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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嫁给摄政王全文阅读

作者:豆茶茶     拒绝嫁给摄政王txt下载     拒绝嫁给摄政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看来宫中还是有人记挂公主的

    清溯被他打断,颇为疑惑的回过头。并未立刻伸手去接,似乎不曾反应过来。

    陈岭有些不耐,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走。

    “喂,这是什么?”

    陈岭头也不回道:“点心。”话语中有些不耐,似乎送点心一事本就是件极不情愿的事情。

    “这点心你从何处得来?”亥时已过,御膳房早已关门,便是想也拿不到这点心。他守了一天的水华宫,难不成这点心他偷藏已久的?

    不对,看他这样子似乎颇为不情愿。这点心又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这般巧,偏偏是在公主饿着肚子的时候。

    宫里又是何人对公主的事情这么上心?对水华宫里的事这般清楚。知晓公主醒来,还饿着肚子便叫他送来了点心。

    亥时乃是轮班时刻,又是谁能在宫中停留这般久,关大人已经倒,被遣返回乡,自然不可能是他。

    难不成是这宫里的某位娘娘?

    不对,这宫里可以开小厨房的,也就皇后还有如今盛宠的怜妃娘娘,这两位娘娘可都是看公主极不顺眼的。

    清溯思来想去也猜不出这人是谁?但陈岭又不愿回答,便没再追问。

    陈岭见她不再说话便大步离去,步履匆匆,似乎有些恼他自己为何这般多事。

    但今日点心一事,让他明了这位周大人,绝非池中之物。

    自他高中之日起,便一直安安静静住在京中的驿站。不见来客,亦不媚俗拜访他人,直至秋祭,也没见皇上有奉他官位的意思。

    反倒是两位探花榜眼,早早封了官职,搬出了驿站,在京中有了一方府邸。

    直至最近几日,皇上才屡屡召他进宫,今日更是留他到亥时,可见皇上对他还是颇为看重的。至于迟迟未封他官位这一决定,应是受长公主一事的影响。

    大抵皇上是不想让他做了驸马,以周大人的才情,若真做了驸马便不得不防,但若夺了他仕途,又觉得可惜,可惜了他一身才情,不得重用。

    皇上的心思他猜不透,着实正常。但如今这周子晋,亦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这才短短几日就让皇上放下了戒心,虽还是未封他官职,却整日召他在御书房议事。

    岭南赈灾一事亦是他向皇上举荐神医。又在岭南暗暗设下督察一职,捉拿贪官污吏,震慑朝廷,迅速拿下户部侍郎曹鑫,工部侍郎葛远几位朝廷的大蛀虫,手段凌厉。

    单凭皇上对他的喜爱,也足以见得的,这大周的未来必定是他周子晋的。

    但周子晋如此得宠,宫里的那位公主又当如何?亦有传言说她非周子晋不嫁。

    陈岭愣了愣,他与水华宫里的那位主子又不熟,何须为她担心。

    清溯一直看着他远去,不知这个侍卫是否可信。白日里若不是他阻拦,自己早已拦下那位宫女。虽说说未必能劝她重新要来吃食,但总归要试一试才知道的。

    清溯对他自然是怀了戒心的,素昧平生为何相帮?况且如今公主被永远禁足于此,此番作为又有何好处?难道仅仅是因为良心不安?

    可这深宫里的人还有良心二字吗?

    清溯打开看了看,里头确实是些点心。梨花酥,绿豆糕。

    不管怎样,点心到手便没有丢掉的道理。待她回去拿银针验一验,若是能吃,自是极好的。

    若是不能吃,亦什么损失。

    思虑至此,清溯并不再理会门口妄加议论两个小人,关门离去。

    谢寰不是不曾瞧见清溯在门边与二位侍卫起的争执,却并未理会,反倒走回大殿之中,瞧着那装饭菜的木盒,似有思量。

    朝外头张望一眼,方才一层一层打开直到最底一层,里头似乎垫了白娟,隐隐露出一角来。

    里头的吃食早已被清溯倒掉,如今只剩空盒子。

    谢寰取开底座掏出白娟,见清溯还在门边,便回眸看了看。

    盯着木盒手柄上浅浅的刻纹,若有所思。

    不一会,清溯取了银针来到大殿中,发现公主正坐于桌前,盯着那方空木盒。

    木盒已被一层一层打开,底座亦被取下,清溯走进两步,立刻瞧见最底层的木盒中藏着一封书信。

    清溯心中惊了又惊,宫中到底是谁在偷偷向公主传递消息。

    “公主,这是?”

    谢寰闻言瞥她一眼,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对她手中的东西很感兴趣。

    “方才换班的时候,白日里那位曾阻拦我的侍卫送来了点心。”

    谢寰愣了一愣,问道。

    “可有说是谁送来的?”

    清溯无奈的摇摇头。

    “未曾。”

    谢寰似乎这才瞧见她手中的银针。

    “可有验过。”

    “还未。”说罢,清溯便将点心搁在桌上,铺开针包,取出一根,弯腰仔细查验。

    直至验完,这才起身。

    “公主你看,这是无毒的。”清溯收起银白的细针,又瞥了眼餐盒中的字条。

    “想来这宫里应当是还有记挂着公主的,指不定是关大人的手下呢。”

    谢寰不说话,盯着那几个点心,若有所思。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中秋那日,盛宴之后,满桌的点心,她只吃了两口,分别尝了尝那梨花酥还有绿豆糕,因为嫌弃宫中点心太过甜腻,便没再吃下去。

    此人,定是中秋宴上见过她的那一位。

    这么说来,谢寰似乎记起为何秋祭那日远远瞧见那位周子晋的身影之时,竟会隐隐有几分熟悉之感,那日,他似乎就坐在皇上身畔。

    只是那时候的她哪里识得那人身份,又因做得远了瞧不清面容,只隐隐感觉出是位出色的男子,这才多看了两眼。

    不知为何,今日看到这点心,竟突然想了起来。

    那日她放下点心之时,似乎瞧见那位白衣翩翩的男子回了头去。这样想来,他应该是瞧见了的。

    周子晋。。。

    “公主可有打开看过?”

    谢寰回眸瞧了一眼沾着墨迹的字条,眸色微动。

    “还未。”

    “你替我打开瞧瞧便是。”

    清溯愣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终究还是伸出双手,取了那张字条展开。

    而谢寰坐在一旁,一直看着这一切,盯着木盒手柄上那只褪色的蝴蝶,眼中似乎有光,又渐渐泯灭了去。

第十七章 遇刺

    清溯重新折好字信,回眸去看时,这才发觉谢寰一直盯着她瞧,心里头不由咯噔一声。

    公主不信她。

    “书信上都写了些什么?”谢寰问道,语气平淡。

    “信上说三日之后,使者来访。”清溯垂了垂眼眸,问道。

    “公主可知使者指的是?”

    谢寰瞥她一眼,从桌前起了身答道。

    “想来应是北边的梁国来使。”

    “梁国国力未济,新政尚未站稳脚跟。如今,两国纷争不断,若皇上下令出征,梁国势必不敌,是以思虑再三还是派来使者,以谋和平。”

    “奴婢知道了。”

    清溯早就将字条放下,双手交叠按在腰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公主,奴婢伺候您休息。”

    谢寰回身看她一眼,道。

    “不必了,退下吧。”

    “是。”清溯不曾抬头,浅浅行了礼便转身退去。

    谢寰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清溯,若是有朝一日我被派去梁国和亲,你会可随我一道?”

    清溯愣了,转过身,依旧低着头。

    “公主,奴婢,奴婢已有心仪之人。”

    谢寰回过头。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清溯打开门,身后吹来的风,乱了烛火,看着脚下微微摇曳的影子。那一刻谢寰忽然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直到门被关上,一切重归平静。谢寰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整整十多年,屋里的每个角落,她都很是熟悉。

    她并不知晓,今后脚下的路该通往何处,而她又会有何结局。

    谢寰回眸的那一刻,屋顶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犹如鬼魅一般来到她身后。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那是匕首,在黑暗之中闪过一道银光。

    透过不远处的铜镜,谢寰瞧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对上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她随即明了,即便看清了他的面容,亦不能如何。

    因为来的只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杀手。

    那个人亦透过铜镜看见了她,下意识放出暗器,灭掉了屋中的烛火。

    谢寰冷静的想着,他大可不必如此,烛火一灭只会让屋外的清溯察觉到异常。

    原本他是有机会杀她的。

    正这样想着,便有一道身影破门而入。

    借着月色,那刺客看得很清楚,来的是个宫女,不由轻声嗤笑。

    谁知道下一刻他便感觉手臂一阵麻痹,匕首从手中掉落。那刺客本能退开一步,呆愣之际,便瞧见一道寒光闪过,匆忙向后闪躲。

    谁料那宫女速度极快,甩手再次使出一道暗器,直刺他胸口。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宫女的手上。本以为她不过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宫女,谁曾想到武功如此高强。

    那毒发作极快,不过一息便感觉呼吸困难。

    清溯确定人已倒下,迅速点亮烛火,飞身来到她身旁,确定她并未受伤,这才低头检查地上那明名刺客。

    发现他虎口处插着一根银针,清溯愣了愣,随机低下身翻开衣服查探可有线索,却发现这杀手身上十分干净。

    但是一旁站着的谢寰瞧出了点不寻常的地方。

    “拉开他手臂上的衣服看一下。”

    清溯依言拉开刺客的袖子,发现他腕间有一道纹身。

    清溯瞧见那只蝎子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随即放下刺客的手,站起了身。

    “这纹身你可识得?”

    清溯垂眸瞥了一眼已经断气的刺客。

    “不认识。”

    谢寰亦再次打量一眼那死去的刺客,盯着他朱紫的唇色问道。

    “为何要用毒?”

    “奴婢一时心急,只想着救下公主。”

    谢寰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眸的清溯,忽感疲乏。

    “你将处理掉尸体,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

    说罢,亦不等清溯回答,转了身往后堂去。

    清溯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泪光,又被她伸手抹去。

    谢寰原本也以为,清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虽有一身怪力,但进宫多年无人教导,功夫自会荒废,可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谢寰闭上眼,眼前闪过清溯看见那个纹身时微微惊讶的神色,吸了一口气,推开寝殿大门。

    看来,清溯瞒了她不少事情。她早该看清这一切的。

    谢寰关了房门,来到灯烛前,取下灯罩,掏出袖中的帕子点燃。

    “三日之后,梁国大皇子将至。。。”帕子上的字渐渐显露出来,又一点一点消失在火光中。

    虽不知晓是谁给她递的消息,但这宫里是不能呆了。

    水华宫里除了她便是清溯,如此她醒来的消息都能传进那个人的耳朵里,不管是敌是友,这大周的皇宫,谢寰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若按此人所言,早已将她的画像献上,那此番大皇子极有可能便是为她而来。

    如此,今夜遇刺一事,反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谢寰丢开手中燃至大半的帕子,看着帕子上的蝴蝶一点一点燃为灰烬,这才缓缓走开。

    老师离开后,许多接触过宫人也跟着受了惩罚,死死伤伤。

    宫里的大小事宜,再传不进她耳朵里。但这个人却仍然用着老师的暗号,看来此人与老师颇有渊源。

    又或者从一开始,便是老师依附于此人?

    是以关大人虽然倒台,这宫中传递消息的法子仍未暴露?

    宫里是谁能有这般的权力,难道是,太后?

    不,太后当年若是能如这般,三皇子亦不用父亲保护。可不是太后,又能是谁?

    这宫里除了太后又会是谁拥有如此权力,却仍对她没有敌意之人。

    谢寰想不出。兴许在离开大周之前,她可以见一见这位整日吃素斋沐,闭门不出,与她一般,几乎快被整个宫中的人遗忘了的太后娘娘。

第十八章 皇帝你失态了

    翌日,烈阳高照,接近正午的阳光几乎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烤化了去。

    周子晋在门外站了许久,仍是精神奕奕,不显丝毫狼狈。

    不多时,苏公公开了门,躬着腰快步走出。

    “大人,皇上在忙。”

    王传前些日子被贬去了浣衣局,近日在皇上身旁贴身伺候的都是这个小公公苏沐,年纪虽小,却是个性子沉稳的,见了谁都躬着腰,嗓音轻柔,很是好脾气。

    周子晋抬起头,望了一眼公公身后重新关上的门,并未回答,只点点头,不急不躁,看起来却是半点也不意外。

    苏沐冲着此人行了行礼,转身回到皇上身边候着。

    宫人都说,那祭月公主怕是永远都翻不了身,又说周子晋周大人得罪了朝中大半权贵,毁了前程。

    这些,苏沐都不信。

    倒是听闻昨日亥时,水华宫里出现了刺客。

    待苏沐回到龙案前,矮着身子复命。

    “回皇上,周大人还在殿外侯着。”

    “你怎么说。”

    “奴才说皇上在忙,周大人并未有什么反应。”

    “苏沐,朕下朝多久了?”

    “刚好一个时辰。”

    “清宁宫可曾用过午膳?”

    苏沐愣了愣。

    清宁宫是太后她老人家住的地方。

    当今太后乃皇上生母,自皇上登基以来,太后娘娘迁至清宁宫,久居僻静之地。每逢岁尽才出宫赴宴,寻常时刻始终禁闭宫门,日日礼佛,从简用度,吃斋诵经,从未过问宫中事宜。秋祭那日亦是闭门不出。

    时日长了,宫里的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幽居深宫的太后娘娘。

    先皇在位时,太后娘娘就从不过问宫中事宜,这才使得年幼的三皇子缕缕遭人欺凌,宫中下人从不将这位幼小的皇子放在眼中。

    为此,平日里皇上也甚少提及清宁宫的那位太后娘娘。

    “尚未。”那位太后娘娘清简度日,午膳都在子时之后才用的。

    “替朕通传下去,朕今日要去清宁宫用膳。”

    “是。”苏沐转了身指派了一位瘦小的公公下去。

    “让他回去。”

    “是。”

    周子晋又等了片刻,正欲离去。御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苏沐先走了出来,直奔他而来,身后那位瘦小的公公脚步匆匆,像是得了吩咐。

    “大人,皇上今日身子不适。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周子晋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的在那位身材瘦矮的公公身上瞥了瞥,随即转身离去。

    苏沐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瞥着周大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昨日那些点心,那位大人真的是凑巧赐给了水华宫的侍卫?

    朝廷上下并无人知晓那位大人的来历,皇上如此重用于他任他在宫中来去自如,却不赐他官职。

    便是如此,他也能够通晓宫中发生的事?那点心送的太巧,致使皇上不得不疑心。

    那位大人不会不知皇上今日为何避而不见,却始终未有解释。

    直至周子晋的身影消失在眼中,苏沐这才转了身来到门边。

    门随即被打开。

    皇帝站在门后,背着双手,睨着苏沐。

    “走了?”

    “回皇上,是的。”

    皇帝闻言四处扫视一番,抿唇不语,片刻才道。

    “摆驾清宁宫。”

    “是。”

    一行人随即往清宁宫方向去。

    谢鸿兴在门外站了片刻,环视一周,除了竹林假山再无一处精致美景,倒是分外干净,一如既往的僻静。

    谢鸿兴不喜欢右手边那片竹林,微风拂过,嗦嗦作响,随即加快脚步穿过这座园子。

    五岁那年,他在竹林里捉了蚂蚱,撞上大皇子,于是被人吊在高竹之上整整一日。尽管是细竹,他看着仍是有些不痛快。

    这些事,母后并不是不知。兴许她正是想避开自己才挑了这样的一处住所。

    谢鸿兴步子慢了慢,随即走得更快了些。

    苏沐低着头跟在身后,目光闪了闪。

    皇上这是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那瘦矮的小公公在清宁宫门外侯着,垂着头安安静静,这一点倒是和苏沐很像。

    皇帝睨他一眼,随即大步跨进清宁宫,又在门口停了停,待他瞧清屋中景致,这才缓步上前。

    此时,两鬓斑白的太后正端坐在圆桌前,面前摆着一桌的素斋。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太后抬眼瞥了瞥,又垂了眼眸去,平静道。

    “皇帝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的住处。”

    十多年来,皇帝还是头一回来她这清宁宫,想到此处,太后不由四处望了望。

    这宫里的一物一景甚是朴素,皇帝过惯了好日子,怕是不喜欢的。

    “母后。”

    皇帝眯着眼睛。

    “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委屈母后。”

    言罢,便有宫人从外头鱼贯而入,不过片刻就将一桌的素斋换成了各色的肉食。

    太后并未出言制止,瞧着满桌鲜艳的菜色,片刻才抬了眼,挥挥手让人将自己面前的碗筷撤了下去。

    “皇帝若是想吃这些,吩咐御厨多做一些便是,来哀家这里作甚。”

    皇帝闻言嗤笑。

    “母后当真不知朕为何而来!”谢鸿兴看着屋中所设佛堂,那堂中金佛却是唯一一件金饰,反观太后一身素白衣裳,未曾梳洗佩戴头饰,心中愈发不快。

    “皇帝说笑了。哀家不过问宫中事务多年,又岂能猜中皇帝心思。”

    话落,又望了一眼面前的饭菜,寡淡道。

    “哀家最近正在沐浴斋戒,皇帝这些东西送的不是时候。”

    “听竹,扶哀家起来。哀家还要礼佛,皇帝你自便。”

    宫女听竹呆愣片刻,平日里太后甚少唤她侍候,今日竟当着皇帝的面唤了她的名字。

    听竹,竹,又是竹,小小宫女而已。

    谢鸿兴憋了满心的怒火一下迸发到极点。

    “母后为何要将谢寰的画像送给梁国大皇子,难道真要看着朕将天下拱手让人母后才甘心?还是在你的心里,儿子就不配当这个皇帝!”

    “皇帝你失态了,哀家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后在听竹的搀扶下,缓缓跪在了金佛前,闭上双眼,佛珠串在手中缓缓转动。

    “哀家从不过问宫中事宜,又如何将画像送出去?皇帝多虑了。”

    “好一个多虑。母后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告辞!”谢鸿兴拂袖而去。

    时隔多年,好好一场母子相聚不欢而散。

    待宫外脚步声渐渐远去,跪在佛像前的太后才缓缓睁了眼,无声念起了佛经。右手执起犍稚一下一下敲起了木鱼,缓而有力。

第十九章 姐姐,今日我可带来了好东西

    午时已过,琉玉在水华宫门外站了半晌,伸长了脖子张望。瞧了眼挂在正空的太阳,心里头咕哝着,这都过了午膳时间,怎么还不来,这秋日的太阳晒得人都快化了。

    祝南风见了她脸色不太好。

    琉玉面色古怪的瞥他一眼,忍不住摸了摸脸蛋,暗自翻了个白眼。

    打昨夜遇刺直到此刻都不曾见公主走出寝殿。

    昨日送来的那些点心,搁在大殿的桌上,没见动过。清溯有些担心,站在门外,几番犹豫,始终没敢敲门。

    望了望日头,时近正午,宫人如此怠慢,今日早膳都省了去,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送来。也不知今日午时会如何,清溯回头望了一眼,朝着门边去了。

    推开门开,便瞧见昨日那个送来点心的侍卫。

    目光碰撞,陈岭有些尴尬,迅速别开眼,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人竟也会慌张。

    可惜祝南风只顾着回头张望,并未瞧见这一幕。

    未见那人身影。祝南风回了头,对上琉玉探究的目光不由翻了个白眼,站直了身子。

    琉玉并不生气,嗤笑一声,直盯得祝南风涨红了脸色,这才似笑非笑的移开目光。

    这宫中一个小小的侍卫竟也敢觊觎公主美色,虽然,只是位被囚禁于深宫的公主。

    下一刻,琉玉便挂了谄媚的笑,大步迎了上去。

    “姐姐,今日我可带来了好东西。”

    琉玉故作神秘地拍了拍手中的食盒。

    清溯呆愣片刻,琉玉态度转变太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中竟是审视,却仍旧见她笑得开心。

    “可是…”琉玉拉长了声音,灿烂一笑,目光向下瞄了她腰间的钱包,凭她的眼力自然识得出,那里面可是满满一袋的金果子。

    清溯瞥见她的眼神,霎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昨日一副嘴脸,今日又一副嘴脸。脸上还添了些伤,想必是吃了没银子的苦,今日才这般殷勤。

    “妹妹你这脸?”

    琉玉捂着脸颊尴尬一笑。

    说起这伤,那真是气人。昨日回了御膳房后,见那送予皇后娘娘的参汤还剩下了一些,便偷偿了一些,谁想竟叫那个小气抠门的掌事姑姑给撞见了,生生训了她半天。她不服气顶撞了两句,谁想那该死的老女人竟叫来满宫的人,当着众人的面掌掴于她,又命她罚站,众人围观,以儆效尤,简直欺人太甚。

    原本她是心疼银子,没给那掌事姑姑好处,这才让她寻了自己的短,出手如此之重。

    御膳房里真正不曾偷吃的有几个,就因为她们给掌事的姑姑塞了银子,都给包庇了去,而她没有银子,便活该受这份罪。

    如此一来,琉玉心中越发不平,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得到银子,不叫旁人看轻了去。挣扎了许久还是舔着脸偷来一些补品送到这水华宫来。

    要知道,前些日子,皇上可是赏了大笔的银钱给这个祭月公主的,若能抱紧了这个大腿,日后她哪里还能愁银子花。

    “姐姐,这食盒里可是专门用来补身子的燕窝,是宫里那位怜妃娘娘用来滋补身子剩下的,妹妹可是费了好大心思,才弄到手的。姐姐您看…”

    似是怕她不信,特地揭开一角,又小心盖上,笑容越发谄媚。

    清溯故作了然的笑了笑。

    “好说好说,自是不能让妹妹白白辛苦。”

    于是缓缓解下腰间的钱袋子。

    琉玉见她这般恨不得一脸都贴了上去,无意瞥见清溯古怪的神情,这才有所收敛。

    清溯将钱袋递过,琉玉便迫不及待的夺过去,一把将食盒塞进她手里,扒开那钱袋瞧了瞧,眼中满是贪婪。

    清溯见她如此神情不由在心中冷笑,如这般贪婪之人又岂可轻易相信,待她有朝一日寻了更大的好处自会毫不犹豫的将身后之人推出去,依附更大的靠山。

    这袋金子,清溯权当是丢了,日后,她可别想从这水华宫里拿走任何一样东西。

    琉玉还不知清溯心中所想,全然沉浸在得了一袋金子的喜悦中,待她看得够了,这才小心翼翼藏进了袖子里。

    “姐姐放心,日后只要妹妹在的一日,水华宫绝不会短吃短喝。”反正也才两个人而已,眼前这位随意糊弄些便是。

    “对了,妹妹琉玉,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叫我清溯便可。”

    “那清溯姐姐,我去忙了。”

    清溯点点头,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又瞥了瞥两个门柱子一般的侍卫,方才转身关门离去。

    才走两步又忽的停住,低头瞧着手中的食盒。

    也不知昨日那封信到底是谁塞进去的?

    待清溯走至一半,恰逢谢寰开了门从寝殿中出来。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清溯渐渐停了脚步。

    “公主,昨日那个宫女送了些燕窝来,奴婢将那一袋子金果子都予了她。”

    谢寰一直走到她跟前这才停下,垂眸望向她手中的食盒。

    方才听到她关门朝此处过来,谢寰便知,外头的宫女定是又送来了东西。

    “可有打开看过?”

    清溯摇摇头。

    “打开看看吧。”

    清溯点点头,将食盒搁在院中的石桌上,小心端出那碗燕窝,又悉心检查了食盒底部,并未发现新的字信,于是回头冲着谢寰摇了摇头。

    谢寰随即移步过去,直到瞧清食盒什么也没有,于是停了脚,站在几步开外。视线落在一旁的燕窝上。

    清溯见状,取出一根银针验过,无毒,于是端起那碗燕窝。

    “公主,你好些天没吃东西了,这碗燕窝粥公主还是喝了吧。”

    “这燕窝从何而来?”一个小小宫女从何处得来这般滋补的圣品,看着成色,应是燕窝中最为珍贵的血燕,虽只有这么一小碗。

    “那宫女名唤琉玉,昨日似乎受了罚,于是变了想法想从公主这里得些银子使,看着似乎可信,奴婢这才将银子给了她。”

    谢寰沉吟片刻。

    “公主可要趁热喝?”

    “不必了。”

    谢寰正要转身。

    “公主!”清溯连忙叫住她,“身子要紧,若想离开这里,当然要先保重身子。”

    于是绕至她跟前,牵过她的手,小心将那碗燕窝塞进谢寰手中。

第二十章 中毒

    谢寰勾了勾唇角,缓缓将那碗燕窝羹放下,盯着她的眼睛道。

    “你可知道,这燕窝羹是皇后送给莲妃的。这么多年皇后稳坐后位,如今莲妃喜得一子,举宫上下哪一个不在盼着皇后这个时候出点岔子。这粥里就算真有什么也只怕是验不出来的。”

    话落,谢寰莞尔一笑,眼神清透犀利,似乎能将人洞穿。

    在她那样的目光中,清溯竟不由得后退半步,神情慌张,倒似真做了什么亏心的事一般。

    当真以为方才验食的时候那些小动作她真的一点都未曾察觉吗?

    如今都敢当着自己的面做手脚,她们二人之间难道真的再无信任可言?主仆二人十多年的情分,她当真能做到这般地步,当真铁了心要背叛她?

    谢寰从不畏惧宫里人心可畏,吃人不露骨头,如今竟觉得害怕,究竟是什么能让忠信之人背弃于你,金钱?还是权势?

    好不容易看清楚这宫里真面目,她再也不能忍受这宫里无尽的苟且煎熬,忍受不了无时无刻都在为能不能幸存至明日而焦虑忧惧,再不想整日龟缩在这一方庭院,兹此余生,瞧不见任何希望。她一定会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到这深宫的囚笼里来。

    看着她眸中微弱的光化为灰烬,清溯险些没忍住将一切全盘脱出,却只是抬手劈晕了面前的人。

    谢寰来不及惊讶便晕倒在清溯怀中。

    “公主,对不起,但请你相信清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从衣袖间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直到谢寰将药丸咽下。

    “公主,对不起,奴婢真的是逼不得已,你放心此毒毒性不高,不会损害你的身体的。”

    “公主,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对不住你的厚爱,是奴婢卑贱,公主日后记恨奴婢也罢,原谅奴婢也罢,奴婢都想让公主知道,奴婢对公主的忠心从不曾变过。”

    清溯抱紧怀里的谢寰,一遍又一遍的道着歉,只可惜怀里的人已经昏睡,早已听不到她的话,亦感受不到她此刻满心的愧疚。

    清溯抹去脸上的泪珠,轻柔的将人放下,站起身边朝着大门的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喊。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刚跑出三两步便停了停,回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目光中隐隐有决绝之意。经此一事,她便真的回不了头了。

    好疼,头好疼,胸口憋闷无法呼吸,意识虽然已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甚至不能睁开眼睛。

    冷,那股突如而至的寒冷附着于肌肤之上,缓缓透过血肉渗入骨髓,一点一点将血液冰住,连呼吸都快被冻住。然而下一刻,又似掉进了火炉一般,烤得她四肢发软,五脏六腑快要融化,好似将灵魂逼至了胸口,似乎一张口就会从喉咙里飞出。而后又像突然进入极寒之地,就这般忽冷忽热折腾了几个来回,谢寰终于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手携着打湿的绢帕细心的擦去她额头的汗珠,宽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视线,谢寰下意识伸手推了推。思绪却顿了一顿,这是哪里?

    脑海中回忆起被清溯打晕的那一幕,心头不由的跳了跳。

    “你醒了。”那人挪开手,出乎意料的,她瞧见一张陌生的脸。

    此人穿着甚是朴素,头上只着一只紫檀木簪。金线渡边的袖口,时兴的江南祥云绣缎绫罗锦,半白的两鬓。

    许是信佛已久,心绪平和。半生的年岁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清浅的痕迹,平添了几分慈祥。

    视线落在那人手中的绢帕上。谢寰拖着疲软的四肢,亦不顾她的阻拦,挣扎着坐起了身。

    “谢寰福气浅薄,怎得太后娘娘如此厚爱。”

    先帝生前虽不待见当今太后赵氏,但在先帝死后,宫里只存了这样一位安然活到今日的娘娘,饶是当年先帝那般宠爱到的二殿下生母何太妃,还不是一旨遗诏便埋进了皇陵。按祖宗礼法,帝后合葬,她何太妃到底也不过是个笑话。

    这宫里除了太后又有谁簪得起这紫檀凤簪,穿得起这江南总局一年才出十匹的素牙白苏锦。若不是太后,身后又岂会跟着一位年迈的嬷嬷,身上着的是前年流行的飞鹤暗纹灰锦制成的宫服。

    看样子,即便多年曾踏出太后的清宁宫,这位太后的日子依旧是过得滋润。礼佛倒是真的,不过毫无过问宫中事宜却是未必了,毕竟这宫里人心的丑态谢寰可见得多了。除却皇上的孝心之外,还有什么能让这宫里狗仗人势的奴才们一个个毕恭毕敬的,怕是这位赵太后也不是好应付的。

    只是她如今身在何处?

    这宫里谁人不知太后娘娘潜心佛法,从不过问宫中事宜,又怎会到水华宫里来。看这卧室又着实朴素了些,难道是在太后清宁宫?

    太后只笑了笑,倒是一直站在不远处伸着头张望的嬷嬷闻言楞了一愣。的确是个冰雪聪敏的姑娘,才这么片刻就猜出了太后娘娘的身份来。却也怪不得皇上疑心,她这般身份,容不得这样聪明的头脑,便是装出的几分痴傻也比如今好活命。

    她大抵还不知道,她中毒一事,闹得整个后宫都乱了。偷盗食物的宫女早已被乱棍打入枯井,活生生埋在井下。

    赵太后抬手将她额角的汗珠擦尽,杨了手将帕子递给身边的嬷嬷。

    嬷嬷接过帕子,交予一旁捧着水盆伺候的丫鬟,那丫鬟见状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如此,坐在床畔的太后才回了头来,笑眯眯的瞧着眼前的谢寰。

    一时间这屋里只剩太后谢寰还有嬷嬷三人。

    谢寰满腹疑惑,人人悉知寡情薄念的赵太后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温柔。醒来之时,她以为自己仍是在水华宫,细细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并不在水华宫里,而赵太后又为何出现在此处?清溯去了哪里,为何不见她身影。

    太后一双慧眼,岂能瞧不见她满眼的疑惑,先她一步开口道。

    “哀家知道,你有许多疑惑,不急。”

    太后这般说,谢寰只得将一切咽回了肚子里。

    “这是元芝,元芝跟了哀家大半辈子,是哀家的心腹。”

    “老奴见过祭月公主。”元芝于是收回打量的目光,垂眸行了个礼,算不算恭恭敬敬却也并未轻怠。

    “祭月当真算不上什么好名字,日后还是叫寰儿长公主罢。”太后原本笑眯眯的眼在听到祭月这个称呼是竟隐隐流露出一抹阴狠。

    “太后说的是。”元芝笑着应下,眉宇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要知道,在这宫里,长公主的身份可比一个称号管用多了,至少不会让人想起这个封号的由来不过是皇帝一时起兴封赏的,亦不会叫人想起,深宫冷院里原来还住着一位早该死于非命的前太子遗孤。

    旁人只当受封是喜,只有太后心思独到,明了这细微之处的差别。

    谢寰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赵太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竟真是想做她的护佑?可这究竟又是为什么,皇上太后再为不和,她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偏护一个极有可能威胁大周之治的人。

    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前太子遗孤,朝堂上下几乎都想着除之后快的人物,到了赵太后这里,为何竟得她这般礼待。若说这赵太后不过做做表面功夫,客气几分便罢,连她身边的心腹都这般小心,难道真的别无所求,仅仅因为太上皇的血脉就能让赵太后如此?

    谢寰不信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这其中究竟是何缘由?

    谢寰想的急,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倒了下去。

    “太医说你醒了便好,毒素便已去了大半,只需将他煎出的汤药服下便可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了。”

    中毒!谢寰第一想到的便是那碗燕窝羹,可她没有喝,又怎会中毒?

    元芝闻言端过桌上那碗尚且温热的药汤,那葛太医竟能猜出公主醒转的时辰,药汤刚刚煎好,人便醒了过来。

    谢寰正欲抬手去接药碗却被太后伸手拦下。

第二十一章 心疼

    仿若生了一场大病,浑身上下没剩多少气力,元芝轻轻一碰她便倒了下去。几次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都被元芝不费气力的拦下。谢寰有些不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便意味着即便此二人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她都无力反抗。

    只是谢寰不知自己是如何中的毒,是清溯还是面前这个赵太后,还是藏着这宫里某个想要她性命的人。

    “太后,让奴婢来吧。”主子心再软也不能真让自己屈尊降贵服侍这位身份尴尬的公主。

    “不必,哀家亲自来。”

    赵太后挥挥手让元芝退下。

    执起汤勺送她嘴边。

    “丫头,喝完它哀家便告知你一切,包括你师父的事。”

    谢寰睁大了眼睛,双眼酸涩,眼泪险些夺框而出。

    原来龙角一事能够平息,师父与她能够安然无恙,全是因为太后。无怪在她被囚之时仍旧有人敢借着师父的暗号给她传递消息。她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当年,父亲明明还有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却在一夜之间暴毙府中,她早该料到,若非父亲用他的死为自己铺平了道路,她才能在这冷冰冰的宫里度过一段安然无虞的岁月。

    这般想来,她与师父那般触怒皇上仍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未伤。师父走后这宫里传递消息的法子仍旧未变,一切的一切想来都与这位太后娘娘有关。

    此次中毒一事,多半跟这位太后娘娘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就是不知,为何要这个时候给她下毒。

    难道给她下毒是为了将她从那个被囚禁的水华宫带里出来。

    谢寰自知身份尴尬,一时猜不明白,太后一心将她从水华宫里带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但她想,太后既然能够知晓师父他老人家联络自己的暗号,而师父离去之时竟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想必这位太后娘娘未必会与自己为敌。指不定师父早已经将自己托付给了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赵太后。

    “来,把药喝下去,哀家就告诉你一切。”

    谢寰见拒绝不得,于是就这太后手中的药匙一口一口喝下汤药。

    直至药碗中见了底,胸口忽然多出一股腥檀之气,谢寰支起身子,缘至床畔轻轻咳嗽起来,血腥之气便蔓延到了口中。

    元芝立即上前,递了帕子,擦去谢寰嘴角的血珠。

    谢寰接过帕子,断断续续咳出几口鲜血,胸口的郁结一下褪去,人反倒轻松不少,身子也越来越轻。

    谢寰心下明了,这毒便算是彻底解开了,心下一松,险些没稳住倒了下去。

    她还没听到师父的消息,不能就这般倒下去。

    可她已是双眼昏花,浑身虚汗,便是动一动都能倒下去,全靠最后那点气力在支撑着。

    元芝看出她的勉强,便扶着谢寰躺在了床头的靠垫上,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块干净的素帕,轻柔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都退下吧,元芝,你退下吧,哀家还有话要与她说。”

    宫人鱼贯而出,关了宫门,阳光被阻挡在门外,屋内一片阴凉沉寂,这宫里多的是数不清的秘密。

    元芝于是收回手,抬眼瞥了瞥床上呼吸轻浅的谢寰,才片刻功夫,便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湿了鬓角,嘴唇发白,双眸半阖,眼神无光,只嘴里模糊不清的喊着“师父。。师父他。。”

    太后颇为心疼的执起她的手,轻拍道。

    “郑大人已经平安到了西周,放心吧。”

    太后说完这些,再抬眼时,人便已昏睡过去,却仍皱着眉,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赵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抚平眉头,转身再元芝的搀扶下走至中堂。

    元芝扶她坐下,回头瞧了一眼。

    “果真是咳了血。”

    元芝挑了挑眉。

    “葛太医叮嘱过了,公主这几日未曾进食身子本就虚弱,如今中了这毒,毒性虽然温和,但解药却是药性破烈,加之公主前些日子心有忧思,难免生出郁结,咳出了血反倒是好事,若咳不出来,那才是毛病。”

    “哀家知道,只是有些心疼。元芝,你去,替她掖好被角。”说着便收回了凤仪。

    元芝垂眸道了声是,拨开帘子往里间儿去,边走边想着,这宫里都知道皇上和主子不和。对皇上,主子若能用上这一半的温和,倒也不至于母子二人多年不见,一见面便是争吵。

    这么多年了,主子当真从未放下过?那主子这些年吃斋念佛又是为了什么呢?

    元芝自然是忧心主子的,掖好被子重新回到前边儿,拨开帘子瞧了一眼自家主子。恍然间有些分不清岁月,转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

    元芝暗暗叹了口气,回到赵太后身边。

    跟随主子对年,她一向明白主子的心思,却有两件事叫她颇为震惊。

    主子当年嫁给皇上的时候心里便一直藏着一个人,是以从未想过得到皇帝的宠爱,亦对三皇子不闻不问。

    她也曾劝说过无数次,可那时候主子总是听不进。

    她总以为,主子不会过问三皇子死活,毕竟先皇将她抢进宫中,这才有了如今的皇上。

    是以这第一件让她惊愕的事便是,主子竟与先太子做了交易,保三皇子登帝。

    未曾想主子自进宫那日便冷硬的心肠终究败给了母亲的天性。

    于是,她谢寰才能安然活至今日。

    这是第一件。

    “主子,奴不明白,为何要将公主的画像送给大皇子。”这是第二件。

    便是只有一丁点为了皇上考虑,主子亦不应该将那副画交给即将到来的齐使三殿下。

    难怪皇上会那般生气,十多年来第一次踏进清宁宫却终是不欢而散。

    “依你看,寰儿可是那种会祸乱天下的人。”

    “奴婢不知道。但此举实在冒险,稍有不慎便会危害大周社稷。”

    “那梁国三皇子现下安顿在何处?”太后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几日前便到达京城的梁国皇子。

    “宫外驿站。”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提起这个萧皇后,赵氏太后的脸上多出几分不快。

    元芝了解自家主子,太后即便再与皇上不合,可皇上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皇后萧氏把控后宫多年,但凡受到皇上宠爱的女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若不是当今皇上重情重义,念在初登帝位之时是她在身旁陪伴出谋划策,才情智慧坎比堂堂男儿郎。甚至多次将护着皇上转危为安。

    若不是如此,皇上怎会留她到今日。

    怎奈十多年来,她自己肚子不争气,无所出,便要整个后宫陪着她。便是因为她费尽心思保住后位,不惜谋害皇嗣,太后才会对她如此不喜。

    当年的太后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留下皇上的,即便有再多是非情仇,恩怨报复,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可说到底,这么些年了,主子仍旧不改当年性情,不喜便是不喜,半点勉强不得。这皇宫里怎么能留得住性情中人呢,为此,皇上年幼时险些失去生命。

    “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皇后,皇后似乎不是十分在意,只随意指了位宫女,叫那人顶了罪。现下那顶了罪的宫女已被处死。不过听说,晚间皇后还约了几位妃子,说是要赏月。依奴婢看,此番可不仅仅是赏月二字,定是要杀鸡儆猴的。”

    “哼。”太后只冷哼一声,没说不好,却也没说好。

    “既然这宫里恢复了太平。”

    “元芝,通传下去,明晚卯时三刻,哀家要在这宫里头赏月,叫那梁国大皇子进宫一趟。还有这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女眷一同赴宴。”

    元芝迟疑了片刻问道。

    “皇上那边。。。”

    “你且先将此事通传下去,皇上那边哀家自有打算。”

第二十二章 素凝

    翌日清晨

    宫女推门进来的时候,谢寰已经在窗边站了许久。

    “公主。”宫女碎跑到她身旁,惶惶道。

    谢寰侧眸将她紧张不安的神情看在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怜霜,是太后派奴婢过来的,日后,日后便由奴婢伺候公主。”怜霜瞧见她毫无神情的脸色,不知为何莫名抖了抖,声音也不由得有些颤抖。

    她有些怕这个新主子,又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叫清溯的宫女下场凄惨。

    谢寰沉思片刻,不过晚来一会,这丫头怎的如此紧张?

    “你怕的是我,还是太后?”

    谢寰忽然冒出一句,问得小宫女愣了愣,抬头猛地睁大的眼睛。

    “奴婢,奴婢没有。”

    “不必紧张。”

    谢寰只随口一句安慰,又好似随口提及一般。

    “对了,你可知,原本伺候我的宫女去了何处?”

    “奴婢,奴婢不知。”提起清溯,小宫女神情愈发恐惧了些,便是知道她亦不敢说,怕这位新主子忽然发怒。

    谢寰亦不拆穿她,依旧漫不经心问着。

    “想来,她应是被罚得不轻,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怕我了。”

    谢寰自窗边离开。

    她在此处站了半个时辰,外头的天才渐渐亮起,又半个时辰才见到这个小宫女,站的久了着实有些累。

    谢寰在梳妆镜前坐下,随手捡起梳妆台上一个花样简单些的银簪子,反反复复在手中把玩着,簪子尖端抵在右手食指,懒懒看那丫鬟一眼,果真见她抖得更厉害了些。

    谢寰终是忍不住嗤笑一声,极为无聊的放下银簪。

    “那宫女跟着我的时候我可从未责罚过她,这才一眼就叫你吓成这幅模样,这宫里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若你一直这般,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便被拉着顶了罪。”

    经她这一番恐吓,那宫女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坐下去。

    这梳妆镜前的首饰样式繁复精美,总不至于是为那位平素清简惯了的太后娘娘准备的。

    谢寰换了另一只捏在手里,抬眸瞧见那小宫女几乎将头埋进了胸口,便起了身,缓缓走近,谁知那宫女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好似半点不曾察觉她的靠近。

    “死了没?”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询问,小宫女一抬头,被不知何时走近的谢寰吓到,仰坐在地,呆呆望着眼前的人。

    谢寰难的拧了眉头,这般胆小,连她何时走近的都不知道。真不知是如何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伺候的。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般胆小还是有些道理的,太后身边清净,才养的住像这样的宫女。

    真要放在别处,怕早就成了这宫里的一具枯骨,化作了尘土。

    “你且说说,她死了没?”

    谢寰抬起手,五指轻捻转了转手中的金色牡丹流鑫红宝石簪子。

    小宫女见状脸色越发白了些,嘴唇轻轻颤抖着,脑袋一片空白,费力的思索着。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谢寰问的大约是那个给她下毒的宫女。

    “压。。。压在了慎刑司,听。。。听说受了刑罚,只剩下一口气。”

    虽然这位新主子问得漫不经心,全然不是很在那丫鬟生死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最后这一句她却总觉的谢寰会不爱听,不由压低了些。

    小宫女瞥了瞥她手中的簪子,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想像中的责罚。

    这才发现谢寰似乎在原地愣了半晌,她这一眼终于扯回了谢寰的思绪。

    谢寰这幅却莫名让她冷静了下来。

    太后将她赐给这位公主,并特意叮嘱她好好伺候,但这几日宫里早就不知将这位公主传成了什么样子。

    她轻信流言,公主未曾责罚已是宽宥。这宫里除了太后,有几位主子的眼睛不是长在头顶上的,稍有不敬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看起来,新主子似乎很是担心慎刑司里的那个宫女。

    可外头传的却是她用尽心机收买宫女,不惜给自己下毒也要从那水华宫里出来。宫外大户人家的后院里传出的谣言尚不可信,更何况是这宫里。

    怜霜枉费太后平日的教导。

    谢寰盯着面前的这位小宫女,见她脸上惶惑不安的神情渐渐褪了下去,尽管还是有些害怕,却已能够故作镇定,仅仅片刻就有如此大的改变。不过看起来,倒是并不计较自己故意吓她。

    很好,心思聪慧。

    “你不怕我?不怕我将你送进慎刑司?”

    尽管听见慎刑司三个字的时候,怜霜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她强忍着恐惧坚定的摇头道。

    “不怕。”

    谢寰静静盯着她,见她似乎下了决心倒也不在刻意吓她,忽的握住手中的簪子,眼中划过一缕暗芒。

    “主子放心,太后娘娘说了,以后奴婢便是您的人了。”作了决定怜霜反倒半点也不害怕了。

    忽然想起前些天的一个午后,太后正在小憩,而她跪坐在卧榻边轻轻替太后垂着腿,却忽然瞧见太后睁开了眼睛。怜霜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利正要告罪,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元芝姑姑的声音。

    “太后娘娘,皇上在前殿动了怒,因为,因为前几日刚刚得了封号的长公主。”

    怜霜一惊,都说太后从不过问宫中诸事,想来也是闹得大了才会传到这里来,但这本是私密之事,元芝姑姑竟一点也不避讳她这个刚来的小宫女。

    怜霜疑惑的抬头,却发觉太后含着笑,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怜霜一个激灵,慌忙告罪。

    “奴婢不该偷听太后娘娘说话,奴婢这就告退。”

    “莫慌。”

    “哀家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进的宫?”

    “奴婢怜霜,月初,刚进的宫。”怜霜不解,太后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问起她何时入的宫。

    尽管心中好奇,怜霜却并未安心,绷直了身子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怜霜?”

    “是。”

    “哀家听说,你是孤女?”

    “回太后,怜霜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不久前当官的哥哥死在了大旱中,临死前不忘将奴婢托进宫中。”提起死去的哥哥,怜霜眼中薄薄挂了的水雾。

    赵太后稍稍支起身子。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奴婢的哥哥唤作莫秋竹。”

    太后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又靠了回去。

    “待在哀家身边委屈你了,过几日哀家替你寻位有前程的主子。”

    “怜霜怎会委屈,怜霜定会尽心伺候太后,求太后不要将怜霜送给他人。”

    哥哥在世的时候护她做珍宝,如今进了宫,虽说吃穿不愁,可离了太后身边,难保不会卷入宫中争斗,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怜霜自然不愿。

    “哀家已是迟暮之年,你不过才豆蔻年华,跟着哀家只能保命,能有什么出路。放心,哀家定会替你寻一位仁厚的主子。”

    那是怜霜只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这才惹了太后嫌恶,要将她赶出清宁宫去。这般回想起来,约莫是在那个时候太后娘娘就已经决定将自己赐给公主了。

    莫非太后早就知道那是伺候在公主身边的那个宫女会背叛公主?

    “太后说,奴婢的名字不好听,请公主重新赐名。”

    “怜霜,这名字着实有些。。。”

    赐她宫女却又叫她舍去怜霜二字。赵太后看来是真心想将这姑娘赏了她,赐她姓名便是叫她与赵太后再无牵连。大抵是个身世清白的丫头。

    怜霜二字是宫里一个粗鄙的教仪姑姑取的,大概是不曾料想到无依无靠的她会有这般好的运气,能得太后青眼,名字自然就随意了些。

    “入宫以前,你叫什么名字。”谢寰隐约记得,入宫的时候每个宫女都会弃了旧时的名字,运气好的便由主子赐个顺耳的名,运气不好的便由那些嬷嬷们随意称呼。

    谢寰拧了拧眉,怜霜想来也应该是后者。

    “莫温宁。温暖的温,宁静的宁。”

    “那便叫你素凝吧,不过是凝脂的凝。既已进了宫,自然不能再用过去的姓名,我便取那“宁”字,以作念想,你觉得如何?”

    素凝睁大了眼睛,立刻在跪在了谢寰眼前。

    “素凝叩谢公主大恩。”

    “起来吧。”

    谢寰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眸问道。

    “你只需知道,素凝便是你今后的明日,从此怜霜二字与你再无瓜葛,你可明白。”

    “素凝明白。”她明白的,若她不再是怜霜,自然也要与过去侍奉过的人不再有关,包括宫里那位太后娘娘。

    “起来吧。”

    谢寰将她扶起身。

    素凝站稳身体,忽然感觉手背似乎沾染了湿热的液体,连忙抓住谢寰收回的手。

    “主子,你的手。”

    谢寰愣了愣,抽回手来,瞧她这幅模样,显然不知道自己伤了手。

    经素凝提及这才从指间传来一丝丝抽痛。

    “无碍。”

    素凝见她毫不在意,不由有些心疼,忙从怀里掏出创药。

    “这是什么?”太后身边的宫女竟会随时揣着伤药?

    “奴婢来之前,太后特地叫元芝姑姑给的药,说是主子一定会用上。”

    “主子您伸手,奴婢替你上药。”谢寰见她拔了瓶塞,一副要替自己上药的架势。曾经,清溯亦是这般,不过一些小伤,谢寰自己不在意,却是总叫她急的跳脚,久而久之,怀里总会踹了伤药在身上。

    “不必了。”

    “不可,主子您身子金贵,伤口颇深,莫要留下疤痕。”

    “小伤而已。”

    素凝见她不听,唯有拉起主子的手抖抖瓶身,撒了些许金色的药粉在她手上,又折起绢帕替她裹上,不过片刻就将伤口收拾好了。

    素凝望着包扎好的手指,耳边依稀回想起清溯叨念的话。

    “主子怎么也不知道保护这具金贵的身子,老是爬墙做什么,你若是摔下来,我可接不着你。”

    “主子你怎么又伤着手了,藏着做什么,我可跟您说,您这尊贵的身子可不能落下疤痕,日后会嫁不出去的。”

    “主子,你快下来,郑大人瞧见你爬到屋顶定会扒了奴婢的皮,公主。。。”

    谢寰只觉得眼眶温热,反应过来时眼泪已从眼眶滑落。

    “公主,你。。。”

    “想起一位故人。”

    谢寰抬起受伤的手抹去眼角的泪痕,转过了身。

    “可是清溯姑娘?”

    谢寰脚步未停,并未承认,亦不曾否认。

    “她因何被关进慎刑司?”人人都知,那慎刑司只进不出。若非穷凶恶极不会入内,而一旦入内再不得出。

    “太后娘娘没有告诉您吗,公主喝下的那碗燕窝羹里有毒,有人怀疑那毒就是清溯下的。”

    谢寰停下,回过身。

    “你是说,那碗燕窝羹被人动过了?”

    “是的公主,守门的侍卫说那碗燕窝羹确有动过的痕迹。”

    “不对,我中毒并不是因为那碗燕窝,你且说说这几日宫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素凝正欲开口。

    “哀家亲自告诉你便是。”

第二十三章 不必回头

    “都出去吧,哀家有话要说。”

    素凝瞧了要谢寰,依言退了出去。

    “元芝你也退下吧。”

    元芝行了礼,退出门外,关了门,瞥了眼守在门外的宫女。

    “见过元芝姑姑。”素凝见她盯着自己瞧,心下有几分游疑不定,唯有做点什么才能压下那一丝不安的情绪。

    “不必多礼。”

    “长公主方才,可是赐了你名字?”

    素凝听她这般询问,不由一愣,但不曾犹豫,点头应了去。

    元芝挑了眉头,心想,这长公主真是好手段,才一会的功夫就将这丫头收服了去。

    不愧是翰林第一的学士大人亲自教导出来的人儿,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

    元芝不再说话,转身走至一旁,在门外侯着。

    既然人已经赐给了谢寰,她自是无需多说什么的。

    “寰儿想知道些什么?”

    “师父他?”

    “你师父自有他的安排,寰儿不必纠结此事。”

    谢寰如何能放下,是她亲口承认关旭关大人教她识书认字、教她礼仪,即便是为了保住师父,保住关家,亦不能掩盖自己背叛的本质。

    更别说,关家后人因了她的缘故,三代不得入朝为官。这无疑是断了关家读书之人的退路。更别说,这大周素来崇文,世世代代以入仕为荣。

    “好了,如今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太后见她垂了眉眼,何尝不知她放心不下关旭一事。

    握住了谢寰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宽慰。

    太后如此宽慰,谢寰又怎能一昧伤怀,只好压下心头万般思绪,微微露出笑容来。

    “寰儿如今所需忧虑的,便是自己。”

    “明日哀家在宫里设了宴,叫了几位臣女陪哀家一块赏月。”

    太后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谢寰脸上,这才接着道。

    “还有那梁国的三皇子。”

    谢寰听闻梁国二字,目光微变。还未待她有所思虑,便见太后对她伸了手来。

    谢寰虚扶着那人,边走边听她接着道。

    “哀家让元芝备了几件衣裳,明日与哀家一道赏月。”

    “是。”

    梁国三皇子?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换了个人,之前不是说来的是那梁国的大皇子?

    太后见她凝眸,眼中闪过一抹疑虑,不难猜测她心中所想,却是不曾解释。回了眸缓缓走近桌前,在谢寰的搀扶中悠悠坐下,收了手来。

    谢寰立在一旁。

    赵太后坐下之后侧了眸子,扫了眼屋里的状况,这才道。

    “此处可还住的习惯?”

    谢寰不知是何滋味,只点了点头。

    恍然想起前世的事情来,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大周许久。亦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样温暖的关怀了。

    “鸣鸾殿紧挨着本宫的住处,你若有什么事,便吩咐宫人去本宫那里寻了元芝,她自会安排下去。”

    “是。”

    谢寰依旧垂着眼眸应下,看起毫无波澜的语气下,揣着心跳的胸膛里,柔柔的,有什么悄悄膨胀了开来。

    谢寰缓慢露了笑,思量着,这大周的宫里,究竟能不能容得下感动二字。

    毕竟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这将近四十岁的灵魂,若真是二八年华,她也许会少一些理性。

    又说了片刻才停,许是上了年纪,镌了些细小纹理宁静柔软的眉宇间多了一抹倦意。

    赵太后于是唤了元芝,离了鸣鸾殿去。

    谢寰送走赵太后,正打算回屋。自余光中瞥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自拐角处探了头张望着,见她回眸,便十分紧张的缩了回去。

    谢寰眼波浮动,随即对身旁的人道。

    “跟着她,小心些,看看能不能探出是谁派她来的。”

    素凝收回目光,应了声是便追了上去。

    望着素凝渐渐远去的背影,谢寰想如今用起旁人来,倒有了几分公主的模样。

    兴许是她在这宫里待了太久,久到几乎快习惯这宫里的主仆之别,几乎快忘了她也曾是个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世界里,曾无忧无虑的少女。

    不过,那宫女离开之前的神情,总叫她有些在意。

    不对,她不是宫女,她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宫里的服饰,亦不曾做宫女的装扮,只不过突然出现在此处,谢寰便下意识以为她就是宫女。

    就连她离去之时的神情也极为不对,眼中虽有惊讶和被发现之后的恐慌,却又似乎不止去次,好似,好似在离开之前那最后一眼落在了她头顶。

    谢寰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

    果然,鸣鸾殿的琉璃瓦上多了道人影。

    那人也是瞧见了她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带着她看不动的情绪。静静立在那屋顶,纵是被人发现了去,亦不会慌乱,好似有着十足的把握能在这宫里来去自如。也不知站了所久,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睛,那巡逻的侍卫,往来的宫女太监竟是没一个瞧见了的。

    谢寰亦盯着那人,此人想必功夫极好,又应当是平日里能随意进出宫中之人。

    如今正开的宫殿正门乃是玄金门,若从正门而入,到这深宫里来,怕还是要上一段时间的。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按她平日的眼力,应当不该连那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水华宫原是先太子谢旬的住所,自然修的位置极佳,原本是紧挨着先前的御书房,只不顾谢鸿兴即位以后就将行宫政所全都迁居到了皇城另一端,经此,水华宫才渐渐偏僻起来。

    原本这宫里可是有她那个死去的便宜老爹留下的大金银珍宝,可惜,都被人卷了去。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比如这一片难求的琉璃镶金瓦,比如这宫殿里柱子上、地面上的真金白玉。

    又比如这宫殿修的坐北朝南,采光极佳,按理说,谢寰此刻站在院子里,原本屋顶那人的面孔不会同身后的黑暗融在一处。这神奇却又颇为诡异的一幕就这样映在的谢寰的眼里。

    “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此?”

    既然不能瞧清面孔,那推断一个人的身份也只能从衣着身形,体貌特征方面着手。

    至于外表,除了那张脸,其余早已映在了谢寰的脑海中。

    谢寰背书没太大记性,但在识人方面确是极有天赋的,但凡见过一次便不会忘了。

    她总不至于蠢到问那个人为何在此,避开侍卫,又如这般光明正大站在她屋顶之上的男子,自是不会告知来意。

    那人没有回答,连动作都不曾变过。

    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二人又对视良久,久到谢寰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谢寰瞧见那人扭头,见鬼,脸都看不真切了,那双眼睛倒是清清楚楚。谢寰分明瞧见他眼眸中划过一缕寒光,好似杀意。

    仔细一听,那宫墙深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步履沉稳,应当是巡逻的侍卫。

    谢寰回神正欲去看屋顶的人,就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好似落叶一般点地,重新去看,屋顶早已没了那白衣身影。

    见鬼!

    此人究竟是何意图,谢寰正欲回头,就听见一道极为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必回头。”

    谢寰一惊,生生止住了动作。

第二十四章 见鬼

    还未来得及细思,便又听那人道。

    “听说你便是那日后要嫁与梁国大皇子的公主。”水华宫外早已没了守门的侍卫,原本借了这院落,便能避开那些侍卫,就此离去。

    他转了个身,本应就此离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又似乎没什么可吃惊的,他本就为此而来。

    “嫁给大皇子?”

    来的分明是梁国的三皇子,与大皇子成婚一事又如何说起,况且,太后献了画像给大皇子,来的却是三皇子,着实微妙。

    再者联姻之事未必会成,还望着那皇帝叔叔不会一心想要她的命才好。

    一时间思绪纷乱复杂,谢寰自然没能会答那人的话。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此?”好吧,这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果真还是有它的效用的。

    问起来虽有些傻,可谢寰还是架不住她心中的好奇。

    此处可不是她从前所住的水华宫,此人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谢寰则是趁机回头,没想瞧见的只是一道宽阔的背影,远远的站在几步开外。

    谢寰愣了片刻。

    这下如何是好,怎么靠的近了,却连个侧脸都看不到了。

    她记性再好,也不至于只靠一个背影就能将一个陌生人认出来。

    果然,方才站在屋顶时,他刻意挡住了落下的阳光,半个身影落在阴影里,能看清楚的地方实在少的可怜。

    无须回眸,他便能知晓身后之人的动作。

    想趁着他思量之时忽然回眸,借此瞧清他的真容。

    狡猾的想只偷袭的猫,来人扬起嘴角。

    若叫她瞧见了自己相貌,定是要炸毛的。

    想起那日宫墙之上的相见,她也是那般,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猫儿,张牙舞爪,傲性极高却毫无杀伤力。

    若真是只炸了猫,怕是少不了要抱在怀里安抚一番的。但若是只脾性傲的,想来就是抱在怀里也只会惹它更加生气罢了。

    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若是他方才不曾转身,只怕此刻已然暴露了身份。

    “你不必知晓我是何人,日后不会再见。”

    不会再见?谢寰顿了顿。

    “这玉佩你留着,三日后,必定可以嫁给梁国大皇子。”

    谢寰瞥见一块翠绿的东西砸了过来,下意识抬手,那玉佩落进她的掌心里,带着一丝残余的体温,像是算准了她会去接。

    那玉佩通体墨色,周边雕着精美的纹样。看着便是价值不菲。

    莫要小看了她,从前她可能不识得这些东西,在宫里这些年,无事便要在宫殿的汉白玉地面上观摩一番,感觉的出这东西价值不菲也是应当的。

    可是,给她玉佩做甚,一块玉佩便能让嫁给梁国三皇子?还是大皇子……

    不知为何,谢寰感觉那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不像方才那么清冷了,言语之间,并无敌意。

    “这玉佩有何用……途…”

    谢寰有些疑惑,抬起头这才发觉,面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扔了玉佩就走,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

    就在此时谢寰听了一声唤。

    “素凝。”

    谢寰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有让她去跟踪那个在宫外徘徊的丫头,这才没叫她瞧见刚刚那人。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收进袖子里。

    谢寰倒没想刻意防着她,只是巧合罢了。

    可说到底,谢寰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她的。这信任二字可不是轻轻松松便能得来的。

    “可有发现什么?”

    “奴婢跟了那丫鬟一路,到了御花园里,见到了那丫鬟的主子。这御花园站了一男一女,那丫鬟是女子派过去的。奴婢瞧见那丫鬟与那主子对视了一眼。”

    “可有探知她二人姓名。”

    谢寰倒是有些期待,见到二人之后,素凝是何反应。

    不错,这是试探亦是考验,考验此人的忠诚,又或是否机灵。

    调头就走只是遵循她的嘱咐罢了。

    “奴婢问了路过的宫女。”

    “以何名义?”

    “奴婢不敢说谎,塞了两银子遂以问了出来。”

    “还算聪明,接着说,那两人是谁。”

    “女子是京兆府伊家的小姐,名唤杨君禾”

    “男子则是……”素凝稍听停顿,瞥了眼谢寰的神色,这才接着道。“那名男子则是当今状元,周子晋。”

    难怪方才要停顿了。

    原来是他,那方才给她玉佩的便不是他?

    勿怪她多疑,那人不想让她瞧见他面容。先前站在屋顶之时亦是刻意测过身子,好叫她什么也瞧不真切。

    十有八九是她见过此人,却不想被认出来。

    可她谢寰在这冷宫里待了十年,如今才出了这水华宫的大门,宫中几位娘娘都不熟脸,更何况是这宫外的,男人。

    不过外头到底是怎么传的,也难怪,非周子晋不嫁这样的话,确确实实是打她嘴里蹦出来的。

    这般一想,谢寰抑郁了些时日的心情总算轻快不少。这丫鬟倒也是不错的,心思活络,就是胆子小了些,只要不是装出来的,倒也是个可以信任的。

    刻意将清溯二字压在心底深处蒙尘,谢寰此刻,不想记起那些开心或不开心的瞬间。

    素凝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惹了她不高兴,便垂了头去。

    “我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无须担心,若是周子晋不喜欢……”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勉强。

    要说这宫门终日大开,如今她竟是有些看不习惯的,这不说话的时候,总不自觉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回了头,又频频侧目去瞧。

    方才这一瞧,竟就瞧见了个不该见的人来。

    原先不过是想宽慰那丫头两句,这曹操来的却是个及时的,说到就到!

    好巧不巧那人听了他的名字,堪堪停下了脚步。

    谢寰:……

    周公子许是也觉得自己就这般停下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竟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

    “我方才好似听到公主唤了我的姓名,不过周某想,兴许是听错了。”说罢,缓缓一笑。

    谢寰:……

    传闻中话极少?

    传闻中,不爱搭理别人?

    传闻?

    怎么还不走。

    拜托,听错了倒是烦您挪驾啊!

    四眼对视。

    ……还不走??

    周公子许是有些尴尬:“试问,方才周某当真是周某听错了?公主不曾唤过周某的名字?”

    还不走??存心要她也跟着尴尬?

    “是你听错了。”

    素凝惊讶的瞥了眼自家主子:……

    真是睁眼说瞎话啊,哈哈。

    谢寰稍稍错开眼,不知为何,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眸说出那句“违背良心”的话,总莫名有些不自在。

    先前亲口许下“非他不嫁”的“誓言”,如今当着这个人的面说出来,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嫁他。故此别扭,总觉得好似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儿,好似愧对面前这位似的。

    她们又不熟,怎么感觉怪怪的。

    总感觉想是做了坏事被抓一样。

    见鬼,越想越觉得像是红杏出墙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尤其是怀里还揣着那人给的玉佩。

第二十五章 疑云重重

    刹那间,谢寰脑子里好似闪过一道闪电。

    方才那人的衣着她可是都尽数记在了脑子里的,若那人是周子晋。

    谢寰若有似无的瞥了瞥他手中拎着的几副药贴,心里头笑得像是偷得了腥的猫。

    这么短的时间内怕是来不及换衣服的。

    可待她打眼细看的时候,竟然发觉两人穿的衣服及其相像,就连制衣的布料都极其相似,却有两点不同。

    一是衣服上的绣样,另一个便是领口。

    那人的衣物干干净净,没有绣样,领口亦没有别的颜色。

    谢寰嘴角的笑僵住了,眼里的笑也落了下去。

    二人隔着宫门对望,不知为何,素凝的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周大人似乎并不讨厌公主。

    “周大人怎么还不走,等着过年?”

    害她白白激动一番,明明很像却偏偏不是。

    害她以为自己洞察了什么秘密。

    “过年?还早。”

    谢寰:……

    “周某以为自己应该没有听错,公主确实唤了在下的姓名。”

    “不知公主与这位宫女说了在下什么,周某甚是好奇,还公主望告知。”

    谢寰瞬间垮了脸蛋。

    “名字不就是用来唤的吗,我这便叫你。”

    “周子晋,周子晋!”

    “没事就不能唤吗?”

    谢寰说完才知原来平日里水华宫是这般的安静,好似隐匿了巨兽在其中,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不放过,就连呼吸都吞了去。

    她何时也这般幼稚了,怎么到了这个人面前无论做了什么都觉得别扭,真是奇了。

    “公主,微臣在。”答的倒是温软。

    谢寰:……

    气煞我也!

    “周大人拎了药贴莫不是受了重伤,或是患了重病,周大人还是赶紧回去煎药吧。”

    “不急,府中还有,周某不过是进宫再抓几贴。”

    “还有,这药不是周某的,是周某一位友人受了伤,周某承蒙公主关照,托公主的福,周某的身子很好。”似乎是为了感激。

    谢寰郁闷的简直想将他按在地上摩擦。

    这对话简直就是: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

    “我没事,我很好,让公主失望了。”气死你!

    就差言明“周子晋你走!”怎么回事,皇帝面前的红人会就这点眼力劲?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刷自己玩吧。

    谢寰的脸又黑了黑。

    素凝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发现周公子又笑了。

    难道,公主越生气周公子就越高兴?素凝细细抽了口气,垂下头装作什么也不曾瞧见。

    别看那人温温和和,笑容浅浅的样子,说了半天,谢寰硬是没从那人身上讨到半分的好,见他笑的温润有礼心下愈发的烦躁。

    怎么回事,笑起来怪好看的。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确定不是在勾引小宫女?

    谢寰瞥了眼垂着眼眸的素凝,不由得意,瞧瞧人家压根没看见。

    就这,勾勾小宫女还行,放在她一个老阿姨身上确实不管用的。

    谢寰郁郁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信口就来。

    “周大人迟迟不走,莫不是贪恋本公主美貌。”

    “不敢。”

    半句不离赶他离去,周子晋瞧她着实可爱的紧。

    只可惜谢寰不知那人心中所想和嘴上半分也对不着,心里头着实把人惦记上了,虽说那仅仅是此刻的一个念头,全然不知日后可还会再想这念头来。

    “那,周公子若是无事的话,本公主可要进去休息了。”

    谢寰故作妖娆的绕了缕发丝在手指尖,在周子晋隐隐闪着笑意的眸光里,将原本应该柔软的腰肢扭得生硬。

    “周某曾经停闻,秋祭那日,公主在观看庆典的礼台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曾誓言非我不嫁?”

    听闻秋祭二字之时,谢寰欢快的心一梗,转了一半的身子堪堪停下。

    “温水泡茶,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寰迅速咕哝一句。

    素凝未曾听清楚,遂问了一句。

    “公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

    谢寰咬了牙,尴尬的转回了身。

    “……都是谣传,本公主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那日,在御书房公主可是亲口许诺要牺牲幸福前去和亲的,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御书房这三个字落进谢寰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她与师父无辜蒙冤,险些丧命于此,倒是叫他看了好大一出戏。

    “既然那日周大人一直在场,又何须问我记不记得。”

    “周某只是想让公主记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若是那一句‘非我不嫁’是公主戏言更好,若公主对周某真有动过心思,也请公主忘了才好。”

    “如此对大周,对公主都是极好。”

    “周某告辞。”

    隔着一道宫门,周子晋对她抱了拳行礼。

    谢寰儿恶狠狠盯着那人的头顶,自说自话,说完就跑的人最是讨厌,不给她半点辩解的机会,简直憋的难受,嘴唇嗡动,好几次险些高呼跪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是笑容神态极是温润的人,虽是讨厌,就连劝她忘了自己的那般话都说的极为温软,看着十分暖心,却总叫她生出一抹细微却不能拒的怯意。

    女人生来便有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十分的危险。

    也是,有着谜团一样的身世却在满朝旧臣面前晃荡,活跃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人,又能有几分温润的可言。

    不过这个周子晋怎么能这般讨人厌,真是叫人心烦。

    她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怎就莫名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置了气,像个小朋友似的,实在幼稚。

    住了几日,谢寰也算明白,这桐华殿的位置。

    从御花园走至太医监,若想少花费一些力气,少走一些路,定是要打此处的经过的。

    周子晋想要绕路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一来一回,少不了都要一刻钟。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周子晋就提着药走至此处,实在可疑。

    还有,杨君禾为何会派丫鬟跟着那个送她玉佩的男子。

    说起周子晋,谢寰便忽然想到那日在御书房。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周子晋可会知晓。

    方才只顾着尴尬,全然不曾想起这件事。

    后来她无顾昏迷三日,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是谁,又为何不然她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谢寰自诩不算愚笨,但这宫里疑云重重,诸多事情环绕其中,反倒设下一层又一层迷障,叫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第二十六章 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人已走远,谢寰收了思绪转了身往回走。

    “方才在御花园里,你可有听见他二人都了说些什么?”

    素凝闻言摇了摇头。

    “奴方才离得远,不曾听见。”

    素凝想起方才在御花园一角,拽了一位姐姐询问二人身份的时候,透过假山的孔洞,似乎瞧见周大人朝她二人坐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对她的举动有所察觉。是以不曾靠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的周大人对自家主子似乎有些不同。

    方才她远远瞧见周大人与杨小姐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笑的,那笑容,比方才周大人同公主说话的时候浅了许多。

    虽与公主隔了一到门对话,但她总觉得,方才在御花园,二人尽管站的近了,却不似这般,这般笑得亲切。

    这便是周大人待公主与杨小姐的不同之处。

    素凝肯定,并不会因为自己方才在御花园里站的远而看错。

    素凝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她的哥哥也是那般温柔的一个人,却死在了那场大旱中。

    谢寰不知素凝心中所想,她此刻满心皆疑惑,却又感觉遗漏了些什么。

    分明有什么是她不曾想到的才对,究竟遗漏了哪里?

    杨君禾,周子晋。

    周子晋,周子晋……总感觉那关键之处应是与他有关。

    对了,前些日子素凝还在太后身边。如今她却是知道的,太后可不仅仅是表面那般潜心佛法,从未过问宫里发生的诸事。

    或许素凝回知道些什么她不清楚的事情。

    “周子晋。”

    “素凝,前几日你在太后身边的时候,可曾听到什么关于周子晋的消息。”

    素凝垂眸想了想,继而摇头。

    不知?也对,素凝不过是个新晋的丫鬟,太后又怎会当着她的面谈论这些事情。

    “那你且将你知道的,龙角一事,关于周子晋的都告知于我。”

    “奴婢不知。”

    素凝前几日在太后府中,惴惴难安,以为自己惹的太后不悦,甚是发愁,加之太后的清宁宫里多不出宫外的是非,素凝又怎会知晓那些事。

    “不妨事,身上可还有银子。”

    “有的。”

    “还有多少?”

    素凝默了片刻,犹豫道。

    “只余二两。”

    “昨日公主给了十两银子,奴婢方才在御花园里打探消息的时候……”

    素凝到底是干净人家的孩子,哪里通晓那些与人打交道的事。这才被那宫女讹走了六两银子。

    谢寰打断她。

    “不必紧张,我不会责怪你的。那银子既然给了你,你随意花就是了,只要你高兴。我问,是想知道你身上还剩多少银子,怕你等下出去打听消息不够使。”

    若是在这宫里没有相识之人帮衬,最简单最直接,又最能派的上用场的便是银子。

    于是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握住她的手,放在了她掌心。

    “这些,你留着用,不够了再与我说。”

    素凝看了看手里的金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紧张不已的心跳忽的平静下来。这才发现,好似从昨日起,公主便一直以“我”自称。

    她想,她这个主子,似乎同旁人有些不同。

    素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亦想不出她的主子究竟与旁人有何不同,可她分明就是这样觉得的。

    谢寰解下腰间的钱袋,一同放进她掌心。

    “这宫里你我谁都不认识,如此,行事自然不便,你出去之时多备些银子在身上,不论多少,事情办成就行,不用怕旁人讹你。”反正这宫里是呆不久的。

    不论如何,她都要出宫去。

    素凝望着自家主子,心中暖暖的。

    “是。”

    “去吧,我等你回来。”

    “是,公主。”

    素凝应声退去。

    第二日清晨

    听闻那日周子晋去了天牢,与皇后娘娘一道。

    谢寰从不曾想过,她渴望的得知的那些事,会叫周子晋亲眼看了去。

    据说,无人知晓那天牢里到底发生什么,奇怪的是,一向心狠手辣的萧皇后竟然未动她二人一分一毫。

    可那日回了凤鸾殿,皇后寝宫大半的宫人受了罚,小皇子哭闹许久,声嘶力竭,哭哑了嗓子,连着宣了好几日的太医。

    时至今日,凤鸾殿中还是静悄悄的,生怕触怒了皇后娘娘。

    原来,她与师父的平安,竟是用那凤鸾殿大半宫人的疼痛换来的。

    据说,也就是在那一日,一向不过问宫中大小诸事的太后娘娘派了元芝姑姑前去。

    元芝姑姑进了天牢没多久,周子晋就从那天牢里走出来,紧接着萧皇后疾步而去,关大人,她的师父,仍旧被压在天牢里,至于她,却被元芝送回了水华宫。

    打那之后,元芝的身影便开始在内廷各处活络。清净了许多年的赵太后终是参进了淤泞的诸事之中。只差走出那清宁宫,现身于众人之前罢了。

    又有几个人能知晓,清宁宫的太平,至始至终都是假象罢。

    这宫里,藏了太多人的秘密。

    她醒得早,坐在了梳妆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长发。

    梳妆台的一角放着昨日那块玉佩。

    谢寰不习惯旁人伺候,时日长了,绾发梳妆倒也做的顺手。

    不论如何,今日,她要见一见周子晋。那日天牢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或许他会知道师父如今的下落。

    窗外的天透了朦胧的光,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

    辰时

    天色渐渐暗,谢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坐在妆镜前,侧身看向窗外。

    那一轮圆月恰巧落在窗棂中,折着清白的冷光,挂在天空的一端,隔着一段蔚蓝,是晕染着晚霞灿烂的薄云。

    谢寰自镜前起身,不过片刻,窗外的天已是黑的彻底。

    素凝紧随其后。

    从这里去往御花园,并不算遥远。

    太后的赏月盛宴便在那里举行。

    今夜,周子晋也会来。

    赏月一事怎会逃过皇上的耳朵。

    皇上不愿前往,便派周子晋接那梁国皇子入宫。

    那三皇子入宫的洗尘宴,皇上并未叫她前去。

    虽说如今大周适龄的公主唯有她一人,和亲一事,本就不是非得公主才可行。

    那梁国皇子便是随意看上哪家大臣的女儿,也不是不可。

    可惜的是,还未见上哪家盼着献了才艺的小姐。

    那三皇子便因本不能喝酒却被一位大臣接连灌下三杯就醉了去,万幸的是,那三皇子醉了酒便摇摇晃晃起了身,万分恳切的告了罪,而后便倒地不起。

    倒是那位劝酒的大臣被皇帝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是以,皇上这才默许了今日的赏月宴。

    那洗尘宴设在昨日,今日太后便办了这赏月宴,若说这其中没有奥秘,恐怕没人会相信。

    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赏月宴(1)

    今日午间,太后娘娘派了一位宫女送来了衣物,让她在日落时分前往御花园赴宴。

    谢寰望着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看来太后打定了主意要她成为众人瞩目的那个。

    谢寰最终选了那件粉色的,这已经是颜色最为素净的一件,搭了见石榴红坠珠的银步摇在头上,便朝着御花园去了。

    这宴席所在,乃是宫中专门开劈出的一处地方,设在那御花园风景最为优美一处。四季花开,景致不断。

    谢寰打量着此处光景,循着人声往前去,素凝跟在她身后,停在了那拐角处。

    如今这秋日,御花园中开得最为艳丽的便是菊花,数十种菊,颜色不同,大小不一,层层错错,美得叫人心生喟叹。

    太后暂闭宫门数十年之久,如今终于走了出来,许是因为这曾层缘故,如今这宴会ka甚早,一入夜便开始了。

    谢寰到达那处时,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在席位上坐着了,身后架了金色屏风,身侧还空着两位坐席。

    此刻众人的注意都在太后他二人身上,除了元芝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瞧见了谢寰,那人坐在三皇子对面。

    周子晋顺着那老宫女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她,又似乎并不是很惊讶,毕竟太后可是在身边给她留了座的。

    周子晋很快回了头去,抿一口今日这菊花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酒乃是好酒,酿得清醇,入口之时带着一点细微的苦涩,渐渐觉得甘甜,咽下之后,嘴里只余淡淡的甜味,许久才散去,这菊花原本的味道也保留得很好。

    酒虽不适合对饮,用来做药酒却是极好的,毕竟味道难得。供女儿家喝着玩玩也是不错的选择。

    彼时赵太后正与那梁国皇子说着什么。

    “听闻三皇子不甚酒力,是以,今日这酒,哀家都叫人换成了菊花醉,此酒不烈,乃菊花所酿,还能裨益身体,再合适不过。”

    谢寰顺着望过去,太后左手边那位想必就是那位梁国来使三皇子了。

    那三皇子正举杯饮酒,似是没想到太后会与他交谈,连忙放下酒盏,起身抱拳回礼。

    “顾瑜谢过太后。”一举一态看着竟有些憨厚可居。

    堂堂梁国皇子,自幼在尔虞我诈的宫中长大,咋看之下,竟然这般单纯。

    谢寰站在那拐角处,细细瞧着那位殿下。深色锦衣,衣服式样与她大周别无二致,不知是入乡随了俗,还是他梁国的服饰本就与大周有几分相似。

    梁国居北,最北边的国界临这大海,海上终年结出厚厚的冰层,北国穿的衣物,到了此处,原本多半是穿不得了的,但此刻正值秋季,是以他那一身衣物到底来自何处还真是说不准的。

    不过她此时进去,怕是打断太后与那梁国三皇子的对话,还是再缓缓罢。

    立在一旁伺候的元芝姑姑倒是瞧见了她的,远远冲她行了个礼。谢寰回以一笑。

    而另一边,赵太后亲和的笑着,道。

    “不必多礼,今日可是个特殊的日子,三皇子可要尽兴。”

    言罢,又扭了头对着众人道。

    “哀家瞧着这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元芝。”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元芝早就瞧见一直站在转角处的谢寰。

    “长公主也已经到了。”

    人群寂了寂。

    一时间许多双眼睛落在了谢寰身上,她亦瞧见了那些人面上或隐或藏的神色,当然,也有瞧得极为清楚的嫉妒,或是看好戏一般,幸灾乐祸一般的观望着,许是心中盼着点什么吧。

    “那便是到齐了,皇上有政务在身,皇后身体不适。”

    太后听闻谢寰已经到了此处,笑得愈发开心了些,忙看向谢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做到自己身边来。

    “寰儿,来哀家身边坐,今儿的歌舞就快开始了。”

    “是。”

    “元芝,快安排下去。”

    元芝点头,朝身后的一位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便绕到屏风后安排去了。

    坐下之际,谢寰不由瞧了一眼另一侧空着的那个坐席。

    今日这宴着实特殊了一些,宫里就来了位太后,皇上众多妃嫔中,只叫上了一位皇后娘娘。

    太后虽已从那清宁宫走了出来,坐在了此处。那清宁宫的大门却是今儿个早上才打开的,皇太后召人做了几身衣裳,不过,太后身上这件榴红五蝠金丝祥云宫服便是这几日司衣局加急做出来的。司衣局得了消息,早早就做了准备,这才及时赶上了这场宴会。

    为了做太后的几件常服,司衣局连为皇上准备了许久的一件龙袍都时且搁了下来。

    谢寰会知道这么清楚,只因她今早已经派素凝过去了一趟,那会司衣局连件像样的成衣都拿不出来。

    至于皇后为何不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许是对这般场景不感兴趣,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倒是又传言,不仅这宫里不仅母子不和,与皇后的恩怨则是大了去。

    曾言当初对皇上不闻不问的赵太后出面反对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后一事。

    无心护他在宫中的周全,亦不曾倾尽心力帮助过皇上什么,倒是立候一事,管的甚是勤快。

    为此,皇上与太后不和的消息渐渐在宫中传开。

    萧妃最终还是做了皇后,而赵太后则自此避居在清宁宫中,谁也不见,便是每年的元旦盛典都不曾露面。

    其实,谢寰想的是,为何赵太后可以什么都不闻不问,却不情愿让萧妃登上皇后之位。

    甚至如今这宫里还有另一种说法,那萧皇后本就心眼极小,是以登临后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赵太后囚禁于如今的清宁宫。

    而如今,因着怜妃的到来,萧皇后有心无力,再不能将赵太后幽禁于深宫之中,这才使得太后她老人家从那清宁宫里走了出来,彻底摆脱那困了她十多年的囚笼。

    虽是在这宫里,但这流言传的一板一眼,甚至还有所谓的证据。

    谢寰叫素凝调查过,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传言那位宫女亲眼所见,又是传言,压根没有依据。

    只不过不曾想到的是,这一切竟是原本伺候在太后身边的素凝打探出来的消息。

    如今回头看这宫里,只觉得到处都是迷雾,她如今什么都不敢信,若想从这宫里出去,那便什么都不能全然相信。就好比她曾经从赵太后那里感受到的温情。

    她害怕相信,因为相信带来失望;她害怕人心,因为人心会叫人受伤。

    赵太后此人,决不是表面看着那般简单。

第二十八章 赏月宴(2)

    御花园中心偏南的一角,专为宴会劈出了一块地。约有宫殿那般大小,地面铺了鹅卵石,经工匠打磨,十分平整。北面设有高台,高出地面两三级台阶,此乃皇室御用之位,每逢宴会,便会在高台北边的边缘架起屏风,铺上好几层软垫。

    那屏风一作背景用之,彰显皇室威严,亦作遮挡寒风的用途。

    今日这屏风之上乃是大片的牡丹,有蝴蝶蹁跹其上。

    特别之处就在这是几朵牡丹的绣线都旋了极为细软的金丝在上,远远瞧过去,既能瞧得见颜色艳丽的牡丹,又能瞧得见那牡丹之上隐隐闪烁的金光。为本就贵气奢娇的牡丹又添了几分贵气。

    这种绣线极为难得,要取丝线中较为细软的用之,又要一根一根缠了金丝上去,丝线本就软,又要缠了金丝,光是这绣线就得花上几分功夫。

    更不用说着牡丹屏风高十尺有余,想必是及其耗费心力的。

    牡丹绣得栩栩如生,与这御花园开的茂盛的菊花相比,倒是有几分欲争风采的意味。

    现下,谢寰便坐在屏风前,紧挨着赵太后。

    起先谢寰瞧见这屏风,只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压下思绪,应对眼前这场赏月宴。

    眼下琴声已起,歌舞不断。

    谢寰坐在那处,一眼扫过去,尽管席间静悄悄的并不意味着无人说话。

    偶有几位年轻的女子趁着太后的注意全在那歌舞之上,瞪向她又转身与坐在身畔的母亲说几句悄悄话。至于说些什么,总归是逃不开和亲或者秋祭那日观典台上的一事。

    不过那模样被人瞧见了,还真叫人以为,这梁国和亲一时早已定下,和亲的重任早就落在了谢寰身上。可惜了,谢寰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却叫她们猜出了几分可能,就因为而今她坐在太后身旁。

    谢寰有些想笑,兴许是这些人想嫁那三皇子想破了脑袋,这才有了嫉妒这般愚蠢的心思。

    又过了片刻,谢寰甚至玩笑一般的想着,那日屋顶之上的神秘人不是给了她玉佩,还曾断言三日之后她必定会嫁给梁国大皇子,那三皇子就叫她们肖想了去好了,反正她有大皇子,亦没什么可争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这般急切也是情有可原,怪就怪这大周如今的皇帝子嗣单薄。

    这席间坐着的可都是如今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女眷。

    皇上继位十四年有余,现下百官家中,个个都是待嫁待取的公子小姐。

    朝中而今来了一位邻国的三皇子。眼下大周的皇城里却没有一位适龄的皇子,于是那些权贵便打起了别的算盘,比如,今儿坐在这宴席之上的梁国三皇子顾瑜。

    两国联姻本是苦差,如今却成了在场诸位待嫁的女儿家炙手可热的选择。

    看来,皇室中多生出几位皇子也是好的,省的这底下的大臣一个个都盼着将女儿嫁到别国去。这事处理不好便容易生乱子。

    况且如今梁国新政颇显成效,梁国国力只会日益亨盛。因此皇上在联姻这件事上可谓慎之又慎。

    如若处理不好,日后两国交恶之时,梁国必定是大周最危险的敌人。

    谢鸿兴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屋里静悄悄的,偶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弦乐之声突然闯了进来,谢鸿兴愣了愣,而后好似未曾听见一般,继续批着手中的折子。

    忽热,似乎想到什么,放下毛笔,起身负手里在原地。

    “苏沐,朕提你做副总管如何?”

    苏沐是个忠心的不错,伺候他这些日子,这点事情,皇帝还是能察觉得出来的。

    “谢过皇上,苏沐定不负皇上厚望。”

    谢鸿兴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苏沐,虽能无微不至,却始终木着张脸,比起王传,实在是少了些乐趣。

    想起王传,谢鸿兴随即想到了另一件事,从书案前走开,立在了窗边,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看过去。

    “不知朕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苏沐紧跟这皇帝,站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不曾料想皇帝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因此未曾听得听出,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皇帝说的话,却不知所指何事。

    “皇上所言何事?”

    谢鸿兴回过头,望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苏沐,良久,终是什么也未曾说出口,这宫里多的是那个人的眼线,况且,说出来又能如何?

    如今,他只希望自己赌对了。

    而另一边,凤鸾殿中。

    自小皇子换了位奶娘,眼见着越发圆润起来,此刻正被奶娘抱在怀里,偌大的寝宫中,除了奶娘之外,便只有如霜一人。

    萧皇后站在奶娘身边,伸出食指逗弄着奶娘怀中的小皇子。

    小皇子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过了一会才张开双手去握皇后的逗弄他的手指,皇后有意逗他,叫他握了个空。

    小皇子不曾生气,反倒咧嘴笑了出来,露出粉嫩的牙龈。

    这位新进宫的奶娘见了有些诧异,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心里头却暗暗想着,如今这寝殿内没有宫旁人在,这位萧皇后反倒没有传闻中那般暴躁易怒,一举一动,都慵懒的紧。

    想到此处,奶娘不由的悄悄打量了那位宫女一眼。见她垂着眼眸站在皇后身后不远处,又不由对心中的猜测有了几分怀疑。

    传言萧皇后不喜欢小皇子,既然如此,又为何一个接一个前前后后连着换了十几位奶娘。她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却是尽心照顾小皇子的。

    奶娘想起进宫那日,小皇子正因哭得力竭发着高烧,又因身边的奶娘时常更换,年幼的小皇子一惊一乍,稍有动静便会哭喊出声,哑了好几日的嗓子始终不见好转。

    她奶水养的好,刚开始那几日始终抱着小皇子,就连睡觉也不离手,又将奶水涂抹在小皇子的襁褓之上,让小皇子尽快熟悉她的味道,如此悉心照料,好不容易才将小皇子安抚下来。

    萧皇后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

    “将这丑东西带下去吧。”

    萧皇后叫他丑东西只因他一从怜贵人肚子里出来,便被她派去的宫人抱了回来。刚出生的时还是皱巴巴的一团,看着丑极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习惯了,这回再看,竟是有几分可爱。

    萧皇后坐了下来,抬手止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如霜,亲自给自己倒了杯水。

    “说说,都查到了什么。”

    “女婢叫了几个人翻开枯井上的石头,查看了尸体,在她身上发现了一袋金果子。”

    如霜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帕子里包着的正是那个在宫女身上寻到的钱袋。如霜将帕子展开,搁在萧皇后身前的圆桌上。

    萧皇后斜了那东西一眼,放下茶盏,起身向着殿内的卧榻上去。

    “如若本宫猜的没错,这金果子乃是前些日皇上赏给那位‘长公主’的吧。”

    如霜见状,连忙跟上。

    “那位叫琉玉的宫女只怕是知晓了什么秘密才被人除了去。”

    萧皇后转了个身,挨着卧榻躺了下去,扬手撑住了头,华贵的衣袂在塌上整齐的铺开,人亦显得格外的慵懒。

    “如霜啊,依你所见,究竟是谁将那宫女的死按在了本宫头上。”

    如霜上前一步,除去她脚上的鞋。

    “依奴婢看。。。”

    未等如霜说完,萧皇后便打断了她。

    “如霜啊,你可知在这宫里,本宫到底有多少敌人,又有哪一个不曾想着置本宫于死地的。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套在本宫身上的人命可不止这一桩,还是算了吧。”

    如霜垂下眼眸,不再说话,静静放下手中的鞋,立在了一旁。

    寝殿内的气氛渐渐沉抑起来。

    如霜心念一动,正欲说些什么,见萧皇后闭了眼,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替她盖上了软被。

    做完这些,如霜正欲退下,却见卧榻上的人忽的睁开了眼,一双凤目盯着桌面上那袋金果子。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又恶毒的笑。

    “至于那袋金果子,你且先收起来吧,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如霜错愣片刻,目光复杂的应了声是。

    “你也出去吧,本宫不喜吵闹。”

    “是。”如霜眸色复杂的瞧了眼再一次闭上眼眸的萧皇后,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抹悲凉。

    替萧皇后盖好了寝被,如霜收好桌上的钱袋,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关上殿门入耳的便是那隐隐传来的琴乐之声,如今御花园里正聚着众人赏月,热闹不已,同一时间,这凤鸾殿里却静的可怕,原本伺候的宫人叫萧皇后遣了去,似乎今夜的萧皇后只想一个人呆着。

第二十九章 周大人似乎不喜欢他

    谢寰垂眸,瞧见酒杯里的胎菊,微微一愣,没想到,今日这酒竟是新酿的菊花酒。

    谢寰本是没什么胃口的,转念一想,似乎更为忧思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不小心做了她陪衬的,而今在这底下坐着的众多官家女子。

    压下心头万般思绪,谢寰一时兴起,端起酒杯偿了偿,味道不错。也不知这菊花酿酒的法子是谁提出来的。

    是了,难怪她们这般计较如今她坐的位置,怕是太后的用意尽管未曾言明,也不乏聪明机警的能猜出个几分。

    不过这几位若是能将心思话在那梁国皇子身上就更好了,白冲她使眼色,看来是在府里吃得太撑了,进了宫有力气却没处使。

    谢寰又瞥了一眼此举的罪魁祸首。

    心下叹道,果真是个憨憨。

    瞧瞧现下这群花争研的模样,是个男人就不该盯着只面前那些吃食。

    太后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赏月此举,本就是为了给寰儿长脸,坐在她身侧的女子,自然是能叫那皇子多看几眼的。更何况寰儿本就生得不错,便是倾城也不为过。再看看这底下的十五六岁的女儿家,寰儿这幅长相也算是拔尖的。

    然,莫说寰儿了,也没见他正眼瞧一瞧哪位大臣的女儿。

    除了方才寰儿来时那好奇的一眼,这梁国皇子的注意可全放在了面前的吃食上。

    这么下去可不成,太后瞥了眼琢磨着菊花娘的谢寰,又瞥了眼正吃着点心的三皇子。

    都不上心,这么下去可不成。于是抬起了手止了歌舞。

    周子晋正观摩着面前的歌舞,眼神飘忽,不知所思。

    忽然瞧见歌舞停了,转而看向那位赵太后,捏着酒杯的手轻轻转了转,眼中有光一闪而过,快的叫人琢磨不透。

    谢寰瞧见这一幕,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明白,谢鸿兴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歌舞一停,所有的注意又全都落在了太后身上。

    专心吃食的三皇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忙咽下嘴里的点心,看向高台之上的那位太后,又见她正目光幽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的有几分不安。

    “三皇子对这吃食可还满意。”

    梁国与大周习性颇有不同,不仅是风俗习性,吃食也不尽相同,他本就十分喜欢吃,尤其是甜食。这大周宫里的点心种类繁多,口味多变,他自幼爱吃甜食,一吃便停不下来,从前大哥管束着他不让他多吃,如今大哥不在,他自然要吃个够。

    若是大哥在,定要训斥他这般作为,叫他莫要丢了皇子的脸面。本想趁着众人观赏歌舞的时候,多吃上一些,没想却叫大周太后注意了去。

    而今太后问了话,他便知道,自己定是又丢了梁国的脸面,心下颇为不安,连忙站起身来回话。

    他打小便有一个习惯,若是感觉到了不安,就会手足无措,不知该放在那里才叫合适,慌乱之中想要站起身,却又按到了自己的衣袍,险些将下巴磕在及了小腿的宴桌上。虽未摔倒,却不小心扯乱了衣服。

    待他理好衣袍站起身来,席间已是一片寂静。就连赵太后似乎都没料到,这位三皇子如此,如此的憨厚。

    那三皇子则是一脸茫然,好似一点不曾察觉这微妙的气氛,连忙行礼回道。

    “点心,点心太好吃了,便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言语间仍偷偷瞄一眼赵太后的神情,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孩子。

    赵太后听闻此言,更是错愕。

    就连底下众人似乎也不曾想到这个三皇子会这般,这般愚钝不开窍。也是,能在洗尘宴上喝醉的人,又能又几分作为,枉费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还曾动过他的心思。

    谢寰瞧见几位姑娘面上露出了明显的嫌弃,甚至还有一个,带着几分同情看向她。

    谢寰不记得此前有见过这个女子,秋祭那日遇见的几位官家小姐,如今有在场的,也有不在场的,比如那位杨君禾,至于其他在场的,谢寰一眼就认了出来,比如左手边正登着她的那一位,又比如右手边倒数第四位,神色不屑的女子,既瞧不上那梁国三皇子,又瞧不上她,却偶尔瞥上一眼首座的周子晋。

    又如她身旁的那位女子,谢寰记得她那日穿了件粉色衣裳。

    那女子不小心与她对视一眼,见谢寰正盯着她瞧,便瞪了谢寰一眼,随后看好戏一般望向那梁国三皇子。

    此时的谢寰并不知晓,那位面带同情的女子名唤仲雁,和她身旁那位左韵诗与周子晋相识,而仲雁曾对周子晋有救命之恩。

    而仲雁更是险些成为周子晋的妻子,未来的摄政王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错愕片刻之后,赵太后回过神来。

    “三皇子喜欢便好。”

    三皇子这个称谓,不免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也叫众人想起了当今大周天子。

    大周的这位三皇子年幼时天赋了得,相较之下,这位梁国三皇子更显愚钝了。

    顾瑜不知众人心中所想,终于在众人良久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却是不明白为何。

    “三皇子喜欢的话,哀家便让人多做一些,带回驿站去可好。”

    顾瑜瞥了眼太后的神色,又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周子晋,抱着拳,保持的行礼的姿态,许久许久才嗫嚅这说了一句。

    “顾瑜喜欢,谢过太后。”他知道贪吃不好,大哥总说他这般丢人,顾瑜是相信的,却忍不住诱惑,于是偷偷想着,就这一次,大哥不在这里,不会知道,也就不会责罚他了。

    太后听了回答,似乎已有了心理准备,不再惊讶,和声细语的叫人坐下。心中却是极为复杂,回眸瞧了眼身侧的人,双眸之中似乎闪过一抹挣扎。

    “三皇子此番为了和亲而来,可有看中谁?”

    若说先前这一问,众人都翘首盼望着,而如今这一问,却叫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顾瑜,顾瑜只顾着吃,无意。。。”

    那三皇子说话吞吞吐吐,太后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唯有谢寰注意到,顾瑜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曾有意无意落在对面那人的身上,带着几分窥探神色之意。

    “那三皇子此番为何而来?”

    “。。。和亲”顾瑜沉默良久,才挣扎着说出了和亲二字。

    “三皇子莫不是有心仪之人。”

    谢寰此刻没有心思去猜太后的用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需得趁着众人的注意都放在这赏月宴上。正思考着如何脱身离去,余光中便又一人站了起来。

    “子晋近来身体不适,还望太后见谅。”

    那人面色有些疲惫,不免让人相信他所言非虚。

    谢寰眼见,瞧见对面席位的那位皇子殿下自大周子晋有了动静之后,便有些惴惴不安,好似预言又止。听闻他想要离去,更是方寸大乱,瞄了眼面前的点心,似乎有些不舍。

    顾瑜心中一番挣扎,见那人脸色不好,正打算站起身来跟随周子晋一块离去,却被那人的话打断了动作。

    “三皇子好好享受宴席,周某身子不适,暂先告退。”

    顾瑜听出那人声音里的寒意,霎时愣在了原地,心中慌乱。

    他是不是认识大哥,此番离去难道就是要向大哥告状。顾瑜这样怀疑着,他曾经在周大人身上见过那块墨色的玉佩。

    大哥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大哥生气的时候总是不想看见他。他却是一定要见到大哥,只有大哥知道二哥的下落,他只想知道二哥如今去了哪里。

    顾瑜不想大哥生气,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二哥了,宫人们都说他死了,他不相信。

    大哥也不见了,宫人都说,二哥是被大哥害死的,大哥失踪的时候,二哥还活着,躲在宫里不见外人,不久后二哥也消失了。

    最疼爱他的二哥不见了,别人都说二哥死了,可他知道二哥没死,但二哥不让他说出来那几日二哥藏在他宫里的事,他只好什么都不说,但他知道,二哥的失踪一定与大哥有关。

    他想找大哥,发现大哥并不在宫里,但他并不担心大哥,大哥那么优秀,总是将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会有事的。二哥说了,大哥只是累了,想躲起来休息片刻。

    大哥失踪了以后,朝堂之上一片混乱,过了许久,宫里来了一位国师,很快便取得父皇的信任,原本十分反对新政的父皇竟欣然答应实施新政。朝堂上也很快恢复了秩序。

    一日,父皇让国师测算二哥的下落,国师预言,两位皇子都将出现在东南方向。

    梁国的东南方向大周,国师对他说,来这里便能知道大哥的下落,也能知道最疼爱他的二哥去了何处。

    他知道大哥累了,想休息,他只想知道二哥的去向,宫人们都说二哥死了,但他不相信,为了知晓二哥的下落,他才答应了和亲的。

    顾瑜觉得这位周大人似乎不喜欢他。

    他那句话的时候,像极了大哥生气的样子。

第三十章

    谢寰迅速从那三皇子和周子晋身上察觉出一抹异常,现下却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倒是那太后不死心,未曾得到三皇子的回答,又接着问道。

    “三皇子莫不是有了心仪之人。”

    顾瑜垂着头,偷偷瞄了眼太后身边的谢寰。这举动看在太后眼中,不由心中一喜。

    可惜,这份喜悦不过转瞬又被灭了个干净。

    顾瑜虽然愚笨,但却明白太后将他叫进宫中,又送他点心的用意。便是为了她身边的那个女子。

    但她不行,她是大哥喜欢的女人,若是娶了大哥喜欢的女人,大哥会生气的。

    “顾瑜没有喜欢的谁。”顾瑜又肯定的重复了一句。

    “那你为何总盯着寰儿看。”

    顾瑜没说话,却仍旧悄悄打量着太后身边的人,那是大哥喜欢的女人。

    原来她长这幅模样,比浣碧好看。

    难怪大哥喜欢。

    浣碧乃是从前大哥身边的贴身婢女,顾瑜如此比较不是没有道理的,浣碧喜欢大哥,大哥却不喜欢她。

    只是他单纯的以为,他的大哥喜欢谢寰是因为她容貌出众。

    若有人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只怕会感叹一番。也是,一个傻子怎么会懂情爱。

    可惜无人知晓他顾瑜心中所想并非男女之情,见那三皇子盯着谢寰瞧,一个个在暗暗松了口气。

    谢寰见他盯着自己瞧,越发觉得顾瑜这幅模样像是见了长辈,怎么瞧都觉得拘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荒诞的想法,忽的又想起神秘人与她所言,不出三日她便能嫁给梁国大皇子,如今这怀里还揣着那块玉佩,许是有这件事情在先,才叫她这般胡思乱想。

    这般想来,谢寰反倒觉得那顾瑜可爱的紧。

    许是她心底不知有过几分羡慕,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梁国的皇城里养出一个十四岁却仍旧天真憨厚的皇子。谢寰猜想不透,于是对着那仍盯着她的顾瑜礼貌一笑。

    她不否认,自己有几分喜欢这个名叫顾瑜的男孩,但不是男女之情。这一点谢寰分得很清楚,毕竟从心理年龄来看,谢寰已经是那顾瑜妈妈辈的女子,大概和如今的萧皇后差不多年龄吧,三十有余。

    顾瑜见她笑了,似乎一愣,很快也礼貌的回了一个笑容。

    萧太后瞧着二人之见的互动,不觉有几分惊讶。

    顾瑜几乎嗫嚅一般轻声说道。

    “她是未来大嫂,大哥喜欢她,书房里还挂着她的画像。”

    谢寰耳尖,见那句喜欢听了个清楚,起身的动作愣住。

    赵太后想着自己的目的看来是达到了,不过,三皇子似乎是个傻子。

    “三皇子可是看得痴了。”

    赵太后面上越发的慈爱起来,瞧得谢寰微微拧了眉来。

    那一日,除了玉佩之外,神秘人还送给她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便是太后。

    她想不明白,太后分明救过她,还有着师父与她特有的传信方式,除了彼此,再无旁人知晓,就连清溯也不知道。所以当初看见名腰间挂了香囊的宫女,谢寰才刻意支开了清溯。

    这个传递消息的法子太后也是知道的,除非,那日藏在食盒底层的绢帕与太后无关。

    可若是这样,赵太后又为何要花力气将她从水华宫里救出来。

    难道将她的画像送给梁国大皇子的也不是她?

    不会。不然谢鸿兴那日便不会踏进太后的清宁宫勃然大怒。

    即便如今赵太后着急将她嫁给这有几分憨厚的三皇子,谢寰也只是想,许是她觉得嫁给这样的人会比嫁给那梁国大皇子要幸福上一些,毕竟有谁嫁给一个傻子,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争宠。

    而不是,不管是那位梁国皇子,只要他愿意娶谢寰就行。

    那她又何曾问过自己的感受?

    相信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会伤害自己,这很难。

    谢寰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但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有几分不愿意信罢了。毕竟前几日,她醒来时见到的赵太后是那般慈爱一个的人。眼中的心疼始终都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此处,谢寰又愣了片刻,那般明显的情绪,除了真情流露,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太后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刻意装出来的。

    她谢寰何德何能,能让这大周的太后陪着她演戏。

    难道多年的吃斋念佛是假。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真心信佛又岂会说谎。谢寰仍是不愿相信,太后对她仅仅是利用。

    可试问谁又曾见过哪一位清心寡欲的人会喜欢这般奢华的牡丹屏风。

    “寰儿在想些什么?”谢寰正垂眸想着心事,赵太后却忽然牵起了她的手,拍着她的手,好似长辈一般轻声叮嘱道。

    “哀家看着,三皇子贵为皇子却仍存有一份憨厚,定是福泽深厚,饱受梁国皇帝宠爱,只是可惜了有几分痴傻。”

    说罢,转头看了那三皇子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道。

    “寰儿,这件事在你,你若是不愿意,哀家便再想想别的法子,如何?”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便清溯背叛了她,她也不该轻易怀疑身边的人。

    若只是她的错觉,那位给她玉佩的男子又为何要提醒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谢寰此刻的心很乱,或那件事终归给她带来不小的影响。

    谁又能轻易接受身边的人几乎一夕之间变了模样,转身之间便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更何况那是一个十分亲近的人。

    谢寰可以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却不能说服自己不去怀疑别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

    虽然,她本就打算借着今晚众人的注意都在赏月宴上,悄悄去那慎刑司看上清溯一眼,如此便算是她主仆二人最后的诀别。

    或许,再过些日子,谢寰便可以离开皇宫,或许不能,又或许她将一直被困在这座皇城里。

    如今看来,不论结局如何,过去的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更何况谢寰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清溯就这么背叛了她,谢寰总想着会不会是她有着难言的苦衷。

    水华宫中毒一事有太多疑点,谢寰没想过问出答案,当初清溯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些什么才打晕了她。

    即便问不出答案,谢寰也要问上清溯一句,她到底,可曾后悔过,后悔曾经背叛她。

    “太后,寰儿身子不适,还望太后见谅。”

    赵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被打断,微微一愣,仍旧是那副慈爱的脸庞,盯着谢寰瞧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既然身子不适,就快些回去休息吧。”

    谢寰起身行礼,迅速离去。

    太后瞧了一眼谢寰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的元芝使了眼色。

    元芝随即反应过来,唤来一位宫婢,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了些什么,那宫女便朝着谢寰离开的方向去了。

    谢寰穿过昏暗的宫道,不知走了多久,听见紧跟她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素凝,你先回桐华殿去,在那里等我。”

    说完便匆匆回了头,向着慎刑司去了。

    素凝还未来得及问她想要去往何处,眼见着人已走远,不由有些失落。

    她不知道谢寰为何不见她带在身边,可是信不过她?

    素凝这般想着,一步三回头,却还是听了谢寰的话,缓缓朝着桐华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素凝心思重重,自然没能发现那个藏在黑暗处的小宫女,悄悄绕过了她,跟在了谢寰身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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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嫁给摄政王介绍:
谢寰是先太子长女,当年太子爷一夜暴毙留下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在深宫中瑟怜怜的长到了十五六岁,那年是当今皇上继位的第十四年,谢寰看上了新晋的状元郎。先太子多次施恩于当今皇上,皇上曾恩准谢寰挑选自己的夫婿。那状元郎是谢寰生平唯一所求,只可惜,碰了钉子。
多年后,谢寰不仅仅是谢寰,还是个和亲被退回来的公主,那个险些被毁去仕途的状元郎成了一代名臣,当朝的权贵。
谢寰克死夫君归来转眼又克死了送她和亲去的皇帝。于是一个成了辅君公主,另一个成了代掌国事的摄政王。拒绝嫁给摄政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拒绝嫁给摄政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拒绝嫁给摄政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