是死罪哇?
老爷,一层一层都是这么下来的!谁查哇?如果真查,大宋朝戴乌纱帽的岂不是都死绝了?
还有监狱!
监狱哪里是关犯人的地方?那里简直就是大人的聚宝盆嘛。
以后无论杀人放火,还是拦路抢劫,判罚的标准不是大宋律例,一律银子说了算。
给的钱多的轻判,给钱少的严惩。
可判不可判的先一律判。
可关不可关的先一律关。
最后能不能改,能不能放,最终取决于给送多少钱!
“难道山贼和强盗也放?”
“哪里有山贼?谁有是强盗?不都是为了钱吗?只不过大家分工和方式不同而已!这些山贼咱们得养起来,只要不行凶杀人,到时候悄悄给大人送钱,便都是好人嘛!”
还有一条:不能光自己贪!您老吃肉,总得给下属们留口汤喝。
李达天这才明白底下那帮人为啥不配合!县衙瘫痪的症结原来在这里。
李达天觉着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洗礼。
他彻底重生了。
“唉,真是惭愧!干脆这个知县让给你当算了。”
老高赶紧陪着笑脸说:“我哪里大人这样的本事,不过,这些事儿都见不得光,咱们得暗中行事,咱们可以演双簧,大人继续当刚正不阿的大人,至于这捞钱的事儿可以由小人替您老做!”
李达天点了点头:“好好干!”
从那以后,李达天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财源滚滚。
不仅财源滚滚。
而且衙门里上上下下都对他一片赞誉恭维之声。
越是如此,他越想往上爬。
“奶奶的,当个知县都这么多好处,如果干到府尹、巡抚、尚书,那家伙日子不得快乐的象神仙!”
虽然有了银子,但是李达天的官运却并没有好转。
他今天给张尚书送,明天给李太尉送,但是那边前脚收了银子后脚便被革了职罢了官。
银子都成了过手的银子,但是官却没有当上。
朝廷争权夺利更厉害。
老高说了:唯有巴结上高俅、蔡京、童贯和杨戬中的一个他的升迁梦想才能成真。
所以当李达天听说高俅的儿子高衙内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阳谷县成了他赴任的第一站。
李达天感觉:我的机会来了!
我要把高衙内伺候得好好的,衙内高兴,太尉自然满意,太尉满意了,自己便可以飞黄腾达了。
奶奶的,铁树开花,我老李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013章 两个恶奴
丽春院门前车水马龙!
插翅虎雷横,美髯公朱仝陪着李达天还有两个京城来的贵客到了门口。
往日面目威严的李达天此时满脸堆笑,弯着腰身,如同一条哈巴狗一样左右伺候着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客人。
“二位,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丽春院了!丽春院是在本官的关心下一步步成长壮大起来哇!”
这俩贵客一高一矮。
高的很瘦,瘦得象根竹竿子。
矮的很胖,如同一只直立行走的肥猪。
这俩货是高衙内的心腹奴才。
瘦竹竿名叫孙高,人送外号“拨火棍”;
胖子名叫薛宝,人送外号“恨太平”,
名如其人,这俩货的外号就能看出来他们是惹是生非的主儿,他俩一个比一个坏,都是脑袋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的主儿。
最擅长干的事儿便是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惹是生非无中生有!高衙内为非作歹,坏事做尽,这俩货是必不可少的帮手。
孙高抬头看看丽春院的门楼,吊脚飞檐,异常气派,点了点头说:“丽春院的门面倒也算气派!”
李达天赶紧说:“实不相瞒,我的县衙都不及这里气派,但是二位一定转告高大人,让丽春院声名远播的还是这里的姑娘,这里的绝色双姝李桂卿和李桂姐,放到京城那也是花魁,那也是极品!”
“哈哈,我们兄弟俩自然会替高大人把好关!”
薛宝瞅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他心情不爽,皱了皱眉头,然后阴阳怪气地发起了牢骚。
“李大人,我们兄弟俩来这里给知府大人打头阵,事关重大,让这些混账统统滚蛋,今天丽春院的生意不能做了。”
李达天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吩咐雷横:“将这些不长眼的嫖客统统撵走!”
雷横不敢怠慢!
他站在丽春院门口,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然后冲着里面扯着嗓子喊道:“嫖客们注意啦!知县大人陪着京城来的贵客驾到,非丽春院人等统统滚蛋!”
朱仝跟着嚷嚷:“走晚了统统关进大牢!”
话音未落,客人们听到这里顿时慌了神,楼上的客人提着裤腰往下跑,转瞬之间便作鸟兽散,刚才还热闹得如同庙会一样的丽春院没了动静。
门口的仆役不敢怠慢,一溜烟地跑进去送信。
生意被搅和了,李三妈和李娇儿气得半死,但是衙门的人实在招惹不起,只得笑脸相迎出来接待。
两代丽春院鸨母风风火火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资深鸨母李三妈,
跟在后面的是后起之秀李娇儿。
虽然徐娘半老,但是李三妈身上还保留着当年的七分韵味,她象根春藤一样凑到李达天跟前,伸手勾住了李达天的脖子。
“一群喜鹊今儿一大早便挤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乃是吉兆,果然李大人来了!”
李达天腆着脸笑了笑,顺势伸手揽住了李三妈的细腰。
别看李三妈半老徐娘,
但是腰仍旧纤细异常。
李达天在她脸上香了一口。
“哇卡,几日不见,三妈又风韵了不少,又遇见哪家的公子少爷了?”
李三妈咯咯笑了两声:“蓬门只为君开!全县的公子哥加起来也不及大人分毫!”
“哈哈,还是三妈会说话!”
说到这里,他低声说道:“待会我就来个僧推月下门!”
“我待会便上楼等着大人!”
李达天和李三妈这对老江湖相互调戏一番,后来他冲着站在后面的李娇儿嚷嚷道:“娇儿,快来见过两位贵客!”
李娇儿浅浅一笑,然后款款走到孙高和薛宝跟前,盈盈弯腰,到了万福。
“见过两位贵客!”
孙高和薛宝在京城时整天陪着高衙门在勾栏妓院混,这俩人也算阅女无数,见过的各色美女称得上车载斗量,但是他们看了李娇儿第一眼,还是被这个惊艳的年轻的鸨母给镇住了。
虽然身为鸨母,但是漂亮的李娇儿身上没有一丝半点的轻浮放荡之气。
她不像妓女,面相倒有几分观音才有的庄重,李娇儿的眼神总是一副已经洞察天地玄机的模样。
这样的女人令很多男人都退避三舍,如果她对你没兴趣,纵然金山银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如果她对你情归所属,那么纵然是乞丐囚犯,她也铁了心的跟着。
李娇儿是鸨母,但是她却从来不接客!
她心里只有西门生药铺子的大少爷西门庆。
不亢不卑,进退有度,孙高和薛宝点了点头。
“大名鼎鼎的李娇儿果然名不虚传!”
李娇儿微微笑了笑。
李三妈招呼说:“门口不是待客的地方,二位贵客有话请里面说!”
进了院子,梅兰竹菊具有,清新典雅。
请到屋里,屋里面收拾得富丽堂皇。
孙高和薛宝很是满意。
分宾主落了座,李娇儿吩咐沏茶倒水。
孙高开门见山。
“鸨娘,新任东平府知府很快便要路径此地,他久仰你们的名声,心向往之,准备赴任前到阳谷小住几天,特意差遣我们兄弟俩过来探探路,准备一番。”
“将你们着所有的姑娘都请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李娇儿吩咐了一声,很快七八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便站到了他们的跟前。
果然名不虚传!
这些姑娘个个长得娇艳无比。
孙高和薛宝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们连连竖大拇指夸赞:“果然名不虚传!”
李三妈一边喝茶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两位大爷从京城来,一定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不是我吹牛,我这几个姑娘即便到了京城那几家名楼也是头牌!”
孙高说:“鸨母,三天后你们这里的姑娘统统不能接客,全部伺候我们少爷!”
“好大的口气,你们少爷什么来头?说话都没这么大的口气!”
“我们公子是出了名的白嫖,再说以后这里便是他治下的一亩三分地,屈尊纡贵来自己就是给足了你们面子,居然还想着要银子,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妈“嗤”了一声:“怎么着?新任知府大人的来头倒不小,人还没到,便想关了我的店面!我们一天不营业,我们的损失怎么算?”
“呵呵,老鸨子,还真让你猜中了!我们高大人是京城殿帅府高俅高太尉的公子,你说来头大不大?”
“哼,高大人能来玩那是看得起你们,你们抬着八抬大轿也请不来,居然还想着要银子,真是可笑!”
李三妈听到这里,嘴角蠕动了几下,不敢吭声了。
她在京城混了多年,而且做过京城风尘届的头牌,大名鼎鼎的高俅高衙内,她当然听说过!
高世德的诨名她也略知一二,光顾丽春院的客人时常跟她提起高世德,这厮是京城第一恶少,王孙贵族子弟都要点脸面,知道忌讳,唯独这个恶少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什么卑鄙龌龊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货当个山贼绰绰有余,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知府大人!
得罪了他,当天晚上他就敢命人将丽春院一把火给烧了!
这个老江湖有点不知所措,
她扭头看了看李娇儿!
李娇儿当然笑了笑。
“来的都是客,别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要饭的乞丐,但是拿钱出银子,我们做的是生意!”
“李娇儿,你胆子可真不小!”
“呵呵,不是我胆大,我是替京城的太尉大人的名声着想,逛窑子玩姑娘不给钱,这事儿若是被那些乱嚼舌头的传到京城去就不大好了。”
李娇儿不亢不卑,不好对付。
孙高急眼了。
“鸨母,你不怕我们放火烧了你这鸡窝子?”
李娇儿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呵,上个月蔡攸蔡大人陪着定王来我这里耍,你若是不怕死,要砸要烧悉听尊便!”
蔡攸是太师蔡京的长子,皇上的狐朋狗友;
定王背景更深,当朝太子,赵佶的儿子,未来的皇上。
两个人听到这里不由地一哆嗦。
李娇儿继续不慌不忙地说:“丽春院没有高人罩着,能开到今天吗?”
两个人被李娇儿给镇住了,
他们扭头看看李达天。
李达天慌忙给李娇儿作揖说:“娇儿姑娘,我看不如这样,这几天生意别做了,丽春院的姑娘、仆役都休息,你们的损失统统算在县衙账上!”
李娇儿进退有度,见好就收。
她笑了笑:“我们这些下九流也不想得罪官府,既然李大人说了,我当然得给大人面子!”
第014章 父女保镖
江枫搬到生药铺住的第三天!
整个阳谷县城清水泼街,黄土垫道,热烈欢迎新任东平知府高世德的到来!
江枫正在药铺了跟着傅铭学习配药,这时候管家来旺异常兴奋地跑来了。
“少爷,快出来看热闹,新任知府到了!场面真是壮观,奶奶的,皇帝巡游的阵势也不过如此!”
江枫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著名的纨绔子弟,最讨人厌的混账,于是他停下手里的活,跟着药铺里的伙计出门看热闹。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足足二里长的仪仗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李达天,往日面目阴沉冷峻的李知县此时又蹦又跳,兴奋得如同街头杂耍的艺人一样。
跟在他身后的是县衙的主播、官差、都头、皂隶,也个个激动异常。
再后面是阳谷县的几家戏班子,敲锣打鼓,吹着唢呐,奏着笛箫,吹吹打打,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接着往后是“拨火棍”孙高和“愁太平”薛宝以及高衙内带领的牙兵。
队伍最后是人高马大的周守备还有他率领的官兵。
行走在队伍正中间的便是著名的纨绔子弟高衙内。
这厮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瞅着跟谦谦君子一样,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那双桃花眼里装满了邪恶和轻浮,满满得,都能溢出来。
高衙内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眼睛滴溜溜地在左右寻摸,看见年轻貌美的姑娘媳妇便朝着人家抛媚眼,吹口哨!
这哪里是大宋官员?哪里有半点知府大人的来头?明明是满身流氓气的花花公子嘛!
江枫瞅了高衙内一眼,便没有心情再看他第二眼,但是高衙内左右两边的两个保镖引起了江枫的注意。
左边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右边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这个老者六十有余,骑着一匹黄骠马,面瘦如刀,淡定从容,眼睛像猎鹰一样警觉!
那个姑娘骑着一匹桃红马,这个冷美人长得面白如玉,明眸酷齿,但是面无表情,阴冷的眼神。
她腰里的青倌剑表明这不是个弱如嫰柳的女子,而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老者叫陈希真,姑娘是他的独生女儿陈丽卿。
十年前,陈希真原本在京城南营做提辖!
在京城提前陈希真,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武艺超群,殿帅府太尉高俅数次想提拔重要他,但是都被他委婉谢绝。
陈希真信奉老庄,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不然以他一身的能耐至少得干到安抚使承宣使了,再加上他这人生性耿直,为人正派,他素来瞧不起蔡京、童贯、高俅和杨戬等人把持朝政,肆意妄为,更不愿与之高俅同流合污,
陈希真没有子嗣,只有陈丽卿这个独生女。
陈丽卿从前乖巧异常,整天笑面如花,喜欢花花草草和小动物,遇见受伤的麻雀,断了腿的小猫小狗都会带回家包扎伤口,认真喂养。
本来一家人过得恬淡安逸与世无争,没成想陈丽卿八岁那年祸从天降。
那年庙会,陈希真带着妻女逛庙会。
逛完庙会,陈夫人带着陈丽卿大相国寺烧香还愿,陈希真坐在离相国寺不远的茶馆喝茶等候。
陈夫人还完愿,出了大相国寺,没想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陈夫人慌忙一把将陈丽卿给推开,结果自己躲避不及,被马车给撞倒了。
马车上坐着童贯府上的管家,他非但不赔礼道歉,反倒和家奴、车夫下车将陈夫人给毒打了一顿。
有过路的认识陈夫人,赶紧跑到茶馆给陈希真送信。
陈希真慌忙赶来。
看见妇人被打得满头是血,气息奄奄地昏倒在大街中央。
几个壮汉还不停手。
长得跟猪头一样的管家嚷嚷着:“打死这个贱妇!”
旁边的陈丽卿吓得瑟瑟发抖。
陈希真顿时发了雷霆之怒,
先是一脚踹飞车夫,一拳揍晕了家奴,最后将管家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陈希真教训了这个死胖子一顿,
得饶人处且饶人,
原本打算放了他,
没想到这个混账接下来的话彻底激怒了他。
“你竟然敢打我?知道老子是谁吗?我是童枢密使的管家,你他娘的活腻了!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让你吃官司,让你坐大牢,到时候你们的妻女都被卖去充当官妓,到时候千人骑万人跨……”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么样的羞辱,
陈希真顿时如同疯了一样,铁拳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管家的脑袋上。
七八拳下去,童管家被活活打死了!
打死人之后,陈希真带着妻女回到家中。
叫来两个徒弟。
“劳烦二位将我妻女送往沂州。”
“师父,同去吧?”
“我打死了童贯的管家,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得安生,我不能连累她们娘俩儿。”
陈丽卿抓着他的衣襟不肯离开,最后两个徒弟生拉硬拽,总算护送着她们母女连夜离开了东京汴梁城。
他们前脚更离开,
后脚官兵便到了,
绳捆索绑将陈希真抓走了。
一顿严刑拷打,
管家是童贯最信任的人,他发了雷霆之怒:杀掉陈希真。
一切齐备,就等着秋后开刀问斩了。
陈希真不以为意,尤其当监牢里的牢子捎话来两个徒弟已经顺利将陈丽卿母女送出了汴梁城。
听到这个消息,陈希真喜极而泣!
母女平安便好,他更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过了一个月,眼瞅着便是八月十五,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
想想很快便与妻**阳两隔,陈希真不由地黯然神伤。
这天晚上,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重要人物来见他。
这人披着斗篷,掩着面纱,神神秘秘地进了牢房。
那人掀开面纱,陈希真才发现来人是殿帅府太尉高俅。
“见过太尉大人!”
陈希真神情淡然。
“你不怕死?”
“人总会死,死有何惧?”
高俅微微一笑,冲着陈希真竖起来大拇指。
“果然是条汉子!”
他顿了顿,然后从怀里摸出来一支玉簪子。
“陈希真,你见过这枚簪子吗?”
陈希真瞥了一眼那枚簪子,顿时便吓傻了……
第015章 女杀手的养成
高俅手里的簪子是当年陈希真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
夫人和闺女不是已经到沂州了吗?夫人的簪子怎么会落到高俅手中?难道她们娘俩儿出意外了?
陈希真怒不可遏,他伸手薅住了高俅的衣领,厉声问道:“这……这簪子怎么来的?”
“陈希真,你的妻女路过飞龙岭时遇到歹人,你的两个徒弟和夫人已经被杀了!”
陈希真听到这里,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过了半天才醒过来,
睁开眼以后放声大哭。
“我……我闺女呢?”
“你放心!你女儿还活着,我已经派人将她带回京城,寄养在清白人家!”
陈希真跪倒磕头!
“多谢太尉大人!”
“陈希真,你死了,你女儿便活不成了。”
“为何?”
“童贯做事一向很绝,他一定会斩草除根的。”
陈希真实在放心不下陈丽卿:她娘亲已经没了,自己死了,以后谁保护这个孤苦伶仃的丫头?
高俅瞅了瞅狂躁不安的陈希真,轻描淡写地说:“陈教头,我可以救你出狱,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必须发誓效忠我!”
陈希真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愿意与高俅这样的人为伍,但是如果不答应他,自己唯有死路一条。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为了女儿,他只得答应了。
“太尉大人,咱们有言在先,助纣为虐,违背天地良心的事儿我陈希真绝不干!”
高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我别无所求,以后你要保护我儿子的安危,我不想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高俅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第三天,死囚陈希真居然真被悄无声息读放回家了。
刚到了家,一对老夫妻将陈丽卿送回到家中。
陈希真抱着陈丽卿放声大哭。
“孩子,你娘到底怎么死的?”
陈丽卿神情木然,一字一顿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两个徒弟护送则她们母女去沂州,途径飞龙岭,住进了一家客栈。
后半夜,陈夫人觉着动静不对,她悄悄叫醒睡得懵懂的陈丽卿,让她藏在床下。
低声叮嘱她:“卿儿,无法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
很快两个黑衣人进了屋!
没等陈夫人喊出声,其中一人便用尖刀戳透了陈夫人的喉咙。
他低声喝道:“把银子统统拿出来!”
陈夫人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包袱。
另外一人点着桌上的油灯,破开包袱看了看,里面果然有银子。
“老吴,快点动手!”
他一边拎着银子准备离开走,一边催促着持大人动手杀陈夫人。
惊慌失措的陈夫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楚楚可怜。
那人突然兽性大发!
“老吴,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
“呵呵,老钱,你仔细看看,没想到姓陈的老婆长得还如此美貌!”
“你他娘的还有这闲心?赶快走!”
“你他娘的先走!”
姓钱的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姓吴的奸污了陈夫人!
完事以后,他先一刀捅破了陈夫人的哽嗓咽喉,然后又在她心口捅了几刀。
陈夫人哼都没哼便倒在血泊当中,
姓吴的这才扬长而去。
躲在床底下的陈丽卿亲眼看着母亲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挣扎,
她愣是一声没吭。
陈丽卿冷静地向陈希真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陈希真悲痛欲绝之余,看见女儿死里逃生,虎口脱险,又感到稍微庆幸!
“卿儿,你看见凶手了的模样了吗?”
陈丽卿摇了摇头!
陈希真有些沮丧。
“但是,我记住了他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那两个人的声音!”
陈丽卿一字一顿地说。
两年后,陈希真终于找到了其中的老钱。
“是不是他?”
陈丽卿点了点头:“是!”
“说,你们到底受何人所托?”
“姓陈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就是千刀万剐,我也不会说出雇主的!”
“你的同党老吴到底是谁?”
“江湖上义字当先,我自然不能出卖我的朋友!”
陈希真用铁条穿透他肩胛骨,然后挂在房梁上。
但是无论怎么审问,就是啥也不说。
“卿儿,你躲开,我要宰了这个混账给你娘亲报仇!”
陈丽卿摇了摇头。
“好,那你躲远点!”
陈丽卿还是摇了摇头。
“你想干什么?”
“我要亲手杀了他。”
陈希真杀人无数,但是当他听说十岁的女孩要动手杀人时,他还是觉着有些震撼。
他低头看看陈丽卿的眼神。
眼神坚定,不容一分一毫的辩驳。
他只得将手中的剑交给陈丽卿。
他还打算教给陈丽卿如何动手。
“爹,我知道该如何杀他!每天晚上入眠之前,我心里都会反复模拟杀掉这两个狗贼的方法!”
陈丽卿走到他跟前。
这个满脸稚气的丫头眼神冷酷无情。
她先是两刀戳瞎了老陈的眼睛,仇敌疼得鬼哭狼嚎。
两手乱舞,冲着陈希真喊:“姓陈的,你给老子个痛快!”
陈丽卿不急不慢地将刀尖戳进了他的喉咙,起初不紧不慢,一丁点一丁点的推进,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水一样涌流出来。
嘶喊变成了呜咽。
陈丽卿将他折磨得差不多了,两手攥紧刀把猛地往前一推,尖刀穿透了仇敌的咽喉!
杀了仇敌,陈希真催促着陈丽卿撤离。
陈丽卿摇了摇头。
“怎么了?”
陈丽卿指了指旁边的柜子。
陈希真不知道她何意,皱着眉头走到柜子跟前。
打开柜子,柜子里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孩。
原来老钱在他们进来之前先将男孩藏在了柜子里。
陈希真瞅着他无辜的眼神,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这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没等他说完,陈丽卿已经悄然到了男孩跟前,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陈希真大怒:“你为什么滥杀无辜?”
陈丽卿低头不语。
“你怕他以后寻仇?”
陈丽卿摇了摇头。
“那你什么杀他?”
“他亲眼目睹他爹被杀而又不能出手相救,以后每天他都活得生不如死!”
“你怎么知道?”
陈丽卿擦了擦刀上的血,漠然地说:“因为我每天也活得生不如死!”
陈希真叹了口气。
父女两人将仇敌父子的尸体掩埋掉,然后走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躲在柜子里?”
“直觉!”
他原本指望着陈丽卿好好学些刺绣女红,以后寻个好人家,过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陈希真教了她一些防身之术,没想到她却迷恋上了武艺,而且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一点就透。
陈丽卿的剑术日益精进,陈希真花重金,专门寻了大宋朝最有名的铁匠金钱豹子汤隆给陈丽卿打造了一把青倌剑。
这把剑不过六七斤重,但是却是取了二百斤上等的镔铁的精华反复打造而成,铸剑时,汤隆又在铁水中加入了银,这把剑不仅吹毛断刃,削铁如泥,而且韧劲十足。
手使用青倌剑,寻常三五十个壮汉根本近不得她的身,这还不是她的看家本领。
她的看家本领是射术惊人,能够百里穿杨,被称为“女飞卫”。
高衙内到处惹是生非,整个汴梁城的人都想揍他,陈希真为了保护这个纨绔每天提心吊胆,累得臭死。
陈丽卿怕他出意外,便主动替他分担重任。
父亲本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陈丽卿实在搞不懂他怎么成了高家父子的私人看护。
“爹,你为什么要保护高世德?他明明畜生不如!”
“一言九鼎,我当初答应了高俅,自然要遵守承诺!”
“如果有人要杀他呢?”
“那要先杀了我再说!”
“他们父子坏事做尽,你愿意当帮凶?”
“坏人自有天收!你放心,高衙内坏事做尽,他不会长命百岁的!”
陈丽卿欲言又止。
陈希真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活不长了,老夫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赶快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娘亲的仇一天没报,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狗窝里放不下热馒头。
高世德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陈丽卿长得貌美如花,他为什么不蠢蠢欲动?
这小子早就垂涎三尺,他几次死皮赖脸地想揩她的油,沾他的便宜。
“丽卿,来过了给我揉揉腿!”
陈丽卿不愿得罪他,沉着脸到他跟前。
高世德鬼迷心窍,伸手准备去搂陈丽卿的杨柳细腰。
没等他的手触碰陈丽卿的衣服。
陈丽卿的手快如闪电,叼住高世德的手腕子轻轻一拧。
高世德顿时觉着自己的手腕子如同断了一般,疼得哇哇怪叫。
“臭娘们儿,松开……”
没等他说话,“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你他娘的居然敢……敢打我?”
陈丽卿手里的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锋锐的剑尖轻轻地划破了一道口子。
陈丽卿的眼神清楚地告诉他:这把剑随时可以刺穿他的喉咙!
高衙内彻底怂了!
满肚子的火只能撒到陈希真身上。
“陈老希,管好你家的野丫头!”
平常陈希真一声不坑,任由这个恶少呼来唤去,唯独这次闷头葫芦说话了。
“姓高的,只要你敢打我女儿的歪主意,我马上宰了你!”
高世德不敢撵陈氏父女走,身边若没有了这对保护神,他得死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