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妖魔易降,人心难测!
景安十四年腊月,天降大雪,十日不歇!
连续数日的大雪,让本就凋敝的民生,更加雪上加霜。
寒冷的气温,使原本热闹的帝都一片萧瑟,只有皇宫大殿那金色的重檐歇山顶,在一片雪白和萧瑟之中,露出一抹光彩。
仿佛是皇朝最后的颜色!
京都城西,安平巷。
这里也是京都最有名的贫民巷。
狭窄的街道,低矮的屋舍,破旧的门窗栅栏,一切都与繁荣的京都格格不入。
萧瑟破败的街道上,一顶青色软轿子由远而近。
轿子由四个精壮的大汉抬着,大汉们身形魁梧,即便在严寒之中也穿着干练的劲装,而且看不出丝毫寒意。
龙行虎步之间,即便只是抬着一顶轿子,也有一股肃杀之气。
软轿落在一处破败的院落前,一只雪白纤细的玉手伸出轿帘。
而后轿帘被轻轻撩起,接着一个年方二八,身穿皮袄,披着紫色大氅的少女走出轿厢。
“你们在此等我,不许跟来!”
少女方一出来便沉声说道,虽然语气冰冷,声音却难掩动听婉转。
四个轿夫默默低头,显然这是一个大户人家,有着森严的家规。
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好似画中走出的人儿。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破旧的小院,迈出轻盈的步子,所过之处只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行至破旧的木门前,少女也不叩门,而是直接伸手推开。
入了院内,少女捋了捋两鬓的雪花,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少女眼中是一间同样破败的屋舍,窗户上的窗纸早已不见踪迹,只有密密麻麻的空洞,就连房屋中间的两扇门,也有一扇不知所踪。
透过那消失不见的一扇门,可以看到屋内坐着一人,那人身穿青袍头戴儒巾,年约二十出头。
那青袍与儒巾皆是质地上乘,稍有见识的人一眼便能认出,这青袍与儒巾是进士身份的象征,只有每科的进士才会被皇帝赏赐一套。
从这穿着来看,这青年儒生与这小院也是格格不入。
“包袱都已收拾妥当,二哥却未动身,想来是在等小妹了?”少女目光落在青年儒生身前,看到案几上有一个灰布包袱,旁边还有一柄油纸伞。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青年儒生走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不过那青年儒生却依旧阴沉着脸,直到少女走到她身前,他也没有回应半句。
“二哥可知道?当我们那位远在西北的父亲,听说你被朝廷授予七品县令时,可是气的摔了三坛酒!”青年儒生不说话,少女也不恼怒,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虽然说着自己的父亲,却好像在看别人家的笑话。
听到少女口中父亲二字,青年儒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少女,终于开口说道:“三小姐请慎言,周昂已被逐出周家多年,下官可不敢高攀烽烟将军。”
青年儒生自称周昂,而他口中的烽烟将军,正是如今镇守西北,手握数万大军的烽烟将军周元让。
至于眼前的周三小姐,正是烽烟将军周元让的掌上明珠,也是周昂同父异母的妹妹,闺名秀儿。
“二哥十年寒窗,如今终于高中进士,又被实授七品县令,或许要不了几年便能升任五品府尹,到时候母凭子贵,朝廷就会追封二娘为诰命夫人。那时即便父亲不愿,也要将二娘的牌位供奉宗祠,而二哥也会在周氏族谱中立传。”周秀儿微微前倾着身子,一脸憧憬的对周昂说道。
周昂目光与周秀儿对视,忽然怅然一笑的说道:“三年来郭北县令任上没人能活过十天,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虽然我与周家再无瓜葛,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之恩。”
听到周昂的话,周秀儿忽然神色一肃,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而后郑重的说道:“看来二哥果然开窍了,如今朝廷虽然羸弱,终究还是这神州正统,你是朝廷授予的七品县令,自然会得到一丝气运加持。”
周秀儿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不少,她简单的一句话中却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如果是以前周昂根本不知道什么气运,但现在他已不是原本那个执拗而迂腐的周昂了。
正如周秀儿所言,王朝气运加持使得周昂变得思维敏捷,只是周昂的变化还不仅于此,在他的脑海中还多出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这些记忆似乎凭空出现,却又好像是本属于周昂的,而这些记忆的内容,多是一些修行的方法和道理。
甚至周昂有种感觉,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这些记忆还会不断的出现。
“以前不知道你对我的好,如今我已开窍,只想问一句,秀儿如此待我,所求为何?”周昂没有与周秀儿继续讨论气运,而是一脸严肃的问了周秀儿一句。
周昂因为其母的缘故,发誓要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为自己母亲取得诰命夫人的封号,可周家是武将世家,大宁朝文武泾渭分明,因此周昂便彻底与周府决裂。
加上他生性木衲,并不是读书的料,甚至连生存都很困难,这些年一直是周秀儿暗中相助。
以前未开窍的周昂,只以为周秀儿是顾念兄妹之情,可如今他却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这个妹妹真的只是单纯的帮助自己了。
周秀儿闻言却是俏皮的一笑,还有些故作撒娇的说道:“在二哥眼中小妹只是个惟利是图的小女子吗?你这样想,可真是令小妹寒心了!”
周秀儿故作痛心的看着周昂,双目之中竟真有泪花闪动。
不过周昂却不以为意,反倒大有深意的一笑说道:“郭北县令号称送命县令,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有什么要给我的,再不说再不给,可就没机会了!”
周秀儿闻言瞪了周昂一眼,而后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说道:“郭北县常年盗贼横行,更有妖魔鬼怪盘踞,二哥虽然有一丝气运加持,也只能让一般的魑魅魍魉退避,可是却挡不住那些牛鬼蛇神。我这有一张碎纸,二哥贴身带着,只要不去主动招惹那些妖魔鬼怪,想来他们对这东西多少有些顾忌。不过人心险恶远比妖魔鬼怪更可怕,剩下的就只有靠二哥自己解决了!”
纸条四周参差不齐,一看就是碎片,周昂刚一拿到碎纸,就感觉入手异常沉重,仿佛那不是一张碎纸,而是一个沉甸甸的石块。
周昂认真的打量着碎纸,在这个两指宽的纸片上,周昂只看到一个完整的字。
那是一个用毛笔书写的“人”字。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字,落在周昂眼中,竟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中看到的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
此刻周昂心中更震惊的是,他竟然在这个简单的人字上,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浩然正气,自然浩然正气的气息也是通过他那些多出来的记忆才知道的。
要知道如今朝堂混乱,世道昏暗,天地间妖魔鬼怪横行,读书人也都只追求权势与财富,连真正意义的读书人都几乎没有了,浩然正气也早就荡然无存。
从纸张的颜色来看,显然有些岁月了,也不知是曾经哪位大儒圣贤的墨宝?
虽然周昂刚才那么说,确实是想从周秀儿那里得到一点好处,可他也没料到周秀儿拿出的会是这种级别的宝物。
“这种好东西秀儿都舍得?看来郭北县比龙潭虎穴还可怕啊!”周昂惊异于蕴含浩然正气的墨宝时,更对郭北县的情况更加重视。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二哥保重!”这一次周秀儿没有回答周昂,而是开口告辞。
说完之后也不等周昂开口,周秀儿便转身向外走去。
周昂看着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是欲言又止。
不过当周秀儿走到院门时,周昂的声音还是从破屋之中传出:“我能高中进士,甚至授予郭北县令一职,是不是都是因为你?”
听到周昂的声音,周秀儿身形一顿,下一刻周昂耳畔也响起了周秀儿的声音:“小妹只是略施手段罢了,最后再送二哥一句话‘妖魔易降,人心难测’!”
第2章 春雷乍起
周昂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妖魔易降,人心难测!”的话,等他回过神来时,早已没了周秀儿的身影。
将人字墨宝贴身收藏,那句话在周昂脑海中还挥之不去。
周昂感觉似乎周秀儿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告诉自己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
对于妖魔易降周昂难以理解,毕竟他还没有见过妖魔,更不谈降服了。
而人心难测周昂倒是有了很深的理解,与其说理解不如说切身体会。
周昂可记得,自己的母亲因为出身卑微,加上生下了自己这个男丁,而受到大夫人的迫害,最后母亲在悲愤与绝望中去世,而自己那位父亲却一直无动于衷。
后来周昂才知道,只因为大夫人的娘家是军中领袖武强侯府。
一直以来周昂就是周府的一个笑话。
他出生卑微,加上生性木讷,读书不行,练武也没有丝毫成就,更是得了一个“周木头”的绰号。
周昂也知道,现在自己或许依然是京都的一个笑话。
历来将门子嗣都不屑参加科举,而烽烟将军之子却成了进士,这便是天大的讽刺。
而阉党担心自己真的投靠了文官系,就给了自己一个县令的官职。
大宁朝立朝已有三百年,朝中派系林立,武将拥兵自重,阉党文官把持朝政,从朝堂到地方,所有的权利早被瓜分一空,哪怕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也早已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如今的情况,如果没有后台背景,便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都不一定能得到七品县令的实职。
而自己一个最后一名却捡漏到了七品县令,成为一县之尊,外人看来自然是天大的便宜。
可这个郭北县令,其实就是阉党要自己的性命!
周昂走的很轻松,一个灰布包袱,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和朝廷的任命文书,是他的全部身家,一柄有些旧的油纸伞,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郭北县位于金华府,出了京都向南还有两千余里。
周昂没有马,也雇不起马车。周秀儿虽然时常接济他,却从不会给他过多的银钱。就这样徒步而行,至少也要走一个半月。
而出了京都所在的顺天府后,周昂才深切的感受到这个世道是何等的黑暗与混乱。
周昂所见,皆是各府县横征暴敛,豪强地主巧取豪夺,军队私设关卡,山头盗贼林立,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背后却是无数黎民的幸酸与血泪,更有荒冢野坟中无数的尸骨。
“圣贤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管我因何做了郭北县令,既然为官一方,便要造福一方,我便先从管好郭北县开始吧!”周昂一路的目睹,加上时常观摩那个蕴含浩然正气的人字,心中不断的坚定了做个好官的想法。
这一月以来,周昂一边走也一边开始修炼记忆中的一些功法。
在周昂已觉醒的记忆中,有许多修道入门的观想之法,如《白骨观》《宝塔观》《金刚观》都是简单易入门的观想之法。
可是这些本应该最简单的入门之法,周昂却是始终不得入门。
神魂修炼难入其门,不过武技修炼周昂倒是有不小的收获。
在周昂的记忆中,有一套名为《剑势》的武技功法,这套功法有别于一般的武技,它不重招式,而更重气势。
这套武技也不需要日积月累的苦练,它只有拔剑与出剑两招,最重要的便在一个势字上。
这种武技对悟性心性要求自然是极高,虽然神魂修炼没有进展,但周昂对势的运用却已初窥门径。
手中没有刀剑,周昂便随意取了一节树枝。
右手紧握树枝,按照《剑势》中的要领,迅速从腰间抽出树枝。
树枝抽出如同宝剑出鞘,竟响起了剑鸣之声,树枝顺势而出,下一刻竟在身前巨石上留下了一道手指深浅的剑痕。
只不过周昂手中的树枝也同时碎裂,断成了无数碎屑。
“这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果然非凡,不过半月时间,已经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拥有了杀人的本领。一招拔剑便让我有了自保之力,也不知神魂修炼之后是何等神妙?”看着巨石上的剑痕,周昂心中思绪万千,有了一些力量后,心中倒也多了几分底气。
越往南走春意越浓,一月之后已是初春,而周昂距离金华府也只有不足百里了,约莫着再有四五日便能到郭北县上任。
“翻过这将军岭,便是一马平川了,眼看天色已暗,不如今夜便在将军岭过夜。”山岭之中周昂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破败的残垣,再看已渐昏暗的天色,他便停下了脚步。
周昂一路走来都是风餐露宿,对于夜宿山头这种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
在来之前周昂已经打听过,这座山头名为将军岭,也不知是什么朝代有位将军在这里阵亡了,后来山上修了一座将军庙,这山头便有了将军岭的名字。
眼前这片残垣断壁,正是昔日的将军庙。
然而除了还有些房屋的轮廓,已经看不出来这里曾是一座庙宇了。
院中只有一座墙体破损严重,屋顶摇摇欲坠的房屋,看样式倒有些庙宇的痕迹。
只是破屋之中周昂没有看到任何塑像,连牌位香炉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蛛网,和墙角一堆枯枝干草。
“这里应该时常有人落脚,倒省了不少麻烦,可以将就睡上一夜了。”看到那堆铺的还算整齐的枯枝杂草,周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快周昂升起一堆火,端坐在枯草堆上,习惯性的拿出来人字墨宝。
这人字墨宝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周昂发现每一次观摩,人字的形态和气势都有不同。
“也不知这位大儒究竟是谁?竟然将人的正直不屈、勇敢果毅、甚至胸怀苍生的意念全部融入了这一个字。与这位大儒比起来,读书一道我也尚未入门。”周昂越看感触越多,他甚至心中有种错觉,这个人字中的气势似乎可以融入到《剑势》之中。
只是周昂自觉实力还不足以将人字气势融入剑势之中,这也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轰隆隆.......”就在周昂出神之际,忽然天际一道惊雷乍起,将周昂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一片漆黑,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大片乌云,原本稀疏的月光也被遮挡殆尽。
“春雷起,春雨至.......看这天象是要下雨了!”周昂低声自语的说道,脸上多出了些许无奈。
春雨虽然不至于下的太大,但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下雨也是很不幸的。
周昂无奈的起身,顺手拿起了那柄旧油纸伞。
就在周昂起身的同时,一道闪电划过,让整个破庙瞬间明亮了刹那。
“按照记忆中的说法,若能将神魂遁入春雷之中接受雷霆洗礼,便可令神魂由阴转阳,那样即便失去了肉身还能神魂转世保持记忆不灭,莫非我前世便是一位鬼仙?”周昂忽然对春雷好奇起来,下意识的拿着油纸伞走出了破庙。
破庙外一片漆黑,不过偶尔划过的闪电还是让周昂看到了满地的杂草丛生。
一滴细雨正好落在周昂的脸颊上,下一刻稀疏的雨滴开始不断落下,春雷之后春雨如期而至。
闪电与雷霆交织,不断照亮夜空,又发出滚滚轰鸣之声,周昂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雷霆如此之近。
又一道闪电划过,这一次闪电就是奔着将军庙而来。
只是在闪电照亮的刹那,周昂看到在一处残垣下,一抹雪白的颜色格外惹眼。
第3章 昙花一现
周昂下意识的迈步走去,近处一看竟是一朵即将开放的花。
花朵纯白还未开放,中间一点嫩黄花心隐约可见。
周昂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那纯白的花瓣又舒展开了一些,这朵花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
“昙花?”周昂下意识的叫出这花的名字,而后细细的端详起来。
“往日只在书本中知道世间有此奇花,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能一睹真容!”看到花瓣缓缓盛开,周昂越看越是喜欢,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昙花雪白的花瓣还在打开,不过天空落下的雨滴也越发稠密,原本稀疏的春雨竟有一种大雨将至的感觉。
而且周昂明显感觉到,随着昙花开放,天空之中雷电更加密集剧烈,将军庙中也不知为何刮起了一阵大风。
大风吹动周昂衣衫,更让正在盛开的昙花不断摇摆,密集的雨滴敲打着花瓣,让原本生机勃勃的昙花都有些焉了。
“你我在此相逢便是缘分,我又怎忍心让你被这风雨摧残?”看到昙花无法盛开,周昂心中顿生怜悯,顺势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将昙花护在了伞下。
油纸伞挡住了落下的雨水,周昂又用身躯挡住了大风,伞下的昙花继续缓缓绽放。
“霹雳.......”
一道粗壮的闪电落下,就落在将军庙外不远处,周昂甚至清楚的看到一颗百年老树被雷电劈成了两截。
下一刻天空之中雷声滚滚而来,这一次雷声震耳欲聋,比先前的都要猛烈。
巨大的闪电和雷声甚至给周昂一种错觉,似乎是天地在咆哮,在愤怒!
“一道惊雷我为何要心生惧意?若连一朵花草都护不得?我又如何为官,守护一方安宁?”忽然周昂身姿挺立,微微扬起头颅凝视着天际的滚滚黑云。
惊雷闪电不仅没有让周昂心生退意,反倒让他心中更加坚定,周昂这种看似执拗的性格,倒是几十年来未曾变过。
似乎感受到了周昂的倔强,又一道粗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径直朝着周昂所在的地方落下,最后闪电劈在距离周昂三丈远的地方,顿时尘土飞扬,地面更是出现一个脸盆大的焦黑大坑。
“轰隆隆........”
巨大的惊雷接踵而至,声响之大震的周昂脑袋嗡嗡作响。
甚至将军庙那破旧的屋顶,都在惊雷的震动之下坍塌了下来。
周昂看了一眼衣摆下的昙花,黄色的花蕊已经露出了小半,花瓣也撑开成了喇叭状。
黑暗之中娇艳的昙花有种别样的美丽,看到这短暂的美丽,周昂心中不禁产生了巨大的触动。
“即便如此短暂,昙花也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我生于天地为人,即便生命有限,也该活成一个真正的人!”忽然周昂有些明白那个写下人字的大儒。
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第一次和人字完美的契合,下一刻周昂站立的身姿仿佛与那个人字重合。
“霹雳........”
比先前更大的闪电接连落下,这一次目标直指周昂。
又一声惊雷仿佛是苍穹在咆哮。
如水桶粗壮的闪电眼看就要轰击在油纸伞上,可是当闪电距离油纸伞还要八九丈距离的时候,仿佛遇到了无形的阻力,顺势一滑又落在了距离周昂几丈远的地方。
又一个焦黑的深坑出现,若是劈在周昂身上,恐怕直接就成了一块焦炭。
昙花绽放的速度极快,就这刹那时间,昙花已经盛开了大半,眼看再有几个呼吸就能完全盛开了。
然而下一刻,黑云之中雷电倾斜而下,不是一道而是足足七道粗壮的闪电。
七道闪电照亮夜空,仿佛七条由雷电组成的真龙,从天际咆哮而来。
周昂眉头不禁微皱,这雷电的阵势明显有些不正常了,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不是自然该出现的现象。
七道雷电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全部朝着周昂而来。
如此声势浩大的雷电,周昂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不过此时他气势已成,倒不至于心生畏惧。
下一刻雷电就要落在周昂头顶,却又在几丈外忽然变了方向,七道雷霆竟没有一道击中周昂。
看着自己四周出现的九座大坑,周昂也有些错愕,不知是该说自己运气不好,还是庆幸自己运气好。
看了一眼四周,周昂又低头看向了昙花。
只是这片刻功夫,这朵昙花已经完全绽放了,这一刻周昂能感受到,何为芳华正盛?
不知为何此时闪电雷霆也消失不见,疾风骤雨也忽然停歇,只有微风吹过,更显昙花出尘的洁白与清丽。
看着如此美丽的花朵,周昂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在周昂的注视下,昙花那洁白的花瓣忽然开始脱落,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下,当这些花瓣落在泥土上时,顷刻间便破败腐烂,只不过转眼之间,洁白清丽的昙花就消失不见,
“果然与书中说的一样,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周昂有些失落的看着已经枯萎的花蕊,昙花的美丽已经深深的印在在脑海中,让周昂心中也是无限惋惜。
一夜过后,将军庙更显残破,昨夜的雷霆不仅将院子里轰出了九个大坑,更让摇摇欲坠的房屋彻底坍塌。
周昂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庙的废墟,眼神之中略带歉意。
在他看来,若是他昨晚不在此处,或许这个破庙还不至于变成眼前的样子。
周昂继续上路,很快便离开了将军庙。
就在周昂离开将军庙不久,空无一人的废墟上,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接着废墟之上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年方十八的美貌女子,她一袭雪白的衣裳,腰间一根嫩黄丝带,勾勒出婀娜的身姿。
白衣女子身上更有一股出尘清丽的气质,正满目柔情的看着周昂离去的方向,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离开将军岭后,又行了五日路程,周昂终于踏上了郭北县的地界。
不过周昂没有见到有官差衙役或者富户百姓迎接自己,入眼的只有荒芜的田地,和路边散落的白骨。
郭北县的郊外,周昂看到大量田地荒芜,村庄破败。
即便偶尔看到几户人家,这些人也在见到周昂这个生人后,连忙门窗紧闭,生怕被发现了一般。
没有去打扰这些百姓,周昂直接来到了县城,这里同样残破不堪,就连城门处周昂都没有看到守城的捕快,倒是城门口时常有人出入。
只是这些出入城门的人,无不面相凶恶,而且个个佩刀带剑,却是少有寻常百姓!
走入城中,所见更是令周昂有些愕然。
这城中却并不像周昂预想的那样萧瑟,反而异常热闹。
酒肆店铺应有尽有,甚至街道上人流涌动,看起来热闹非凡。
只是这种热闹表现的却是混乱,那些酒楼店铺之中虽然也在做着交易,可随时都发生着冲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四面八方传来的多是叫骂声,还有打斗声和惨叫声,以及兵器撞击的声音。
“郭北县竟然糜烂至此?最多的竟然是打造兵刃的铁匠铺,这些人大多是江洋大盗,此处俨然成了法外之地!”周昂入眼看到最多的就是铁匠铺,这些铁匠打造的也不是农具,而是朝廷严禁的兵刃。
周昂夹在在人群之中,很快便来到了县城中央的县衙所在。
在周昂眼中,县衙大门紧闭,门口依然没有衙役值守,大门上挂着的那块‘郭北县衙’的牌匾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血迹。
而大门一侧的鸣冤鼓,上面一个窟窿尤为显眼,鼓槌也早已不知何处?
第4章 一杯老酒
在县衙门口站了许久,周昂这才踏上县衙的台阶。
靠近大门,伸手叩动了门上铜狮口中的铜环,片刻后县衙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缝内一双警惕的眼睛首先窥探出来,目光有些紧张和惶恐,这双眼睛看到周昂之后警惕的询问道:“你是何人?”
声音有些苍老,而且明显刻意压低了声音。
周昂同样透过门缝看到了双眼的主人,那是一个身材瘦小,年约五十上下,有些驼背的老头。
“新任郭北县令”周昂语气如常的说道,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过不远处的一些人还是听到了周昂的声音。
下一刻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周昂,眼神之中满是戏虐与幸灾乐祸。
“啊.......快进来!”门后的老人听到周昂的话明显一惊,而后满脸忧色的拉着周昂衣袖就往里拽。
周昂措不及防之下被拉到了门后,只见驼背老人连忙将县衙大门再次关闭。
“我乃堂堂郭北县令,为何进这郭北县的衙门,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周昂面露温怒,语气不善的对驼背老头呵斥道。
“县尊请息怒,各中缘由小老儿自当慢慢道来,县尊还先请入内。”驼背老头一脸恭敬的对周昂说道,此刻倒是没有先前那般警惕惶恐。
很快周昂便被驼背老头安排到了后宅,一路走过周昂看到这县衙之中除了驼背老人再无旁人,倒是县衙大堂和一应屋舍打扫的还算干净。
“小老儿陈老三,恭迎县尊!”后宅之中,驼背老人陈老三恭敬的拜在周昂身前。
周昂坐在椅子上,坦然的接受了陈老三的大礼参拜,毕竟这是他新到任,礼数隆重也是常情。
“县衙之中为何只有你一人?这郭北县的县丞还要捕快衙役呢?”周昂脸色阴沉,声音严肃的问道。
“唉......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似乎早已料到周昂有此一问,陈老三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昂,而后就跪在地上将三年来郭北县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陈老三的讲述其实言语并不多,但是内容却又非常详细,似乎这段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
周昂听完陈老三的讲述,脸色却黑的有些难看。
“这么说三年前县令大印就不见了?现在整个县衙除了你,再没有一个人了?”周昂已经明白了郭北县的前因后果,如此情形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回县尊的话,那些衙役也要过日子,没有俸禄自然没人愿意干了,小老儿也是无家可归,才不得不住在县衙的。”陈老三也是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倒是难为你了,起来吧!”周昂没有为难陈老三,直接让他站了起来。
“不知县尊还有何吩咐?”陈老三恭敬的立在周昂身前,依旧表现的非常尊敬。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我先看看县衙这几年的卷宗。”周昂摆了摆手,眼下千头万绪,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陈老三躬身离开,周昂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片刻后也起身前往了县衙的文房。
正常情况下,一个县除了县令之外,理应还有一个八品县丞,不过从陈老三口中周昂得知,郭北县的县丞冯良,从三年前开始就抱病在家,三年来县衙荒废,这个县丞也一直不理事。
走入县衙文房之中,周昂就闻到一股纸张发霉的气味,这里应该是县衙书吏办公的地方,自然也荒废了起来。
不过存放在此的文书倒是都还在,周昂认真的翻阅文书,发现三年前整个县衙的往来文书,还有案件卷宗都很正常。
但是从三年前开始,往来文书便开始减少,到近半年郭北县几乎没有了与金华府往来的文书,而三年中郭北县也没有处理过一个案件。
周昂发现,文房之中存放的最近文书,就是半年前金华府下放的海捕文书。
那是近二十份海捕公文,有罪犯的画影,还有所犯罪行的告示。
周昂认真的翻看了这近二十张缉拿布告,他发现这上面每一个都是恶贯满盈穷凶极恶的暴徒,不过当看到其中一张时,周昂神情瞬间一滞。
“张豹,太原府阳曲县人,景安十年七月,杀永康县李氏二十四口满门,现赏银五十两捉拿归案。”这是一张金华府下发的海捕公文,疑犯名叫张豹,而令周昂惊讶的是,这个公文上张豹的画影,与他今日在城中见过的一人极其吻合。
周昂如今思维敏捷,已经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他敢肯定那人就是通缉犯张豹。
“恐怕这城中一半以上都是朝廷的通缉犯,如今我治下的郭北县倒是成了贼窝,不过这些人的赏金倒是不少。眼下我有两件事需要做,一是让郭北县秩序恢复正常,二是找到丢失的县令大印。不过在这之前嘛........”周昂将海捕公文放入怀中,心中开始思量起来,不过很快一阵脚步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县尊一路劳顿,小老儿备了一些酒菜,还请县尊移步。”很快陈老三就出现在文房外,他没有进入房内,而是在屋外恭敬的说道。
“有劳陈伯了,本县这就来。”周昂平静的回应,对陈老三的称呼也改成了陈伯。
县衙有正堂前院和后宅,正堂便是县令升堂的地方,前院就是县衙属吏办公的地方,而后宅则是供县令一家居住的地方。
在后宅的花厅之中,周昂看到陈老三已经将一座饭菜准备妥当,三道菜还有一道汤,虽然算不算丰盛,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享用的。
“县尊一路辛苦了,这酒比不上京都的佳酿,却也有些年岁了,县尊趁热喝上两杯。”周昂随意的坐下,陈老三立刻殷勤的拿起酒壶斟酒。
壶中酒水流淌,周昂看到还冒起丝丝热气,看来这酒陈老三已经温过了。
陈老三双手端起酒杯,恭敬的递到周昂身前,不过周昂却并没有接过酒杯,而是拿起筷子,夹起了盘中肉片。
“这肉切的均匀至极,而且每一片都是顺着肉丝落刀,如此刀法已经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了。”周昂夹起肉片,先是端详了一眼,而后开口称赞了起来。
“让县尊见笑了,小老儿干不得别的事,只能扫扫地做做菜。”陈老三一脸谦虚的说着,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厨艺倒是也有信心。
周昂闻言轻轻一笑,而后将肉片放入口中。
嚼了几口之后,周昂咽下肉片再次开口:“不错,肉香皮脆,好一条老狗,火候掌握的也是极好。”
“好菜配好酒,县尊请!”陈老三一脸笑容,再次将酒杯往前一递。
这一次周昂接过酒杯,先是将酒放在鼻下嗅了嗅,却没有直接饮下。
“酒确实是普通的酒,不过至少也是十年以上的老酒,陈伯倒是舍得啊!”闻了闻酒气,周昂便判断出酒龄,又一次开口称赞。
“县尊不如尝尝这老酒可还能入得尊口?”陈老三继续赔笑道,再次劝周昂喝酒。
“好!”这一次周昂只答了一个好字,便顺势将酒杯放在了唇边。
不过就在周昂即将张口之时,他却突然又将酒杯移开。
“不行,本县觉得这酒还不能喝。”周昂摇了摇头,却是将酒杯又放在了桌上。
“这是为何?”陈老三不解的问道,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周昂转过头来,看着陈老三,忽然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
“来郭北县之前,本县曾定下一个小目标,至少要在这县令任上活过十天,如今连一天都不到,自然不能喝这杯酒了。”
第5章 卖身葬父
周昂的一句话,陈老三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不过刹那后他又强装笑脸的问道:“县尊真会开玩笑,小老儿却是不懂了!”
“你看本县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周昂脸上的笑容消失,却是一脸严肃的看着陈老三说道。
见周昂目光逼人,陈老三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有些颓然的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昂对陈老三的变化不以为意,只是站起身来,俯视着陈老三说道:“你说这县衙穷的连耗子都不安家了,又如何备得这一桌酒菜?而且整个县衙的人都走光了,偏偏你一人留下,你以为本县真会想信你那无家可归的鬼话?三年来郭北县令任上死了多少人?这些县令都死了,却唯独你还活着?”
陈老三听着周昂的话,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不过他却并没有过于慌乱,反倒瘫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小老儿自知罪孽深重,不过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县尊听我一言,赶快离开郭北县吧,连夜离开或许还能保住性命!”陈老三没有解释什么,反倒劝起周昂来了。
“你这老头倒是有意思,死到临头了反倒劝本县离开,我且问你,县令大印究竟在何处?”周昂不屑的一笑,他自然不会因为陈老三几句话就离开郭北县。
陈老三看着周昂只是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周昂见状也不恼怒,反倒理所当然的说道:“也对,你不过一探路小卒,不知道也正常。”
看到周昂如此反常的表现,陈老三脸上终于露出动容之色,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昂说道:“县尊与以前那些人果然不同。”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叫你一声陈伯,已经还了你这一饭之恩,现在本县就要宣判了。”周昂知道在陈老三身上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再废话。
听到周昂说要宣判,陈老三倒是一脸错愕,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过下一刻周昂的声音就继续响起了。
这一次周昂声音洪亮,语气之中仅有从未有过的威严。
“郭北县人陈老三,意欲谋杀朝廷命官,如今人赃俱获,铁证如山。本官郭北县令,今判罪犯陈老三斩立决!”周昂的声音回荡在花厅之中,下一刻他右手拿起一根筷子,直接投向了陈老三。
筷子如利剑一般激射而出,瞬间插入一脸错愕的陈老三眉间。
竹筷直插脑门,将陈老三整个头颅刺了个对穿,倒是让他没有什么痛苦便死去了。
陈老三的尸体倒在地上,周昂也不急着处理尸体,反倒悠闲的坐下,继续吃起桌上的饭菜来。
很快一桌饭菜就被周昂一扫而光,只是那壶老酒周昂一滴未动。
这一夜郭北县出奇的平静,翌日一大早,明里暗里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县衙。
忽然郭北县衙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次不是一道缝隙,而是完全的打开。
下一刻周昂身着进士袍,手中提着一个人头站在了大门之下。
倒不是周昂不想穿县令官服,而是他现如今真的连一身官服都没有。
感受到无数的目光看向自己,周昂轻轻一笑,而后迈着步子走下了县衙台阶。
片刻后他站在了县衙前的旗杆下,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将陈老三的人头挂在了旗杆上。
做完这些之后,周昂环顾四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多余的举动,便又径直返回了县衙。
只不过,从这次周昂堂堂正正的走出县衙后,县衙那扇大门大白天就没有再关上了。
随后的几日里,一切倒也平静,县衙之中只有周昂一人,而县城之中还是往日那般既混乱也热闹。
一时间周昂这个县令与城中那些狠人倒也相安无事,似乎大家都有意忽视对方的存在。
只是这几日中,周昂时常出现在县衙门口,不时的拿出一些东西,在门口一阵倒腾。
也不知周昂从何处找来一张猪皮,将鸣冤鼓的鼓面给修好了,他又找了一根木棍,自己用红绸做了一个鼓槌。
修好鸣冤鼓,县衙到有了一些该有的样子,只是牌匾上那刺眼的血迹,周昂并没有打理,就任由血迹继续玷污着郭北县衙的牌匾。
这几日来,周昂大多数时间就是在县衙大堂上看书。
周昂发现,这县衙大堂似乎有些奇妙的地方,在这里他无论读书还是修炼,都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这几日里,周昂也终于完成了神魂修炼的入门。
神魂入门的标准,就是在夜间可以将神魂遁出体外。
这一境界被修道之人称之为夜游。
夜游之后便是继续壮大神魂,若能做到白日神魂出窍,便是日游境界。
而后便是分神化念,神魂的感知可以延伸到很远的范围。
再进一步则是神念可以附着到其它事物上,称之为附体。
到了附体境界,已经算是神魂修炼小有成就了,一些妙用也开始显现。
附体之后则是神魂修炼的一个重要分水岭。
这一境界便是神识御物,只靠神念便可搬运物体,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御使飞剑法宝,世人口中的剑仙,通常也就是这一境界。
至于更高深的神魂渡过雷劫,周昂现在考虑也还为时过早,毕竟神魂渡过雷劫,便会由阴转阳,纯阳的神魂便是元神。
若精怪成就元神,则是妖仙,鬼魂成就元神,则是鬼仙,而人成就元神,便称真人!
元神境界是真正的超凡脱俗了。
这样每日只是修炼读书的平静日子,一直持续了五日,第五日的午后,周昂正在大堂看书,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堂外传来。
周昂听闻脚步声立刻合上书册,同时微微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堂下。
只见堂下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低着头,正一步步的走上大堂。
“你是何人?可知这里是县衙大堂?”周昂沉声问道,言语之中颇有县尊威严。
披麻戴孝的女子走到大堂中央,而后朝着周昂跪拜下去,跪下之后女子才缓缓抬头。
此时周昂也看到女子的容貌,此女虽然一脸憔悴,却难掩精致的五官,一身白色孝服倒是更显清丽出尘。
“民女走投无路,特来县衙卖身葬父!”女子声音低沉哀怨,目光却一直盯着周昂。
听到女子说来这里是卖身葬父,周昂也是一愣,而后一脸无奈的说道:“你这姑娘倒是有趣,哪有卖身葬父跑到县衙大堂卖的?”
周昂只见这少女约莫十七八岁,两鬓发丝垂下,还作未出阁的打扮,所以便称呼她姑娘。
见周昂有取笑之意,少女也不慌乱恼怒,而是认真的说道:“如今这郭北县中,若连县衙都不是小女子的容身之地,那我也只有将这清白之身委身贼人了。”
周昂听到少女的话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得不说少女这一句话戳中了周昂的内心,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陈老三刚死,又来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如今我反正毫无头绪,不如将计就计,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周昂心中沉思道,他自然心知这少女来县衙别有目的。
于是周昂便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小昙,昙花的昙。”堂下少女对着周昂又是一拜,她说出自己的名字,重点提到自己名字中的昙是昙花的昙。
第6章 红袖添香
听到姜小昙的名字,周昂下意识的一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将军庙中那株昙花。
恍惚间周昂感觉,眼前这人与那日所见昙花还真有几分神似。
“这是五两银子,去葬了你父亲,以后便在后宅之中洗衣做饭吧!”周昂出神片刻,便从怀中取出几枚碎银子。
姜小昙感激涕零的对着周昂又是一拜,很快便拿着银子退了出去。
被姜小昙这一耽搁,周昂也没有继续看书的心思,片刻后他也走出大堂,又在县衙之中闲逛了起来。
姜小昙离开不过半日,便又返回了县衙。
“你父亲刚死,为何这般急着换下丧服?”再见姜小昙时,周昂发现她已经不是一身披麻戴孝了,而是换上了一袭素色长裙。
至于姜小昙是如何葬父,她的父亲又是谁,因何而亡?这些周昂都没问,他也并不关心。
“奴婢卖身于老爷,日后便是老爷的人了,老爷是一县之尊,这里又是县衙,我若还穿丧服便不吉利。”姜小昙低着头轻声说道,看起来似乎心情还有些低落。
周昂认真的打量着姜小昙,见此女一袭素色长裙,竟也别有风情,加上她低眉轻叹,不觉让人心生怜悯。
不过周昂心志坚定,倒也没有被这表象所迷惑,只是顺着姜小昙的话说道:“你想的倒是周道,去做事吧!”
姜小昙闻言只是屈身一拜,便自顾自的去忙活起来,也没有刻意的接近周昂。
很快姜小昙就将饭菜备好,桌上两个小菜,还有瓦缸之中盛满的稀粥。
菜不多也很简单,却是周昂来郭北县后吃的第二顿像样的饭菜。
“你怎么不坐?”周昂坐下之后拿起竹筷,刚夹了一片青菜,便发现姜小昙还站在一侧。
“奴婢只是下人,岂能与老爷同坐?待老爷用完之后,奴婢在厨房吃些便可。”姜小昙连忙低头,看起来有些惶恐的样子。
周昂看着姜小昙,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同时他放下手中碗筷,拿起了另一个空碗,从瓦缸中盛出稀粥。
与此同时周昂接着说道:“这可不像方才大堂之中的你,我这人虽然也读了一些书,却并不看重那些俗礼。再说我这县令也不知还能如此安生的吃几顿饭,如今县衙之中只有你我,就当是陪我吧,来坐下一起吃!”
周昂将盛满稀粥的小碗放到姜小昙身前,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姜小昙有些意外的看向周昂,不过倒是很坦然的坐在了周昂对面,随后两个人便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对了,以后你叫我公子吧,叫老爷我听着不太习惯,倒是显得我有多老似的!”片刻之后,周昂忽然开口说道。
“是,公子!”姜小昙倒是话不多,只是应了一句。
随后两人又是无话,整个吃饭的过程也就这样一次对话。
姜小昙也不知是饭量本就不大,还是有些拘谨,吃的并不多。倒是周昂一人将所有饭菜都扫了个精光。
随后的几日一切依旧平静,周昂还是宅在县衙中,而姜小昙也做着洗衣做饭的琐事,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
现在姜小昙也习惯了每日与周昂对坐而食,只是两人吃饭时依旧少有交流。
算算日子,今日已是周昂来郭北县的第九日了,眼看十日之期便要到来,县衙内外却一点异常都没有。
“本官今日要写些东西,待会你来替我研墨吧。”中午吃饭之时,周昂难得的开口说了一句。
“嗯。”姜小昙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很快吃完便去收拾碗筷了。
等到姜小昙收拾妥当,来到书房之时,周昂已经坐在书桌前等着自己了。
姜小昙走进书房,看到周昂手中把玩之物时,却是微微一愣。
因为周昂坐在椅子上,上手却拿着一柄剑,此刻正用一块布擦拭着长剑。
“我昨日在衙役班房之中,偶然发现这把锈剑,也不知是何人落下的?”周昂认真的擦拭着手中长剑,倒是很自然的解释道。
姜小昙看到,周昂手中的长剑已是锈迹斑斑,剑刃上更有许多缺口,这样的剑几乎已经接近报废,就算周昂如何擦拭也是徒劳。
“公子会用剑吗?”姜小昙习惯性的站在周昂身侧,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似乎感觉擦拭毫无效果,周昂便随手将布一扔,同时将锈剑掉了个头,把剑柄方向递到了姜小昙眼前。
此刻剑尖直指周昂的胸口,而剑柄就在姜小昙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以前比较愚笨木讷,一直以来只知死读书,却是不会用剑,把它挂在墙上吧。”周昂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一副对姜小昙毫无防备的样子,他如此做只是要姜小昙将锈剑挂在墙上。
姜小昙闻言却是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也是很自然的接过剑柄。
当姜小昙握住剑柄的时候,周昂的另一只手却藏在衣袖之中紧紧的握着。
下一刻姜小昙拿着锈剑很自然的转身,径直朝着墙边走去。
“公子真会说笑,我听老人们说,能够做官的都是天上星君下凡,公子又怎么可能是愚笨木讷之人呢?”姜小昙背对着周昂,将锈剑挂在墙上,期间还与周昂说着话。
“天上星君?那只能说这些老人在骗你了,天上星君又岂会看上这人间富贵,再说这人世当官的如此之多,天上也没有那么多星君啊!”周昂袖中拳头缓缓松开,也与姜小昙闲聊了起来。
很快姜小昙就将锈剑挂在了墙上,而后又站在了周昂身侧。
“对了,你会研墨吗?”周昂忽然开口,他倒是才想起这个问题。
姜小昙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实在没用,便低着头显得有些拘谨。
“没事,这倒也不难,我给你示范一次,你慢慢学。”周昂一边说着,就向砚台之中倒了些许清水,而后拿着墨锭,在砚台上轻轻的滑动。
片刻之后砚台之中便有墨汁化开,而后周昂松开手,指着墨锭对姜小昙说道:“你试试,很简单的。”
姜小昙抿了抿嘴,显得有些紧张,如此表情落在周昂眼中倒是有些意外,看样子姜小昙不是做作,是真的连墨都没有磨过。
很快姜小昙学着周昂的样子滑动墨锭,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墨汁化开的也不均匀,不过只是片刻之后,姜小昙的动作就变得娴熟起来,而且她动作柔美,竟有些赏心悦目。
“公子,这墨应该可以用了吧?”姜小昙柔声问道,这才让周昂回过神来。
周昂也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看得有些出神了。
“呵呵,可以了,你做的很好嘛!”周昂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吝言辞的赞美起来。
摇了摇头,周昂自嘲的一笑,而后将笔尖在墨汁中轻轻一蘸。
原本周昂的字写得并不好,不过当他落笔之后发现,许久未曾动笔的他,写出的字迹竟然较往日有了明显的进步,而且已经隐隐有着自己的风格。
“古人有言,字如其人,看来我时常观摩大儒墨宝,对我的帮助很大。往日我只是浑浑噩噩,虽然读了一些书,却只重表像,如今方活出真我,这才让我的字也有了新气象。”周昂一边写着,心中也在不断的盘算着,许多道理他现在一想便明白。
“公子写的什么?这些字可真漂亮!”姜小昙也是认真的看着周昂的字,由衷的称赞道。
“你不识字?”周昂下意识的问道。
“嗯!”姜小昙小声的嗯了一声,感觉也有些许自卑。
“这是告示。等以后有空了,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周昂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今日他与姜小昙的话,倒是比往日加起来都多。
“真的?”姜小昙闻言立刻惊喜的问道,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自然是真的!”周昂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明确的给了姜小昙答复。
随后周昂继续书写,姜小昙也在一旁默默的研墨,这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时分。
周昂将手中毛笔放在笔架上,又看向一旁正在收拾墨锭砚台的姜小昙,心中不由的想到:“以前只知有红袖添香一说,今日此情此景不正是红袖添香?过了今夜便是第十日了,至少今日我念头通达,便是今夜身死,也少了一桩憾事!”
周昂的心境一天天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看着眼前忙碌的姜小昙,心中竟有一丝暖暖的感觉。
“天黑之后你便回房间,今夜无论有何动静,你都不要出来。”周昂忽然开口对姜小昙说道,这一次他一脸认真,再没了先前那般随意。
第7章 君子爱财
姜小昙微微一愣,她能感受到周昂的变化,先前还和颜悦色的,突然就严肃起来。
不过姜小昙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一切收拾妥当后,便自己回到了屋中,将房门紧闭。
很快月上中天,整个郭北县城灯火都渐渐熄灭,县衙之中除了周昂书房之内还有烛光,其它地方也是一片漆黑。
此刻周昂还坐在书桌前,虽然没有写着东西,却还在不断的翻动着纸张,看起来还颇为忙碌。
今夜的郭北县似乎格外安静,连往日喧嚣整夜的狗吠声,今夜也难以听到了。
忽然,周昂正襟危坐,手中拿起一张纸放在了书桌的一端,当这张纸放下时,周昂的口中还朗声说道:“刘昌怀,扬州府郭县人,景安十一年三月,奸杀郭县李王氏,后流窜各府作案,至今奸淫良家妇女七人,身负命案三宗,现赏银三十五两捉拿归案。”
周昂所念的,正是一份海捕公文。
等第一张公文念完后,周昂又拿起一张,并且放在了第一张公文旁。
接着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张豹,太原府阳曲县人,景安十年七月,杀永康县李氏二十四口满门,现赏银五十两捉拿归案。”
周昂每拿一张公文便念一次,每一个公文上都记载着一个恶贯满盈的通缉犯。
而就在周昂每念完一张公文后,县衙的院墙之上,黑暗之中就有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一连摆放了十六张海捕公文,周昂也念出了十六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名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昂微微抬起头来,而后缓缓的站起了身。
“本官念到名字的,可都到齐了?”起身之后,周昂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个县衙之中。
“嗖.......嗖.......嗖嗖.......”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同时,十几道身影纷纷从县衙的院墙上翻落而下。
下一刻十几个面相凶恶,手提钢刀利剑的壮汉,出现在书房之外。
周昂目光扫过这些人,数了数人数正好十六。
姜小昙的房间与周昂书房相隔不远,此刻房中依旧没有灯光。
只是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姜小昙并没睡下,而是挺身立在窗前,透过紧闭的窗户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姜小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此刻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剑身散发着妖异的绿色光芒,一看便知宝剑不是凡物。
周昂看着十六个恶贯满盈的罪犯,脚下迈着步子,一步步的向外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拔高一截,渐渐的大儒人字的气息也与身形融合。
为了这一刻周昂等了足足九日,此刻他的心境和身体状态都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等周昂走出书房,站在台阶上看着院中十六个恶人时,他右手轻轻抬起,而后对着身后一招,那挂在墙上的锈剑竟凭空激射而出,稳稳的落在了周昂手中。
看到这一幕,十六个恶人皆是神色一凝,周昂这一手可是有些超出他们的预计了。
不过这些恶贯满盈的狠人,也都有些手段,虽然有些惊讶却不以为意,至少他们认为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县令,就凭这点手段还奈何不了他们。
“为了这八百七十两银子,本官可是足足等了你们九天了!”锈剑在手,周昂并没立刻出手,而是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哈哈,死到临头还想着银子,看来咱们这位县太爷也是个财迷啊!”一个通缉犯有些好笑的看着周昂,倒是开口嘲讽了起来。
周昂瞥了一眼这个通缉犯,而后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本官自然也爱财,不过圣贤教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的人头加起来正好八百七十两赏银,如此钱财应该算是取之有道了吧?”
听到周昂的话,这些通缉犯才明白周昂口中的八百七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下一刻这些惯犯皆是怒不可遏,对周昂的叫骂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现在你们又多了一条罪名,辱骂朝廷命官。”周昂平静的说道,至始至终他都显得从容不迫。
县衙之中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县城,无数目光都在暗处盯着这里。
从外看来,此刻县衙之中乱哄哄的一片。
当辱骂之声响起后,很快从县衙中就传出一阵喊杀声。
不过令人惊愕的是,这喊杀声刚一响起就戛然而止,接着传出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后,县衙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只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观察县衙的人都感觉到,仿佛有一道浩大堂皇的气息在县衙之中一闪而过,但是这气息只出现刹那,许多人都以为是错觉。
而县衙之中,周昂依旧手持锈剑站在院中,在他的四周,一个个恶贯满盈的通缉犯尽皆倒在血泊中。
这些人的要害部位全部中了一剑,十六个人无一逃脱,此刻大多数人都已经断了生机,只有周昂脚下还有一个身穿黑衣,留着山羊胡子的通缉犯还有着一口气。
“别......别杀我......只要饶我一命,我愿意为县尊做任何事!”山羊胡子面露恐惧,在死亡面前他表现得也和普通人一样。
“看来你们到死都还不明白,杀你们的并不是我!”面对山羊胡的求饶,周昂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山羊胡闻言也是一脸不解,明明就是周昂要杀他们,现在偏偏说不是他杀的。
下一刻周昂就解开了山羊胡心中的疑惑,只听周昂继续说道:“杀你们的是天理昭昭,是大宁律法!”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没有给山羊胡任何机会,他手中锈剑一挥,直接将山羊胡的头颅斩了下来。
至此十六个海捕公文上的通缉犯,在县衙之中全部伏诛。
姜小昙在房间之中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当十六个通缉犯全部毙命后,她手中的妖异宝剑也消失不见,并且隔着房门满目柔情的看着周昂。
此刻周昂也似有所感的转身看向了姜小昙的房屋,不过当他目光落在姜小昙所在的方向时,周昂忽然再次使出《剑势》中的拔剑,毫无征兆的一剑挥向了屋顶。
“哪里来的阴魂?胆敢窥探县衙重地!”周昂一剑挥出,同时语气森然的说道。
下一刻只见姜小昙所住的房屋上空,一道漆黑的影子被一剑斩成两半,接着两半黑影化作一团黑烟消散。
屋内姜小昙也是惊魂未定,刚才她也以为周昂那一剑是斩向自己的,甚至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头顶还有阴魂窥探。
周昂也同样意外的看着黑影被斩裂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刚才斩杀通缉犯时融入了人字蕴含的浩然正气,他也发现不了自己头顶还有阴魂在窥探。
就在周昂心中思量的时候,姜小昙的房门却猛的打开,下一刻姜小昙怒气冲冲的瞪着周昂。
“公子,你为什么骗我!”姜小昙一脸幽怨的瞪着周昂,弄得周昂都有些不知所措。
“此话怎讲?”周昂有些茫然的问道,但是他能感到,姜小昙对自己并无歹意,甚至他在姜小昙身上只感受到了对自己的关心。
这一点让周昂很是触动,因为这种感觉除了以前偶尔在周秀儿身上能感觉到外,就只有姜小昙了!
姜小昙看着满地的尸体,而后竟有些委屈的说道:“你还说不会用剑?”
“呃.......”周昂一时无言以对,他也没想到姜小昙说的竟然是这个。
郭北县城西有一座庄园,庄园的主人就是郭北县丞冯良。
这一夜冯良也尚未入睡,此刻不仅他坐在主位上,在他的下手,左右还分别坐着一人。
左手是一个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隆起的中年壮汉,熟悉郭北县的人都知道,此人就是郭北县曾经的捕头杨武。
而右手则是坐着一个麻脸道人,道人约莫四十余岁,此刻正盘膝闭目,整个人的气息也显得极为微弱。
无论是冯良还是杨武,此刻都盯着麻脸道人,似乎在等这道人醒来。
忽然,麻脸道人身躯一颤,接着猛地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下一刻麻脸道人有些惊恐的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怎么回事?”见到麻脸道人异状,冯良和杨武都是紧张的站起身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麻脸道人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之后说道:“失败了,那十六个通缉犯全部被新县令斩杀了,就连我的一道分魂也被他发现,如今神魂受损,贫道半年之内都无法分神化念了。”
听了麻脸道人的话,冯良和杨武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冯良才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将门之后,要对付咱们这位周县令,恐怕以往的手段都不行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姓周的竟然连道长的神魂都能伤到,咱们这里可没人是他对手啊!”杨武更是一脸担忧的说道,他向来就羡慕麻脸道人的神通,如今道人神魂被伤,让杨武对周昂顿时心生敬畏。
“哼,谁说杀人就非得动刀了?三年了.......咱们这次恐怕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县尊了!”冯良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虽然今夜的结局出乎他的预料,但他依旧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第8章 望气之术
第二日一早,周昂直接将十六颗人头挂在了县衙旗杆上,同时他还将一份事先写好的告示,贴在了县衙外。
告示的大意内容便是,这十六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已经被郭北县衙缉拿,并且已经全部伏法了。
今日郭北县中明显冷清了不少,原本热闹混乱的街市也少有行人,就连那些开门营业的店铺,也少了往日的喧嚣,无论是店家还是客人,都不再像往日那么脾气暴躁了。
现在走在街上的人,看起来倒是正常了许多。
虽然人少了不少,街市也冷清了不少,但是周昂却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少这样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世道。
就在周昂准备转身返回县衙时,他看到一行人正从远处向县衙走来,这些人前面是几个身穿红衣,腰间挂着皮鼓,手中拿着唢呐的人,一路吹吹打打朝县衙而来。
郭北县中出现这样的情景,自然引来无数路人驻足观看,就连县衙中的姜小昙都被吸引了,她走出县衙站在周昂身后,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
“公子,中间那老头是个当官的!”姜小昙小声的在周昂耳畔说道。
周昂自然也看到了,队伍居中一个老者,两鬓斑白看起来已经六十有余了,身上穿着一袭绿色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黄鹂。
“这位应该就是郭北县丞冯良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周昂看到那官服的颜色和补子,便知道是一位八品文官。
而这郭北县的八品文官,只有一个县丞冯良。
姜小昙虽然不明所以,不过听到周昂谈及冯良时语气不善,她也跟着目光不善的看着冯良。
很快冯良一行人就来到了周昂跟前,刚一靠近,冯良就一脸堆笑的对着周昂施礼。
“下官郭北县丞冯良,携郭北县士绅恭迎县尊。”冯良领着众人一拜,倒是摆出了一副迎接周昂的样子。
看着对面一群一脸堆笑的郭北县士绅,周昂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听说冯县丞一病就是三年,如今大病初愈,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嘛!”周昂大有深意的看着冯良,言语倒颇为客气。
周昂即便身为县令,也无权直接任免冯良这个县丞,所以此刻冯良出现,面子上周昂也不能乱来。
而官场之中,面子却是一门大学问!
“多谢县尊挂念,下官知道县尊初来乍到,特地备了些日常所需之物,这郭北县比不得京都,还望县尊莫要嫌弃。”冯良一直低着身子在周昂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确实找不出一点毛病。
冯良说话之时,便有几个奴仆将几样东西摆到周昂身前,其中一个托盘之上,正是一套青色官服,还有一顶乌纱帽。
看到这套官服,周昂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冯良,便开口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到县衙议事。”
“下官领命!”冯良闻言立刻恭敬的答道,至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看着冯良等人离开,周昂这才带着姜小昙返回县衙。
“公子,这个冯良一看就不是好人,公子来了十日他都不现身,如今这些通缉犯都被公子杀了他就跑出来,我看这些通缉犯八成就是他安排的。”县衙内宅之中,姜小昙一脸不愤的说道。
“嗯,相比于那些通缉犯,冯良更难对付。他是朝廷命官,我也不能一剑斩了他,不过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周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时他依旧信心十足,并没有太过担心冯良。
在周昂斩杀了那些通缉犯后,他就发现郭北县令带给他的一丝王朝气运好像明显浓烈一些。
在这种气运加持之下,周昂不仅修炼起来更快,甚至他的灵魂之中又觉醒了些许新的记忆。
这些不断出现的全新记忆,其实才是周昂真正的依仗。
当天夜里周昂端坐在床榻之上,如今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将神魂遁出体外了。
甚至周昂能够感觉到,自己念头纯粹,即便是青天白日,神魂也能安然遁出体外。
“有杂记随笔中提到,古代圣贤穷经皓首,一生都不曾修炼神魂道法,却能在死后神魂不灭,甚至神魂纯阳直接位列仙班,说到底读书明理也是一种修行。”周昂知道自己神魂境界如此突飞猛进,与那一丝浩然正气也有关系。
周昂神魂遁出体外,脚下轻轻一点,就飘到了屋顶。
神魂出现在后宅屋顶之上,轻柔的月光洒下,周昂神魂也感觉舒爽无比。
“按我如今的修行进度,恐怕不出半月便能分神化念,眼下倒是正好来修炼《望气之术》。”神魂所见的世界与周昂肉体所见一般无二,甚至目前周昂的神魂除了可以穿墙浮空之外,并无更多的妙用。
而《望气之术》,便是周昂新觉醒的记忆中,一种可以在眼下修炼的本领。
这望气之术算不得神通,甚至连严格意义的术法都不算。
望气之术练成之后,唯一的作用就是,以神魂之力可以观望万物气运。
“秀儿说我得了一丝王朝气运,想来秀儿也是一位修炼神魂的修士,不知她从何处得的机缘?又不知如今是何境界?”提及气运周昂便想到了周秀儿,在这个世界唯一值得周昂挂念的,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
周昂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却也只是瞬间,下一刻他看了一眼高悬苍穹的明月,便将脑海中的杂念纷纷摒弃,开始专心的修炼起望气之术。
望气之术并非高深精妙的术法,不过半刻时间,周昂便已初窥门径。
将精神集中于神魂的双目之上,下一刻周昂便发现,眼中的世界瞬间失了颜色,也没有了昼夜之分。
在望气之术下,天地只余灰白二色,实物为灰,虚空为白。
“其实望气之术下的世界更为真实,正应了那句‘天地只在虚实之间’!”看着不一样的世界,周昂心中也有自己的理解。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周昂从没有如此观察过世界。
此刻的郭北县,在周昂的眼中就好像一副水墨画卷。
而望气之术下,周昂所见的范围也有一定的限度。
这个范围大约就在县城之内,与肉眼所见的距离倒是不相上下,而超过这个范围,望气之术下所见便是一片混沌。
“那是什么?郭北县中莫非有什么大气运者?”如果说郭北县是一副水墨画,那么此刻周昂便在水墨之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眼色。
黑白之中夹杂着其它眼色,自然尤为显眼。
那是位于城西一角的地方,一道缥缈如青烟的气运接天连地,在整个灰白世界中,分外明显!
“虽然不是浩然正气,却也是难得的文气,一般读书人都凝聚不出文气来,这郭北县中竟然有如此人物?”望气之术可以自然分辨气运的种类,而这种青烟般的气运,正是读书有了一定成就才能产生的文气。
周昂记下了文气所在的地方,打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而后他观遍整个县城再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气运。
“也不知我如今的学识有没有产生文气?还有那七品县令的气运究竟是什么样子?”周昂心中不禁对自己的气运也产生了好奇,可惜天地规则所限,任何人都看不到自己的气运。
无法观察自己的气运,周昂忽然将目光下移,看向了姜小昙的房间。
只是当看向姜小昙所在的位置时,周昂也是微微一愣。
因为在望气之术下,周昂竟然也没有看到姜小昙的气运。
与其说没有看到,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姜小昙上方的气运呈现一片混沌,那不是看不见,而是被屏蔽了。
“看来我还是小看她了!”周昂不禁对姜小昙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能够屏蔽望气之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观察者道行高过观察着太多,而且还要被观察者刻意隐藏。
另一种情况就是,被观察者有着异宝护身。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姜小昙身份并不简单!
第9章 妖孽作祟
当夜周昂并没有惊动姜小昙,神魂遁出后不久,周昂便又神魂归窍。
因为在没有渡过雷劫,神魂没有转化纯阳之前,遁出体外的神魂也是会虚弱的,而只有神魂归窍之后,才能通过肉身的阳气滋养神魂。
第二日天一亮,周昂便早早的起床,如今他不仅夜间要修炼神魂,每日清晨还习惯读书半个时辰。
不过片刻之后,姜小昙就直接推门而入,手中还捧着周昂的官服。
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表面上的关系却是极为融洽,似乎因为卖身于周昂的关系,姜小昙在周昂面前也并没有表现出少女的羞涩。
昨夜周昂没有看到姜小昙的气运,心中好奇之下,便一直盯着她。
感受到周昂的目光,姜小昙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一直盯着奴婢?”
“呵呵,因为我发现,你好像越发漂亮了。”周昂有心试探姜小昙,便出言调戏起来。
“我看公子也是越发轻浮了。”姜小昙瞪了周昂一眼,只是有些无奈的回了一句,对此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很快周昂便放下书卷,任由姜小昙为他更衣。
这穿着官服,也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每一个细节都非常重要,姜小昙也是一丝不苟的为周昂整理了褶皱细角。
“公子穿上官服,更有一县之尊的威仪了!”姜小昙最后为周昂提了提两侧的肩角,一脸满意的看着周昂,同时赞不绝口的称赞道。
“这也是我第一次穿官服,不曾想还如此麻烦,倒是谢谢你了!”周昂心中也是十分满意,他也发现如果自己来穿这官服,恐怕没有如此完美,便由衷的说了句谢谢。
姜小昙却是微微一愣,不过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甜蜜,而后有些揶揄的说道:“公子以后不知有多少娇妻美妾,有的是人为公子更衣,那时候公子恐怕还会嫌我笨手笨脚。”
“我这人念旧,说不定等我高居一品,身着紫袍的时候,还是你在为我更衣呢?”周昂发现姜小昙与一般女子还真不一样,便继续调笑道。
官服颜色有品级之分,如今周昂的是青色官服,正是五品至七品官员的颜色。
而紫色唯有一品大员有资格使用。
“公子说话可当真?”姜小昙闻言,却是一脸认真的问道。
周昂有些意外的看着姜小昙,他发现姜小昙的性格,正是他心中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虽然周昂是读书人,却并不喜欢那些书中才子佳人的故事,他喜欢的反倒是那种敢爱敢恨,有着江湖气息的女子,而姜小昙正是这样的一类。
“我何曾骗过你?”周昂一脸正色的说道,却又像是再反问姜小昙。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便迈步离开了房间,向着前院正堂而去。
周昂刚到大堂不久,冯良与杨武便也来到了县衙。
“见过县尊!”两人也是很恭敬的对着周昂施礼。
“这人是谁?”周昂先是目光斜视的看着杨武,他也确实不认识此人。
杨武正欲开口,冯良却先一步说道:“县尊有所不知,这位是前任捕头杨武,因为县衙荒废,金华府也无饷银拨下,原有的衙役另谋生路去了,杨武也一直赋闲在家。”
周昂闻言微微眯着眼睛,而后身子微微前倾,有些不善的说道:“本官可记得,这县衙捕头可不算大宁官员,既是前任捕快,那就是闲杂人等一个了,本官今日大堂议事,他一个闲杂人等来干什么,还不快滚?”
周昂声音隐喊怒意,对杨武可算毫不客气,不过这种情况也确实不需要客气,反正县衙也没钱没粮,就算以后需要新的捕快捕头,周昂有钱也不会请杨武这类人。
见周昂一来就给个下马威,冯良也不反驳,只是微微给杨武使了个颜色,而后杨武有些愤愤不平的离开。
“呵呵,不知县尊还有何吩咐?”冯良城府极深,杨武走后他已经一脸平静。
“本县初来郭北,对县中情况知之甚少,不知冯县丞可有什么说的?”周昂高座正堂,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县尊想知道什么?”冯良好像有备而来,语气平静不紧不慢的答道。
“人口,钱粮,还有县令大印何在?”周昂今日身着官服,又是在这县衙大堂之中,一言一行便直截了当,没有与冯良虚与委蛇。
堂下冯良眉头微微一皱,周昂的强势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三年来郭北县衙荒废,钱粮是一点不剩,人口也是三年前统计的,与如今的情况相差甚远,至于县令大印嘛,下官也不知下落。”
“那因何丢失的,你可知道?”周昂继续问道。
“或许与三年前的天灾有关!”这一次冯良没有说不知,而是提到了一场三年前的天灾。
周昂看着冯良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片刻后冯良便将三年前发生在郭北县的一件事娓娓道来:“那一日乌云蔽日,县中城隍庙忽然倒塌,天地间飞沙走石,更有鬼哭狼嚎之声。也是同日,时任县令暴毙于县衙之中,官印便是那日丢失的。”
“竟有此事?”周昂闻言一脸凝重,对冯良说的这些话他到不怀疑,从冯良所言来看,那所谓的天灾,更像是妖孽作祟。
“县令暴毙,大印丢失,如此大事金华府为何没有做出反应?”片刻之后周昂问出了心中疑惑。
郭北县荒废了三年,除了期间委任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县令,似乎金华府并没有直接干预。
“金华府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啊!”出乎周昂预料,冯良却是给出了一个周昂始料未及的答案。
接着冯良继续说道:“那日事发后不久,金华府便派了一队衙役来郭北县,不过不知何时,城东二十里外的扁担坡,竟然聚集了一伙盗贼,这些盗贼也是胆大妄为,竟然袭杀了金华府的衙役,后来也曾数次围剿,却都是铩羽而归,反倒这伙盗贼越发坐大,不过数月山寨之中便聚集了不下上千悍匪,那里是郭北县通往金华府的必经之路,自那以后便被盗匪扼守,只有零散的行人能够通过,渐渐的便断了与金华府的联系。”
“上千悍匪?”听到这个数目,周昂也是心中一惊,如此庞大的山寨悍匪,已经不是一府衙役能够对抗的了,除非朝廷派大军镇压,否则根本无法剿灭。
可是当今世道要调动大军何等困难?
只因如今朝廷对地方和军队掌控减弱,就算有朝廷下旨调动军队,这些军中将领也早已将军队当作了私产,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根本不可能拿手中的军队去硬拼这些悍匪。
至于周昂剑术了得,也最多做到百人斩,百人之后也会力竭,便是他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剿灭这伙悍匪。
看到周昂一脸为难的样子,冯良嘴角微微上扬,难掩得意之色。
周昂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郭北县会成如今这样了,有那山贼挡道,郭北县要么成为犯罪天堂法外之地,要么也会人口不断减少,最后成为荒芜之地。
而且周昂隐约感觉,三年前妖孽作祟,毁了县里的城隍庙又杀了县令,便在此时扁担坡的盗匪也出现了,二者之间绝非毫无关联。
将一县之地隔绝,如此大手笔,绝对还有更大的目的!
第10章 为何读书?
今日算是周昂第一次正式与冯良交锋,可以说周昂败的很彻底。
除了从冯良口中知道了一些前因后果,除此之外周昂并无半点收获。
虽然最后冯良还是恭恭敬敬的告退离开,但周昂却怀着极差的心情返回了后宅。
姜小昙看到周昂黑着脸回来,刚张了张嘴,又将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昂径直走向书房,姜小昙也跟在身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替我研墨吧!”站在书桌之前,周昂提笔说道。
姜小昙默默的拿出墨锭,往砚台中倒了些清水,而后轻柔的滑动墨锭。
很快墨汁散开,周昂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心中郁闷强压下去。
落笔纸上,将一段先贤的文章写下,周昂自己都发现,自己心中不静,写下的文字也只是徒有其形。
“公子心中郁结,写下的字也不如往日灵动了,既然无法凝神静心,何不出去走走?”姜小昙不知道周昂写的什么,却也能感受到其中变化。
“你不识字尚且都能感觉到,看来我的心境确实很糟糕,如此挫折我便心性大乱,却是不应该了!”听到姜小昙的话,周昂忽然放下手中的笔,而后喟然长叹的说道。
看到周昂如此样子,姜小昙眼中也难掩心疼之色,不过随即她还是面露微笑的说道:“或许是公子考虑的太多了吧?不是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郭北县的情况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也不可能变得更糟,所以公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姜小昙的话倒是让周昂微微一愣,随即周昂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说道:“我倒是还不如你看得明白,咱们来郭北县也有十余日了,今日正好去城中逛逛。”
看到周昂恢复往日神采,姜小昙由衷的高兴起来,加上周昂说的是与她一起去逛逛县城,这让姜小昙内心兴奋不已。
很快两人便走出县衙,周昂换了一身常服,正是他从京都来郭北县一路上所穿的那一身。
而姜小昙还是一副丫鬟打扮,却也难掩她出众的姿容。
两人并肩而行,走了两条街道也没见几个人,而且所见的多时老弱病残,可见如今的郭北县已是何等落败。
“这些人都是无法离开,或者没有去处可去的,恐怕在他们的心中,留下来也是等死吧?”一路走来周昂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反倒因为所见变得更加沉重。
周昂知道,因为自己杀了那十几个通缉犯,所以郭北县一夜之间少了许多人,而这些留下的老弱病残,在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一点对生活的向往。
“至少公子可以给她们希望啊!如果公子不来,那郭北县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奴婢相信公子能让郭北县变得越来越好的。”姜小昙的表现却与周昂截然相反,她的眼中反倒满是希望,至始至终她看向周昂的眼神都满是崇拜。
周昂看到姜小昙充满希望的目光,又看到那些生无可恋的郭北县百姓,他的心中也是极为触动。
“谢谢你!”片刻后周昂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他的心中也打开了一道结。
“那我们现在去哪?”站在岔路口,姜小昙微微仰着头向周昂问道。
“先去县学看看吧。”周昂左右环顾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城东方向。
大宁朝的城池修建,都有着很大的讲究,上至京都下到县城,都有着几大固定建筑。
首先便是城池中心的皇城或府衙,而后通常是在城池东面的官学。
京都的官学是国子监,府城的官学便是贡院,而每一座县城也有一座官学,称之为县学。
除了府衙和官学之外,还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地方,一个就是城隍庙,另一个则是监狱。
在每一座城隍庙中都有一位人道册封的阴神城隍。
而城隍的职责其实与县令类似,只是一个主阳间事,另一个主阴间事。
至于监狱,自然是镇压罪犯的地方。
京都的监狱便是大理寺狱,各府各县的则是府狱与县狱。
县衙,县学,城隍庙,县狱,便是组成一个县城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建筑。
其实周昂心中还明白,这四个地方也是汇聚人道气运的一个阵法雏形,有了这四个主要的建筑,人道气运才会越发凝聚,自然会令诸邪退避。
而如今郭北县这般情形,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几个地方不完整了。
三年前的那场妖邪作祟,表面上毁的是城隍庙,实际上是破坏了郭北县的人道阵法。
很快周昂和姜小昙便来到了县学所在的地方。
这里如今也是空无一人,早已没了应有的书声琅琅,县学的庭院之中枯枝败叶铺满了厚厚一层。
房舍之上蛛网密布,原本应该是存放书籍礼器的地方,如今也是空空如也。
“没了真正的读书人,文章道理便无法传遍,人性便无法得到高尚情操的洗涤,长此以往正气不彰,邪念作祟,人道气运自然也就衰弱。”看着荒废的县学旧址,周昂忍不住喟然长叹。
这些道理周昂以前并不明白,不过如今他受浩然正气的熏陶,许多道理便自然明悟于心。
“原来人世变化还有如此因果道理在其中,若不是公子告诉我,奴婢还以为读书只是为了考取功名,或者朝廷用以选拔人才的手段。”一旁的姜小昙也是似有所悟的说道,周昂的一番话,让她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你所说的何尝不是如今世人普遍的认知,殊不知?如此认识实则有违读书教化的本意。所以现在的读书人,也只以读书为手段,用以追求权势名利。天下混乱,百姓维艰,说到底也是世人自己造成的!”周昂也是心有所感,便将一些感悟告诉了姜小昙。
两人站在荒废的县学之中,看似随意的闲聊,却不知是多少人一生都难以明悟的道理?
片刻之后,姜小昙忽然一脸兴奋的看着周昂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周昂有些好奇的看着姜小昙,倒是此女的活泼与洒脱,让周昂也是会心一笑。
姜小昙仰着头,一脸得意的说道:“所以才有乱世出圣人的说法,想来公子便是这当世的圣人!”
“胡闹,以后切莫说这样的话了,让人听了岂不惹人笑话,圣人二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我所求的,做好这个县令便够了!”周昂闻言连忙训斥了姜小昙。
同时周昂心中也觉得好笑,再看姜小昙时顿觉这个少女有些可爱,她可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可是奴婢觉得,公子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啊!”姜小昙没有因为周昂的训斥而生气,反而一脸认真的样子说道。
看到姜小昙的模样,周昂心中更觉好笑,此刻他的心情也变得极好,于是便出言调笑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本公子打算去县狱看一看,听说那里无比恐怖,不知道有些小姑娘敢不敢去?”
周昂一脸笑意的说着,一边说着就一边转身,故意迈开脚步向城西方向走去。
“一个关犯人的地方,有什么好怕的?”姜小昙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还加快脚步走在了周昂前面。
周昂跟在姜小昙的身后,脸上也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周昂才猛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与姜小昙在一起!
第11章 活人告鬼
其实周昂也不只是单纯的闲逛,或者只是看看县学县狱这些地方。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寻县城中那个身怀文气的人。
虽然昨天夜里周昂是在城西看见的那道文气,但他以为只是那人恰巧出现在城西。
一开始周昂心中猜测,那道文气或许是郭北县学中某个先生的,所以他首先在县学寻找。
如今县学一无所获,周昂自然将目标放在了城西的县狱。
县狱原本是关押罪犯的地方,这里本就偏僻,附近也没什么人家。
远远的周昂就看到一排阴森的墙体,上面用写着大大的狱字。
如今县狱大门洞开,门口也没了值守的狱卒,看样子也荒废许久。
走过县狱的照壁,是一个不大的天井,这里也是通往后面牢房的必经之路。
天井之中,一座石像依旧耸立,正是寓意明辨曲直,镇压奸邪的神兽獬豸。
这獬豸雕像几乎是大宁朝每座监狱的标配,只是郭北县这座看起来已经有些残破了,就连獬豸头顶独有的那一根独角,在这座雕像上也已经断掉。
站在獬豸雕像前看了片刻,周昂继续朝县狱深处而去,越过一道厚实的木门,里面立刻变得阴暗幽深,这里就是原本关押犯人的地方了。
刚一进入其中,周昂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即便这里已经荒废许久,这种气味依旧没有消散。
“这里似乎也什么都没有啊!”黑暗之中姜小昙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有些害怕了。
这一次周昂却没取笑她,而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姜小昙身前。
下一刻,周昂发动了望气之术。
阴森昏暗的牢房立刻变成了灰与白的世界,而在牢房的深处,一道青烟极为明显。
“奇怪,这里明明没人,文气又是从何而来?”周昂心中疑惑不已,随即他继续上前,想要看看这股文气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走过一间间的牢房,所有的房门都已打开,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直到来到牢房的尽头,在一间牢房的墙角,周昂看到一堆枯草,而感应之中那道文气就是从枯草之中散发出来的。
周昂靠近草堆,俯身将手探入其中,果然很快便摸到一个东西。
入手之后周昂发现,草堆之中竟然有块玉佩,而那道文气正是从玉佩上散发出来的。
“将文气留于玉佩之上,还能经久不散,这玉佩的主人即便不是一位大儒,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饱学之士。”周昂握着玉佩,就感觉那文气能与怀中人字的浩然正气呼应,知道这枚玉佩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公子发现了什么?”姜小昙见周昂蹲在草堆边久久没有起身,便上前询问道。
“一枚玉佩,上面还有几个字!”周昂将玉佩翻转着查看,在其中一面上看到了几个文字。
“什么字?”姜小昙好奇的问道。
“诸葛卧龙......”周昂说出四个字,听起来像是一个名字。
“是名字吗?公子听说过这个人没有?”姜小昙闻言也感觉是个名字,便继续问道。
周昂心中默念着诸葛卧龙这个名字,脑海中不断的思索,他隐约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又想不起来。
“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周昂如实的说道,便将玉佩收入怀中。
而后两人离开县狱,这城中也没什么可看,便又返回了县衙。
后宅书房之中,周昂还在认真的端详着玉佩,他看着诸葛卧龙四个字,越来越觉得在哪里见过了。
就在周昂和姜小昙返回县衙不久,他们去过县学和县狱的事,也被冯良知道了。
不过无论是冯良还是杨武,对周昂的举动都很是不解。
“看来咱们这位县令很清闲嘛,那么就给他找些事情做吧。”片刻之后冯良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大有深意的说道。
县衙后宅,周昂忽然将玉佩收起,而后起身离开。
他直接来到了县衙前院的文房之中,在一排卷宗前翻看了起来。
周昂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了,诸葛卧龙这么名字,他似乎在县衙的卷宗里偶然看到过。
果然很快周昂就找到了诸葛卧龙的卷宗,将卷宗铺在桌上,周昂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只是当周昂看完卷宗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极为精彩。
因为在周昂看来,卷宗里记载的这位诸葛卧龙,是个十足的倒霉蛋,但也算个奇才。
“这诸葛卧龙倒是个人才,虽未参与科举取得功名,却也算博学之士,可惜生不逢时!写游记无意泄露了朝廷机密,写历史被御使弹劾借古讽今,注解兵法被人告发说煽动谋反,最后改写名人传记,却遇到这名人失势,最后被定为乱党。这人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牢狱之中,也是世间少有了!”周昂将卷宗合上,对诸葛卧龙的一生也是觉得啼笑皆非。
“从卷宗上来看,以诸葛卧龙的年纪,应该尚在人世,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县衙大狱,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周昂心中也生了爱才之心,诸葛卧龙虽然命运曲折离奇,但在周昂眼中一个能将文气留在玉佩之中的人,绝对是个人才。
“咚......咚.......咚.......”就在周昂想着诸葛卧龙身在何处时,忽然一阵急促的击鼓之声响彻县衙。
听到鼓声周昂神色一肃,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出文房,迎面就看到姜小昙小跑而来。
“公子,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不过我看那个冯良和杨武都在,他们还带了一群百姓,恐怕来者不善啊!”姜小昙跑进周昂,便气喘吁吁的说道。
“替我更衣!”周昂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说。
很快周昂便换好了官服,等他来到大堂之时,便已看到堂下站了数人,而堂外还有数十名围观的百姓翘首望着里面。
周昂面色严肃的坐在县令位置上,他看到冯良和杨武都分别站在大堂两侧,两人或双手拢袖,或环抱胸前,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而堂下此刻正跪着一个中年妇女,妇女跪伏在地,正掩面而泣。
“何人击鼓?所谓何事?”周昂声音沉稳,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中。
听到周昂的声音,堂下妇人停止了哭泣,而后对着周昂叩首,之后悲伤的说道:“民妇张王氏,还请县尊老爷为民妇伸冤做主。”
“你有何冤情?”周昂继续沉声问道。
按照大宁律法,登闻鼓响,无论缘由,坐堂主官必须过问,鼓响便代表诉讼成立。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击鼓,坐堂主官还可查明缘由,若是无故击鼓者,也能撤销诉讼,并且对击鼓者仗责三十。
所以一般非有大冤情,无人愿意去击登闻鼓。
因为定夺之权在坐堂主官手中,如果他不愿意立案,随便找个由头就过去了,而击鼓者还有承受三十仗责之刑。
“民妇相公张三,于三日前路过城北义庄,被义庄之中尸鬼所害,民妇要告那害人性命的尸鬼,请县尊老爷做主!”张王氏再拜,不过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哗然。
张王氏话音刚落,堂外围观人群便窃窃私语起来,而周昂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周昂的目光看向冯良,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张王氏肯定是冯良安排的。
果然下一刻冯良上前一步,忽然一脸愤怒的指着张王氏呵斥道:“大胆刁妇,向来只听说鬼害的,那里有人告鬼的?你莫不是想要消遣县尊?”
冯良表现得极为维护周昂,言外之意似乎也是要周昂拒绝立案。
可是冯良越是表现的如此热心,周昂越知道这是冯良欲情故纵的把戏。
这可是周昂接到的第一个案子,而且还是敲响登闻鼓的案子,如果周昂找个理由拒绝立案,无疑有损他县令的威信。
“民妇家中尚有双目失明的婆婆,下有不满八岁的小儿,如今丈夫被尸鬼所害,以后一家人再难过活,若县尊老爷不能为亡夫昭雪,我一家孤儿寡母也只有不活了!”张王氏继续哭泣着,还做出一副意欲轻生的样子。
“冯县丞,这义庄尸鬼是怎么回事?”周昂暂时没有理会张王氏,而是看向冯良问道。
冯良闻言微微侧身,对着周昂躬身答道:“城北义庄本是供过往商客歇息暂住的地方,不过自三年前也荒废了,后来不知何时义庄之中出现了一只尸鬼,那尸鬼有些道行,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
义庄尸鬼在郭北县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张三也不是第一个死在尸鬼手上的人。
看到众人的表情,周昂知道张王氏没有说谎,她之所以来县衙告状,应该是被冯良给利用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昂,好奇这位新县令会不会接这个史无前例的案子。
“县尊大可以鬼怪之事不可查为由推脱掉的,那尸鬼道行不浅,寻常人根本无法制服,请县尊三思!”此刻冯良靠近周昂,小说的对周昂说道,似乎真是在为周昂着想。
周昂看了一眼冯良,忽然抬起手中的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案上。
一声惊堂木响,只听周昂声音洪亮的说道:“这个案子本官接了,张王氏你先回去,待本官擒了尸鬼,再做定夺!”
“民妇谢县尊老爷!”张王氏感激的再次叩首,她原本也只是绝望悲愤之中被人窜说着来的县衙,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冯良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周昂既然当堂接了这案子,按规矩便要建立卷宗,这个案子如果一直不破,便是周昂仕途的一个污点。
而且这还是周昂接的第一个案子,如果这都破不了,甚至会影响周昂的官位气运。
第12章 县令斩鬼
今日公堂之事,已成为郭北县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周昂当天晚上便沐浴更衣,当夜幕降临之后,他就手提锈剑走出了县衙。
周昂从北门而出,踏着月色向义庄而去。
尸鬼究竟是何物?周昂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大多数尸鬼都是尸变而形成的特殊存在。
它们的力量也各有不同,一些尸鬼或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有一些又能摄人魂魄,一口气便能吹散人的神魂。
虽然名字中带着一个鬼字,不过周昂觉得,这尸鬼更应该归入精怪一类。
“本官杀过恶人,却还未杀过精怪恶鬼,不管是人是妖是鬼,但凡在我郭北县作乱,我这县令就不得不管!”一路走来,周昂心中并无半点惧意。
很快周昂便看到密林之中一座破败的建筑耸立,月色之下义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好像一只怪兽蛰伏。
越是靠近义庄,地上的枯枝败叶便越厚,原本通往义庄的道路上也是铺着厚厚的落叶,月色下周昂每一步踩下,都发出一阵踩踏落叶的声音。
寂静的夜色中,这脚步声显得尤为刺耳。
踏上几台石阶,周昂便站在了义庄的大门前,这大门还算完好,只是上面明显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一看便是许久没有开过了。
“既然郭北县的百姓都知道义庄中有尸鬼,那张三肯定也不会进入其中,从这大门来看这里也许久未曾推开过了,难道那尸鬼是自己跑出来杀的张三?”看着紧闭的义庄大门,周昂心中不断的思量着。
从地面的枯枝败叶和大门墙壁的灰尘来看,周昂可以断定最近并没人进入义庄,而就算尸鬼要走出义庄,也应该留下痕迹,可眼下丝毫痕迹都没有,不禁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片刻之后,周昂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在一片寂静之中,木门发出巨大的滋呀声,久久的回荡在义庄之中。
进入大门之后,周昂便看到两侧各是一排吊脚木楼,正对着大门十丈开外,是一座三层阁楼,在阁楼后面好像还有一排低矮的房舍。
“这义庄规模倒是不小,看样子曾经的郭北县也是极其繁荣,可惜如今却落败如此!”看到义庄的布局和规模,周昂心中也不由的感慨道。
义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到目前为止周昂还没发现尸鬼的踪迹,也不知道它隐藏在什么地方。
“呼......”忽然周昂感觉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满是枯枝败叶和木头腐朽的气味。
不过闻到这股气味,周昂确实眉头微皱,因为他还从这股气味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息。
“尸鬼乃是尸变而成,初期的尸鬼并无灵智,只是本能的嗜血,这血腥之气未散,看来它果然在这里。”周昂握紧手中锈剑,有些警惕的继续迈开脚步。
周昂直接穿过中庭,向着三层阁楼而去,因为他感觉刚才的风是正面吹拂的,血腥气息自然就是从正面的阁楼中吹拂而来的。
阁楼门前,周昂一脚踢开房门,人没有进去,先是站在门外看向了里面。
当阁楼木门被踢开,周昂果然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更浓。
阁楼之中看起来非常杂乱,一些废弃的家具东倒西歪,通往楼上的木质楼梯也是摇摇欲坠。
周昂警惕的走入其中,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尸鬼的踪迹,不过周昂在墙壁等处看到了一些极深的划痕,似乎是某种利爪抓过的。
此刻的周昂异常谨慎,他能感觉到危险正在一点点靠近,尸鬼应该就在附近。
周昂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他不仅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同时耳朵也聆听者微弱的声音变化。
忽然,周昂右耳微微一动,他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在身旁传来,那是一滴水滴从高空落下的声音。
“滴答......”下一刻脚畔出来一声滴水声,周昂顿时浑身紧绷,脚下重重一踏,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倒退开来。
几乎在身形腾挪的瞬间,周昂将锈剑横在身前,抬头看向了头顶。
这一看之下,周昂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挂在阁楼之时,一颗狰狞的头颅垂下,那落下的水滴正是怪物口中流淌的黏液。
一对猩红的双眼如铜铃般大小,在黑暗的阁楼之散发出妖异的血红,看起来极为瘆人。
尸鬼见自己被发现,当下也是一声咆哮,接着巨大的身体笔直落下,震得整个阁楼都是尘土飞扬。
尸鬼落在地上,缓缓的站直了身躯。
周昂看到这尸鬼虽然外部还有些人形,但身高竟有一丈有余,那面目狰狞的已经看不出人样,两只手掌大如蒲扇,指甲锋利的似有寒光,也有数寸长短。
想来只要被这尸鬼一拍一抓,普通人哪里承受的住?
“你便是那尸鬼?在此地行凶作恶?”周昂横剑在身前,沉声说道。
尸鬼灵智不全,血红的双目之中隐隐有些疑惑,它杀过不少人了,以往那些人见到他就六神无主慌乱无比,可今日这人好像一点都不怕,这让尸鬼也有些不解。
“本官乃郭北县令,你为祸人间,擅杀人命,今日本官便判你死刑!”周昂声音之中透露着威严,在尸鬼面前他首先以县令的身份宣判。
尸鬼虽然灵智不全,但也明显感觉到了周昂的挑衅,加上周昂身上有一缕浩然正气,这让尸鬼感觉很不舒服。
当下尸鬼愤怒无比,巨大的利爪对着周昂就是一扫,利爪挥舞竟有呼啸之声,掀起的气流更将附近的木质家具轰的四分五裂。
周昂也是神色凝重,他没有施展剑势而是先挥剑进行格挡。
这一挡之下,周昂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险些承受不住尸鬼的力量。
阁楼之中空间狭小,周昂几次惊险的闪躲,找了个空隙跃出阁楼。
出了阁楼之后,周昂立在中庭之中,却并没有继续躲闪逃避。
下一刻尸鬼也咆哮着冲了出来,巨大的身体直接将门框都给撞飞了。
月色之下周昂挺身而立,锈剑已被他置于腰间,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做出了拔剑的动作。
尸鬼目光之中有些疑惑,本能的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当下毫不犹豫的冲向周昂。
眼看尸鬼越来越近,周昂身上的气势也是节节攀升,无形之中身形再次与人字重合,下一刻他将锈剑拔出。
刹那间,义庄之中似有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无形的气浪以义庄为中心扩散开来,气浪所过之处,枯枝败叶纷纷吹散。
下一刻整个义庄范围十丈之内,地面好像被打扫过一般。
“吼.....”于此同时,一声痛苦的咆哮从义庄之中传出。
周昂的对面,尸鬼半个身子被削落在地,紧接着那仅余下的半个身子猛地扎进脚下泥土中。
地面微微隆起,顷刻间尸鬼竟遁入土中,向着义庄外逃窜。
“土遁?哪里走!”周昂先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即身形跳跃,追着尸鬼冲出了义庄。
片刻之后,郭北县的城北密林之中不断响起一声声如同惊雷般的巨响,同时无数的树木倒塌断裂,地面还有一道道的巨大剑痕出现。
周昂也不知追了尸鬼多久,直到东方天地间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那一剑下去之后,尸鬼才没有继续在土中遁行。
第13章 剑城隍
费了老大的劲,周昂才将尸鬼从泥土中拖了出来,而后他又找了根树藤,一头捆着尸鬼,另一头系在腰间,将尸鬼拖回了郭北县城。
这尸鬼会土遁,倒也解开了周昂初到义庄时的疑惑。
周昂刚一进城,便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顷刻间消息传遍郭北县城,城中仅有的数百人全部出现在街头,远远的观望着周昂和他身后拖行的尸鬼身躯。
一路拖行,周昂却没有将尸鬼拖回县衙,而是直接拖到了城隍庙的旧址上。
因为三年前妖邪作祟,城隍庙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周昂直接将尸鬼摆在了一块巨石上。
此刻城中百姓都已经来到了城隍庙前,很快周昂看到冯良和杨武也急匆匆的跑来,两人面色看起来都不好。
姜小昙挤开人群来到周昂身前,她看了一眼尸鬼,又看了一眼周昂,目光之中全是崇拜。
“张王氏可在?”周昂站在一根石条上,环顾人群后问道。
“民妇在。”很快张王氏便越众而出,跪在了周昂身前。
虽然郭北县衙荒废了三年,但在这些普通百姓眼中,县令依然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大人物。
当然目前郭北县百姓眼中,对周昂和县衙仅有的也只是潜意识中的敬畏。
“你看这可是害你相公性命的尸鬼?”周昂用手中锈剑指着尸鬼说道。
张王氏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尸鬼,她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一看便浑身颤抖。
尸鬼之名虽然在郭北县如雷贯耳,但是还真没有人见过尸鬼还活下来的,所以百姓们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尸鬼。
“多谢县尊为民妇做主,张三你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张王氏虽然没见过尸鬼,此刻却也认可了这就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元凶,她对着周昂不停的叩首,口中悲伤的唤着亡夫张三的名字。
“扶她起来。”周昂对身旁的姜小昙小声说道,而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人群中的冯良身上。
下一刻周昂再次朗声说道:“尸鬼已被本官斩杀,只要是在郭北县境内,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妖魔鬼怪,都需遵守大宁律法。冯县丞......”
“下官在!”听到周昂叫自己名字,冯良上前一步,恭敬的对着周昂一拜。
“尸鬼伏诛,张王氏状告城北尸鬼一案,可能结案了?”周昂沉声问道,此刻他脚踏尸鬼手握锈剑,无形之中竟有令人生畏的气势。
冯良脸色有僵硬,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自然应该结案!”
“好,从今往后,尔等百姓但凡有什么冤情,尽可来县衙伸冤。”周昂此刻也是念头通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
虽然只是斩杀了一个尸鬼,但是当尸鬼出现在郭北县百姓面前时,周昂明显感觉到郭北县的人道气被重新点燃了。
百姓们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便让郭北县的人道气运重新点燃,而在这气运加持之下,他这个郭北县令的官位气运也略有稳固。
“县尊英明!”听到周昂的承诺,百姓们纷纷喜形于色,自发的称赞起周昂来。
看到百姓们双眼之中重新升起一丝希望,周昂心中却不断的思量起来。
“既然人道气运因为妖邪作祟而被打散,我为何不能重聚郭北县的人道气运?”
想到此处,周昂忽然摆了摆手,示意百姓们安静下来。
等到百姓们心情平静之后,周昂再次开口说道:“本官打算重建城隍庙,不知诸位乡亲可愿出力?”
听到周昂说要重建城隍庙,百姓们先是一愣,不过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城隍庙虽然只是一座庙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却也是一县百姓的精神寄托。
或许生活中有无数艰辛,或许往后的日子昏暗而没有希望,但是拜一拜城隍,许下一个心愿,不管心愿能否达成,至少能有一个盼头。
“且慢!如今郭北县民生凋敝,哪里还有钱财修建城隍庙?”就在众人热情高涨的时候,冯良忽然出言,顿时如一盆凉水浇在了百姓头上。
原本高涨的热情瞬间降了下来,现在百姓们饭都吃不饱,县衙也是无粮无钱,确实没有能力修建城隍庙了。
周昂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这一次难掩杀意的看向了冯良。
冯良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躲开周昂的目光,他也是第一次对周昂产生了畏惧。
周昂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而后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本官问你们,我们的祖先是如何一砖一瓦的修建出这郭北城的?那时候他们可有钱粮?那时候他们过的可安稳?”
“人族诞生之始,并无城郭家园,那时候我们的先祖风餐露宿衣不蔽体,四周更有妖兽环伺。他们没有工具,也没有铁器,可是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一个石块,一捧泥土,一根木头的堆积搭建,硬是用自己的双手建造出了家园,用他们的身躯筑起了城郭,难道我们现在还不如曾经的先祖吗?”周昂继续说道,他没有给这些百姓讲什么圣人诸子的大道理,而是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县尊之言,令老朽汗颜!老朽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助县尊重建城隍庙。”周昂话音落下片刻,一个须发皆白,拄着一根拐杖的老人忽然在人群中说道。
老人身形颤颤巍巍,浑浊的双目之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这老人似乎辈分极高,他开口之时,四周的人群纷纷露出动容之色。
“我等愿助县尊重建城隍庙!”下一刻百姓们齐齐出声,刚才周昂那番话确实触动了大多数人。
看着众人一心,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咱们重建城隍庙,也不用修建的多么好,如今城中有不少废弃的房屋,我们拆了这些房屋,简单的盖一间庙宇便可。”
郭北县百废待兴,周昂可不希望劳民伤财,重建城隍庙只是为了重聚人道气运,有一个象征意义的先用着就足够了。
有了周昂这个县令牵头,很快百姓们便行动了起来,全城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家清理着废墟,又从远处拆卸院墙房梁等物,整个郭北县也瞬间恢复了一丝生气。
这几日里周昂也亲自参与其中,与百姓们一起修建城隍庙,姜小昙自然也跟着忙前忙后,虽然众人都很辛苦,整个城中却是许久未有的其乐融融。
不过与县城中热火朝天的气氛不同,城外冯良的庄园之中气氛却严肃到了极点。
“我们怎么办?尸鬼都没能杀得了他,现在他又收买了民心,还要重建城隍庙。难道我们就这样将郭北县让给他?”杨武一脸焦急的说道。
冯良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们本来是想借尸鬼之手除去周昂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不仅没能除去周昂,还让他获得了郭北县的民心。
“主公的大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我这就修书一封,你立刻送往扁担坡,现在只有让他们出手了。”片刻之后,冯良咬牙说道,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定。
三日之后,郭北县城隍庙旧址上,一座简单到堪称简陋的庙宇出现,这就是周昂带领全县百姓三天的成果。
此刻全县百姓齐聚庙前,那简陋的大殿前也摆上了简单的酒水贡品,一座泥塑的雕像端坐在大殿之中。
“吉时已到,陈老为徐公披挂吧!”周昂看了一眼天色,而后对身旁的老人说道。
这老人便是三日前率先响应周昂的那位,后来周昂才知道,这老人已经快九十高龄了,在郭北县德高望重,名叫陈安怀。
至于周昂口中的为徐公披挂,则是祭祀城隍的重要一步。
庙宇之中的那个城隍雕塑便是徐公,此刻它身上只有一身彩绘的衣裳,而陈安怀则捧着一件大红披风走向雕像。
为雕像披上大红披风,城隍庙便算正式成了,从此以后徐公便会继续保佑郭北县。
城隍之位,其实是人道所封的阴神,而每一个城池的城隍都各有其人。
郭北县这位徐公,全名徐业昌,正是郭北县的第一任县令。
据说当年徐公生时兢兢业业,很受郭北县百姓爱戴,死后百姓们便自发为他修建祠堂祭祀。
后来那祠堂之中屡有神迹出现,郭北县的百姓只要向徐公许愿,一些合情合理的愿望也大多能够实现,最后这些神奇的事情传到了当时的天子耳中,后来便一道圣旨将徐公册封为郭北县城隍了。
陈安怀捧着大红披风,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徐公塑像前,他站上了一旁早已搭好的凳子上,将手中披风挂在了徐公身上。
挂上大红披风的徐公,正是百姓们记忆中那个城隍的样子,这个雕像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陌生。
下一刻,众人躬身对着徐公雕像行礼,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众人还未拜下,就看到刚刚塑好的徐公雕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泥塑的雕像竟然轰然炸开了。
泥块散落一地,大红的披风也飘落在地,只留下满脸错愕和绝望的百姓。
“徐公.......真的不在了?”陈安怀喃喃自语的说道,语气之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此刻周昂也是面沉如水,他如今也算一个修士了,自然知道城隍阴神这类神明。
徐公雕像炸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徐公的神魂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三年前妖邪作祟,毁掉的不仅是城隍庙和徐公雕像,更是真的让徐公魂飞魄散了!
“既然徐公不在了,那本官便在立一位城隍,从今往后,你便是这郭北县的城隍!”忽然周昂威严的声音在城隍庙中响起。
下一刻众人惊讶的看到,周昂走向了原本摆放徐公雕像的地方,他站在基台之前,将手中锈剑直接插在了基台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要折断的锈剑,竟然轻松的插入了石台之中,而就在剑尖插入石台的刹那,锈剑之上一股威严凌厉的气息扩散而出,仿佛这柄锈剑也有了意识与生命。
“你就是剑城隍!”周昂的手从剑柄上缓缓松开,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接着他五指一张,将落在地上的大红披风凌空抓起。
下一刻他将披风系在了剑柄上,好像为锈剑挂上了披风。
忽然一阵风吹过,那披风迎风鼓起,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披风就是为剑城隍准备的,二者极为般配,也没有一丝的不协调!
第14章 飞剑余鸾
从此以后,郭北县便有了一位剑城隍。
当剑城隍出现的时候,周昂明显感觉到郭北县的人道气运更浓烈了几分,不过同时他也察觉到,自身的气运好像流失了一部分,而流失的这一部分则分给了剑城隍。
“我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位格还不足以册封一位阴神神祗,要不是这锈剑沾染了一丝浩然正气,又斩杀了不少穷凶极恶的歹徒和尸鬼,它本身已经开始产生一些变化了,恐怕就算我分润气运,也无法立下这剑城隍!”周昂心中自然明悟其中因果,对自己气运流失并不在意。
当天夜里,周昂便再次神魂出窍,这一次出窍之后,再次使用望气之术,周昂便发现郭北县有了一些变化。
天地依旧是构成虚实的灰白二色,不过在城隍庙的位置,如今有一道青色气运升起。
这道气运只有手指粗细,气运升起之后,在千丈高空向四周扩散,仿佛要形成一顶华盖将郭北县笼罩。
只是这气运还十分微弱,所形成的华盖还只有数丈方圆,而且看起来异常稀薄。
“好,这剑城隍会随着我的气运增加而变强,有朝一日本官定要扫荡这污浊的天地,还郭北县一个朗朗乾坤!”周昂立在屋顶,心中也是激情澎湃。
这一刻周昂念头通达,心中也是豪情万丈,他便直接盘坐在屋顶,开始修炼起神魂来。
周昂自有一套神魂运转的法门,自从他神魂能够出窍之后,便开始修炼《本经阴符七术》。
《本经阴符七术》是一套道门的养神蓄锐法门,放眼天下释道儒三家,这也是极为上乘的功法。
七术分为:
盛神法五龙
养志法灵龟
实意法螣蛇
分威法伏熊
散势法鸷鸟
转圆法猛兽
损兑法灵蓍
周昂心中其实也有一些疑惑,随着他道行精进,他发现自己记忆中多是一些高深的道门功法。
但是神魂出窍之前的观想之法,却尽皆是佛门的观想法。
“或许佛门讲究顿悟,入门反倒最快。而道门讲究循序渐进,一切顺应自然,道门功法虽然后劲无穷,却难在入门困难,如此倒也适合我当时的情况。只是这冥冥之中,或许欠下了佛门一点因果!”周昂神魂不断壮大,念头运转也越发顺畅,隐约间明白了其中一些关窍。
此刻在他的神魂之后,隐隐有五条真龙凝聚。
五条真龙纠缠盘踞,吞吐天地之间,让周昂的神魂越发凝练壮大。
七术之中的盛神法五龙,正如它的字面意思,就是用来壮大神魂的。
夜游,日游,分神,附体,御物,周昂的神魂境界是一日千里,这才短短几日世界,便已到了附体境界。
到了附体境界,神魂已经异常强大,周昂如今甚至能够以念头控制昆虫飞蛾,让这些小生物成为自己的眼睛。
按照周昂的修炼进度,恐怕不出几日,念头便能控制飞禽走兽,到时候记忆中的一些入门术法也可以开始修炼了。
虽然周昂斩杀了尸鬼,初步获得了郭北县的民心,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松懈,相反内心更加紧迫。
因为周昂知道,冯良一计不成定会再出第二计,而这一次冯良的阴谋诡计肯定比尸鬼更加恐怖。
接下来的几日,郭北县倒是难得的平静了几天,虽然百姓们依旧艰难的维持着生计,好在并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白日里周昂也就在后宅之中读书写字,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周昂最近正在看《容斋随笔》,这是一部前朝大儒洪景卢所著的鸿篇巨制。
虽然名为随笔,其内容却包罗万象,不仅涵盖风物,人文,诗词,典章,更有天文,历法,星象等内容。
加之此书乃是这位大儒晚年所著,其思想观点极为成熟,这些日子周昂翻阅此书,也是获益匪浅。
“公子,你快来看!”就在周昂心神沉浸在书海之中时,忽然听到姜小昙有有些急切的呼喊。
周昂放下书册,立刻起身向姜小昙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丝毫没有因为被姜小昙打断而不悦。
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外,周昂反倒一脸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姜小昙手中正拿着周昂的那柄油纸伞,看到周昂之后立刻将油纸伞递给周昂,并一脸疑惑的说道:“奴婢本想擦一下上面的灰尘,可是拿起伞的时候,伞柄忽然裂开了,公子你看这伞柄中好像还有东西。”
听到姜小昙的话,周昂连忙看向了伞柄,果然原本用竹子做的伞柄上,多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透过裂痕隐约可见里面有一抹红色。
这把伞陪了周昂已有数年,加上是母亲的唯一遗物,对周昂有着特殊的意义,只是周昂也从未想过,这伞柄之中还隐藏有其它东西。
当下周昂掉转纸伞,将伞柄朝上,接着他运力于指尖,直接以指力刺穿了竹节。
下一刻周昂将纸伞立起,紧接着一柄形似宝剑,通体火红,只有一尺余长,剑身薄如蝉翼,仅有一指宽度的东西落了出来。
“啊......”看到伞柄中落出的物体,姜小昙下意识的一声惊呼,好像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竟退开了几步。
周昂顺手握住这柄又短又细的宝剑,入手竟感觉轻若无物。
只是入手的瞬间,周昂却有种与宝剑血肉相连的感觉。
周昂仔细的观察着手中宝剑,发现这剑身上竟有一根根如血管般的纹路,而自己的神念竟然可以进入到这些纹路之中,让宝剑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飞剑.......”周昂也是下意识的惊呼,他没想到这藏在伞柄之中的竟然是一柄传说中的飞剑。
姜小昙在短暂的失态之后也恢复了正常,她小心的靠近周昂,目光也落在了飞剑之上细细打量。
“公子,这剑身上好像还有字。”或许是因为女性独有的细腻,姜小昙看到在剑身与剑柄连接的地方,还有两个非常细小的字。
周昂闻言将飞剑一横,也看到了剑身上两个蝇头小字。
这两个字不仅极为细小,而且还是非常古老的篆体,这种字体除了古籍中有记载,正常情况下已经很少看到了。
虽然古篆认识的人不多,但周昂正好认识一些。
“余鸾........”周昂低声自语的说出两个字,神色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姜小昙只觉得余鸾这个名字好听,便一脸好奇的问道:“余鸾是什么意思?是这把宝剑的名字吧?可真好听呢!”
然而周昂却并没有回答姜小昙,而是伸手轻柔的抚摸过剑身,姜小昙发现此刻的周昂神情有些古怪,他抚摸剑身的时候,竟然满脸的柔情。
“余鸾......是我母亲的名字!”下一刻周昂声音有怅然的说道,目光之中尽皆回忆。
“啊......”姜小昙惊讶的捂着嘴,看起来这柄飞剑给她的震撼非常大。
“不对啊!这柄飞剑看起来极为古老,上面这两个字也不像新刻的,那老夫人的名字......”忽然姜小昙好像想起了什么,看起来更为不解。
“或许母亲从未告诉过我真名!”周昂自言自语的说道,又像是在为姜小昙解释。
与此同时,周昂脑海中也不断地回忆起自己的母亲。
以前周昂还小,加上生性木讷浑浑噩噩,所以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同寻常,可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好像真有些不一样。
周昂记得,自己的母亲从未对自己提及过往,甚至在周昂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连娘家都没有。
现在回想,就好像母亲是一个突然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过去,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
而且周昂现在也意识到,自己虽然看着母亲撒手人寰,但后来却并没有见到自己母亲的遗体,甚至周家也没有为母亲修建坟墓。
一个拥有飞剑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周昂不禁怀疑,自己的母亲或许根本没有死。
只是她为什么要假死离去,却又偏偏将飞剑余鸾留给了自己,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刻,周昂心中百转千回!
第15章 神剑示警
有了飞剑余鸾之后,周昂便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修炼神魂上,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能够御使飞剑。
飞剑的炼制之法非常特殊,而且至少是渡过雷劫之上的鬼仙才能炼制,而且每一柄飞剑不仅具有无坚不摧的性质,更能对妖魔鬼怪造成伤害。
斩杀尸鬼之后,周昂自然也能推测出,三年前摧毁城隍庙杀害县令的并不是尸鬼,而是另有道行更加高深的大妖或老鬼。
要对付这样的存在,只有完全炼化飞剑,或许才有一战之力。
不过虽然周昂短时间内无法炼化飞剑余鸾,但凭借余鸾神剑的本质,即便用它来施展《剑势》,威力也比普通兵刃强大数倍。
所以周昂如今战力,却是比先前大有涨进。
后宅书房之中,周昂身前铺着一张白纸,姜小昙站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下一刻周昂落笔,在纸上落下一点,同时他开口说道:“这练字当从永字入手,一个永字包含了笔法之中最基本的八种笔画,此乃前人总结之法,你且看好!”
周昂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缓慢的写下一个永字,正是在教导姜小昙如何写字。
教姜小昙识字写字,这是周昂早就答应她的事,周昂也从没忘记,这几日便开始找时间教导起来了。
姜小昙悟性极高,大多数的字周昂只用讲一遍,她便能记住,这才几日便已经开始学着写字了。
“好了,你照着这一笔一划先进行临摹,以你的悟性想必很快便能举一反三,只要勤加练习,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能写就一副好字。”周昂写下永字后,便将毛笔递给了姜小昙。
对于姜小昙的悟性周昂一点都不怀疑,甚至周昂坚信,如果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姜小昙即便不能高中状元,也一定能进入一甲前三。
姜小昙欢喜的接过毛笔,她学着周昂的样子,也在纸上书写一点。
不过好像有些紧张的原因,这一点写的并不好,接着她又拉出一横,这一横也并不平直。
“写字需要平心静气,而且一笔一划之中皆有运笔的力道,来我先教你如何运笔。”看到姜小昙的字歪歪扭扭,周昂伸出手来握住了姜小昙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手把手的教姜小昙如何写永字。
姜小昙被周昂握着小手,顿时霞飞双颊,运笔的手反而更加僵硬了。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感受运笔的力道。”周昂也能感受到姜小昙的变化,不过他对此倒是毫不为意。
姜小昙背对着周昂,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而后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认真的感受周昂手中的力道。
当周昂再次握着姜小昙的手写下一个永字后,便将手放开了。
“现在你再试试。”周昂向后退了一步,刚才两人身体紧贴着,确实有些太近了。
这一次姜小昙缓慢的运笔,每一笔都按照刚才周昂教授的力道,很快一个工整的永字便跃然纸上。
“不错,你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要领,接下来就是多练习,然后融入自己的感悟,便算是入门了!”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鼓励着姜小昙。
“那公子再看我写一次。”姜小昙面露微笑,眼神之中好像在思考什么。
她说了一句之后,便再次落笔,而这一次周昂明显感觉到,姜小昙运笔更加流畅了,而且落笔收笔的轻重也是随心所欲。
下一刻又一个永字完成,只是这个字一句完全看不到周昂的风格了,而是一个娟秀柔美,笔法细腻的永字。
“你的悟性当真令人惊叹,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风格。所谓字如其人,你若胸怀宽广,写出的字便气势磅礴,若心思细腻,写出的字便娟秀柔美。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周昂再次惊叹于姜小昙的悟性。
“还不是公子教的好,名师才能出高徒嘛!”姜小昙依旧俏皮的说道,目光之中依旧难掩对周昂的崇拜。
周昂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不可骄傲,所谓学无止境,就算你悟性奇高,写的字再好看也只是徒有其表。在形之上其实还有一层更难达到的神。有武将写字,一笔一划之中杀气透纸而出。还有大儒墨宝正气冲霄,可令诸邪退避。”
“知道啦!老师........”姜小昙故作调皮的说道,手上却并没停下,依旧认真的练着字。
周昂无奈的一笑,便也不多说什么,站在一旁悠闲的看着姜小昙练字。
不久之后,周昂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竟已是傍晚时分了,周昂发现每次和姜小昙在一起,时间总是不知不觉过的很快。
周昂从小便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姜小昙也是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一开始周昂并不习惯,后来慢慢的接受并习惯了与姜小昙生活。
现在周昂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的生活。
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下一刻周昂忽然神色一凝,目光凝重的看向了窗外。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今夜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忽然周昂一脸严肃的对姜小昙说道,与先前的悠闲已是判若两人。
姜小昙先是疑惑的看着周昂,不过下一刻便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迅速的收拾了书桌,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周昂站在书房之中,衣袖之下却紧紧的握着飞剑余鸾。
就在前一刻,余鸾毫无征兆的震颤起来,原本藏于袖中的飞剑,好像要破空杀敌一般。
“神剑示警.......”周昂安抚着余鸾,同时念头四散而出,以县衙为中心,扫过整个县城。
“神念之下并无异常,看来危险还没真正靠近。如此倒说明,这余鸾绝非寻常飞剑!”只是神念之下周昂并未发现异常,却更让他见识到了飞剑余鸾的神奇。
天地间有少数神兵利器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它们能够在危险还未降临的时候便示警主人,但通常也是有恶意临近主人才能被神剑察觉,而能够提前多少和示警的范围,便是神物之间的差距。
有了神剑示警之后,周昂便没有修炼神魂,而是坐在书桌前,一副挑灯夜读的样子。
他的左手握着书卷,右手藏在衣袖之中,依旧握着飞剑余鸾。
此刻若能透过衣袖,就会发现余鸾的剑身之上,正有红色的光晕不断流转,仿佛这柄飞剑也有了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