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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嫁给摄政王全文阅读

作者:豆茶茶     拒绝嫁给摄政王txt下载     拒绝嫁给摄政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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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主选亲

    谢寰是谁,先太子遗孤。她的父亲先太子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虽曾多次施恩于当今皇上,可难保有一天,当皇帝的不念这个旧情,也说不准她还没活到那天,就被这深宫里哪个看她不顺眼的小贱人弄死了。

    是以对于谢寰而言,一向是逍遥要紧。当然,如果躲在院墙里面闹腾个十几年也算逍遥的话。

    但今岁不同。又是如何不同呢?当今皇上即位十几个年头,那是恭心为民,勤勉有加啊!这才使得我朝接连三年大旱,不但百姓颗粒无收,皇帝的后宫也是空荡的很。

    萧皇后见了有姿色的小婢女都能急红眼睛,偏偏还是个手段厉害的,别说什么夹棍了,人棍都给整出好几个了,手都给你砍了,看你还敢勾引皇上。还敢的话,再免费送你一双脚,要还剩口气裹个草席往乱葬岗里一扔,不怕你命大,就怕你不要命。

    长此以往,后宫自然萧条得紧,别说蛋了,连个会下蛋的鸟都没有。十多年过去了,皇帝膝下仅有一个总角的公主。

    谢寰想到此处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公主好啊,那要不是个公主早就见阎王去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就像她这般。

    但今岁注定不同,来了个进宫刚满两年的怜贵人,甚是争气,竟在萧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生出个皇子来。

    十多年了皇帝终于后继有人,终于想通了,萧皇后这么些年管理后宫不易,于是一高兴就将小皇子交给萧皇后抚养,叫她一声母后,大约是怕她日后想杀人灭口的时候太方便,出了意外,多少要算在她萧皇后头上的。

    小皇子可不简单,一生出来便招了祥瑞,年初下了一场大雨,而后细雨接二连三。连续三年的大旱断在了小皇子出生那日,皇帝大喜,遂将三年一度的科举殿试挪到了两个月前。秋祭这日,正好让新晋的状元郎和四位探花榜眼随大臣们一同前来祭奠,以庆丰收。

    这便是今岁的不同。

    “公主!别老坐在窗前发呆了,再不更洗换衣,就快赶不上祭典了。”

    谢寰趴在窗台上两只手垫在颏下,回眸瞥了眼清溯手中衣物,极不情愿的爬起了身。

    “公主你就别不情愿了,皇上那是让你去挑个如意郎君,这还不愿意,难不成想在这深宫里呆一辈子,老死在宫墙中?”

    清溯假意蔑视一番,将人按在了妆镜前,一边描眉一边道:“公主今日要穿哪件衣裳,是桑红的那件,还是颜色淡些的?”

    等了半响不见谢寰说话,清溯低眼便瞧见自家公主睁大了眼珠子往她脸上瞧。

    相依为命十几年,说不知道公主的心思那是假的。

    “公主又在想奴婢的不是了?”

    谢寰皮笑肉不笑,眯了眼睛,眸中光彩晦暗不明,清溯见她这幅模样,少有的愣了愣,回过神来便听她道。

    “清溯啊,奶娘当初就是嫌弃我这穷,宁愿回老家去都不愿留在宫里哺育我,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脑袋咋就不开窍呢?”谢寰清醒着呢,什么如意郎君,她要真挑中了状元郎皇帝舍得?清溯跟着她那有什么出路,估计也就早些死和晚些死的区别,横竖都没有好下场。

    清溯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稳稳的画完了眉将东西“摔”在镜台上。

    “公主,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别人家的主子求颗衷心还求不来呢,你倒好一脸幽怨,倒是委屈了。”

    说罢,狠狠在她头上戳了戳。

    “唉。”谢寰实在提不起劲,索性往梳妆台上一趴,嘴里喃喃着。

    “秋祭为尝,需皇帝吃斋沐浴三日,携朝中大臣一同前往大殿后方的祭台在黎明时分行祭祀大典,一来祭天,二来庆丰,三来。。。今岁考进的状元郎福道好,是上天挑中的,他日必将辅助君王,造福百姓。哪能毁在我手上。”

    清溯不听她胡说八道,将人扶正,继续替她梳妆,谢寰甚是不配合,好几次从镜前起身都被她按了回去,折腾了好一会这才搞定。

    “今年秋祭可不止祭天还要祭日月,再不快些便要来不及了。”

    清溯将人扳过身来,细细检查了一下她脸上的妆容,收眼时还是被她惊艳了一番。天天对着这张脸,照理早应该看腻了才对,可惜的是她家公主确实有着沉鱼落雁都比不上的美貌。

    谢寰嘟着嘴侧目瞥了瞥自己现在的模样,方才唉声叹气的也没好好瞧瞧自己这幅模样,这一瞧倒将她自己给惊艳到了。好一个美人,明眸皓齿,肌肤洁白如玉透着光泽,玉颈纤纤,墨发如锻。笑起来眼中仿佛缀了星河,只是愁苦着脸,若能让她能笑得开心些,让她谢寰做什么她都愿意。

    好半天才认出自己的脸,再一看眼里哪还有什么星河,谢寰抿了抿嘴,回过头倒像是在和自己赌气,不快的踢了踢凳脚。

    清溯叹气道。

    “公主这是有多久没照镜子了?”连自己的脸都不认得了。

    “清溯,我知道自己长得美,不过略施粉黛就这般好看了,要是那状元郎瞧上我办?”

    清溯再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公主是自己更衣还是奴婢提替您更衣?”清溯这般说是因为谢寰不喜人伺候,尤其是更衣。明明是个公主,身边只她一个丫鬟竟也够了,有时候还绰绰有余。

    “清溯我要是看上那状元郎怎么办?听说今岁喜得状元的那个唐什么长得不赖!”

    “怎么办?清溯,清溯,我不想去。”谢寰扯着她的袖子摇摇晃晃,恍得清溯头都有些晕了。

    “公主,你别再扯奴婢的袖子了,奴婢可就这么件可以见人的衣裳,扯坏了到时候丢的还是您这张老脸。”

    谢寰听罢气鼓鼓的收了手,叉着腰安静了一会,终于怂道。

    “今日喜庆,我还是穿那件桑红的衣裳吧。”

    “从水华宫去往宫中祭台要小半个时辰,今岁还要祭月,算下来您只有一刻的时间换衣裳。”

    “清溯,要是哪个老掉牙的大臣看上了我非要娶我怎么办?”

    “公主,皇上说过会为您的婚事做主的,让您自己挑选如意郎君,您就别多想了。”清溯耐着心劝导,不忘将皇帝赐来的两件衣裳塞进她怀里,推着替她往后堂去。

    “清溯。。。”

    清溯冷静地盯着她,谢寰咽了咽口水。

    “美人生气了?”

    清溯仍旧不说话,静静盯着她看。

    谢寰认输,垂头丧气的去了后堂。

    清溯望着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水华宫,一点也不觉得这里穷,毕竟是先太子妃住的地方,太子妃当年被公主克。。。咳咳,太子妃难产而死,紧接着先太子的身子就出了状况,病死在当年的夏末。公主当年住进来的时候,水华宫内原封不动,虽然值钱的早被奶娘悄悄带出了宫,至少这宫殿还是金碧辉煌的。

    清溯一直觉得柱子上那条金龙就相当不错,没银子的时候,公主可没少刮金粉下来当银子使。

    只不过,今日公主有些奇怪。

第二章 祸人前途

    清溯等了一会,两只眼睛不住的往金龙身上瞄,心痒难耐之际,一道暗红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清溯瞥了一眼,险些惊掉了下巴。

    她知道公主好看,因为水华宫就她们两个人,平日里常见到的几位侍女都是萧皇后“精挑细选”的,她从前总说公主比得上沉鱼落雁的美貌那是假的,毕竟她在这水华宫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就连沉鱼落雁这样的词还是偷听旁人当面吹嘘宫中娘娘听来的。

    谢寰美在肤白胜雪,精致的五官每一处都生的完美,都长在那张脸上却又不会叫人看腻了去,暗红的宫装将她瘦小的脸蛋衬得越发白腻动人,引人目光。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公主刚才那些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

    当年皇上年幼时才能并不出众,自幼便以贪玩出名,在一众大臣心中都没什么分量,先皇三个儿子里头唯有先太子贤良仁厚,拥有一颗惜才爱民的心。而今皇上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先皇薨去那年也才十四岁,那时候先太子死了两年。

    当年皇上身为皇子的时候因为贪玩并不受先皇宠爱,加之生母生性平淡不争不抢,年纪小小在这吃人的宫里受尽了苦,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在那些欺软怕硬的宫人手上。

    若不是先太子爷派了人暗中保护着,只怕他早就死在心狠手辣的大皇子的手里。只可最后死在大皇子手里的反成了先太子爷,她的父亲。后来大皇子因犯下此等残害手足之事被先皇斩了首,皇位竟落在了不成器的三皇子手上。

    三皇子虽不成器,但三皇妃也就是当今皇后却是个聪明人,先皇去后,有意无意在当今皇上面前提起将先太子遗孤养在水华宫里,争取先太子遗党的支持以稳坐朝堂之上,位及至尊。

    谢寰想着心事面上不由正经了几分,如今一身正装添了几分威仪,谢寰骨子里流着的不愧是皇家的血脉,那股威严好似是天生的。似乎只一眼便能叫人臣服。

    谢寰走了两步,忽然两只手抓在胸前用力扯了扯苦着脸道。

    “这宫装束得我胸前背后都难受,清溯,你平日里穿宫装也这样吗?”

    清溯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嘴角不可察觉的抽搐两下,从没像此一样觉得自己多虑了。

    那时谢寰并不知晓,当她走出封闭多年的水华宫大门那一刻,一切才将真正不同。

    寅时六刻,二人准时到达宫中祭台,祭祀大典即将开始。

    谢寰穿了一身暗红的衣裳,扎身在那堆穿着艳丽的女眷中倒是十分抢眼,但因来得晚站的靠后了些竟也未引起注意。

    随着阴公公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天还未亮,四下里挂了宫灯加上今夜月色不错,从这角楼的二楼放眼瞧过去倒正好能底下的人看个清楚。

    角楼里女眷都是底下那些大臣带入了宫的,谢寰在此是因为皇帝的旨意,让她在此瞧一瞧这京中的少年才俊。金口玉言,张了嘴便是圣旨,皇帝既已说出让她自由挑选夫婿这样的话,这朝堂上新晋的才俊总也得让她选上一选的。

    谢寰远远瞧着那个递了香案给皇上的男人,眸色深深,不知所思。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轻微的骚动,一阵议论入了谢寰的耳。

    “这位是谁?为何如此面生。”

    谢寰睨了那人一眼,是个面善美丽的姑娘,身旁还站着一位端庄的妇人,衣着华贵但稍显朴素。

    她在水华宫里待了十多年,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典,不识得她也并不奇怪。

    “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家不受宠的小姐,竟然只带来一位婢子前来。”说话的这位蓝衣女子上来就满脸奚落,谢寰瞥她一眼,权当没有听到。不清楚旁人的身份便开口奚落,真要换了哪个权贵不知死上几回了,正是智商堪忧。

    “不知,可是哪家的主母嫌弃她丢人,这才没将人带在身边。”说实在的,谢寰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竟叫她如此不依不饶。谢寰反思着,是否是自己看着是面善可欺了些。

    不过,经那女子一说,二人这才意识到,在场的都是些夫人小姐,竟没有一个将婢子带上来的。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分量,竟敢与我们站在一处欣赏祭祀大典。”

    清溯本是好奇这祭祀大典的样子才壮着胆跟上来的,那女子踩了她的痛处,水灵灵的双眼瞬间暗了下去。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告退。”

    谢寰愣了愣,这丫头还真是少有的乖巧,明明在水华宫里都快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不必了,清溯,你与那些婢女不同,待着就好。”谢寰也不是好欺负的,扭头瞥了一眼那个挑事的蓝衣女子,继续看她的盛典。

    “你,你可知我爹爹是谁!我爹乃当朝正四品京兆。。。”

    “这位姑娘说笑了,朝中这么多大臣女眷,难道我都要认识?”谢寰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叫在场的众人听个清楚,正四品官员都不放在眼里,又是个牙尖嘴里的,看来并不好对付。

    先前那位出声询问的女子有些愧疚,回头看向身旁的妇人,只见妇人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静观其变。

    但她早就看出,谢寰穿着的宫里的衣服,样式华丽,应该不难猜出谢寰的身份。

    那蓝衣女子气的面色铁青,浑身发抖,她杨君禾平日里最受父亲宠爱,母亲又是正三品尚书家的嫡女,她的身份自然是高贵,在京中女眷里头也是个人人都不敢欺负的角儿,到了谢寰这里却好像什么都不是,压根不将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

    “放肆,我叫你滚下去听见没有。”杨君禾气的没了理智,指着清溯骂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清溯可不是受气的主,主仆二人平日里在水华宫自在惯了,而谢寰又一直将她待作姐妹相处,终究是少了些尊卑的,当下就要反驳却被谢寰按住了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谢寰看着众人,眸光淡淡,好似不予计较,这目光惹得杨君禾身后那位贵妇人惊了惊,在杨君禾做出刚过分的事情前出生阻止道。

    “君禾,够了。”

    谢寰看着杨君禾迈开的脚生生收了回去,不由细细打量那妇人一番。

    仅仅一句就将处在盛怒中的杨君禾喝止,真是不简单,这个杨君禾也是,情绪收放自如。

    “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她那副清高的样子。”谢寰望着杨君禾吃瘪愤愤的模样,一时竟有些看不明白,亦自己是否高看了她。

    “就是,京城权贵人家的女眷可都在这里了,看来是哪家的正宫夫人不愿让她跟着。”站在杨君禾身旁的黄衣女子应和一句。

    “不知几位可曾看清楚了,奴婢穿的是宫装,还不清楚我家主子是谁?”

    皇上早就在朝中放了话,说是长公主要来此挑选夫婿。清溯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铁定是又认出了人却不默不作声看着她家公主被欺负的。

    “宫装?难道是长公主?”

    清溯瞥了那人一眼,说这话的竟还是那个说她家小姐面生的那位,不由悄悄翻了个白眼,在宫中这样长舌妄议的人,迟早是要被拔掉舌头处死的。

    “长公主?”还是那个杏眼的黄衣女子,这几个人铁定了要和她家公主过不去了?都已亮明身份竟还这般不知好歹。

    谢寰听出那声长公主里包含的讽刺意味。

    这也难怪,当年皇上在继位的时候,她还尚在襁褓之中,被用来当了几回摆设就扔进了水华宫。除了先太子党,朝中再无人支持皇帝,新官上任还需三把火,皇上这一忙就忙了十多年,早将她这个先太子的女儿给忘了个干净。不知怎的,今年竟然想起了她来,还说要替她寻个如意郎君,让她在这批才俊中挑个合适的。

    “可惜了,今年的这位状元郎可是少有的才俊,不但是真正名副其实的才高八斗,传言相貌堂堂,不过为人低调,高中至今未有哪家小姐见过他一眼,可惜了,怕是注定要做了驸马,只是不知做了先太子的女婿,可还有机会入朝为官?或者日后仕途可会受到影响?”一位粉衣女眷道,眼中敌意清晰可见,一番话,就将几个动了心思的女眷煽动了起来。

    倒是方才那位问起她来的女子,定定打量着她,眼中未曾有过恶意,谢寰朝她点了点头,瞧着她左眼眼角下的那颗痣。至于旁人却是没有理会,她们若是要说便让她说去吧。

    “左右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主,在宫里住了几年而已,皇上兴许是心情好随口一说,她还真就腆着脸来了。”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何必害了他人的前尘。”

    方才谢寰便一直按着清溯的手,这会却是拦不住了,清溯一把将手抽了回去,谢寰见拦不住人只得先她一步开口。

    “诸位,我好歹是皇上亲自封下的公主,不知道几位又是什么身份,竟敢妄议皇室中人?”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皇室中人又如何?只要没人说出去有些事,旁人未必知晓。”谢寰话音刚落就有位妇人接道。

    谢寰按下冲动的清溯,不说话,静静盯着那位妇人,并不算有多冰冷,却叫人没由来的窜起一股寒意。

    那妇人叫她看得有些心虚,一时竟避开了她那慵懒讥笑的目光。

第三章 非他不嫁

    “我谢寰怎么说也是个公主,让我来此是皇上亲下的旨意。你们若是想嫁给那顶顶的状元郎自己是争取便是,只要那状元郎同意就行。我谢寰也不是非他不可。”

    “说得轻巧,我们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寰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掩了嘴角,眼睛里头是再明显不过的嘲讽。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我是公主,可以嫁谁,能够嫁谁,还真不是你们能非议的了的。”

    “你们倒真是自信,我就算真点了那状元郎做驸马,你们又能如何?只要皇上同意,就由不得你们做主。再说,便是没有我,那状元郎想来也不会喜欢还未娶进家门争风吃醋的货色。诸位小姐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又都是嫡女,身份高贵,他朝嫁了人很会可能成为嫡妻,若是为难了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万一传了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不够大度,恐怕是容不得未来的夫婿迎娶妾室了。”

    还未出阁的女子最忌讳的便是名节,善妒的名声传了出去,哪里还有夫家敢要?清溯垂着眼,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人多又如何,还是抵不过她家小姐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瞧着那一张张不服气的嘴脸,清溯心里说不出的解气。

    “还有,嫁给朝廷中的新贵,是皇上的意思,难道是皇上要祸害那些人的前途?”

    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了,哪有人再敢反驳一句。却仍是有人不服气,语气愤愤。

    “公主说笑了,哪有人敢为难公主,但公主日后不管嫁了谁,都应该都这京中的贵女打交道的,公主莫要将人都得罪干净了。”

    谢寰闻言刻意在人群中寻了一眼,却是没寻到个说话的人。看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子这么小还出来吓唬人,连露个面的勇气都没有。

    这次却是谢寰误会了,那粉衣女子分明是矮了前面的人半截,没被她瞧见而已。

    谢寰不曾急着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句话落在了皇城那便是笑话,唯有有权有势才能真正说得上话,她谢寰再不受宠也还是大周的长公主,却有人敢危言怂恿诸位贵女一同对付自己,存心不让她好过。

    既然如此,何不在初见的时候便立了威,免得人人认为她人善可欺,刻意寻了她的不快,平添麻烦。

    她还是太天真,方才三言两语的告戒果真没让某些人收敛心思。

    好奇张望的,存心看戏的,甚至是轻蔑不屑的那些眼神。方才她进来时,为了不惊动众人便靠后站着,没想这个位置倒方便了她将这群人脸上各异神色通通收尽眼底。

    “我谢寰乃大周的公主,我的父亲先太子于皇上有恩,皇上,也就是我的皇叔叔顾念兄弟情宜,特允我为自己的婚姻做主,挑选自己中意的夫婿。此乃皇叔叔亲口所谕,举宫上下无所不知,宫外上致朝中要臣,下至平明百姓无人不晓。”

    “世人皆知我皇叔叔重情重义,既已将我养在宫中十多年,如今便是我真的要嫁给那才学无双的状元郎也定是会准允的。不论是谁,我谢寰若嫁了他,即便无权无势,也只会对那人的仕途有所益处,毕竟我就是这大周的公主,这是不争的事实!”

    谢寰扫了一眼大典上黑压压跪着的一群人。

    “今日这秋祭大典我也看过了,你们心心念念的状元郎我也见过了。我是公主,就算是为了皇室颜面,我也一定要挑个最好的嫁了,你们不想让我嫁给那状元郎,那我就偏要嫁给他,而且非他不嫁。

    只可惜,日后我嫁了人必当安安分分,以免有违七出之德,自然无须与他人往来密切。”

    既然她只有一个公主名头,那便好好利用这个名头叫诸位贵女开开眼,看个清楚,她谢寰是不是个好惹的角。

    这番话一出,果然鸦雀无声,夫人小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仍放在她身上的却是没有几个,谢寰默默将仍旧盯着她的那几张脸记在了心里,看着旁人颇为忌惮的目光,心中十分满意。

    “清溯,我们走。”

    “对了。”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谢寰回了头来,“今日巳时,皇上便会召我至御前询问。秋祭大典,诸位可要赏得尽兴些,谢寰就不奉陪了。”

    御书房内

    皇帝批完了奏折,时近正午并未传膳食,而是叫人取来文房四宝,练起了字,好一会才挥手召人过来收拾。巳时已过却迟迟未有召见长公主的意思。

    “王传,去传膳。”

    “唉,好嘞。”王传朝一个小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水盆端上给皇帝净手,另一边又派了个机灵的小公公去传膳,自己则在近前伺候着。

    终于,皇上好似漫不经心的提起了这么个人。

    “王传,今日大典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王传伺候皇上十多年,立刻猜出皇上问的是谁,从刚起他就等着皇上这句话呢。

    “皇上是说公主?”

    皇帝低着头净完手,捞起托盘上的干净帕子擦了擦,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这期间,一直没抬过头,目光落在底下字上,忠肝义胆。

    “她怎么说?”

    提到这个,王传想了想,接过皇帝手中擦手的巾帕,如实答道。

    “公主说。。。非周公子不嫁。”

    皇上仍旧没抬眼,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是说,周子晋?”

    “正是。”瞧见皇上这不咸不淡的反应,一时片刻,王传竟猜度不出圣意。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照当时的情形,公主应当是说给皇宫里那些夫人小姐们听的。”

    “那皇上的意思?”

    “待朕用过午膳再说吧。”

    话音刚落,就有宫女太监陆陆续续端着佳肴鱼贯而入,王传不敢耽搁,连忙服侍皇帝坐下,仅仅片刻就摆了一桌子的佳肴。

    皇帝接过王传递来的玉箸,随意吃了两口,而后又问。

    “都发生了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待王传将楼台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上,皇帝坐在桌前,好片刻都未有反应。

    “皇上?”

    “你是说,她叫朕皇叔叔?”

    “是奴才派过去的人亲耳听到的。”

    “有意思,王传,派人传她过来。”

    王传不敢耽搁,正想转身将事情吩咐下去又被皇上叫住。

    “算了,你亲自走一趟吧。好一个皇叔叔,朕在这宫里这么些年,子嗣单薄,确实少了些亲情的温暖,将人带过来吧,朕想好好跟她聊聊。”

    “是!”王传得了令,不敢耽搁,立刻带了人往水华宫去。看来,水华宫这位公主熬到头了。

第四章 皇帝召见

    另一边,秋季大典结束,周子晋出了宫回到驿站内休息片刻,喝了口茶的功夫,便有人推门而入。

    “周子晋,你猜猜我今日在宫中遇见谁了!”

    来人一身粉衣,相貌清秀妍丽,就是举止豪迈了些,方一坐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脚踩在长凳另一端,八卦之中又带着些愤愤。

    此人便是秋祭时说谢寰耽误他人仕途的那位小姐了。

    周子晋斜她一眼,把玩着手里的青瓷茶杯。

    “什么事,说吧。”

    “周子晋,我看你还是早些娶了仲雁姐姐吧。”

    “为何?”

    “为何?”左韵诗闻言立刻跳了起来。

    “周子晋,你是不知道,我今早在宫里遇见那位公主殿下了,皇上之所以她为自己挑选夫婿不过是中秋那日喝了些酒心情好。没想到那个公主殿下竟然当了真,我与宫中那些女眷看她不惯就说了她两句,结果她就赌了气说非要嫁给你。”

    左韵诗刚刚出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到这里通风报信来了。

    周子晋把玩杯盏的手指顿了顿,似乎并不是十分领情。

    “周子晋,这些日子你躲着藏着谁也不见,不就是为了避开宫里那位公主殿下嘛,如今倒好,非你不嫁!她也不看看自己,前太子遗孤,嫁了谁都是个隐患,朝廷多少大官天天上折子要除了她以绝后患呢!”

    左诗韵这话是说得夸张了些,朝中是有那么些人想除掉谢寰,但也不至于天天上递折子。那毕竟就是个锁在深宫里的无盐公主,况且先太子党羽,除了如今的关大人尚在朝中当值,其余早已掉了脑袋,死死伤伤,几乎株连全族,哪里来余孽还未可知。

    但这也不能怪她,她与仲雁姐姐相识,而仲雁姐姐身世可怜,她向着仲雁姐姐也是应当的。

    “第一,我没有躲着谁;第二。。。我与仲雁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为何要替仲雁姐姐报仇!”

    周子晋抚着杯子边口的手指又是一顿,才张嘴就被左韵诗截了话头。

    “救命之恩?我可从没见过考取功名平怨反屈这样的报恩方式的,我看你就是喜欢仲雁姑娘却不敢承认。”别说这大周建国几百年没见过一个了,就是话本子里都没几个敢这样写。

    尽管周子晋依旧面无表情,但左韵诗知道,他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个周子晋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木头疙瘩,平日里见了谁都是冷冰冰一张脸,唯有遇见仲雁的时候才能流露出稍许不易察觉的温柔。

    若那还不叫喜欢,左韵诗真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喜欢了。那个谢寰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宫中,水华宫内

    “公主,都已过了午时,皇上怎么还没派人过来。”

    谢寰伏在圆桌上,无精打采的,倒不是很在乎皇上何时召见自己,况且今日她当着诸多贵女的面夸下海口,说是非状元郎周子晋不嫁,怕早已传遍宫中,至于她口中的那位皇叔叔自然是不允的,才会迟迟没有召见她。

    据言,如今这状元郎不光相貌绝佳,硬是将京城第一的公子哥比了下去,才华更是远远胜过四位探花榜眼,殿试当日随口而出的对言难倒了朝中一片,仅有上一任文状元能堪堪对上,并不工整。

    如这般杰出的才俊只当为朝廷效力,谢寰虽然不想承认,她如此身份确实只会拖累旁人,所嫁之人也注定要受人猜忌。

    “烦死了,你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的,我头晕。”自打回到水华宫,清溯就一直在她面前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的,不是张望着外头的动静,甚是急躁。

    “公主你难道不着急吗,这可是关系你的婚姻大事!”

    她当然不着急,大不了老死宫中,那还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准哪一日她就被人给害死了,婚姻大事?能活着便不错了,哪来那么多要求。

    谢寰深深叹了口气,见清溯还在那打转索性扭了头去,眼不见为净。

    清溯仍旧翘首盼望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也是方才才想明白的,不管公主嫁给谁都意味着能离开皇宫这个鬼地方,而她作为随嫁丫鬟自然也能自由许多,每日瞧那些狗仗人势的太监宫女脸色当她不会累的吗?

    这一累啊,就容易做出点不忠不义的事情来,到时候才是真的完了,关大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清溯想到此处,不由对着半空翻了个白眼。

    不过,怕关大人责罚是真,希望公主嫁给那位周大人也是真,只不过清溯一向与自己主子斗嘴斗习惯了,免不了傲娇几句。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长呼。

    “王公公到。”

    “王公公?”谢寰显然不太理解,起身来到门边,瞧见一个穿着华服的老太监正往里边跨,身后还跟个随从。

    当真是到水华宫来的?在此处住了十余年,除了今岁中秋盛典,还真就没见过其他来客,仿佛被刻意遗忘在这深宫之中,无人问津。

    “王公公,王公公,公主,王公公来了。”

    “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公主,王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看来公主还是有希望嫁给周大人的。”

    谢寰想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皇帝该不会当了真吧。万一当了真,她岂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素不相识的周子晋了?强扭的瓜不甜,万一那个周子晋有了心仪之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谢寰有些慌,她可不想做拆人姻缘的冤大头。

    “公主,皇上派老奴来传话,请公主去御书房面圣。”这个王公公倒是个和气的主,笑眯眯的,举止倒也恭敬。

    清溯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她盼了好久可终于将人盼来了,忙对自家主子道。

    “这位王公公就是皇帝跟前的近侍王公公,皇上既然派王公公亲自过来,看来公主的好日子来了。”

    谢寰将清溯的耳语听进去,眸光微微闪了闪,上前一步道。

    “想必这位就是王传王公公吧,久闻公公大名。”宫里头做事,只一个字,机灵。

    不,两个字。

    谢寰挤出一个还算亲切的笑。

    “杂家不过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奴才,公主莫要取笑奴才了。”

    “不知皇上可有说是何事,叫王公公亲自跑一趟。”宫里的个个都是人精,这位王公公要没什么本事也就不会在皇上身边待了十多年,捧高些终归是好的。

    “这个奴才并不知晓,想必应该是为了公主的婚事。不过,奴才知道另外一件事。”王传始终恭恭敬敬的,后头的小太监瞧见了,也跟着低了头去。

    “何事?”

    “不知公主可有称皇上为皇叔叔?”

    谢寰愣住,昨日一时口快作此称呼。她该不会这般倒霉,就因一句皇叔叔便掉了脑袋?

    谢寰忽然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项上人头已经不保。

    “公主不必忧心,皇上说了公主这句皇叔叔让皇上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故特派奴才前来宣公主去御书房面圣。”

    谢寰再笨也知晓这是王公公有意点拨,悄对朝清溯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清溯,咱们可还有银子?

    清溯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有些不情愿的递给了她。

    谢寰接过,鼓囊囊的,像是裹着什么东西。悄悄揭开一角,露出点金灿灿的东西来。

    很好,黄金。就是摸着块头挺大的,她有些舍不得。

    “有劳王公公了。”谢寰连忙将东西塞给人家,看得清溯又是心虚又是肉疼,好大一块金子,就这么进了王传的口袋,照这样下去,在皇上跟前伺候岂不是会很有。。。时常能得赏赐?

    清溯幽怨的扫了一眼自家主子,看看,这就是差距,跟错了主子的区别。忠心什么的不值钱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公主请吧。”

    “谢寰不认识路,还请在前面王公公带路。”

    王公公笑着应下:“公主随我来。”

    跟着王公公七拐八绕在宫里转了许久,终于听见一声尖锐的到了。

    谢寰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清溯的手,掌心有汗。

    “公主,我紧张。”清溯不安道。

    谢寰藐视了一眼空气,“又不是你面圣,你紧张什么。”

    清溯想说怕你开罪皇上连累了我,瞧见一旁还有王公公在,只能不服气的咕哝两声。她虽然愁银子,但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

    不过,谢寰什么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关大人可没少受她的气,只盼着自家主子开开窍,别一言不和就对着干,开罪了皇上才好。

    “长公主到!”王公公对着御书房喊了一嗓子,得,这下不得不进去了。

第五章 帝心难测

    谢寰走进御书房,一眼瞧见正在练字的谢鸿兴。

    她仔细瞧了瞧这个身着龙袍的男子,第一眼便有一股亲切之感。谢寰甩掉心头的想法,连忙屈膝行礼。

    “谢寰参见皇上。”

    皇帝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眼中的神色出乎意料的慈祥。

    “来啦。”

    谢寰愣了愣,才答。

    “是,皇上。”谢鸿兴听到这个称呼挑了挑眉头。

    谢寰不知道自己能否相信这个满目慈祥的中年男子,在这深宫里哪怕闭门多年,她依旧明白那个道理:皇家之人为了权位不择手段,亲情二字是断断不能相信的。

    谢寰低着头,谢鸿兴只能瞧见她头顶的发旋,一身粉衣,规规矩矩却生机勃勃,不由想起王传的话。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谢寰依言抬起抬头,双眼微微放空。

    “不必拘谨,朕听王传说你叫朕皇叔叔。”

    谢鸿兴双手别在身后,绕过桌案,上前两步。

    “你果然与朕的二哥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想起曾经多次救他于水火的那位二哥,谢鸿兴心情颇好,索性亲自将人扶起,宽慰的拍了拍谢寰的手。

    “朕知道,若不是二哥,朕也坐不上这个皇位。”谢鸿兴回眸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御书房,些许回忆从眼前划过,刹时间有些感叹,“转眼这么多年过了,朕也老了,寰儿都长这么大了。”

    谢寰站在他身后,亦跟着他看过去。兴许谢鸿兴与旁人不同,即便有人说他这个皇位来的太容易他也不甚在意。

    谢鸿兴自幼便及其崇拜自己的二哥谢旬,若不是极重情义不会将她养在宫中十多年,更不会因为一句皇叔叔召见她这个先太子遗孤。萧皇后残暴无情,却一直稳坐后位这么多年,怕是也有这层缘故。

    谢寰心里的戒备一下散了去,谢鸿兴说错了,她的眼睛,不但像极了逝去的父亲,也像极了他的。兴许真的是血脉亲情的缘故才叫她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大周皇帝的时候就不由的产生一抹亲切之感,兴许真的是亲情的力量,才让她时隔多年,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

    在此之前,谢寰曾无数次猜想谢鸿兴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她终于明白兴许在这深宫之中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亲人让她依靠。

    “以后,你就叫朕皇叔叔吧,至于你的婚事,只要那周子晋愿意,朕便赐婚与你二人,可好?”

    谢寰心中划过一抹暖流,俯首谢恩。

    “谢皇。。。叔叔恩典。”

    十六年了,如今,她终于可以感受到一丝亲情的温暖了,虽然。。。

    谢寰选择相信眼前已近中年的皇帝会是一个真正重情重义之人,不仅仅是因为她别无选择。更因为他慈祥的眼神关爱的语气,谢寰相信,在谢鸿兴的心里真的有因为皇叔叔这个称呼而柔软的一角。

    “好!朕最近喜得皇子,又有这样一个水灵的侄女,欢喜至极。”

    “朕记得,你还没有封号。让朕想想,让朕想想,今日早晨举行秋祭大典,不如就叫祭月吧,如何?”

    谢寰点头谢恩。明白这是谢鸿兴在替她着想。如今有了封号,便是吓也能吓一吓那些想找她麻烦的人。看来今早在祭祀大典上发生的事情,谢鸿兴可谓一清二楚。

    “好好好,朕今天心情好,重重有赏。”

    “不过,驸马一事,寰儿得在让朕想一想。行了,退下吧。”

    周子晋是不可多得的栋梁,才华远远超出两位探花及两位榜眼,谢鸿兴虽很是喜欢谢寰,但终究敌不过心里那点猜忌与防备。

    秋祭时遭遇众人刁难都能应对自如,单单是女孩子家的身份还不够,若是能不谙世事,谢鸿兴又何必对她有所猜疑。

    谢寰行礼退至御书房门外,清溯激动的迎上来。

    “公主,咱们有钱了!”

    谢寰轻轻一笑,比起方才眼里多了些清冷,清溯心情大好并未发现。主仆二人一同往水华宫去。

    这宫里大的跟迷宫一般,二人终究是迷了路,偏偏绕到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

    “你平日里再宫里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遍竟还会迷路,真是败给你了。”

    清溯委屈道。

    “宫里这么大,我总不能每一处都去过,况且我平日里也只是在御膳房与水华宫之间来回,偶尔去一趟内务府,哪里有到这御书房来过。”

    沿着廊道走了许久,迎面走来一位绿衣宫娥。

    清溯立即拦下此人。

    “这位姐姐,我与公主走到此处迷了路,还请姐姐行行好,带个路送我们到水华宫去。”

    “水华宫?”小宫女狐疑的瞧了二人一眼,倒也不曾多说什么。

    “你们这是走反了方向,随我来便是。”

    清溯欢喜的搀扶着自家主子跟上那位绿衣宫娥。

    谢寰细细打量着那位绿衣宫女,忽的瞧见她腰间挂着的彩蝶香囊,那彩蝶绣的精致,共有五只,不但形态各异,颜色也不尽相同,彩蝶嬉戏,唯独少了些花点缀其上。

    谢寰平淡的眼眸中划过一缕暗芒,无人得见。

    走了约莫一刻钟,水华宫就在不远处,抬首便能瞧见。

    谢寰找了个借口支开清溯。

    “清溯,走了这么久我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瞧瞧可有什么好吃的点心。”

    清溯努努嘴,午膳才用过一个半时辰,不情不愿的松开手朝着御膳房去了。

    待清溯走远,谢寰扭头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颗金果子塞给绿衣宫娥。

    “辛苦了。”

    绿衣宫女得了赏赐似乎十分开心。

    “奴婢雨竹,谢公主赏赐。”

    “雨竹?你是哪个宫里的?”

    “雨竹在内务府当差。”

    “知道了,退下吧。”

    “是!”

    雨竹行了大礼欢天喜地的离去。

    谢寰立即回到水华宫内,关上门窗,点燃蜡烛,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书信展开。

    这封书信,是方才递金果子的时候雨竹塞进她手心里的。彩蝶香囊便是她与师父之间的暗号。

    “帝心难测,切忌再露锋芒。。。”

    谢寰迅速读完书信将其点燃扔进火盘中,盯着它一点一点燃尽。

    火光映在她眼中,曳曳生辉。

    谢寰一直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最近几位大臣联名上书求皇上杀了自己以绝后患,皇上已然动了心思。

    秋祭那日,凭借一己之力震慑住满京的官眷,此事在朝中轰动一时。

    朝中始终有这么几位大臣主张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她不过是个女子,何来覆国之力。更何况她的父亲先太子于当今皇上有恩,她又怎会。

    一切的起因,似乎便是因为一个传言,传言游夜大师曾经预言,大周会断在一位年满十六的未婚女子手上。

    谢寰的时间不多了,一个月后便是她十六岁生日。

    一日不破那谣言,朝中大臣便一日难安。

    方才在大殿里,皇上仅仅只是因为那句皇叔叔而动摇,并未彻底对她放下防备之心。若非如此,他不会只是赐她封号,却对周子晋的事避而不谈。

    怀疑的种子早已在他的心中深种,只需简单的灌溉便能发芽生长。

    谢鸿兴即使再重情义也不会放过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即便那个人只是深宫囚笼里一个没有依仗的少女。谢寰不否认谢鸿兴对她还有那么一丝亲情,只是不知道这份亲情能护她到什么地步。

    谢寰不敢赌,输了就会失去性命。

第六章 羞愤欲死

    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还有许多藩国进宫的奇珍异宝。

    初次见到这些赏赐之物时谢寰开心得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好似下一刻人就会飞起来。

    才过了五日,谢寰就开始撑着下巴,望着满箱的金银珠宝叹气,又或时不时盯着装满的首饰匣发呆。

    “公主,公主!”清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得到的依旧是谢寰一声叹息。

    “公主,你最近很不正常你知道吗?”

    谢寰瞥她一眼,毫无兴致的模样,不禁让清溯有些怀疑谢寰是否丢了魂,又或者生了病,脑子不清楚!

    自打那天秋祭那日她取了点心回来,就瞧见公主这样了。

    清溯疑神疑鬼的在她头上摸了摸,又将手搁在自己额头上细细感受了一番,嘴里喃喃着。

    “没发烧啊,那怎么会神志不清?”

    谢寰极为不耐的拍掉额头上的那只手。

    “啊,痛。”清溯甩了两下看着自己红了一片的爪子,又是一通委屈。

    “公主,你干嘛打我,很疼唉!”

    “死丫头,谁叫你说我脑子糊涂了,我看你才脑子糊涂了。”谢寰伸出魔爪,趁其不备迅速在清溯腰上挠了两下。

    “看你还敢说我,还敢不敢了?”

    清溯被挠得哈哈直笑,“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公主。”

    “死丫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说我。”

    “不敢了,不敢了,公主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谅你也不敢,这次就先放过你,还有下一次本公主就让你笑到气绝身亡,死丫头。”

    谢寰气呼呼的威胁道,刻意伸手比划了两下,吓得清溯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故作无辜道。

    “谁叫你从秋祭那日开始,一直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提起这个,谢寰不禁又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

    “清溯,你想不想自由?”

    “自由?”清溯似乎听到了让她匪夷所思的两个字,她是宫女,天生就是伺候别人的命,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别说她了,就是皇上最受宠爱的妃嫔也谈不上自由,这宫里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人。所以,清溯真的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个问题。

    “清溯,你说这座宏大的皇城之外,是什么样的风景?会不会有人来人往街道,有临立在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铺子,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回荡在耳边的是络绎不绝的叫卖声,行人说话的声音。大街上卖的又是些什么,会不会有彩色的风筝,有甜腻腻的糖人,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又会不会有捏得生动的泥?”

    清溯不明白:“城门外的大街?”

    谢寰瞥她一眼,继续说道。

    “不止是城门外的大街,还有青山碧水,宁静的小山村。不管在哪里都不用遵守宫规,不用时不时就下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拘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逍遥自在。”

    “怎么样,是不是很自由?”谢寰笑得开心,语气中满满的诱惑之意。

    清溯愣了愣,疑惑道,“出宫?”继而像是肯定了一般,又惊又吓,“公主你是想。。。”

    “唔唔唔。”

    幸亏谢寰反应快,及时捂住清溯的嘴巴,做贼心虚的四处望了望,好在水华宫只有她们两个人,要不然她谢寰再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死丫头,叫这么大声是想害死我吗?”

    “唔唔唔,唔唔。。。”

    “我松开,你不准叫。”

    “不准叫知道吗?”

    见清溯乖巧的点头,谢寰这才半信半疑的松了手。

    “不准叫。”谢寰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清溯此时正捂着嗓子拼命的咳嗽。

    “公主,我差点就被你勒死了。”

    “还说,要不是我及时捂住你的嘴,我再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清溯显然是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先是捂了嘴,而后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提出宫的事?”

    谢寰并不是在吓她。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是一言九鼎,可我说我要嫁给周子晋皇上却迟迟没有同意。距离秋祭大典已经过五天,只怕时间一长,连皇上自己都忘了选亲一事,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出宫,想将我一辈子困在宫里。”

    清溯似懂非懂。

    “既然公主都说了皇上金口玉言。。。”

    谢寰不想听她下文,摆了摆手打断道。

    “罢了罢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还是回去睡觉吧,大不了老死宫中。”

    “公主你说什么?”谢寰说的小声,清溯不曾听清最后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谢寰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着院子里跑去。

    “公主你去哪儿?”清溯不解的跟在后头。

    谢寰一直跑到院墙下,盯着面前那堵高高的院墙。

    在这院墙里待了整整十六年,谢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有出宫的那一日,心中烦闷,再不出去,就真的快憋死了。

    “清溯,过来一下。”

    “干嘛?”清溯一脸不情愿。

    “蹲下。”

    清溯一脸疑问。

    “院墙太高了,你帮我垫一下,快点,快点啦。”

    谢寰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院墙外还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公主你好重啊,我快撑不住了。”

    谢寰踩着清溯肩头,吃力的攀上墙头。“再坚持一下,我就快上去了。”

    清溯越想越不对劲,埋头支撑着肩上的谢寰忽然瞧见那扇朱红的大门,忍不住抱怨。

    “公主。。。”

    “等一下啦,我就快爬上去了,你不要说话。”谢寰一只手搭在墙瓦上。

    “公主,你干嘛不开门出去啊,皇上又不曾关你禁闭。”墙头那只摸索的手停了停,而后迅速找着一个着力点。

    周子晋听见宫墙那边有声音传来。

    “我长这么大还没爬过墙,你就不能牺牲一下嘛,上来一点上来一点啦。”谢寰不想承认自己忘了这一茬,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被谢鸿兴遗忘在深宫里的摆设了,再者谢鸿兴从未禁止她出入水华宫,当然可以开门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的,只是从前的她活的鹌鹑,向来是不会开了门正大光明的走出水华宫的。

    既然都爬上来了,哪有下去的道理。

    况且那么丢脸的事她才不会承认。

    谢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挂在了墙头,正想往外爬,忽的对上一双清润的眼,吓得谢寰尖叫一声从墙头摔了下去。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清溯伸手欲将人扶起来,哪想一用力谢寰便龇牙咧嘴的喊疼。

    “疼疼疼,你等下等下,让我缓一缓。”谢寰涨红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丢脸的时候,外面还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多少她与清溯的对话。

    “哪里疼哪里疼,公主你真的没事吗?”谢寰正竖着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但小丫鬟实在聒噪,她什么也没听到,于是奶凶奶凶的回了一句。

    “屁股屁股,你别拉我,疼。”

    清溯被她凶得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终于安静了,谢寰急着去听墙外的动静,却忘了自己说话声音太大,然后谢寰便清楚的听到了那个人离开脚步声。。。

    谢寰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会有羞愤欲死的念头,好想一头撞死在墙上怎么办,好丢人!

第七章 女子膝下无黄金

    谢寰羞到不行,反倒从地上一跃而起,龇牙咧嘴的忍着伤痛,十分有骨气的朝墙外喊了一句。

    “无耻小人,偷听本公主说话,卑鄙无耻,我记住你的脸了,我。。。”

    墙外的人一身白衣,听着她一声声的叫骂,忽然想起她攀过墙头露出脑袋的画面,眼眸中带着一丝狡黠,不由的勾了唇角,浅浅一笑。

    “公主你干嘛?”

    “外面有个卑鄙小人,偷窥本公主。”谢寰说的义愤填膺,像是人家爬了墙头偷窥她一般。

    清溯思考片刻,忽然小心而作死的冒出一句。

    “公主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死丫头,你到死是哪边的,猴子派来的卧底吗?”

    “猴子派来的卧底,那是什么东西?”

    “哎呀,你管这个做什么。”

    谢寰作势要打她,一扬手又牵动了伤处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一下摔得结实了,屁股到现在都疼着呢。

    “死丫头,快去拿药,痛死我了。”

    清溯又是噗嗤一笑,在自家主子杀人的目光中止住了笑容,连忙上前将她搀扶住。

    “干嘛?”谢寰凶巴巴的瞪她,“不是叫你去拿药吗?”

    “公主!我先扶你回屋。”

    “哦。”谢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清溯憋笑声中,又将周子晋咒了几百遍,这才稍稍解了气。

    “臭男人,本公主记住你的脸了!”

    “公主,刚刚外面的是个男的?公公?太监?长什么样啊?”

    “还有还有,公主你干嘛脸红?”

    “哎呀,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吵死了,快点去拿药。”

    清溯被凶,乖巧的松开谢寰的手跑去拿伤药。

    谢寰粗鲁的在脸上揉了揉,她哪有脸红,不过就是脸有些烫而已。

    谢寰趴在床上越想越气,忽的爬坐起来小跑着往外头去。

    清溯取来伤药就瞧见自家主子急匆匆的身影。

    “公主?公主你不上药了吗?”

    “不上了,本公主今天一定要出去。不就是摔了一下,上什么药。”谢寰似乎忘了方才一直喊疼让人去拿药的也是她。

    清溯追上她。

    “公主你伤口不疼了?”

    “不疼了,小意思。”谢寰只知道自己现在就要出去,要不然她真能把这水华宫拆了,有银子却没命花能不憋屈嘛!

    “公主公主你去哪儿。”

    “去宫里转转,这几天都快憋闷死了。”谢寰头也不回道。

    “清溯你不用跟着,对了,清溯。。。”

    清溯看着公主不怀好意的笑脸,害怕的抱住自己。

    “干嘛!”

    谢寰换了身衣裳咋呼呼的往前走,见了人却低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大周国运昌盛,皇宫内的景致自然不错,谢寰却没有赏景的心情。走着走着,谢寰忽的闻到一股清香,薄荷?

    这个年代会有薄荷这样的东西?

    谢寰下意识低头找了找,果然在东南一角找到一大片薄荷草,葱葱郁郁的像是有人精心打理过。

    忽然,薄荷从里有东西动了动,谢寰愣了一下,这剧情,该不会是只猫吧。

    谢寰走近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看了看,果然是只猫,但那猫生的好看,通体雪白,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毛色顺滑看来也是个被精心照看的主。看这猫一动不动呆呆愣愣的样子,估计已经醉了。

    谢寰不想惹祸上身,退后一步,默默走开了。也不知这里是哪里,要是那后宫妃嫔的住处,这猫薄荷的主人和这猫的主人怕是要打起来了。

    谢寰好笑的眯了眯眼睛,可惜了,不能看戏。

    “快给本公主找找,找不着我就要了你们的狗命。”

    听见那声本公主,谢寰脚下的步子慢了半拍。

    这个公主应该就是她那个皇叔叔的长女了,小小年纪,太过霸气了些,谢寰不喜欢别人霸气,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穿越女性,谢寰只能容许自己霸气,她可不想被别人欺负到她头上。

    谢寰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准备开溜。

    “站住!”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她身后响起,谢寰抿了抿嘴角,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鬼鬼祟祟的,可是你抱走了本公主的猫。”

    谢寰不得已回过身来,将头埋得低低的,尽管这样,她还是瞧见了那个圆乎乎的丫头,鼓着两个腮帮子,小大人似的叉着腰。八岁的小女孩能有多高,谢寰头埋得再低也还是能瞧见的。

    这娃娃,长得倒是可爱,可才八岁的年纪,眼里就有了吃人的目光。

    “奴婢参见公主,奴婢是,是内务府的,有要事在身,故未曾瞧见公主,请公主恕罪。”

    “大胆婢女,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下。”

    谢寰有些错愕,忘了这一茬。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怎么可能见人就跪,谁想却被这小娃娃抓住了把柄。

    不跪,说跪就跪这不是她谢寰的风格。

    “公主息怒,奴婢方才似乎瞧见您的猫,正要去寻呢!”

    于是谢寰转身就走,装作一副要去寻猫的样子。

    谢韵宁终归是个小孩子,闻言眼睛一亮。但却让谢寰失了望。

    “等一下。”谢寰无奈回头,正巧一个宫女走上前来。

    “你去那里替本公主寻一下猫。”谢韵宁指着谢寰去的方向朝那位宫女道。

    宫里的小孩怎么这般不好糊弄,谢寰认命。

    “是,公主。”小宫女依言走开,走了片刻忽然听见拐角处有动静,抬眼一看,猫没瞧见,却瞧见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那人见了她礼貌的朝她点了点头,小宫女于是未曾声张,回了大礼继续寻猫。

    “你最好不要跟本公主说谎。。。”小娃娃双手撑腰,这幅嚣张模样想来就是个被惯坏的主。

    “嘘。”想质问她为何不跪,谢寰可不给她这个机会。

    谢韵宁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搞得一愣,果真不再开口,疑惑的看着她。

    于是,谢寰一本正经的指着方才瞧见白猫的地方胡说八道。

    “奴婢瞧见草丛里有动静,奴婢去看看。”

    那白猫醉的厉害,一动不动的,哪有什么动静。

    周子晋瞧见谢寰指向那片猫薄荷,不由顿了顿,目光落在脚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捡起一块碎石捏在指间,以备万一。

    谢寰走过去将猫抱起来。

    “雪球。”

    谢寰听见这名字,不由在心里吐槽一番,白猫就是雪球,那黑猫呢,黑球?这名字有够随意的。

    “这只猫醉了,最好不要惊动它。。。”

    谢韵宁见了白猫立刻走上前来,像是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伸手去抱谢寰怀里的猫,压根不曾听谢寰说了些什么。

    谢寰不曾料想到这一出,闪躲不及,吸足了猫薄荷的醉猫受到了惊吓,喵呜叫了一声,在谢寰胸口上踩了一下,朝着谢韵宁的脸扑了过去。

    完了,她那个皇叔叔就这一个公主,定是宝贝的,若是被猫抓毁了脸,她铁定是要死的。

    幸亏谢寰反应快,迅速挥手将那只白猫拍开,可那毕竟是只养得肥硕的成年猫,她力道有限,仅将白猫拍偏了一些,眼看着就要伤到谢韵宁的耳朵,谢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下真完了,早知道刚刚就跑得远远的,她又不是不知道醉猫容易伤人,干嘛手贱将猫抱起来。跪就跪嘛,她是女子膝下没有黄金的。谢寰知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韵宁尖叫一声,下意识去捂脸,后退一步,跌落在地。

    周子晋上前一步,迅速将手里的碎石块丢了出去,正巧砸在那只猫身上。

    白猫因此扑了个空,落在地上,喵呜痛呼几声,随意抓挠了两下又窜进薄荷从里去了。

    “公主!”素兰似乎听见公主在跟谁说话,放心不下便走过来瞧了瞧,没想正好撞见这一幕。

第八章 好大的胆子

    素兰连忙走过去扶起小公主,细细检查一番。

    她是容妃最得意的心腹,品性中正。顾谢韵宁一出生,容妃将谢韵宁交给她照看,并曾叮嘱不能让谢韵宁受到一丝伤害。

    直至确定公主并未受伤,素兰才将目光转向一旁呆愣的谢寰。

    “大胆贱婢,竟敢意图谋害公主。”

    谢寰惊讶的是:她站在公主对面,伸出右手去拍,若非受了其他外力,白猫不会落在小公主的左边。

    谢寰下意识回头去寻,果真看见一抹白色衣袍消失在了拐角。

    就在这时,素兰一声叫唤惊得她回了神,扭头便瞧见她用力扇过来的手。

    谢寰反应极快,抓住那只手,眼里的森寒之意惊得素兰一愣。

    素兰用力挣扎,谁想谢寰手劲极大,始终不曾挣脱开来。

    “大胆贱婢,还不松手。”

    谢寰眯着眼睛看向她,冷冷一笑。

    “可惜,我谢寰并非你口中的贱婢。”谢寰用力甩开那只手,力道之大,逼得素兰后退一步,威严的目光慑住几个闻声赶来的宫女太监,一时间无人敢动,而那个嚣张的小公主也被吓的许久都未回过神。

    谢寰这个名字素兰不可能不曾听说的,这几日宫里传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刚刚得了封号的公主。宫里见过谢寰的人并不多,素兰并未怀疑她的话,那股仿佛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威仪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

    “那又如何,你敢谋害我家公主,容妃娘娘第一个不放过你。”

    “谋害,笑话。我谢寰在水华宫内十多年闭门不出,不曾见过深宫暗斗,心性纯良,哪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

    “再说,谋害小公主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还是你以为我想害她是为了跟她争宠?”

    她谢寰在二十一世纪是老妈一个人拉扯大的,自幼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被别人欺负。谢寰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是以转头的那一瞬,她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素兰挺直腰板,讽刺一笑。

    “公主不必狡辩,奴婢是奈何不了您,待我禀报容妃娘娘,容妃娘娘定会告知皇上,求皇上处置您!”

    “那你便去告吧,顺便问问你家娘娘有没有听说过猫薄荷这个东西,最好搞清楚了再去皇上那里搬弄是非。”谢寰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走,无人阻拦。

    素兰望着谢寰远去的背影,牵起呆愣的小公主,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阴毒。

    谢寰庆幸自己并未走远,拐至一堵宫墙后便一路跑回水华宫,她必须赶在容妃之前去见皇上。

    今日之事虽然只是意外,但若真闹到了皇上面前,她定是解释不清的,毕竟猫是在她怀里受了惊吓才扑向小公主的。

    谢寰推开朱漆大门,一路跑进屋内。惊了坐在屋前发呆的清溯。

    “公主,怎么了?”清溯看她神色不对,急忙跑上前去。

    “清溯,有一件事我要你立刻去办。”

    谢寰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候,清溯心头一跳随即正色道。

    “什么事?”

    “出了水华宫往东南方向,去寻一些薄荷来。”谢寰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解开腰带,换下身上的宫女服。

    “公主,你找薄荷做什么?”

    “不必多问,你去便是。”

    “可我听说那薄荷是藩国进贡给皇上的,据说有清热解暑的功效,皇上命人种养在御花园里,不得随意采摘。”清溯心中焦急,不由加快了语速。

    “你尽管去摘,我自有办法。”

    “是!”清溯不再耽误,连忙去摘薄荷。

    “记得带上薄荷草去御书房找我。”

    “好,奴婢知道了。”平日里闹归闹,清溯还是相信自己主子的,公主这番慌慌张张的样子,定是遇到了大事。

    谢寰迅速换了身衣裳往御书房赶去,巳时三刻皇上应该已经下朝。

    谢寰不知道容妃住在哪个宫中,离御书房又有多远,但她必须赶在容妃之前见到皇上,向皇上请罪,不然等容妃添油加醋的向皇上叙述一番,只怕她是真的熬不过这一劫了。

    素兰一个奴婢,必然是要先到容妃那里告一状,才能闹到皇上那里去的。尽管谢寰安慰自己,时间够了,脚下的步子却仍迈得飞快。

    她的师父关大人从不让她踏出水华宫,更多的是怕她安奈不住自己的脾性,露了锋芒。

    谢寰却不认为,有时候,正是因为隐瞒,才会生出猜忌,不管她谢寰都从关大人那里学了些什么,即便真学了那掌政治危之道也不该隐瞒。

    要知道,在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暴露的那一瞬间才是最致命的。

    是以打从一开始,谢寰就从未想过隐瞒些什么。

    如今也是,于其等着容妃在那位皇叔叔面前添油加醋的告上一状,再质问她的罪责,好不如先容妃一步,如实禀报御花园一事。

    谢鸿兴若真想要了她的性命,迟早会做些文章,不如借此机会探一探她那位皇叔叔的想法。

    另一边,周子晋走到御书房的时候已是巳时二刻,皇上让他巳时一刻到御书房等候却让他给耽搁了。

    王公公守在门边,见他来了急忙通传。

    “皇上,周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是。”王公公上前两步,低声提点道。

    “周大人,皇上等你许久了。”

    周子晋点头回应,目光落在御书房内。

    “王传!”

    “朕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多话。”原先处理公务的皇帝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王公公心中一骇,连忙转身跪下。

    “皇上恕罪,老奴是怕皇上动怒,伤了龙体,这才。。。”

    “自己掌嘴,二十下。”皇帝斜眼笑眯眯的看着他,却瞧得人后背一阵寒凉。

    王公公立刻照办。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见王传如此,皇帝才侧眸睨了周子晋一眼。

    周子晋弯腰行礼。

    “微臣来迟,请皇上恕罪。”虽说是告罪,可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淡漠的好似随口一说。

    皇帝见了知晓他性子冷淡,并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

    “周爱卿在朕的御花园里可有瞧见什么有趣之物?”

    周子晋平静的双眸闪了闪,既然知道是在御花园,老狐狸定是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敢欺瞒皇上,微臣见到了公主。”

    “公主?你说的是前两日刚刚得了封号的祭月公主,还是朕的昌平?”

    “恰巧两位公主都在。”

    “哦,这么巧,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周子晋在心里冷笑一声,这老狐狸真会装傻。

    正要说话,就听到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王公公袖子里掉了出来。

    周子晋并不意外,他早就瞧见王公公袖子里的东西,他扇得用力迟早都会掉出来的。

    王公公瞧见东西吓得微微颤抖了,他怎么将这东西给忘了。

    只是这女子的帕子,有些解释不清。周子晋挑了挑眉头,一副看戏的样子。

    “什么东西?”皇帝漫不经心的转过身,盯着地上那个帕子,里头显然裹着什么。

    “打开让朕瞧瞧。”谢鸿兴指着地上的东西道。

    王传这个狗奴才,花样倒不少,宫女的帕子都敢收在身上。

    王公公悔不当初,他以为谢寰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身上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才忘记将东西收起来,亦不曾打开瞧上一眼。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里头包着什么东西。

    王公公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一抖倒将帕子扯了下来,里头的东西恰巧滚到了皇帝脚边。

    “王传,你好大的胆子!”

第九章 贪生怕死

    王传立刻以头戕地。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瞧清地上的东西,周子晋冷冰冰的脸色随即有了变化。

    “说,这东西从何而来?”

    “皇上息怒,前两天奴才奉命去水华宫传唤公主,这金角连同帕子都是公主赏给奴才的。”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奴才以为公主不过赏了些银子,故此不曾打开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哼,朕谅你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收下此物。”

    “皇上英明,是奴才愚钝,奴才愚钝啊!”

    “废话,朕要像你这般早就被人拉下皇位了。”

    王公公呼吸一滞,瞄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实在不知那只金角为何让皇上动了如此大的肝火,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可知道,水华宫是什么地方?”

    “先太子居所,如今是。。。公主住的地方。”王传答道,不知为何,仅仅片刻,皇上的怒意已是消了许多,冷静了下来。

    “正因为是先太子居所,所以水华宫的柱子上才会刻了金龙,你现在可知道,这金角从何而来?”

    王传听完这番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上乃天之骄子,玉体贵为龙体,金龙便是皇帝的象征,那谢寰竟敢将龙角割下当做赏赐赐给一个阉人,真是放肆至极。

    “来人,去水华宫拿下谢寰,打入天牢。”

    谢寰走至殿外正巧听见这一前因后果,顾不得小公主一事,缓下了步子,冷静的思考对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皇上。”谢寰垂眸走进,撩起衣袍,缓缓跪了下去,无人拦她。入了秋的天气渐冷,御书房的地面沁凉,那股寒意一直渗透进她心里。

    谢寰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而皇帝则在她跪下去之后才开口问她的罪。

    那一刻,谢寰混乱的心绪忽然安定了几分。

    “谢寰,你可知罪?”

    “龙角一事,谢寰无话可说。”谢寰知晓自己不能安然脱身,索性释了怀。不能狡辩,亦不可狡辩。龙角是不是她割下来的,又是不是她有心送出去的,这所有的一切,谢寰都无从争辩,唯有认下这一切才会有一线生机。

    “但谢寰斗胆,请皇上念在先太子的份上,听谢寰说完再发落也不迟。”

    “你这是在威胁朕?你以为朕的二哥当年做的那些事真能护你一辈子?”谢鸿兴这一句倒说得极为冷静,似乎记起了先太子的恩情。

    “朕为何要听你狡辩,你割下龙角赏给一个阉人,分明是在羞辱朕,朕完全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王公公知道此时干系重大,只因他身子残缺这才使得皇上蒙羞。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闭嘴。”谢鸿兴叱喝一句,“朕呆会再收拾你。”

    “谢寰知道,皇上的身体贵为龙体,龙角谢寰不该赏给王公公。皇上虽然生气,却并未失去理智,谢寰斗胆猜度圣意。”

    “好,朕倒要听听你究竟想说些什么。”谢鸿兴说这句话时,已然彻底冷静了下来,然而立在一旁的周子晋却面无神情的皱了眉头。

    “多谢皇上。”谢寰双手交叠抵在额头上,过了大礼,匍匐在地面之上,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目光渐渐空洞。

    “谢寰犯下如此大错,皇上却并未立刻要了谢寰的性命,而是命人将谢寰打入天牢,可见皇上心中颇有犹豫。”

    “谢寰斗胆猜测,皇上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龙角一事,而是皇上认为,谢寰身为先太子遗孤,即便只是女儿身也还是有威胁到皇上的可能。更何况,更何况。。。”

    龙角一事攸关性命,谢寰不知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但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办法。

    “更何况什么?”

    谢寰再次行过大礼,眼神愈发弥散。

    “更何况,皇上早就知道,这些年户部侍郎关旭关大人,悄悄给谢寰授课,教谢寰读书识字。”

    “放肆!”谢鸿兴闻言勃然大怒。

    若不是。。。谢寰兴许真的会相信,此事谢鸿兴并不知情。

    “来人,传关侍郎进宫。”

    “寰儿你可想清楚了,若真有此事,朕定会砍了你们两个的脑袋。”

    谢寰在心中冷笑,好一个不知,好一个恩威并施。

    “正因如此,皇上才会疑心于我。直到今年,关大人向皇上请旨,求皇上为我寻一个如意郎君,放我出宫。”谢寰并未回答皇上的话。

    周子晋看着她空洞洞的眼,心头一动。破釜沉舟,绝境求生。

    谢寰知道,自己不可以死,否则老师十几年的心血,费尽心思护她周全至今,一切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可谢寰虽身为女儿家,却在秋祭之时以一己之力便震慑住满京的贵女,皇上起了戒心。所以龙角一事。。。皇上才会大动肝火。谢寰斗胆请皇上留下谢寰一命。”

    “寰儿多虑了,你既然是女儿家,又如何能威胁到朕的皇位。朕生气是因为,龙角一事,你始终难逃罪责,你可明白?”谢鸿兴这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

    “好了,将人打入天牢,待朕想清楚了,再考虑如何处置你。”

    “皇上!皇上,谢寰的话还未说完。”

    除了最初那句唤,谢寰的话说的及缓,缓到让人不禁怀疑处在生死关头的并不是她。

    “皇上若能留谢寰一命,不出两个月。谢寰必定能为大周做出贡献。”

    周子晋抿了抿唇角,似乎猜出了谢寰的意图。她一个公主如何能为大周做出贡献,想用和亲说服这个老狐狸放了她?

    谢鸿兴挑眉反问。

    “贡献?做何贡献,你让朕如何相信一个割下龙角对朕不敬的人能为大周做出贡献?”

    “回皇上。”谢寰说到此处终于抬头,空洞的眼中迸出叫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自从大周西北的梁国国君推行新政,梁国国力便日益强盛,如今两国边界总有细微争锋,长此以往,梁国必定来犯。若能提议和亲,则可保两国太平。谢寰愿为大周的和平做出贡献。”

    “不错,朕确实有考虑和亲一事。就算如此,朕也可以杀了你,再收个义女,赐她封号,代替你去和亲。谢寰,你将自己看的太重了。没了你,朕的大周照样可以天下太平。”

    谢寰最后一次叩拜,直起身来。

    “皇上所言极是,谢寰无话可说,任凭皇上发落。”

    谢寰输了,彻底输了,搭上养她护她赋予她厚望的老师一条性命,谢寰将未曾暴露的一切都坦白了去还是没能救下自己一命。更是亲口承认关大人教养自己的事情。

    她想,谢鸿兴完全可以株他九族。从此,谢寰这个名字将成为耻辱,千秋万载都背着贪生怕死的罪名。

第十章 微臣不敢

    不,她不能认输,谢寰可以死,但谢寰的死决不能牵连他人。

    谢寰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已然做了决定。

    老师,谢寰愧对您的厚望。

    周子晋心头一跳,她这是在自寻死路!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打算全身而退,从一开始,她想保住的就只有关家。她知道经历龙角一事,皇上定会对她生疑,就算她不说,谢鸿兴也必定会揪出在她身后的关大人。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将一切坦白,再做打算,好一个兵行险招。

    周子晋别再身后的手悄悄握紧,他帮不了她,这个时候,他若开口求情,谢寰只会死得更快。

    “皇上。”谢寰膝行两步,避开那群奴才们的手。

    “皇叔叔,谢寰恳求皇叔叔一件事,求皇叔叔替寰儿调查先太子真正的死因,关大人一定知道此事。”

    “天下皆知,太子谢旬乃大皇子谢炎所害,你却让朕去查他的死因,谢寰,你究竟还有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叔叔,求皇上调查先太子真正的死因,关大人一定知道此事。”谢寰灵秀的眼彻底失去光彩,好似机器一般一遍一遍重复着嘴里的话。这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牌,若谢鸿兴不应,关家才是真的完了。

    那群奴才见状连忙拉住谢寰,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求皇叔叔答应寰儿。”谢寰一边挣扎一边哀求着,五六个奴才却奈何不了她一人。

    谢寰虽然挣扎却又不似临死之前的歇斯底里,这反倒显得十分诡异,身旁那些奴才显然是被她的样子震惊到了,就连谢鸿兴都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关旭教出来这个皇侄女当真不一般,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防。

    谢鸿兴忍无可忍将那群奴才喝退。

    “一群废物,还不退下!”

    “谢寰,你究竟想说什么?”

    谢寰得了希望,立刻接着道。

    “皇上,先太子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皇上而死,更是为我而死!”

    “谢寰!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莫要考验朕的耐心,小心朕现在就砍了你还有关家所有人的脑袋。”

    “皇叔叔,谢寰不敢胡说,父亲当年留下了遗书,关大人交予谢寰保管,如今,谢寰想用它保关大人一命。”

    “可笑!”谢鸿兴挥袖怒斥,已然大怒。

    “单凭一封先太子的遗书就想从朕这里换取保命符?谢寰,你不要太天真!”

    “为保关大人,谢寰愿意倾尽所有。”

    说完这句,谢寰忽然抬起头,隐隐露出决绝之色。

    “放肆,你这是在逼朕杀了你。”谢鸿兴气急,当即召来一个侍卫,拔过他手中的剑,架在了谢寰脖子上。

    谢寰脸上并未露出惧色。

    “皇上明明知道,那金色龙角并不是谢寰搁下的。谢寰若想谋逆,必定不会割下龙角送到皇上面前,至少在我羽翼未丰之前不会如此。谢寰若想谋逆,定不会以一己之力震慑满京的贵女。。。”谢寰每多说一个字,身后的奴才们便倒抽一口凉气,从未有人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放肆!再敢多说一句,朕现在就杀了你。”剑锋刺入脖颈几分,鲜红的血顺着谢寰的脖子流了下来。

    “竟敢当着朕的面说出谋逆二字,朕今天就让你看看,朝中有多少大臣都在盼着朕杀了你。”谢鸿兴大手一挥,将一堆折子扫落在她面前。

    “朕现在就亲手了结了你。”谢鸿兴扬起手中的剑当即就要砍下去。

    周子晋拽紧拳头,好似淡漠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暗芒。谢鸿兴不愧是老狐狸,龙角一事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费尽心思只为取她性命,真是“用心良苦”!

    谢寰怕死,更怕疼,剑锋割破了皮肤尚且这么疼,被砍下脑袋该有多疼。但谢寰不曾闪躲,她还没得到皇帝的口谕,未能保护得了师父他老人家,谢寰不敢躲,闭上眼,泪从眼眶滑落。

    “先太子当年是自缢身亡!”不到最后一刻,她便不能放弃。

    谢鸿兴手里的剑陡然停了下来,剑锋离她的脖子只差一毫。

    终于,谢鸿兴扔下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临危不乱,临死不惧,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谢寰的样子早已刻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

    御书房里异常的安静,谢鸿兴早已气的双目通红。所有的一切却都抵不上谢寰最后一句带来的震撼。

    “朕的二哥是被大哥所害,谢寰,你不要以为这样朕就会饶你一命,朕就算现在不杀你,早晚都会杀了你。”

    “来人,传关侍郎觐见。”

    “谢寰,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即便如此,你也难逃一死。”

    谢寰知道,自己已然成功一半,如此,只要师父提议告老还乡便能躲过这一劫。可师父真的会这么做吗?

    “关大人到!”

    “师父。”谢寰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掉泪,不论如何,谢寰不想让人瞧见她软弱的一面,至少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老臣参见皇上。”关旭担心公主,匆匆赶到此处,瞥见公主脖子上的伤,知晓事情不妙,当即跪了下去,抱拳行礼。

    宫里都在传祭月公主惹得皇上大怒,一路上,关旭早有耳闻,已经做足了准备。

    “关旭,你可知罪!”谢鸿兴早已不是当年不知轻重的三皇子,如今一横眉一侧目,帝王之气尽显。再不复方才的失态。

    “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关爱卿,你为官二十余年,还真是尽忠职守,力竭不怠啊。”

    “微臣不敢,为皇上尽忠是关某作为臣子的本分。”

    “本分?依朕看,你确实忠心,却不是忠心于朕,而是忠于朕的二哥——先太子谢旬!”

    关旭弯下腰去,面对如此质问仍能做到面不改色。众多臣子中,谢鸿兴最不喜的就是他这张脸,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会自乱阵脚。二哥尚在人世的时候,他便已是二哥最信任的人之一。

    这么看来,关旭当真是教出个好徒弟,他这个皇侄女可不就将他这临危不乱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皇上,关某作为大周的朝臣,效忠的自然是大周皇帝,也就是您。皇上何出此言?”

    “事到如今还敢花言巧语糊弄朕,朕叫你兼任大学士,你倒好,教到人教到朕的皇宫里来了。”

    “她亲口指认的你,关旭,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朕问你,谢寰砍了水华宫的龙角赏给王公公一事,你是否知情?还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有参与其中。”

    “朕的二哥死了,你便悄悄教她读书识字,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反心!”谢鸿兴此刻瞧见他这张脸便满心的厌恶,真恨不得现在就砍了他的脑袋。

第十一章 喂了野狗

    凤鸾殿,皇后宫中

    萧皇后正在用膳,刚用了两口,里间儿便传来小皇子的哭闹声,迟迟不止,奶娘见哄不住小皇子,连忙抱着孩子到皇后面前请罪。

    “皇后娘娘,奴婢该死,也不知为何,小皇子一直哭闹不止。”

    奶娘抱着小皇子,不停拍哄却还是没有效果,小皇子哭声洪亮,在偌大的凤鸾殿中回荡着。

    岚翠立在一旁,神色不安,悄悄瞥了一眼哭闹的小皇子,又瞄了瞄自家主子。

    萧皇后好似未曾听见一般,夹过一块金笋丝,吃相优雅。而后缓缓放下银箸捏着帕子擦了擦嘴。

    萧皇后伸出手。岚翠立即上前扶她起身,低埋着头随着萧皇后的步子,走到了奶娘跟前。

    奶娘慌慌张张跪下,不停告罪,身子微微颤抖。

    “起来吧,别吓着孩子。”

    萧皇后目视前方,甚至不曾低头看她一眼。

    奶娘犹豫片刻,站起了身,神情紧张,心中越发不安。

    萧皇后看向襁褓中的小皇子。自打前些日子将这孩子接到凤鸾殿中,这孩子就一直安安静静的,除却此时。

    萧皇后对他称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二字。

    她在这深宫里谋算多年,自始至终都不曾让旁人有机会诞下皇子,若不是这场天灾来的不是时候,她又怎会让怜贵人将孩子生出来。

    说来也怪,那小皇子哭着哭着竟然停了下来,盯着看着面前的萧皇后,肆意“挥舞”着手脚,水汪汪的眼睛始终落在萧皇后脸上。

    萧皇后看着他那双眼睛,微微怔忪,一抹极淡的情绪自她心头划过。

    这皇城里的女人终其一生都被困在这座豪华的囚笼之中,也许为了生存,也许为了家族。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胸膛内的那颗心早就死的彻彻底底,却没想到,它还是会跳。

    恍惚记起自己也曾是在母亲膝下承欢的烂漫孩童。萧皇后回过神来,目光淡淡的从小皇子身上移开。

    “退下吧。”

    奶娘抱着孩子,似乎还在震惊之中,纯净的小皇子似乎很是喜欢这个素来以毒辣闻名的萧皇后。直至萧皇后回眸扫了她一眼这才惊惶回了神,匆匆行过大礼,抱着小皇子退了下去。

    萧皇后回身看着那满桌子精致的菜肴,没什么胃口,便挥了挥袖子让绿屏撤下去。

    绿屏会意,招来几个丫鬟,一同将午膳撤下。

    岚翠扶着她,虽然低着头,却一直往她脸上瞄,萧皇后岂会感觉不出来,收了手来,极为慵懒道了一句。

    “都退下吧。”

    岚翠依言行了礼正打算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娘娘午膳都没用几口,是否要奴婢去御膳房说一声,准备一些点心。”

    萧皇后未有反应,一时间,几个忙碌的丫鬟停了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岚翠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立即跪了在萧皇后脚边。

    “皇后娘娘息怒,是奴婢多嘴,请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岚翠吓得涕泪直流,不停求饶。

    萧皇后一回头瞧见宫人们一个个都跪了下去,低垂着头瑟瑟发抖,心中颇为烦躁,怒道。

    “本宫让你退下!”

    岚翠吓得落了泪,浑身打颤,双腿发软,哪有力气起身。

    “本宫今日心情不佳,没空罚你。还不快滚!”

    “是。”岚翠慌忙站起身往后退去。

    如霜回来时便瞧见这一幕,皇后娘娘发了怒,宫人跪了一地。如霜愣了愣,皇后向来讨厌他人多嘴,换作往日就是不拔她舌头,也免不了要受一番折磨的,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如霜快步走至萧皇后身边。

    萧皇后瞥她一眼,遣了所有宫人。

    绿屏见状连忙带着几个宫女退了下去,顾不得桌上还未曾撤下的菜肴。如霜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最知皇后娘娘心思,每次如霜从外面归来,皇后娘娘都会屏退左右。

    直到宫人们全部退下,将门关上。如霜这才矮了身子禀报。

    “皇后娘娘,前殿发生大事了。”于是附耳将御书房中发生的一切告知于皇后娘娘。

    萧皇后眯了眯眼眸,未曾说话,眼中似有思虑。

    如霜瞧了一眼皇后的反应,这才接着道。

    “娘娘,关大人请娘娘带着小皇子,去御书房一趟。”

    萧皇后闻言满脸不屑,片刻之后,忍不住捂了嘴放声大笑。

    如霜缩紧了眉头,矮下身子没再说话。

    “平日里参本宫最多的就数这位关大人了,怎么,求到本宫头上来了。”

    萧皇后仍旧捂了嘴角,不过片刻,眼中尽是阴狠之意。

    “本宫当然不会去。本宫不仅不会去,还会劝皇上将他的尸体剁成肉泥喂了野狗,哈哈哈。。。”

    绿屏带着几个宫女守在殿外,听见皇后娘娘的笑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几个小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尽是恐惧。

    御书房

    “若不是念在你当年第一个投靠朕,又极力劝说先太子余孽支持朕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吗?”

    “是朕的错,当年清理朝中余孽的时候,朕就该将你一并除了。”谢鸿兴指着跪在地上的关旭,眸中满是厌恶。

    “谢寰乃我大周公主,为何不能读书识字,微臣只是教她一些简单的道理,皇上难道真要让大周的长公主因为无知而被天下人耻笑吗?”

    “放屁!”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关旭,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欺君罔上,私自授课。”

    “微臣多次谏言无果,方才出此下策。是皇上多虑疑心,总以为臣教的是违背君臣之伦的谋逆之道。”

    周子晋挑了挑眉,这个关旭如此直言不讳,仍是皇上左膀右臂,果真不愧是百姓口中的大周第一名臣。但他能活到今日,除却才能胆识,又岂能说皇上一点也不顾念旧情。先太子党羽之中,也只留了他一人而已。

    “朕疑心重?她一张嘴就能镇住满京的女眷,依朕看,你岂止教她如何谋逆,还有为君之道!”

    “皇上多虑了,微臣教的不过是四书五经以及一些为人之道,不过都是些皮毛,皇上大可不必如此。”

    “好一个多虑,即便如此,朕也不能留你狗命。”

    “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年皇上登基之时,在朝中可谓孤立无援,若非我等尽心辅佐、分忧解难,又替皇上排除异己,只怕大周早已不是大周。现如皇上根基已稳,便将我等一一赶尽杀绝。可见在皇上心中,我等始终是太子殿下的人,从未忠心于皇上。”

    “放肆,关旭你竟敢如此挑衅朕。”

    “皇上,微臣为官二十余载始终为大周尽心尽力,无愧于天下百姓,更无愧于皇上。皇上如此,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又是这语气,每每谏言阻拦朕做决定的时候都是这般咄咄逼人,当着文武百官,不留一丝情面。

    “闭嘴,朕叫你闭嘴!”

    谢鸿兴气的血液翻涌,随即操起桌案上的砚台砸了过去,后退一步,撑着桌角,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王公公膝行两步,担忧道:“皇上小心,莫要气坏了身子。”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派人拖出去斩了他二人便是。

    谢鸿兴清楚,关旭虽然该死,却是他最得力的臣子,而谢寰始终是二哥留下的血脉。他可以不杀他们,却难消心头之恨。

    谢鸿兴正在气头上,厌烦道。

    “滚开。”

    扔出去的砚台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关旭额角,瞬间见了血。

    “师父。”谢寰低声唤道,神情担忧,正如之前她为了救下关家不顾一切那般,师父亦可以为了救她,屡次三番激怒皇帝。

    除去担忧,谢寰心中还有愧疚,即便知晓此事瞒不过皇上,可如今她亲口说了出来,且不论处心如何,都是愧对于师父的。

    关旭并未回头,仍旧直视着眼前这个身着皇袍的中年男子,并不为他眼中的愤怒所惧。

    他不怕死,只怕救不了太子殿下唯一的血脉。

    谢鸿兴瞪他,几乎咬牙切齿。

    “这宫中上上下下几千人,没有一人敢直视朕。关爱卿,这便是你的为臣之道?你可知,朕已经忍你很久了。朕若不是顾念你当年的功劳,早就砍了你的脑袋,岂能留你到今日?朕杀你只因你藐视皇威,对朕不敬。朕不但要杀你,朕还要诛你九族,灭你满门,给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立威。朕现在就要杀了你!”

    “师父不要。。。”

    “既然如此,皇上,那龙角是老臣砍下来的,与公主无关,皇上莫要牵连无辜。”

    “你说无关就无关?那龙角乃是她亲手赏给王传,难道有假?你们二人今日一个都逃不掉。”

    关旭瞥了一眼跪在身旁的谢寰,不再辩驳,反倒十分意料的平静,一点也不像赴死之人,倒像是成竹在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谢鸿兴见他如此反应正要开口质问,就听得殿外小太监高声通传。

    “皇后娘娘到。”

第十二章 凌迟处死方可泄愤

    众人齐声行礼。

    “你怎么来了。”谢鸿兴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有好脸色。

    萧皇后一身大红凤鸾常服,缓缓走进御书房内,立于皇上身畔。

    “本宫听闻皇上动了肝火,怕皇上气坏了身子。”萧皇后这般说着,似笑非笑的眼落在谢寰身上。又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周子晋,却是没多看那关旭一眼。

    谢鸿兴闻言瞥了一眼跪着的二人,阴沉道。

    “朕不想瞧见他们,拖出去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砍脑袋的事,前前后后谢鸿兴说过不下三次,有哪一次是真的砍的。

    王传正这样想着,忽的被点到了名字,不由一个激灵。

    “王传,传朕旨意,派何羡去一趟关家,满门抄斩,朕要诛他九族。”谢鸿兴指着关旭,话落转身拂袖,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皇后以为如何?”

    萧皇后回过头,故作不解道。

    “臣妾不敢妄议国事。”

    事实上萧皇后心中想的是,都处死了啊,死了好啊,清净,可是。。。那张脸,太过熟悉,总能让她想起一位故人。

    萧皇后无声笑了出来,兴许嘲讽、兴许得意。谢寰不明白萧皇后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目光空远,就好像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最让她不明白的是,萧皇后来此的目的。

    还有师父。。。

    谢寰六岁那年冬日,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水华宫里只有她还有一个轻怠的宫女绿珠。

    绿珠不喜在这她身边服侍,便将怒火都撒在了一个孩童身上。

    小孩子的身量长得极快,谢寰旧的袄子已经穿不上了也不见更替,自己却裹得严严实实,还将穿着薄薄衣物的谢寰关在了水华殿外,意图将她冻死,好从这空无一物的鬼地方搬出去。

    那时,谢寰并不知道,其实水华宫里发生的事早就传遍宫中每个角落,而当年私吞宫中财物的那个宫女也早就被凌迟处死。更不知道,先太子一党也已放弃了她这个公主。

    三皇子虽贪玩成性,但悟性极好。五岁时便能读懂四书五经,谢旬当年八岁才读完此类书籍,尚不能做到像他那般,倒背如流。故此,才招了二皇子谢炎的迫害。

    即便三皇子登基之时无人支持,可来日方长,谢鸿兴始终会坐稳皇位的。是以就算不用关旭出面,先太子一党迟早也会拥立登帝的新皇。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便是如此。

    至于谢寰,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被奶娘偷偷卷走了水华宫里的值钱物什。买通宫人偷偷逃出了宫去。

    宫女私逃已是大事,更何况还卷了宫中财物!皇宫向来戒备森严,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无人察觉。可笑的是,这件事始终没能惊动皇上。可见谢寰被遗忘的多么的彻底,又或者压根无人理会她是生是死。

    彼时那些大臣尚不能自保身家性命,又有谁敢过问先太子遗孤一事,怕日后被皇上猜疑居心不良。

    若不是萧皇后提议将谢寰养在水华宫里,谢寰应该早已成为一具幼骨,又怎能撑到那年冬日,遇见关旭。

    关旭是谢旬最信任的臣子,谢旬临终之前曾将谢寰托付于他。

    整整六年,关旭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深入宫中见到先太子遗子。那年冬日,雪下了整整三日,关旭放心不下,下了早朝并未立即出宫,而是悄悄来到水华宫里,正好撞见谢寰穿着薄衣倒在雪地中瑟瑟发抖的一幕。

    关旭知晓自己若再不出手,谢寰也许真的活不过那年的冬日,于是暗中除掉宫女绿珠,换上一个可信之人照顾公主起居。

    那个人便是清溯。想起清溯,谢寰垂了眼眸,心情复杂。

    龙角,也是她交给自己的。当时她却并未打开看。

    接连半月,下了早朝,关旭便悄悄往水华宫里去。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下了她,不仅如此还教她读书识字。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谢寰早就死在了那场大雪中。身体里住着的,只不过是个丧生于车祸,早早失去了性命的孤魂罢。

    谢寰回过神来,二人已被压到了御书房外。

    被压着跪下去的那一刻,谢寰忽然有些后悔,回想起这些年在水华宫里的岁月,重活一次不愿却不愿接触深宫中的阴谋险诈,宁愿闭门不出,安静度日,却仍旧逃不过一死。

    谢寰看着地上的影子扬剑砍了下来,不由闭上双眼。

    “等等。”

    “皇上。”萧皇后想了想,侧身靠近皇上,“关大人违背皇上意图,私自授课于谢寰,还有那谢寰看下龙角羞辱皇上,他二人这般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就这样砍了脑袋,实在太过便宜了她们,不过将她们关进天牢之中受尽酷刑,凌迟处死方可泄恨。”

    “皇上以为如何?”这个关旭,几次三番在皇帝面前谏言废后。毒后二字确实不假,但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与她萧凝秋作对是何下场。

    谢鸿兴沉吟片刻。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朕累了先回养心殿,此二人就交由皇后处置。朕是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二人。”萧皇后素来手段毒辣,谢鸿兴不是不知,如此便算是对他二人最大的惩罚。

    听闻此言,谢寰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阵漆黑晕到在地。

    先前与皇帝争言早已耗尽心力,撑到现在已到了极限。周子晋顿了顿,回想起之前种种。皇上这番恼怒又如何,萧皇后递了台阶,他还不是立刻放了人。

    打入天牢便意味着至少此刻不会失去性命。这谢鸿兴的心思还真是复杂。

    是以方才他才只言未发,皇帝此时的态度,更像是一位长辈对待族中做错了事情的晚辈,虽多有苛刻,却始终未能真正下手责罚了去。若此时他一个外人插了手,只怕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

    果然发生在皇城里的事,永远不会是表面那般简单。就像。。。

    萧皇后目送皇帝离去。

    “周大人还不离开,还是说你想随本宫一道去天牢里看看?”

    周子晋微微一笑。

    “子晋告退。”

    “慢着,周大人还是随我一道吧。本宫听闻祭月对你十分倾心,当着京官女眷的面许下誓言非你不嫁,周大人跟着本宫,这祭月受刑的时候见了你,指不定还能少些疼痛呢。”

第十三章 我不会信你

    待谢寰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水华宫。清溯守在她身旁一脸忧心。

    “公主,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怎么叫都醒不过来,我都快急死了。”清溯见她醒来,脸上的担忧总算少了些许。

    三天三夜?自己不过是一时心力不济怎么会昏迷这么长时间?莫名的,谢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头有些昏沉,谢寰捂着脑袋,既然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外面又发生了些什么?老师现在如何?可有被萧皇后折磨,又是否被皇上斩首?她昏睡的那段时间都些什么?又是谁将她送回了这里。

    谢寰动了动身子,却忽然愣住。

    她细细感受了一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疼痛与不适。

    她不明白向来以毒辣闻名的萧皇后怎么会放过自己。就算萧皇后答应,皇上也未必会答应。她没有受伤,那关大人呢,现在又在何处,是否还在天牢里?

    不行,她一定要将老师救出来!

    谢寰终于理出了些头绪,匆忙掀了被子,想要下床,却被清溯伸手拦下。

    “公主你去哪儿?你要是去找关大人的话,关大人已经告老回乡了。”

    谢寰听完愣了许久。她想过很多种结果,关大人或许已经被斩首,又或许已经被萧皇后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或许早已死在天牢里,却唯独没有想过关大人会能够逃过这一劫。

    “告老还乡?皇上没有为难他吗?”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曾出过水华宫,这些事情也只是听外头那些宫女说的。”

    谢寰记得老师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萧皇后恶毒,祸害皇嗣,导致后宫空虚,皇上无后,危害我大周传承,危害江山社稷。又曾多次在皇上面前谏言杀掉萧皇后。

    萧皇后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谢寰紧锁眉头。从清溯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异常,没有出过水华宫这是什?难道皇上禁了她的足?

    “没有出过水华宫是何意?皇上将我囚禁在了水华宫?”

    清溯面露沮丧,答道。

    “是的公主。就连吃食都是那些宫女送过来的,那些奴才本就瞧不起我们水华宫如今送来的东西更是连吃都吃不下,奴婢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谢寰醒来的正是时候,外头那些宫女刚刚送来了午膳。

    但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初秋的日子还热着,宫女们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变了味道,馊臭难耐,根本下不去口,别提公主了,就是清溯自己都吃不下。也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公主你看。”

    谢寰瞧见桌上放着几个简陋的盘碟,里头装这些菜叶子,远远瞧过去颜色就不新鲜。隐隐还能嗅到一股酸臭味。

    即便看见这些,谢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观清溯忧心忡忡。

    “马上就要进入冬日了,也不知这冬天该怎么熬过去?”

    清溯正忧心不已,谢寰却在一旁悠悠道了一句。

    “也许这种日子并不会很久。”

    “啊?”清溯虽然不太明白谢寰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银子的问题。”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今日送晚膳的宫女来时,你就给她几颗金果子,让她再找一些好点吃食过来,顺便再问一问她近日宫中都发生了些什么。

    你告诉她,日后宫中若有大事发生,若能第一时间赶来禀报,每来一次便赏她十个金果子。并告之此事不能声张,若让他人知晓,便没了这十颗金果子”

    “还有若是每次送送膳的人都不同,你都要按照我说的,再与他们说一遍。无论是谁,只要能通禀宫中的大事都可以赏他十颗金果子,切记莫要声张。”

    清溯有些呆滞的接过那袋金果子。

    “公主为何要他们通禀宫中的大事?”

    谢寰闻言反倒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眼神奇怪,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一般。那神情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却还是让清溯看了个清楚。

    清溯心里咯噔一声,握紧了手里的那袋金果子,指尖有些泛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谢寰没有解释,看神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似漫不经心道。

    “清溯你曾经说过,你是关大人从那云雀楼买回来的杀手,而那云雀楼从属于一个神秘组织。你可知道那组织的名字?”

    “奴婢不记得了,奴婢被买回来那一年也才六岁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奴婢早就不记得了。”

    谢寰静静看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所以是不记得,而不是不知道。”

    清溯愣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那我问你,那龙角可是你割下的?”

    “龙角?”听到此处,清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惶惶不安地跪了下去。

    “原来公主那日受罚,关大人遭受牵连都是因为龙角的缘故。是奴婢的错,奴婢愚钝,不应该将龙角当做银子,才叫公主一不留神六就赏给了王传。”

    谢寰就这么站着,并未扶她起来,亦不曾出言宽慰。

    而清溯就这么跪着,仰头看向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许久许久,谢寰才回了一句。

    “你知道的,我不会信你。”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我只是猜不出,你到底是皇上的人还是萧皇后的人。你效忠的是皇上,皇后,甚至是宫里那个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

    唯独没有她自己。

    清溯着急道。

    “不是的,金角的事,是我疏忽,可我的心始终是向着公主的。”

    谢寰有些不耐的打断她。

    “所以你是替谁割下了金角。”

    “不是的公主,金角是秋奠那日早晨,我在大殿里捡到的。

    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被人割下了,我以为,我以为那金角是自己掉下来的。这才将它收在了身上,可是,可是那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没来得及向公主汇报。”

    “公主为何要疑心于我?我与公主相依为命多年,从未想过离开此处,亦从未想过要背叛公主,公主却不信我。”

    “那你说,王传王总管在皇上跟前伺候多年,怎会粗心到将一个小宫女的帕子带在身上。我分明赏了他东西他却不收起来,甚至都不曾打开看一眼。

    你可知,先前朝中有一个韦大人,收买了宫中的好几位御厨宫女,想要毒害皇上。

    整整七日,王传负责皇上的膳食,派人一道一道的尝过去,就连餐具厨具也不放过,一旦经手他人,便立刻换上新的。正因为有他在,才保得皇上安全无虞,这般缜密的一个人会发现不了帕子里的异常?”

    “你让我相信你,可我却情愿相信王传。”

    韦恒梁韦大人一事,满朝皆知。那时先太子党中只剩下他与关大人二人。而韦恒梁更是位及宰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手遮天,才闹出骇人听闻的七日宫变。

    那个瞬间,谢寰忽然想通了,清溯她许是皇上身边的人。

    谢寰转了身,缘着殿前的台阶一步步拾阶而上。脑海中却渐渐回想起这么多年与清溯相依为命的时光。

    清溯与她一般大。从生辰来看,她甚至比清溯还大两个月。刚被送进水华宫里的时候,两个人都瘦瘦弱弱的。

    不同的是,清溯是会武功的。别看她年纪小,个头小,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能对付两个寻常的宫女了。说起来是天生神力也不为过,至少那时的谢寰是这样想的。

第十四章 做梦吧

    清溯跪在原地,欲言又止。

    “公主,不管你信与不信,奴婢从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谢寰停了停,但不曾回头。

    “可你始终背叛了我。”

    清溯咬了咬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对天发誓,如若曾经背叛公主,必将五雷轰顶,遭天诛地灭,不得善终。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明白了,你的目的,不,应该说是皇上的目的,不是我,而是要利用我,除去最后一位先太子党,关大人。”

    不等她辩驳,又接着道。

    “看这天气快要下雨了,你还是起来吧,这宫里就我们两个,你若是淋了雨生了病,谁来照顾我。”

    话音刚落,天空就飘起了细雨,越下越大。谢寰不再说些什么,只身走进屋内。

    清溯怔怔的站起身,却猜不出公主是否原谅她。

    寻常的时候,公主都是很好说话的,玩闹也好,骄纵也好,从未介意过。可这件事,到底不是寻常事。

    而她也真的险些害死公主。

    那日,等她匆匆赶去御花园摘薄荷草的时候,瞧见有两个人在那守着,下意识藏在了假山后头。

    还未站稳,就听见她二人正小声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说的却是公主,说公主在御书房惹怒了皇上,险些被砍脑袋。

    如今皇后娘娘都去了御书房,估计那公主是凶多吉少了。

    这封号才赐了几日,便要被砍头。

    那薄荷草皇上交予了皇后打理,两位当然是皇后宫中的人。

    听闻这些,清溯呼吸一窒,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再顾不得什么薄荷草,转了身就匆匆往御书房赶过去。待她赶到时,公主却已被压入天牢。

    清溯得了消息,失魂落魄地走了两步,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流出了眼泪。

    她知道皇上定是因为那个龙角才会突然发难的,却偏偏是在公主得罪了容妃娘娘之后,兴许从一开始,皇上想要的就是公主的性命。

    可皇上明明保证过,不会伤害公主的。她才敢放心将龙角交给王传。

    皇上是九五之尊,怎可言而无信?又怎会言而无信。不,清溯不相信,公主一定会平安的。

    清溯爬起身来,正要去找皇上理论。一转身就看见皇上怒气冲冲的走来,瞥见她似乎愣了愣,满脸不悦。

    清溯顾不得其他,忙上前两步,跪在皇上脚边。

    “皇上。”

    王传生怕她惹了皇上不高兴,阻拦道。

    “大胆奴才,还不退下,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拦圣驾,也不怕掉脑袋!”

    王传记得这个丫头,是水华宫里的,这时候来,铁定是要冲撞皇上的,便使了眼色,示意她退下,谁知这丫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清溯不怕掉脑袋,只怕救不了公主。”

    王传那叫一个头疼,差点就喊小祖宗了。他眼睛都快眨得抽经了,这小祖宗竟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皇上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哪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关旭本是个谏官也就罢了,教出来的公主也是一个样,半点也不见示弱,非要将所有的事都说尽了去,不论皇上心情如何。

    难怪皇上如此动怒,险些亲手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

    如今,连这水华宫里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这般不依不饶,非得在皇上气头上说这些事。

    谢鸿兴怒火正盛,盯着跪在眼前的小宫女。

    “朕现在没心情听你胡说,王传将人拉下去,别碍了朕的眼。”

    “是。”王传得令立即上前,他早就想把这小祖宗拉开了。

    “皇上,当年太子因为皇上而死。”

    这一番话惊得王传都愣住了,谢鸿兴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久久不语。

    王传猜不出皇上的心思,见皇上没有要走的意思,静静退至了一旁。

    不出片刻谢鸿兴抬了眼,冷哼一声,憎恶道。

    “够了!谢寰也就罢了,真当真是傻子吗?”

    “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真的二哥当年是因为什么而死。朕年幼时是贪玩,若是没有二哥铺垫,朕是当不成这个皇帝。”

    “可如今国泰民安,年赋有余,一派繁华。朕能有今天的成就,又岂止二哥一人的牺牲。”

    “朕自然顾念二哥恩情,所以她谢寰才能活至今日。这么多年了,你们以为朕真的不知道关旭他都做了些什么?朕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他二人错就错在动不动就拿二哥的恩情当借口。”

    “一遍又一遍拿来做免死金牌,朕又岂会如此生气。”

    “滚回你的水华宫,朕不想看见你!”

    清溯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被王传一把捂住了嘴,眼看着谢鸿兴越走越远。

    王传低声劝道。

    “姑奶奶,你可别说了,陛下心情不悦,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跟你家那位主子一样死心眼,什么事都非得趁着皇上不开心的时候说。”

    清溯怎能放弃,事关公主生死。

    “回去吧,凭你就能劝得住皇上吗?回去吧,小姑奶奶,别再给皇上添堵了。”

    王传叹口气,摇了摇头,匆匆跟上前面的皇帝。

    直至戌时二刻才有人敲门,清溯收回思绪,打开朱漆大门。

    晚间宫里用膳本应是日沉时分,前几日都还守时,今日却是怠慢得紧。

    守门的两位侍卫认识送菜的宫女,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尖。显然都有些忍受不了那饭菜酸臭的味道。

    清溯瞥见两位侍卫闪躲的模样,面上却是没有多少表情,沉吟片刻才道。

    “姑娘,食盒里的吃食都坏了,你难道闻不到吗?”

    清溯垂着眼眸,声音低沉。

    前几日都是一副愤愤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如今这般低着头沉着声音倒像是动了脾气。

    祝南风觉察到一抹异样,没由来的站直了身子,有意无意捂着鼻子的那只手也悄悄垂了下来。

    “坏了?”

    “我看是姑娘的鼻子有问题,往日里送来的可都是这些食物,也没见你说些什么。怎么今日就这般矫情了。”

    说罢,就要将食盒往清溯手里塞。见她实在没有要接的意思,眉间的不耐更深了些,于是冷哼一声,眼神极为轻蔑。

    “硬气个什么呀,爱吃不吃。”不接还真当她没办法了。

    琉玉放下食盒就走,一路上这酸味可没少往鼻子里钻,她都有些受不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

    里头这位主先是得罪了容妃娘娘,后又得罪了皇上皇后。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尾巴就翘上了天。宫中贵人都得罪了个遍,以后自然有的是受苦的时候。

    “等等。”

    琉玉狐疑的转过身。

    清溯抬眼,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却莫名看得她有些心虚。

    “我家主子说了,让姑娘去御膳房寻些吃的东西过来。”说着便从腰间掏出几颗金果子,塞进了她手里。

    琉玉面色古怪。

    “前几日王公公因为公主的赏赐,被打了二十大板,贬至浣衣局。现下奴婢哪还敢收公主的赏赐。奴婢承受不起。”话里话外都是讽刺之意。

    清溯又掏出几颗金果子塞给她,状似不经意的侧眸一瞥,吓得祝南风立即回过头去,挺直了腰板。

    另一侧的陈岭却冰着眸子冷哼一声。

    “姑娘,我家公主刚刚醒来,饿了好几日,姑娘若能施以援手,主子日后必有所偿。”

    琉玉将金果子塞还给她,不屑道。

    “开罪了皇上还想着翻身做梦吧。”说罢,转身疾步而去,生怕沾染一身晦气。

    清溯心中焦急,下意识去追。

    陈岭反应迅速,立刻揪住她的后领。

    清溯重心不稳,后退一步栽倒在地,心中又气又怒,还未反应过来,陈岭手中的长枪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皇上下令,不得离开水华宫半步。”

    清溯眼睁睁看着琉玉走远,扭头瞪他,眼神愤愤。

第十五章 这是点心,拿去

    “清溯。”就在此时,谢寰走了过来。醒来沐浴一番,此刻换了素白的衣裳。

    祝南风回眸瞥了一眼,却一下呆住了。

    待谢寰走至门边,琉玉已然走远。

    清溯狠狠瞪了一眼那站的笔直的侍卫,气鼓鼓的走到谢寰身旁,垂着头,不再说话。

    谢寰睨她一眼,又瞥了眼那个冷冰冰的侍卫。

    “罢了,回去吧。”

    话落便转了身往回走。

    清溯犹豫一番,终是走到了陈岭身旁。

    “公主昏睡三天粒米未进,都是因为你,如今醒过来,也没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菜。我清溯会记住你的。”说罢仍是狠狠瞪他一眼方才转身离去,仿佛泄气一般用力关上朱漆大门。

    “砰”的一声,陈岭仍旧毫无反应,倒是祝南风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回眸瞧了瞧。

    “阿岭,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陈岭握着长枪微微一顿,并未回头,祝南风早知自己得不到回答,回了头,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祝南风动了动,瞥了又瞥雕塑一般的陈岭,终于迈开了腿。

    不待他脚尖落地,耳畔已飘来陈岭冷冰冰的告诫。

    “皇上已下令将里头这位公主终生监禁于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南风满心都是那道绮丽的身影,握紧长枪,瞬间做出了决定,走下殿前台阶,正打算往御膳房去。

    “你若擅离职守定会受皇上惩罚,而我也会请求调离此处,到时候。。。”陈岭终于转过了身,直直望着他。

    “谁来照顾里面那位?”

    祝南风听他语调微微上扬,顿时顿时涨红了脸,犹豫许久,这才慢吞吞回到了原处,却是站的笔直。

    陈岭说的不错,他本有机会升迁调离,却随他来到此处。

    陈岭知道他在生气。但他所说,尽是事实。祝南风若真心为她着想,便不该心软。

    不过三日,若连守门的侍卫都敢如此藐视皇威擅离职守,皇上心中又会作何猜想?里面这位又当如何?

    陈岭知道,祝南风未必可以想明白这当中的曲折。但他隐隐有种感觉,那位祭月公主注定不会被锁在这宫墙之后一辈子。

    午间那些对话他听的很清楚,便是不曾笼络来那个小宫女的心,也未必是为坏事。

    御书房中,他二人如此让皇上难堪,却都安然脱身,毫发未伤,虽说罚了那关家三代不得入京,不得做官,但皇上心头又岂会真的舒坦。

    祭月想利用和亲逃离此处不假,但此刻,皇上心头怒气未消。所作所为若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又会引来什么样的灾祸。

    况且。。。

    他二人本是城门上守夜的侍卫,半月前,还曾皇上亲言嘉奖,说是要将他二人调至御前。如今王传又亲自指派他二人前来,更何况龙角一事,是何原委还尚未可知,皇上亦未断言,定是那祭月所为。

    是以,这祭月关不关得住,能关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兴许皇上也只是想试她一试。以祝南风脑子,又岂能想明白这些。

    陈岭冷冰冰的眸子动了动,随即握紧手中的长枪,笔直的站在那处。

    可她能否离开这座囚禁了她十六年的皇城却仍是个未知数。

    谢寰自然不知门外那两位侍卫的由来。

    若身为大周公主注定要孤守皇城一辈子,或是嫁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她宁可不要这个身份。

    一定,要有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亥时,守了一天的祝南风等来了轮班的二人,听着那些人低声的抱怨,祝南风的脸色更臭了,亦不正眼瞧一瞧声旁的陈岭,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说的容易,亥时已过,哪还能找出吃食来。说什么只有轮班的时候才能帮得上忙,可笑。

    “可不是吗,这什么破差事,看守公主殿,日后还有什么出路。”

    “依我看,这里头的也不是简单的货色,勾引当今状元郎,这才惹怒了皇上。”

    陈岭侧目睨他们一眼。

    陈岭虽只是个城门上的守夜侍卫,但在宫中认识一些人,对公主一事,略知大概。

    这两位,亦是从城门上调过来的,不知其中缘由,但如此胡言乱语,早晚会有出事的一天。

    陈岭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祝南风从水华宫方向来,怒气冲冲疾步而去,见了他也只稍稍停停,低头行礼,而后便快步离去。

    陈岭紧随其后而来,亦停下行了礼,却不似祝南风随即转身而去,似是有话要问。

    “大人这个时辰为何还在这宫里?”

    “皇上招我议事,方才议完。”

    陈岭瞧见他手里似乎拎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没问他在何处当差。

    “陈岭。”

    周子晋笑了笑。

    “这里头是御赐的点心,我不爱吃,陈侍卫帮我处理掉吧。”

    陈岭伸手接过,抬眸去看时,周子晋早已转身离去。

    这个时辰,出宫的方向本不在此处,而这位大人却手提点心出现在御花园中。

    陈岭回眸瞧了瞧黑夜中只剩轮廓的水华宫,直到那位大人走远,这才转身往回走。

    他走的慢,约莫一刻钟才重新回到水华宫前。正愁如何将东西交给里面的人,便听闻一阵争吵。

    陈岭立刻上前。

    “狗奴才,谁让你在这里乱嚼舌根的。”清溯原是想清扫院落,谁知走至院墙边忽然听到外头的议论声,走近一听,这才发现那些狗奴才竟敢在背后议论公主。

    “说两句怎么了,犯了错被监禁难道还说不得了?”

    左边那个高个侍卫不服,嘟囔道,眼神轻藐。

    “受了罚又如何,保不准哪一日公主便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定有你们两个好受的。”

    “是嘛?那我们便等着那一日的到来,你说是不起,王鑫?”

    两人二人对视一眼,轻蔑的笑了笑,而后便转了身去,不再理会正处在盛怒中的清溯。

    “你!你们。。。”

    他二人的举动迅速在清溯心中燃起一把火,拽了拳头,险些便控制不住出了手,若真要打起来,清溯未必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就在这时,陈岭走上前来,亦不管她是否在生气,递了东西过去。

    “这是点心,拿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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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357/ 第一时间欣赏拒绝嫁给摄政王最新章节! 作者:豆茶茶所写的《拒绝嫁给摄政王》为转载作品,拒绝嫁给摄政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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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嫁给摄政王介绍:
谢寰是先太子长女,当年太子爷一夜暴毙留下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在深宫中瑟怜怜的长到了十五六岁,那年是当今皇上继位的第十四年,谢寰看上了新晋的状元郎。先太子多次施恩于当今皇上,皇上曾恩准谢寰挑选自己的夫婿。那状元郎是谢寰生平唯一所求,只可惜,碰了钉子。
多年后,谢寰不仅仅是谢寰,还是个和亲被退回来的公主,那个险些被毁去仕途的状元郎成了一代名臣,当朝的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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